滚滚乌云间一前一后划来两道仙光,古月仙长袖一挥现出人形,又惊又怒地望着苍茫海面,兵马已经撤退了一半,汹涌拍打的海浪也平静了不少。
长乐竟然真的退兵了。这个念头一浮现脑海,古月仙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夜空中忽然炸响巨大的爆破声,海面掀起巨浪,无数绿火接连不断地落下,两道暗光在空中相斗,黑暗中很难叫人发现,玄光被逼得连连后退招架不住,最终被打落云端,古月仙一见那人,当即飞身上去将他接住,“绝梵!”
绝梵受伤不轻,胸前伤口散着晶绿色的点点荧光,如同一个掏空了的星洞,在自身仙气的流失中,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缓慢愈合。
他捂着受创的胸口,重重咳了两口血出来,拂袖狠狠拭去唇边血迹,双目赤红地瞪着半空中的黑纱女子。
墨子离只是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赫然被惊在原地。
她屹立在空中,轻薄黑纱在夜风中飞舞,看不清黑纱下的容貌,眉目淡如一幅水墨画,低垂的眼眸沉静淡然,眉眼间沉淀着万年不变的从容不迫,倨傲尊贵之态,宛若神明。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认出了那人。墨子离手握了又松开,最终紧握成拳。
绝梵生生压下胸中翻涌起的血气,对古月仙道:“主子,虎符在那女子手中,定是她从长乐主子手上抢来的!”
“虎符?”古月仙一怔,顿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地瞪向黑纱女子,长袖一挥将绝梵护在球形结界中,任他自行疗伤,手中黑光闪现,幻出焚光剑,仙气注入剑身中,焚光顿时杀气腾腾。
黑纱女子看着古月仙挥剑逼向自己,纤指轻柔翻转,墨绿强光凝于指间,眼看便要弹出去,忽然眼前白影一闪,挡下了古月仙的剑,一时间衣袍纷扬,刀光剑影。
她似乎一愣,有些惊愕地看着挡在面前的那人,似是没想到他会出手替她挡下古月仙。
她以为,她的离儿,早已恨她入骨,不愿认她这个师尊了。
古月仙的剑被狠狠震开,虎口险些被震伤血流不止,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墨子离,很快惊讶被愤怒所取代,招招紧逼,剑气凌人。
黑纱女子淡然立在云端,低眸看着手掌上的虎符,因为灵气不经意间泄露,掌心已经蔓延出了点点晶绿色的流萤,包围着小小的虎符格外好看。
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落在了千仞崖上的长乐眼中,一贯淡漠冷静的眸子暗光闪现,竟隐隐出现了些许杀意。
方才还以为是竹儿骗他,现在看来,果真是有人假冒竹儿之名骗走了虎符,他险些便错怪了竹儿。
“长乐!”凤连城惊呼,长乐已经飞下了海崖,指间出现数张纸符,纸符脱手,化作数十支傀剑,空气都摩擦出了紫黑色的强大气流。
黑纱女子淡漠抬眼,下一刻墨子离瞬移到她面前,长剑一挥将数十支傀剑尽数打落,强烈黑光闪过,面前竟出现了数十个傀人。
墨竹只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还没来得及转头,黑纱女子已经隔空出了一掌,墨竹后背受袭,一下被打入海中。
海水,顿时便没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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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温柔()
好冷。
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里,四周全都是漆黑冰冷的水,冻得她几欲昏厥,莫大的恐惧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水流划过指尖,冰冷沉重的触感。
“师……”
她刚一开口,海水便从口中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着她,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作用,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死死地捂住嘴,在冰冷的海水中无助挣扎。
她拼命地想浮出海面,想在海面上弄出一点动静,至少让师父知道她掉进海里了,可海水实在太冷了,她冷得浑身发抖,没力气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海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竟然有了几分倦意,她咬住自己的舌尖,血腥气蔓延出来。
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透过头顶上空的海水,还能看到海崖上半空中对峙的几人,墨子离和黑纱女子被数十个傀人以无比诡异的阵法围在中间,头顶是巨大的十三星棋图阵,巨大的祭魂剑直插而下,剑锋直指星阵中心,剑身嗡嗡振鸣着,似乎只待下一刻便能穿透星阵直压而下。
墨子离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平静得可怕的海面,她一怔,手中紧紧握着的摄魂铃不知什么时候脱手,翻转了一圈后沉溺深海,伴随着一声空灵铃响,好似惊醒了一个遥远的梦。
终于明白了,师父并不是不知道她掉进了海中,只是不救她,不救她而已。
“师父……”她低低地唤,带着无尽凄怨悲凉,一小串气泡从唇间飘离,最后消散在漆黑的海水中。
她在深海中沉溺,破碎美丽的蓝色光影流泻而下,折射出泡沫一般的碎影流光,她遥望着那一片广阔深邃的天空,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浮现出那一年的夜色细雨下,他手执一柄白玉伞朝她走来,仙踪难觅,步步生莲。
唇边带起一抹惨淡的笑意,她只能苦苦自嘲地笑,缓缓闭上了双眼,长发在海水中飘扬飞舞,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
“竹子!”
