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埋头系着腰带:“不过是见不惯三表姐欺负六表妹而已。”
绿珠吸了吸鼻子:“姑娘,奴婢还能不知道您吗?您啊,就是一个不爱看热闹,也不爱惹事的性子,您在府中的时候,四姑娘那般对您,您都不曾和她一般见识,怎么反到来了公主府,姑娘就爱开始管闲事了?”
“你也觉得这是闲事?”宋以歌有些疑惑的眨眼,“可那人不是我的表妹吗?”
绿珠继续规劝道:“姑娘,凌府家大业大,这里面的魑魅魍魉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姑娘若是身处其间,明哲保身为上策。”
明哲保身吗?宋以歌偏头,瞧着桌面上搁着的梅枝。
许是才采摘下来,枝头薄雾尚存,娇娇欲滴。
若是小以歌,或者从前的林璎珞,大概不会管这档子的闲事。
可她都不是。宋以歌嘴角微微勾着,第一次那双如春水潺潺的眸子,显露出了几分坚韧和野心来。
凌家这么一棵大树,她必须攀上。
当她换好衣裳,在满屋的静默中,接过丫鬟手中递来的手炉轻快地走进了屋中,帘子微动,满座的目光,顿然就朝她看了过来。
宋以歌浑不在意的朝着平阳长公主,娇怯的福身:“以歌见过外祖母。”
“来了。”平阳长公主今儿的笑意淡了些,可到底还是给足了她这个外孙女的面子。
宋以歌余光在屋中一扫,便瞧见了有人的脸上隐隐已经有了嘲讽之意,是以她又将姿态放低了一些:“是,歌儿来晚了,还望外祖母恕罪。”
“也不算晚。”平阳长公主语气淡淡的说道,“听说你今儿将小六给带来了?”
宋以歌道:“是。”
平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歌儿你才来府中,许是没人告诉你府中的规矩。如今,你的两位舅母和三位姐姐都在,不如你向她们请教请教。”
宋以歌知道,平阳长公主这是已经有些生气了,若是今儿这事不给她一个很好的交代的话,或许日后,还想再得她的欢心也就难了,就算是得了,那今日之事,在她的心中也是一个疙瘩。
对上凌月隐约有些担心的目光,宋以歌弯着嘴角跪了下去:“外祖母,今儿这事的确是事出有因,并非以歌不懂规矩特意为之,还请外祖母给以歌一个辩解的机会。”
平阳长公主也算是看着宋以歌长大的,也知她平日懂事,听见她这般说了,倒也愿听听她的话,便扬扬手:“说吧。”
宋以歌转身吩咐秋夕将凌晴和凌初两兄妹带进来后,这才又对着平阳长公主拜下:“外祖母,按理说以歌并非身份来管几位姐姐的事,可今儿发生之事,实在是令以歌大开眼界,是以少不得要不规矩一次。”
第22章 得不偿失()
“今儿以歌起得早,便去凌府的梅花林准备折几枝梅,插在瓶中,谁知道却见,梅林的凉亭中遇见了三姐和六妹以及五哥。”
“以歌去得晚,不知三姐与五哥和六妹发生了什么口角,竟然能让三姐勃然不怒,不知身份,竟然携了鞭子,抽打五哥和六妹,以歌见了,自然是不服气,便上前与三姐发生了争执,谁知道三姐竟然连以歌也准备一起打了。”
“外祖母,您虽不喜庶出,可到底六妹和五哥也是使舅的嫡女和嫡子,论其身份来,哪里差了三姐,竟然由得她这般羞辱,就像她的奴仆一般。”
“四舅虽然是外祖父的庶子,但也是府中正正经经的主子,不管如何,三姐持鞭打五哥和六妹,就是不对。”
说完,宋以歌极快的回身,将凌晴的衣袖给挽了起来,只见在白皙的手臂上,有条条青紫的鞭痕,她哭着磕头:“外祖母,不管如何六妹也姓凌,是凌家的姑娘啊。”
凌晴依旧跪在那,不哭也不笑,漠然的就好像此事与她无关紧要一般。
平阳长公主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就连唐氏也被吓得跪了下来:“母亲,这事是儿媳教养不善,还请母亲恕罪。”
“你何罪之有。”平阳长公主闭着眼,亦然没有半分神色,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歌儿,你过来坐。”
宋以歌从善如流的起身,挨着平阳长公主坐下。
凌月也站了起来,在唐氏的身边跪下:“三妹在府中一直张扬,也由着戚姨娘一直教养在身边,此事母亲的确不知,还请祖母明察。”
平阳长公主冷笑着看向满屋的人儿:“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宫老了,有许多事都可以糊弄本宫了?”
