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偏着头瞧着幔帐之外的两道娉婷人影,烛火已经重新燃了起来,不算亮堂,却也足够她看见她们模糊的影子,从而知晓来人的身份。
凌晴和良玉。
第165章 这情窦初开的对象哟()
烛芯从中断裂。
此刻已是夜深。
傅宴山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肩膀,一扭头时,就见有个眼熟的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正好跌在风覃的跟前。
风覃俯身将人扶起来:“良玉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良玉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眼中是因为激动而泛起的泪光:“快,快去告诉将军,说是七姑娘醒了。”
话音刚落,傅宴山已经一把就将门推开,大步走了出来,他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歌儿醒了?”
“是。”良玉急忙的点头,正想要磕头的时候,就见傅宴山已经先一步从廊下离开,若是细心之人定能发现,此刻他有些蹒跚的步伐。
凌晴将宋以歌扶着坐起来时,傅宴山正从屏风后绕出来。
他衣裳还未换,此刻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他双手垂在身侧,呼吸也从缓变得有几分急促。
听见声音,宋以歌迷迷糊糊的抬眼看去,就见多日不见的人,竟然一脸紧张的盯着她,好像是要将她整个都给吞噬掉。
许是傅宴山身上的气势太强,宋以歌不太自在的将身子往床榻内缩了缩,似乎想要尽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在场几人谁不是没有眼色,自然也将宋以歌的小动作给瞧了一个清楚。
凌晴见着傅宴山的脸色有些差劲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抿着笑了笑,这才起身挡在了宋以歌的面前,福身道:“将军,如今夜深,您留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
“我见见她。”傅宴山将自个心中的阴郁压了下去,重复道,“我见见她就走。”
凌晴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想着刚才宋以歌再看见傅宴山下意识的反应,那可不像是什么未婚夫妻之间该有的,反倒是宋以歌同她一般,有些惧怕傅宴山。
她深吸一口气,冥思苦想着该如何回绝傅宴山这无理的要求时,突然就感觉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好像在扯着她的衣角般。凌晴侧目,只见那孱弱的人儿,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只手,拉着她的衣摆,见着她侧目望来,这才小声说道:“小嫂嫂,你先同良玉出去吧,我与傅将军说会儿话。”
她小脸雪白雪白,唯有那种眼睛水汪汪的,瞧着你的时候,根本不忍心拒绝她任何事。
凌晴同她四目相接了好一会儿后,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就在外面,有事便喊我。”
她乖巧的点头。
听见门扇被掩上的声音后,傅宴山这才提步往前走了走,站到了床边上。
他脸色还是挺不好的,特别是那一双眼凉薄如冰,叫人想起高山之上的终年不化的冰雪,虽算的晶莹剔透,却叫人心生敬畏。
就像她原先同沈檀刚相识的时候,她也不敢太过靠近那人。
纵然他皮囊胜过世间千万人,她也只敢躲在墙角,悄悄地,带着女儿家的隐秘心思,瞧着。
“傅将军。”宋以歌小心翼翼的唤道,“不知您何时回来的?”
“你对我不必这般客气。”傅宴山说着,可身子却也没有再前进一步,“不管如何,你我之间还有长辈定下来的婚事。”
宋以歌讪讪一笑,眼中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她伸手将自个的被褥往里面掖了掖,又笑:“傅将军坐吧。”
傅宴山盯了她一会儿,这才摇摇头。
“不必。”傅宴山说道,“我站着便好。”
其实见着她抗拒与自己的婚事,他心中是一半欢喜一半心疼的,欢喜的是,她不愿改嫁他人,欢喜事到如今她依旧还在念着他;而心疼她,是觉得她太傻。
若是嫁给他,诸多事情都可迎刃而解,哪还需要她一个女子这般辛苦的操持府中的大小事务,还真当自己的铁打的不成。
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动了动,傅宴山压下自己想要去揉她头的冲动,没在与她客套其他,直接问道:“你还记得伤你的那人长什么样吗?”
“伤我的人?”宋以歌喃喃着,拍了拍自己的头,没多久便有些痛苦的呻吟了声,傅宴山听见时,立马就紧张起来,整个身子绷的僵直,还不等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时,就听见宋以歌说道,“我记得是谢景初救了我。”
傅宴山站在原地,感觉有一大盆凉水直直的对着的头顶淋下,浑身打着冷颤。
他不太愿去想这其中的细节,继续问道:“伤你的人了?”
“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袍子,将自己的面貌遮挡的很好。”宋以歌回忆道,眼中带了些恍惚,似乎记起了那日种种,“最后我昏迷之前,我隐约听见他们说了句,他们好像找错人了。”
“找错人?”傅宴山也觉得有些讶异,“那他们原先要找的人是谁?”