漆黑的夜空中划来一道透明青光,司马长渊在来的途中已经勘察到这边的情形,看着那片平静得吓人的海面,来不及将巨大的纸鹤变小收入袖中,便心急如焚地跳入了那片海中,朝大海最深处游去。
墨竹早已经没有了挣扎的气力,在深海中不断地沉溺下去,长发衣袂在海水中翻飞,水从耳朵嘴巴里灌了进去,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有巨大的水流轰鸣声,意识在一点点抽离,微微一张口,一连串小小的气泡便吐了出来。
竹子……竹子……
仿佛听到了一声声温柔熟悉的呼唤,将她已经快要完全消散的意识拉回了一些,她侧耳仔细地听,那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遥远又缥缈。
谁在叫她?是师父吗?
她欢喜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好不容易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她连忙又闭上了眼睛,冰冷海水突然间变得温暖柔和起来,细细滋润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像是大海中升起了一个太阳一般。
待到双眼勉强适应了这样刺目的光线以后,她才再次睁开眼,看清了朝她游来的那个人,青色衣袂飞舞,带着足以倾倒全世界的温暖,逆光而来。
……
对不起。
很爱很爱你。
……
似是看懂了他的唇形,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中,温暖的液体终于从眼中夺眶而出,融进了海水中,淡淡的咸涩。
泪水压抑了太久,快要忘了眼泪是什么味道。
她终于被他抓住,青衣翻飞,长发飘扬,温暖的双手捧上了脸颊,下一刻温温软软的触感覆上了她的唇,清凉的气体被送到她口中,一连串的气泡从二人唇间升起。
随着空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混沌已久的大脑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她看着眼前的人,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是被太阳光线模糊了面容一般,温暖得让人想哭。
“长渊……”
司马长渊抱着墨竹从海中浴水而出,在海水中飘散的长发在出水那一瞬迅速聚拢,两人身上都湿透了,满头湿发贴在身上,他抱着她落到海崖下,念了个咒将二人身上弄干。
墨竹呛了两口水睁开眼,看着面前那人的温柔淡笑,眼底开始涌起黑色的潮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将眼泪给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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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殿手谕()
黑纱女子站在空中,被十三星棋图阵团团围住,眼眸淡漠扫过海崖下的二人,黑纱下的纤细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见阵中只有她孤身一人被困,墨竹不由得吃惊,墨子离不是和她一起的吗?宁愿放任自己落海都不肯抽身来救的墨子离,怎么可能抛下她?
忽然想起了下落不明的秉烛,她急忙抬头看着司马长渊,“长渊,秉烛不见了,她会不会有事?”
“她没事。”司马长渊安慰道,抬头看着空中的黑纱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血光。
墨竹放下心来,既然长渊都这么说了,秉烛一定没事。
海上一片仙妖大战,强烈妖气直逼而来,紫色瘴气冲天,墨竹受不住这么强烈的瘴气,捂住了口鼻快要窒息。
司马长渊抱着墨竹飞上峭石,指间凝起一道玄金强光弹出去,竟将海上千万大军硬生生地分开,手中举着一块玄金色的绢布,手谕上的金字浮现在黑压压的天空中,声音不大但海上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楚殿有令,妖冥二界竭数退兵,不得有误,擅自出兵者,伏魔必诛。”
见那手谕当真是楚摧城亲笔,海上众人大骇,十三位妖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既然楚殿都追下噬魂令了,这场仗看来是打不下去了,原本是来拉拢古月仙的,若是因此得罪了魔界,也未尝太得不偿失了。
见妖界退兵,冥界之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最终东琦王一声令下,古字大旗纷纷降下,撤兵而去。
见海上千万大军接连撤退,古月仙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是他和仙界的恩怨,关他魔界何事,楚摧城这般插手,分明就是给他难堪。
夜间妖风大作,古月仙长袖一挥落到对面那座入云山峰上,焚光剑直指司马长渊面首,“你是什么人?!”
司马长渊淡淡一笑,“不过一个信差罢了。”
墨竹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朝她微微一笑,示意不用担心。
古月仙瞧见墨竹,更觉心中怒火难压,这丫头果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身为一介凡人,竟和仙界魔界都有瓜葛,开战因她,退兵也因她,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连楚摧城也要出手?