语毕,就听见屋内顿时就传来了零散的几道请罪声。
“母亲,儿媳不敢。”
“祖母,孙儿不敢。”
平阳长公主继续冷笑,语气也是越来越犀利:“不敢?我瞧你们挺敢的?若不是今儿以歌将这事给我抖出来了,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我?”
“的确,本宫是不喜欢这些庶女庶子在本宫的面前碍眼,可这也不是你们欺瞒本宫的理由。”
“面对平辈就敢持鞭相向,上不敬兄长,下不爱幼妹,此等黑心肝的人,竟然会是我凌府的姑娘!”
平阳长公主重重地伸手拍在一旁:“你们说,这种姑娘,我凌府敢认吗?”
“去,将凌雪和戚氏给本宫带过来!”
“既然平日你们喜欢瞒着我这个老婆子,那么今儿我们就将这笔账好好地清一清,理一理。”
宋以歌闭着眼,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事她已经是有五分胜券在握,其实她这般冒险为之,自然是有自己的思量。
先前与绿珠所言也不过是一半真,一半假。
她与凌雪立场不对是真,为了帮许生出气却可以说是假,她虽气愤,却还不曾到了为了帮他出气,而冒险得罪凌莱的地步。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盟友而已。
她也坚信,日后这大房的天下,绝对不会是凌雪做主,如今也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罢了。
平阳长公主的身子骨在如何硬朗,也不可能说是长命百岁,活得比她还久。那等她百岁归天之后,府中的光景又会如何?
凌府还会不会让宋府来借他的势?
这一切都是说不准的。
她既然答应了小以歌会好生的护着宋府,护着她唯一的哥哥,那她就绝不会食言。
宋以歌屈起膝头的手指,眸中染上了层层泪光。
原先的时候,她待字闺中有父兄护着,出嫁之后,有夫君护着,从来不知人世险恶,人心凉薄,直到所有锦绣成堆的美梦,被人用剑打的稀碎,她才恍然大悟。
她一直觉得人性本善,那是因为有三个男子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替她撑起了另一方净土,可如今他们全部不在了,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时才知,以前他们到底是过着何种日子。
而今,宋府就无疑是在风雨中飘摇的大树,只要有心之人,稍加利用,便会在不堪一击,而她必须在这个有心人道来之前,将一切都扳上正道。
在唐氏几人请罪的时候,戚氏便带着凌雪小心翼翼的走了上来。
在两人请安的时候,唐氏和季氏便由着凌月几人搀扶着站了起来,退居在一旁。
唐氏恭谨的敛着眉眼,心中却是有几分愉悦的,若是这事能成,她不但不会怪罪宋以歌,反而还会喜欢的要命。
毕竟能将心头大患除去,就算是受到一些责罚又如何?
她可谓是乐的欢喜至极。
戚氏不太明白一向都不怎么喜欢自己,愿意见着自己的平阳长公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平阳长公主虽是不喜她,却不会插手自个儿子的房中事,是以她一向在大房那过得是如鱼得水的,今儿戚氏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却从未想过惹事的竟然自己以为的一向乖巧的女儿。
平阳长公主接过宋以歌递过去的茶水,浅尝一口:“看来,人都来齐了?”
戚氏低头轻唤,将自个的姿态摆得极低:“长公主。”说着,她便拉了拉身边的女儿,凌雪用余光瞟了自家姨娘一眼后,倏然间满脸泪痕的抬首,撕心裂肺的大喊:“祖母,请您为孙女儿做主啊!”
“要不然,孙女儿便不愿意活了!”
“不愿活?”平阳长公主冷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凌雪的身边,热茶和瓷片飞洒了一地,“那就去死。”
凌雪顿时就被平阳长公主的气场给震慑住,她身子哆嗦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面上,她目光有些呆滞瞧着身边的碎瓷片,顿然间不知所措。
她说这句话,也不是想要威胁一下众人,顺便在装装可怜而已,可真没想到要为了这件小事去死。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凌瑜和凌苏侧过头去笑。
宋以歌的脸隐在逆光处,阴影倾覆而下,耳边是凌雪和戚氏的哭喊声,她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却空洞的厉害。
好像这世上的一切悲欢喜怒都和她再也没了任何关系,不管这场局是不是由着她一手把控,她自始至终都安静的像个局外人。
凌雪单薄的身子,在满屋的注视下颤巍巍的垂了头:“祖母,您就算是想要孙女儿去死,活该也要让孙女死一个明白吧。”
平阳长公主声音发寒:“好,好一个既然要死也该死的明白。”后面她又道,“果不愧是我凌家的姑娘,倒是这般有骨气。”
这话一出,戚氏原先哭丧着一张脸倒是稍稍带上了几分喜意,却不曾见凌雪脸皮已经开始发白。
平阳长公主觉得甚是无趣,坐直了身子:“先将戚氏带下去吧。”
凌雪不可置信的瞧着上方平淡无波的人:“祖母!”