“原先要找的人——”宋以歌垂着眼帘,没一会儿差点跳起来,她将眼睛睁得浑圆,死死地盯着他,“是沈州,他们想要杀的人是沈州!”
一听,傅宴山先是心一紧,随后便又宽了心。
若是那群人的目标真的是沈州,他反而不怎么担心,不但不担心,他甚至觉得抓住杀手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因为他在临走之际,将他暗中所有的部署全都给了沈州,包括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暗卫。
“没事。”傅宴山安慰道,“十一殿下会没事的,刺客也会抓住的,你如今只需要安心养伤便好。”
宋以歌并没有被他安慰到,反而同他说:“我想见见时彦表哥。”
听见这话,傅宴山便觉得自己眼巴巴的碰到宋以歌面前的心都被她揉捏的稀巴烂,就算是在如何补救也都无济于事。
好在傅宴山向来是个惯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你好生歇息便是。”
言罢,傅宴山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跨过门槛时,这人更是目不斜视的,直接带着风覃离开了清风院。
凌晴瞅了他的身影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认为,这人大概是生气了。
她重新回了屋。
宋以歌见着她倒是笑得愉悦:“小嫂嫂。”
不知为何,现在那些看戏的心思,如今全都转变,反而带了几分心疼。
心疼的是谁?
自然是那个被气走的傅宴山。
凌晴在床沿边坐下:“刚才你与傅将军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寻常的一些话罢了。”宋以歌说着,拉住了凌晴的袖子,“小嫂嫂,我想见见时彦表哥,你能将他请过来吗?”
凌晴道:“如今兄长为了你的事忙前奔后的,都没个踪影,我请过他过来倒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我担心找不着他。”
宋以歌应道:“若是时彦表哥不在,那能否请大姐姐过府,又或是谢小侯爷他们。”
“我尽量试试吧,不过我肯不敢保证,能不能请动他们。”
还不等凌晴去请,等第二日的时候谢景重便自发登了门。
宋以歌见着谢景重的时候,愉悦的眯着眼睛一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找我?”谢景重显得有些讶然,不过他的脚步却没有片刻停顿,径直便朝她这儿走了过来。
“嗯,有些事需要你替我给谢小侯爷说上一说,毕竟他俩如今都是忙人,我也想到的,也只有你了。”宋以歌抿着嘴角笑,“不过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谢景重将手边的箱子递给了一旁的良玉:“我算了算日子,你脸上的东西该重新弄一弄了,而且陛下已经知道你醒来的消息,想必一会儿便会派太医过来,既如此我若不来,岂不是露馅了。”
“男女脉象有差异,不知这次请来的太医是谁?”宋以歌有些担忧。
谢景重已经撩着袍子在她的床沿边坐下,他一边开着箱子,一边将袖子给挽了起来:“也算是你的熟人了。”
熟人?
那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许初?”
“嗯。”谢景重点头,正伸手钳住宋以歌下颌的时候,良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姑娘,傅将军来了。”
宋以歌一愣,还未有反应,就感觉屋内顿时就多了一道阴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游离不定的。
她怯怯的转头,对上傅宴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知为何,她心中此刻是颤抖的厉害,简直是恨不得找一条细缝钻进去。
怎么会这么巧了?
他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谢景重本想朝着傅宴山笑一笑的,可对上他的冷冰冰的目光时,竟在陡然间生出了几分寒毛耸立的感觉。他小心翼翼的寻着傅宴山的目光看去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同宋以歌之间的动作有些许的暧昧,他笑了下便大大方方的将手给收拢回了袖中,起身朝着傅宴山拱手:“久仰傅将军大名。”
“谢大公子。”傅宴山走近几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傅将军谬赞了,谢某在如何,又哪里能同傅将军相提并论了。”谢景重一本正经的恭维,也十分知情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将位置给让了出来。
他瞧着傅宴山的时候,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觉得自个那傻弟弟情窦初开的姑娘,实在是不太好糊弄。
第166章 原是如此()
傅宴山低头睨着靠在迎枕的少女,她细长的睫毛微颤着。他知道,这是她心虚时的表现。每次她惹了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她便是这般,真真是叫他生不出半分的责怪之意来。
屋内顿然有些许的沉闷。
良玉正要打破僵局的时候,就见坐在床上的少女,仰了头,极是认真的看着傅宴山,轻声慢语的说道:“昨儿良玉替我揭面具的时候,不小心将面具给弄坏了,如今宫中已经知道我醒来的消息,一会儿便会派太医过来,我以前的面具是谢大公子帮忙弄的。”
她说话时,脖子仰着,细细的,好像还没他手掌大,她只需要一个用力,便能轻易将她给折了去。
傅宴山盯着她的脖子瞧了半响,眸色极深。
