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他的王府还是宫中,哪里容得下?
为了他,她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爪牙全部收敛起来,不在露出半分尖利来傅宴山敛着眼睑,说道:“我今儿听闻宋二姑娘她回来了,可是二姑爷却没回来,一时之间留意了下,想来表妹应该也知道此事吧。”
这事傅宴山确确实实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只能仰着头看他。
傅宴山长得的确高,同沈檀差不多,不单单如此他们就连身形都十分相似,好几次她都眼花,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是傅宴山要比沈檀更清瘦些,第一次见着的时候更是瘦骨嶙峋感觉,若非他生的好看,她大概会以为宋顾生是领了一个连续数十日未曾吃饭的乞儿回来。
说来,她倒也觉得奇怪,傅宴山是傅家三房唯一的男丁,他平日不回傅家也就罢了,为何这次回来,也不见他提出回府看看,就连书信也没有寄过去一封?
反而在这段时日,对宋家的事上心到了极致,这其中的原因她不太愿意去深究,但也明白事出反态必有妖。
宋以歌的身子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不知表兄这话是何意?”
瞧着她几分警惕的模样,傅宴山语气又稍加柔软下来:“难道表妹不是正要派人去打听吗?”
宋以歌被他这么一问,心里只觉得发毛。
说来,她也不算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再言她傅宴山又没有听见她同宋锦绣说的那些话,怎么对她的心思一摸一个准了?想想,她真是觉得太可怕了。
但在可怕,她也得撑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这个男子。
宋以歌微笑着:“表哥耳目好像还挺多的。”
傅宴山被她这么一问,眉头瞬间就拧巴了起来,虽然她说的这话是不错,若是从旁人嘴中说出来倒是没什么,可若是从她的嘴中说出来,却是有些戳人心窝子了。
他面色如常道:“我瞧着二姑娘回来,却没有听见二姑爷的消息,想来你也会过问的。”
宋以歌嘟囔:“你倒是都知道,那怎么不见你拿个像模像样的说辞来。”
傅宴山耳尖,自然是听见她在说些什么,他摇摇头,同时心中到底还有些欣慰,他的璎珞还是他的璎珞,一点没变,他笑着道:“你以为这么容易?金陵城这般大,总是需要一些时日的,你先出处理府中的事,府外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奔走也不容易。”
比起原先冷冰冰的没有半分人情味语调来说,如今真的是好了很多,宋以歌脸蛋微红,福身道:“那就多谢表哥了。”
傅宴山又道:“对了,府中之事你带着夫人多学一些,毕竟日后她才是掌管侯府庶务的人,你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辈子的。”
傅宴山说的是字字在理,宋以歌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唯一觉得一点就是傅宴山这次回来,怎么感觉像换个人似的,管得也特宽了些吧。
可这些话哪能说出来,宋以歌在心中腹诽了一番后,才道:“如今嫂子正在祖母跟前侍疾,料理内务这些事,还是先缓缓吧。”
“以歌。”想了想,傅宴山还是开口唤了她的名。
宋以歌不太自在的看向他:“表哥还有何事?”
傅宴山提点道:“最近几日都会有人来祭奠侯爷,给侯爷送最后一程。”
“我知道。”宋以歌点头,继续仰面看着傅宴山,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凌家会有人来,而凌四老爷和四夫人,作为你嫂子的父母自然也会到场,到时候若是他们瞧见,这府中的内务还由着你一人掌管,他们会如何想?”傅宴山叹气,“你终究还是太小了些,这些人情世故你都没有考虑全面。”
宋以歌是何等通透,再加上傅宴山这席话说的又直白,怎么可能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问题,她面色微窘:“多谢表哥提点。”
傅宴山摆摆手:“去吧。”
目送傅宴山走远了后,宋以歌偏头看向了绿珠:“嫂嫂还在荣福堂吗?”
绿珠想了想说道:“许是还在,守在那的丫鬟并未瞧见少夫人出来过。”话到一半,绿珠想起清晨的那道圣旨,便只能硬生生转了口风。
宋以歌嗯了声,思忖了片刻后才道:“如今四姐姐也回来了,祖母向来又是个爱惜四姐姐的,便让四姐姐去祖母跟前伺候吧,至于嫂嫂先让她回去休息,等着醒了,在遣人护送过来。”
“是。”
等着将府内上下的事情处理完,回到灵堂的时候,宋横波就不见了,只剩下宋锦绣一人跪在那,背影纤细清瘦,倒是惹人怜,只是除了她脸上尚存的那一道疤。
她走过去,在宋锦绣身边跪下,绿珠从一旁抽了三炷香递到了她的手中。
宋锦绣侧目看着她:“七妹,府中的事情可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宋以歌答道,“二姐可是有别的事?”
