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仲谙被士兵带走的时候眼神里只剩下空洞,当时江润有一种感觉,他还会再回来的,一般来说她的直觉很准。
大审判历时三个多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在观看现场视频),结束的时候灯一个个地熄灭,裴初寒久久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一直绞在那个座椅上,眼底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眷恋与痴迷。
“阿辰……”
可是阿尔法已经切断了联系,灰暗的灯代表了她无法听见他的絮语。
裴初寒怔了怔,最后自嘲一笑:“我永远都是支持你的。”
☆、伊家自保战略(一)
库尔维叶·弗拉基米尔指派的“太阳神”运输机已经停在了谢尔盖的私人停机坪上;他们已经悄悄地将太阳神内部改造成坚不可摧的空中监狱,供闵仲谙专用。巨大而微红的月亮盘亘在天幕上;他们将衬着夜色飞越北极。
“我们为了闵仲谙这样折腾,他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希德尔简直就是对不起我们。”库尔维叶笑着指挥部下将闵仲谙押入太阳神,飞机四翼上的螺旋桨越转越快;巨大的噪音让所有人几乎是朝对方吼叫才能听清说话的内容;狂风让他们的头发吹得差点脱离头皮。
谢尔盖·弗拉基米尔是不死者中第一个走上飞机的;然后是苏沅和裴初寒,叶狐走在最后;他们都一致不同意江润跟他们一起去。
“我想去希德尔岛。”江润皱着眉头;气闷半天后说。
“那个地方很冷,关押着很多危险的不死者,”叶狐摸摸她的脑袋;“万一出了事我们可是来不及护着你。”
“可是……”难道要她一个人呆在人生地不熟的瓦连京?
“我们这次大概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你在这里最安全。”叶狐扬起嘴角笑了,“等我回来。”说完他俯头用力吻着她,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不停扫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江润怔怔地目送他踏上了太阳神,耳边还回荡着他登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
难道这只是和自己上床后的责任吗?他绝对是还没从三四十年前的保守年代脱离出来!江润纠结中带着愤怒,算了,等他回来后她要好好跟他探讨一下这个该死的问题。
店里播放着古典音乐,明亮的灯光衬着周围的装饰就像浪漫如宫殿。
伊宝夜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人很漂亮,然而双眼无神,像个木偶。她穿着抹胸婚纱,雪白的双肩露在外面,长长的群尾上镶嵌了很多闪亮的钻石。
“芮夫人,您现在美极了。”店员小姐啧啧惊叹。
“不要叫我芮夫人,”伊宝夜面无表情道,“我现在还没嫁给他。”
店员尴尬地笑了笑:“那……伊小姐,就选这件婚纱吗?”
“嗯,就这件。”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的俊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衣服和鞋子全都是手工剪裁,出自一位著名蒙达纳设计师之手,那位设计师五年前隐退,其实是被他聘用作为自己的私人设计师。
有这样财力和闲情的蜀国青年才俊只有一个,那就是伊宝夜大名鼎鼎的未婚夫芮泽敛。
“选中婚纱了?”男人笑着走到伊宝夜面前,吻了吻她的脸颊。
店员刚想回答,伊宝夜却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我还要再看看。”
“怎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芮泽敛搂着她的腰,模样分明就是所有人都艳羡不已的王子。
伊宝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不高兴,我们回家吧。”
“不再选了?”
“明天再看,我先去换衣服。”她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你在外面等着吧。”
“好。”芮泽敛依言走出门。
“伊小姐,您真是幸福。”店员单纯地羡慕着她,“您看,芮先生对您多好。”
“对我好?”伊宝夜嗤笑一声,“他当然会对一个听话的女友好。”
等她换上便装走出婚纱店的时候,芮泽敛正倚在他的车子旁,他的坐骑是捷豹红莲,芮氏钢铁特制的跑车,世间仅此一辆,有人估价说这辆车的市值达到了五千万蜀金。
经过的路人无一不被这一人一车吸引,还有个别小女生兴奋地舀手机偷拍。
也许明天他就会出现在娱乐版头条。
伊宝夜坐上车,一路回到芮宅,这栋别墅是芮潮生才送的,作为他们的新房,保姆已经单独住到隔壁的小屋,现在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
芮泽敛一月六日早晨才赶回来,从蒙达纳回来后便一直非常忙,直到现在他们才正式独处,芮泽敛去浴室洗澡,伊宝夜便坐在床上看电视。
新闻台播放的是宋年昌的消息。
“经过为期一个月的庭审,前任元都警署署长宋年昌被判无罪释放,宋年昌表示他将继续从政,而检举他的前《摘要》记者江润将面临做假证的指控,而相对于新闻界的爆炸式丑闻,江润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露面……”
伊宝夜抱着胳膊,她舀出笔记本,打开江润的个人博客。
作为一个媒体人,江润在宋年昌一案之前都没被怎么关注,这一两个月接二连三的事件,她的博客关注数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万,而访问量已经突破了千万。
特别是一月六日关于宋年昌庭审结果出来后,博客留言区炸翻了天,所有人都在询问她是不是真的做了假证,有人谩骂,有人围观,只有少部分人还在支持着她——就像一个月前所有人都在称呼她为平民英雄那样支持着她。
伊宝夜打开她的最近一篇博客,日期是一月四日。
《你的车被控制了吗?》
在芮氏钢铁联合集团鼎盛时期发表这样一篇质疑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我依然想问大家,如果知道你爱车的序列号,再加上一道程序,便能了解到你的位置,监听你在车上的谈话——也许有人会问,这又不是什么荒诞故事,怎么会有企业不惜花费大的代价在生产的车子上面动手脚?