宋以歌也察觉到了傅宴山那执拗的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她身子不由得往后躲了躲,眼睛扑闪的厉害:“傅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傅宴山垂在身侧的手指头微微一动,他摇头:“无事,就是想来瞧瞧你如何了。”
“还有,你是我未婚妻,日后不必称呼的这般生疏客气。”说完,他转身同谢景重拱手后,便一言不发的离去。
徒留宋以歌莫名的瞧着的傅宴山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刚认识的时候,这人可是恨不得同她将关系界限划得清楚明白。
现在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宋以歌脑子转不清楚,可旁人却是瞧得真真切切。
谢景重摸着自己的手背,又在心中叹气,自己的那个傻弟弟哟。
等他将面具贴好的时候,许生正好登了门。
他背着一个药箱,笑若春华的站在屏风后瞧她。
宋以歌心头一跳,不自觉的就攥紧了手中的被褥,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要跳起来,狠狠地将他这张人皮给撕下。
欺骗一个姑娘的感情,这要多厚的脸皮这才做得到。
其实她身边并未有绝对的好人,只是他们在如何卑鄙无耻,放浪形骸,也断断不会利用一个姑娘最纯粹的感情。
原先听凌晴说起来,没有见着人的时候,她尚能克制自己的怒气,而如今她正感觉自己的心头的防线正一点一点的失控。
特别是她想到,这厮也用同一个方法来欺骗过小以歌时。
凌晴是最先发觉她的变化的,她几步上前,一把就握住了宋以歌的手:“侯爷,许太医来了。”
声音清脆入耳,却将宋以歌原先激愤的情绪一下子就浇灭下去,她侧目看了看凌晴,目光清明,哪还有先前的混沌和怒气。
凌晴隐晦的朝着一笑,然后起身从床沿边上退开:“许太医请。”
“我与宋兄也算是好友了,宋夫人这般可实在是太客气了。”许生朝凌晴拱拱手,随即便转到了谢景重的身上,他脸上笑意不由得加深,“原来谢大公子也在,许生有礼了。”
“许太医客气了。”谢景重回礼一笑,“看来这儿我不太方便,便先在外面候着了。”
“对了,还未恭喜许太医同凌姑娘共结秦晋之好。”
凌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半分的变动:“多谢。”
谢景重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子中的傅宴山。
他背对着庭阶,身影在冷风中竟然显得有几分寂寥。
他走过去,同他并肩站着:“傅将军酒量如何?”
傅宴山转头看他:“如今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谢大公子就想醉生梦死了?”、
“傅将军用词不恰。”谢景重笑,“谁说的青白天日就不能喝酒了?我这不是瞧着傅将军眼熟吗?总觉得我好像以前同傅将军认识。”
“我是傅家人,你同我大哥是好友,也经常来往傅家,见过我,觉得我很眼熟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傅宴山说道,“若谢大公子有事直接开口问便是,子瑕知道的,必定会告知谢公子,至于喝酒那就不必了。”
谢景重不太想这么容易放过她,就问:“为何?”
“喝酒误事,子瑕已经戒酒许久了。”
谢景重想了想:“那喝茶?”
傅宴山面沉如水,他觉得自己表达的意思的难道还不够明确吗?
“还未恭喜许太医了。”宋以歌低头瞧着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的金线,“表姐可是个美人,性情又好,许太医有福了。”
许生漫不经心的抬头扫了她一眼:“那下官就先多谢侯爷道喜,等下官大婚那日,还请侯爷务必赏脸。”
“这是自然。”宋以歌含笑应答。
许生收了金线:“侯爷如今已没什么事了,只要多加修养便好,等会儿下官便让人将方子送来,等着喝完差不多侯爷的身子就能好起来。”
“多谢许太医。”宋以歌拱拱手,又转头说道,“良玉送许太医出去吧。”
许生张张嘴,瞧着宋以歌不给自己半分余地时,余下的话也只能全都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换了另一句:“那下官告辞。”
等着许生将竹帘打起来,走到廊下时,傅宴山眼尖的发现,这人的面色不太好看。他暗中给风覃使了个眼神后,便同谢景重告辞,直接出了清风院。
谢景重瞧着他远走的身影,欲要回身问许生宋以歌的身子如何时,就见他也是面无表情的从他身侧走过,就连客套都省了去。
这两人谢景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往屋内看了眼。
谢景重进去的时候,就见着宋以歌正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凌晴同良玉说着话,她们声音又轻又细,他压根就听不出来她们到底是在说什么。
倒是听见脚步声,宋以歌率先睁了眼,有些沉静的眉眼终于了几分欢喜,她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圆凳:“谢大哥快过来坐。”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谢景重的眉眼倒是舒展了些:“好久都没有听见你这个丫头这般唤我了,还挺想念的。”
宋以歌捂着嘴笑:“那日后我倒是不介意经常这般喊谢大哥的。”
谢景重依言坐了过去:“我怎么瞧着许太医离开时,好像神情不太好,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吗?”
“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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