宋锦绣摇头,弯腰朝着火盆中丢了几枚纸钱:“没,只是觉得回府后,好像还未拜见大哥和大嫂,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昨儿嫂嫂在祖母跟前侍疾,刚才让四姐去换嫂嫂休息,一会儿二姐自然就能见着了。”宋以歌说道,“不过,二姐同嫂嫂也是见过的,她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想必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大嫂不在意,是她大度,可我这个当小姑子,岂能不在意?七妹,你同大嫂关系好,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我们到底不一样的。”宋锦绣轻声说着,语气中不乏哽咽。
宋以歌面上全表情道:“是二姐姐多想罢了。”
“是不是多想,我心中自然是有数的,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七妹,羡慕得紧。”宋锦绣又道,牙尖嘴利的全然没了刚才哭诉时的懦弱。
宋以歌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只是不知道她在那个府中,敢不敢这般同她那位夫君的妾室这般说话。
火盆中的纸钱烧得发出了声响。
整个停棺的堂内不知何时,也骤然阴沉下来,无风却让人感觉后脊似有凉意攀附而上。
第99章 哪由得旁人作践()
宾客登门吊唁的时候,宋以墨正好携了凌晴来。
瞧见两人过来,宋以歌心中倒是放心了些,省得她又叫人跑一趟过去。只是凌晴比几日前瞧着要憔悴些,她本就生得白,许是昨儿熬夜的缘故,如今更显得面色单薄如纸,没有半分气色。
宋以歌拉过了凌晴的手:“嫂嫂可是不曾歇息好。”
凌晴嗯了声:“是我身子太娇惯了些。”
“这些日子是要辛苦嫂嫂一下了,毕竟如今你是侯府的女主人。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出面打点。”宋以歌小声提醒道。
凌晴虽说是四房的嫡女,可追溯上去四房老爷也不过是庶子而已,凌府家大业大,又有几位嫡子坐镇,这掌管庶务之事,又怎么会落在四房的头上。
是以凌晴虽是嫡女,却不曾接触过庶务。
凌晴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
“那一会儿你便同我呆在一起。”宋以歌歪着头对着凌晴笑了笑。
凌晴应着:“好。”
两人说完,刚一抬头就见宋锦绣巧笑嫣然的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盈盈拜下:“锦绣见过大嫂。”
凌晴一愣,随即微笑着将人扶起来:“原是二妹。”
宋锦绣笑容温和:“本应是前儿便来拜见大嫂的,只因府中有事稍作耽搁,以至于现今才见着大嫂,想来大嫂大度,应是不会追究责怪锦绣的。”
“自然,就是自家人,讲究这么多的礼节做什么。”凌晴嘴角扬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维持这么个假惺惺的笑有多麻烦,她暗中扯了扯宋以歌的衣袖,就像是在求救般。
宋以歌暗中握住了凌晴的手,说道:“二姐,如今也不是叙旧的时候,若是有什么想说的,等着日后再言吧,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父亲的丧事。”
宋锦绣被宋以歌落了面子,脸色不太好,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在争辩便是她不懂事了,宋锦绣向来是个拿得清分寸的,她微微一笑,便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不争不抢,恬淡如菊。
“你二妹她”凌晴瞧着她那般模样,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正要开口就被宋以歌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凌晴也是个通透的,当即便闭口不言,安静的跪在了蒲团上。
其实,宋锦绣和宋横波两人相比较起来,她是更宁愿同宋锦绣接触交好的,纵然她心思有些歹毒,可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进退有礼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宋横波那般,喜怒无常张狂任性,换而言之就是难伺候。
等着他们几人都在蒲团上跪好,外面的小厮丫鬟这才将前来吊唁的宾客放了进来。
最先到的便是凌初。
他上了香之后,先同宋以墨说了几句,这才看向跪在一旁的凌晴,见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有几分心疼的拧眉:“你清减了些。”不等她回话,便又转头看向了宋以歌,“舍妹不太懂事,还多劳以歌表妹多照看些。”
“时彦表哥客气,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的话。”宋以歌颔首,面色如常。
外面前来吊唁的亲友正源源而至,凌初并不好多做停留,只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瞧着凌初离开的身影,宋锦绣破天荒的又问了句:“这位便是大嫂的兄长,此次的解元吗?”
宋以歌侧目看去,眼神说不上有多友善:“是,不过二姐问这个做什么?”