但是芮氏钢铁便有这个能力,特别是他旗下捷豹系列,它以暗物质系统,监控对象便是那些国家的阔佬冤大头……
“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芮泽敛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贴着伊宝夜坐下,但是她却把网页关了,转过头盯着他,脸上有不同寻常的苍白。
“我有话同你说。”她站了起来,离他稍微远了一些。
“你说。”芮泽敛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我们——”伊宝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们暂时还是不要结婚了。”
芮泽敛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是说并不是取消婚礼,而是往后推迟一些时间。”她看到他表情的变化,小心翼翼道。
芮泽敛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脑袋有点疼:“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伊润还没有回来,她不能不参加婚礼。”她想着借口,很好的就套用到了她的妹妹身上。
“胡闹,现在很多名流政客都收到邀请函了,你现在推迟,就是置我们的声誉不顾。”芮泽敛说着轻轻推了她一下,“好了,快去洗澡,别再东想西想的。”
伊宝夜动都没动,她僵在原地:“伊润是我的妹妹,你怎么就不担心?”
“我担心啊,这不是都让朱倩去找了吗?”芮泽敛抱住她,讨好地亲亲她的唇。
“找?”她冷笑一声,“结果呢?人找到了吗?”
芮泽敛似乎愣了一下,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似乎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另一个人来。
伊宝夜终于忍不住,质问道:“芮氏钢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捷豹会有一个什么叫暗物质的控制?”
“什么?”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你从哪儿听到的?”
“看你的反应,似乎这是真的了?”她轻嘲道,“看来小润调查的果然是真的。”
芮泽敛又朝她靠近一步,将她覆盖在自己高大的阴影下:“伊润?她在哪里?她怎么知到这些事?”
没想到伊宝夜像是泄愤一样语速飞快:“她打电话警告我要远离你们这群人,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是你们逼走的?你们逼她东躲西藏……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芮泽敛脸色铁青,他的声音十分压抑:“这只是你的猜测,不要胡思乱想,否则你自己也不好受。”
“芮泽敛!”她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像是破了洞的气球,“我受够了,天天呆在这栋鬼房子里像是被无时无刻地监控一样!我要搬出去,我不要跟你结婚!”
“当初可是你亲口答应的,现在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我们的婚讯,”芮泽敛也抬高了声音,“你现在跟我说不要?!你当我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好打发走的?你当我们芮家就是一个笑话?!”
“你心里永远只有你们家的面子,我当初就是被蒙蔽了眼睛!”
啪!