司马长渊轻轻皱了眉头,“竹子,找个地方躲起来。”
“长渊!”墨竹大惊失色,伸出的手抓不住那一片翻飞的衣袂,重重跪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幻出一把透明光剑,与古月仙打了起来,剑星火花四处飞溅。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一介凡人根本做不了什么,连去他身边都做不到,只能站在峭壁上干着急。
绝梵、蚩罗、笠殇等人很快赶来相助,司马长渊渐渐地有些吃力,古月仙看准了一个机会,原本刺向他的剑锋忽然转了个方向,直逼着跪在峭崖上的墨竹而去。
司马长渊脸色顿时变了,“竹子!”
墨竹只觉得凛冽剑风扑面而来,死亡的气息重重地压了下来,她来不及多想,竟一把抓住了焚光剑,剑锋就停在她面前。
古月仙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刺目的血顺着她纤细苍白的指缝流了下来,满心怒火竟消散无踪,只留下淡淡的心疼,剑锋再也前进不了一寸。
她似乎感觉不到痛,只是满眼无奈地看着他,“古月前辈,你杀不了我的。”
肯为了她与天下为敌的古月师父,怎么可能亲手杀了她。
“小丫头……”他呆呆地念,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胸口某块地方快要疼到窒息,像是被泼了毒药一般,“快……松手……”
“前辈……”她难过地唤,难不成他真想杀了她?
“松手!”
他一声怒喝,她吓得连忙松了手,手掌剧烈的疼痛加倍传来,血流得更是汹涌,她忍不住低低痛呼一声。
一块白得刺目的布料轻飘飘地丢了下来,她一愣,还没抬头,冷冷淡淡的声音便从身边响起,“自己包扎一下。”
她握紧那块布料,鲜红的血染了上去,抬眼看着挡在她面前墨子离的背影,说不清眼中是什么神色。
忽见他满头散落下来的长发不知何时被打湿,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她一惊,仙术可以快速挥发衣服上的水,但不能弄干头发,他刚刚……是入海去救她了吗?
墨子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跪坐在峭崖上的墨竹,眼前又浮现起了二人在深海中亲吻的画面,心中郁气更甚,手指不知不觉地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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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初愈()
当三月的第一缕春风吹来这片大地,仿佛一夜间吹开了满城飞絮,整座江南古城雁归春回,冰雪初融,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鸟语花香的景象,一幅古城画卷徐徐展开。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人间边疆战事告停,号角歇,降书呈,烽火熄,狼烟灭,逃难北迁的人们陆陆续续都回到了扬州城,渐渐回到了从前繁华昌盛的景象,大地复苏,草长莺飞。
各地的茶商丝贾回到扬州江口经商,茶叶、丝绸、瓷器等又频繁出现在闹市中,花楼勾栏之地又开始了夜夜笙歌,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唯一变了的,便是那曾在扬州城轰动一时的墨府了。
墨府大门紧闭着,似乎已经没有人住了,但很快便有人发现,墨府门前每天都有打扫过的痕迹,大门也一尘不染,偶尔在夜里还能听见女子的哭声。
有传言说,墨家公子和两个女儿死于战乱,冤魂迟迟不散,所以才会有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发生,人人路过墨府几乎都要绕着路走,生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但也有好事者,将鸡血洒在了墨府门前,号称辟邪之用。
这一洒没辟成邪,倒是将墨家公子引了出来,众人吓得齐齐后退,那人却没说什么,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将门前鸡血收拾干净。
流言不攻自破,再没人说墨府是一座鬼宅,却又流传出了无数个版本,墨子离只当没有听见,也不许秉烛惹事,终于,当流言已经传成是墨府死了闺女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放任秉烛冲出府外,将那群八婆挨个抓住痛扁了一顿。
墨府自然不是在闹鬼,自从在那次大战中受伤后,墨竹就一直昏迷不醒,她不过一介凡人之躯,如何承受得起那么大的爆破力,五脏六腑尽数被震碎,墨子离散去大半修为方能保住她的气脉,却没能把她从昏睡中唤醒过来。
两个月来,最担惊受怕的便是秉烛了,从一开始害怕得不停地哭,到后来慢慢学着照顾墨竹,守在床前给她讲故事,两个月下来,整个人都活活消瘦了一大圈。
而传言所说听到的女子哭声,自然也是秉烛。
前不久司马长渊前去魔界取回了什么丹药,还带回了一个人,那人一露面便震撼了所有人,美得妖冶圣洁,美得风华绝代,仿佛只那么漫不经心地回眸一瞥,足以让三千繁华刹那失色。
那人只留了一夜便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对墨竹施了什么法,只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墨竹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他们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墨竹苏醒的那一日,秉烛偏偏不在府中,公子翌找遍了整个扬州城,终于在城门楼找到了她。
秉烛站在高高的城门之上,红艳如火的衣裙随风飞扬,她望着这满城翻花飞絮,像是在对他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姑娘若是能看见这番景象,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公子翌听见她这句话,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还记得秉烛第一次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墨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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