宋锦绣笑道:“只是没想到大嫂的兄长生得这般好,有些好奇罢了。”
“瞧二姐这话说的,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宋以歌扭头,看向了门外。
等着到了傍晚,前来吊唁的人少了,宋以歌这才有机会动了动跪的僵直的身子,不用瞧她都知自己膝盖上必定是一片青紫。
她伸手悄悄覆在膝盖上,看向依旧跪的笔直的宋以墨:“大哥,你身子骨弱,今儿嫂嫂又没歇息好,不若你先同嫂嫂回去用膳歇息吧,这儿有我就行。”
宋以墨听闻,摇头:“我是侯府的嫡长子,守灵本就是我我的事,哪有让妹妹代劳的道理,你先同你嫂子回去吧,二妹也跟着她们一起回去。”
宋锦绣早就跪不住了,她虽是庶女,但也算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何曾这般跪过一个人,想着她突然有些羡慕起宋横波来,虽然同为庶女,可宋横波在府中的待遇,却同宋以歌这个嫡女没什么两样。
凭什么她就可以去祖母身边侍疾,而她就只能在这儿跪着磕头吹冷风。
所以一听见宋以墨开口,宋锦绣想也没想便直接站了起来,见着宋以歌和凌晴都没有动的时候,俏脸一红,如今是走也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只能扯着衣裳两边,尴尬的站在原地。
他们几人自然是也都瞧见了。
宋以墨对着这两个庶妹向来没什么好感,自然是不愿搭理的,倒是凌晴用手撑在双膝上,晃悠悠的站起来:“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同二妹先回去歇着了,这儿还多有劳夫君和七妹了。”
宋以歌见着凌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当即便也笑着颔首:“嫂嫂和二姐慢走。”
“歌儿你不回去吗?”宋以墨问道。
“不了,我陪哥哥吧。”宋以歌道。
宋以墨也没在勉强她,府中的事他虽然不怎么插手,可多多少少却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宋锦绣和宋横波同宋以歌之间发生的事。
等着两人相伴离开后,傅宴山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也跟着宋以墨换了身孝服,粗麻的料子穿在他的身上,却意外地更衬得他周身清冷皎皎,宛若天上月。
宋以墨疑惑的皱眉:“傅兄怎么穿成这样来了。”
傅宴山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侯爷临去前,我答应了侯爷同以歌的婚事,如今我自然是以宋家女婿的身份来的。”
宋以歌讶然的探头看去傅宴山,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辨别出真假来,毕竟这人当初走时,还是一副对她爱搭不理的样,怎么出去转悠一圈,就改了主意?
而且宋老夫人那她也说得差不多了,只差临门一脚,怎么偏偏就
许是宋以歌抗拒的模样太过明显,宋以墨以手握成拳,抵在唇角清咳了几声:“如今父亲才离世,按照规矩,三年内不会谈婚论嫁,你与舍妹的婚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对于宋以墨的说辞,傅宴山自然是不会反驳,他拱手应着,又道:“宋兄身子骨自幼便不太好,若是守夜对你身子亏空甚大,日后侯府还得靠你支撑,宋兄还是万般以自己身体为重的好。”
“多劳傅兄关心,如今父亲亡故,我生为人子,自当是要为了他守夜的。”宋以墨答道。
傅宴山道:“宋兄一片拳拳之心,想必侯爷泉下有知,也定当欣慰万分,只是凡事,宋兄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守夜一事,便由子瑕代劳吧。”
宋以墨目光惊疑不定的在他和宋以歌身上游离了一圈后,说道:“傅兄要带在下守夜,恐怕这于理不合吗?”
傅宴山倒是不这么觉得,他拱手,又说道:“如今子瑕也算是以歌的未婚夫,我在这儿替我未来的岳父守夜,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语毕,傅宴山倒是别有深意的同宋以歌对视了一眼。
宋以歌立马会意,接道:“哥哥,表兄说得甚是有理,你身子不好,再加上如今又是你同嫂嫂的大婚,你还是尽快回去陪嫂嫂歇息吧,我同表兄在这儿守着便行。”
说句实话,宋以墨的确对凌晴有些放心不下,听见宋以歌开口,倒是有些犹疑起来。
见着宋以墨有些心动,宋以歌连忙趁热打铁的继续劝道,等着她说完一长串后,他才敛着眉,让一旁的下人将他扶了起来,虽然没有直接跪在冷硬的地面上,可到底也是大半日,他身子本就不算好,等着起来的时候,不但膝盖扯着痛,就连腿脚都麻木的似乎没了感觉,一旁的小厮赶忙将他扶住,让他全身的重量都倚着自己。
宋以歌怕小厮扶不住宋以墨,唤了一个侍卫进来,将宋以墨给背回了清风院去,可她还是不太放心,又遣人去找了一个大夫过来,就守在了清风院中。
傅宴山瞧着她忙前忙后的处理宋以墨的事情,顿时心头顿然不是滋味,心中酸溜溜的想着,她倒是真将宋以墨当成自个嫡亲兄长了。
等着她消停下来,傅宴山才开口:“那件事我查到了,你想听吗?”
跪了一日,脑子已经有些混乱的宋以歌微微偏着头,懵懵懂懂的瞧着他:“什么事?”
傅宴山眉眼有几分冷峻,说了一个人名:“宋锦绣。”
听他这么一提点,宋以歌恍然大悟的点头:“二姐你查的如何了?我那位二姐夫,如今可真是在温书吗?”
傅宴山眉梢有些上挑的趋势,他俯下身去拿纸钱烧了几张,火光映着他如玉如画的面容:“你信吗?”
说实话,的确不怎么信。
不过在外人的面前,宋以歌还是挺愿意给宋锦绣面子的:“我二姐说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相信的。”
“可惜,不是。”傅宴山遗憾的摇头,“我派人找着他的时候,他正在红袖馆中,与一个姑娘畅聊风月,高谈诗词歌赋。”
宋以歌自然是知道红袖馆是怎样的一个地儿。
所谓美人乡,英雄冢,指的大抵便是那处花街柳巷,秦楼楚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祖母千挑万选的就是想要为宋锦绣找到一个老实可靠的夫婿,谁知道竟然还是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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