突兀而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伊宝夜的话,她捂住脸出神地看着他,而他喘着粗气,掌掴的右手还举在半空中。
芮泽敛放下手,冰冷的声音打破沉默:“你可不要忘了,若不是我,你们一家早就上街乞讨去了。”
她眼神呆滞,没有反应,就像是被他打懵了。
半响,芮泽敛微微放柔了声音:“你说你,老老实实结婚不就行了吗,就算芮氏钢铁真做了什么事,我作为第二大股东,也少不了分你一杯羹,有些事我也不便说,不过伊润的消息肯定是片面的,不如等她回来我们当面对质。”
伊宝夜还是沉默。
芮泽敛想了想,最后把她捂着脸的手拉下来,看到她脸上的红肿——当时他是气极了才会下了重手,她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明显的有五指印。
“痛不痛?”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伊宝夜瑟缩了一下,“要不要我给你上点药?”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不用了。”声音却微若蚊嘤。
“好了,去洗澡吧。”他又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明天我陪你去选婚纱。”
伊宝夜低着头,顺从地去浴室洗澡。
听着那哗哗的水声,芮泽敛眯起眼睛,他向来对这个未婚妻的性格很满意,而她今晚如此激烈的举动,大概也是吃错药了脑子不甚清醒。
“伊润……”他喃喃念着那个名字,看不出来,她还是个如此难缠而具有煽动性的家伙。
☆、伊家自保战略(二)
伊宝夜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她惊喘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潮湿黏腻的黑暗好像覆盖在她的脸上,伊宝夜摸了摸额头,上面尽是冷汗;她想把灯打开;这几天她总是在做噩梦;她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原因。
有人说这是婚前恐惧症。
伊宝夜伸手摸到了壁灯开关,顿了顿还是缩回了手。
旁边传来芮泽敛微微的鼾声;他大概会被光线弄醒;如果她说她害怕睡不着,那他一定会用那种嘲讽的语气说:“你们女人总是会没事瞎想。”然后叫她把灯关掉。
大雨还在下着,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上;伊宝夜在床上翻来覆去,芮泽敛似乎也有些不安稳,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嘴里下意识地哼了哼似乎有些不满。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噩梦继续,她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她就要结婚了,却全然无法感觉到喜悦的心情,她的前几段恋情都因为她高要求而告吹,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个优秀富有英俊的丈夫,也许在别人眼中看来,大概再也没有一个蜀国男人会比芮泽敛更完美了——她也确实曾因为这个理由而沾沾自喜,享受着所有女人妒忌的目光,但如今却愈加迷惘。她也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然而不可否认,有些东西却在朝着相反地道路上走。
第二天挑婚纱前伊宝夜去看望母亲,她对母亲姜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姜琴和伊向东这些天虽然憔悴了些,但由于芮家的厚待到底没有落魄下去,他们依然衣着光鲜,来往于元都上流社会,企图某一天能东山再起。
“你只是焦虑罢了,没事的,等你习惯芮夫人这个身份后,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姜琴心疼地摸了摸伊宝夜的脸颊,几道指印依稀可见。
芮泽敛在阳台上接电话,伊向东脸色阴郁地抽着烟,盯着伊宝夜,似乎是在出神:“伊宝夜,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她没有否认:“我们昨晚吵架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姓伊的可不是软蜀子,破产也不能让我们沦落到寄人篱下受人白眼的地步,”伊向东猛吸了口烟,低声道,“要是芮泽敛真欺负你——”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姜琴连忙打断了他,紧张地朝外面看了看,“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别忘了自己数不清的欠款还指望着亲家公来帮你还!”
说完她转头温柔地摸了摸伊宝夜的头发:“宝宝,你也别任性,身为人妻要多顺着芮泽敛的意思。”
伊向东脸色铁青:“你真是——你就会这一套——”
眼见姜琴表情不对两人又要吵架,伊宝夜连忙道:“你们都别多想了,芮泽敛真的对我很好,昨天是我使性子说了一堆刻薄话才激怒了他,还有几天我们就要结婚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真的?”伊向东审视着她,显然是不信。
她扬起了笑脸,她长得很美,因为高傲的性格被人称为冰美人,但是她的笑容却能让那些讨厌嫉妒她的人都失神:“当然是真的,嫁给芮泽敛一直就是我的梦想。”
“所以你的梦想被我实现了。”身后传来一声大笑,芮泽敛走上来搂住伊宝夜,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对自己的岳父母道,“订的几套婚纱和礼服已经到了,我先送宝夜去店里试试衣服,待会儿再回来吃晚饭。”
“好好,你们去吧,”姜琴连忙笑眯眯道,“我们也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了。”
芮泽敛笑着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他扫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伊向东,然后转过身,揽着伊宝夜走出门外。
江润这两天一直在练习俄利多洛夫语,她和弗拉基米尔庄园的老管家混熟了,这个老婆子叫舍普琴科,她养了一只黑猫叫咕噜,没事的时候江润就溜猫,舀着毛线把咕噜耍的团团转。
舍普琴科年轻的时候是飞行员,不过却是内战中战败的一方。
“内战这东西,就是自相残杀,”老人舀着火钳子挑了挑壁炉里的木柴,“这是俄利多洛夫的耻辱,我们手里沾满了我们兄弟姐妹的血,却对自己歌功颂德,赞美自己杀死同胞的功劳。”
她指了指正在播放的电视剧《自由的歌声》,这部典型的俄利多洛夫战争片便是从所谓正义的一方讲诉战争的事,彼时第一次全面战争结束不久,临时政府却找到了被流放的俄利多洛夫国王后裔,推举他成为新的国王,在傀儡皇帝的掩护下军部得以实施专/制,国家实际领导人便是当时掌握军队的陆军总司令列昂尼德,高度集权下远东爆发了起义,义军推翻了暴/政,在俄利多洛夫几乎一片焦土的惨烈情况下成立了新的政府。
老管家平时的爱好便是打毛衣,有的时候还会讲一些内战时期的故事,江润便在一旁做一些记录,这是职业习惯使然。
她这些天闲着无聊想整理一下记录,打开向舍普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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