很快,屋内便来了几分丫鬟婆子,她们力气甚大,一人拉着戚氏的一边,很轻松的便将戚氏给拖了下来。
凌雪讶然的目送着戚氏被拖下去,转身拼命地磕着头,声音发颤:“祖母,还请祖母明鉴,这事与我姨娘有何关系?为何祖母要这般对我姨娘?”
“哦?”平阳长公主笑,“你倒是说说,何事与你姨娘相关,又是何事与你姨娘不相干。”
凌雪语塞:“我”
平阳长公主又接过一杯刚泡好的茶:“今儿时辰多,咱们慢慢想,慢慢说,不急的。”
凌雪也不太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先前在来时所想的借口,好像在见着平阳长公主的一霎灰飞烟灭。
她不安的半仰着脸,光影细碎的如数铺洒在宋以歌那双如春水潋滟的眸子中,可她仔细地瞧着,却觉得是满地的阴寒,跗骨而上。
她甚至都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她,叫她给她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平阳长公主的耐性一向很好,见着她这般,倒也没生气,反而是十分怡然自得的用手支着头闭了眼,打算小憩一会儿。
凌晴亦不动声色的跪在冰寒的地面上,倒是凌初孱弱的身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虚晃了几下,惊得凌晴极快的回身,扶住了凌初的身子:“兄长。”
宋以歌的目光也从凌初的身上掠过,她微微扯了扯平阳长公主的袖子:“外祖母,五哥的气色不太好,要不先让五哥回去休息吧。”
“这事也不算成了,小五还是先在这里在将就一下吧。”平阳长公主虽是这般说,可还是差遣着一个丫鬟给他搬了一个椅子来。
宋以歌也顺手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了凌初。
瞧着眼跟前的手炉,凌初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笑靥如花的姑娘,他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接过了宋以歌的手炉,“多谢,五妹。”
“五哥客气了。”宋以歌送完手炉后,又重新回到了平阳长公主的身边坐下。
凌雪望了望屋内坐着的几人,恍然发现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同自己交好的,换而言之,若是一会儿出事,必定是没有一个人肯替她求情,或许能不落井下石也就不错。
除非除非她的姨娘能将爹爹给搬过来。
凌雪心惊胆战的垂着头,心中顿时就开始盘算,若是一会儿见着爹爹,他该如何哭诉,才能取得爹爹心里的疼惜。
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可旁人也不是什么傻子。
平阳长公主接过了丫鬟递来的清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又道:“既然雪丫头不肯说,那便让晴丫头来说吧。”
平阳长公主拈着从手腕间褪下来的一串珠:“今儿你们姐妹两人到底是在梅林中发生了何事?若是以前也有这般事,说出来也未尝不可,正好这府中清净,也权当说说笑了。”
权当说笑?
这句话平阳长公主说的是万分轻巧,可听在凌雪和凌晴的耳中却都颇为不是滋味。
其实凌晴知道,平阳长公主不喜欢她,今儿之所以能秉公处理,也不过是不想牵连凌府的名声罢了,还有一种可能凌晴的目光也淡淡的落在了坐在平阳长公主身边的宋以歌身上。
今日之事,她也算是功不可没。
凌晴在心头盘算着,沉静的黑眸之中蓦然迸发出一种摄人的光彩来,她俯身,低头,挨着冰凉的地面:“还请祖母为晴儿做主。”
凌初的眉眼间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他的目光掠过凌晴,而后落在了宋以歌的脸上发,嘴角微微抿着,却带着一种妖冶的张扬。
平阳长公主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调子:“说吧。”
凌晴再次磕头,不但将今儿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还顺带了挑了几桩陈年往事来说,最后又补了几句:“祖母,晴儿知道爹爹身份微末,难撑门楣,不配与大伯相提并论,是以从不敢将这些拿到祖母和祖父面前乱嚼舌头,可今儿祖母问起,晴儿少不得要一吐为快,只因三姐今儿实在是太欺负人。”
“五姐也不过是见着出来阻拦了一两句,就被三姐如此对待,可想而知晴儿平日哪敢与三姐争论,只能逆来顺受。”
“况且,今儿三姐生气的起因也不过是,兄长与许太医私交甚笃,可兄长身子不好,受不得寒,是以才托晴儿将信转交给后厨负责采买的小厮,望他带给许太医,可三姐只见着许太医三个字,便不分青红皂白的上前动手,请问祖母,这算哪门子的规矩。”
“是,我们心中都明白,三姐你爱慕许太医,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甚至不顾女儿家和凌府的脸面,逼着大伯上门提亲,可我与你是自家姐妹,难不成还会做出那等不要脸皮横刀夺爱的事情来吗?”
“桩桩件件,晴儿不曾有一句诬蔑三姐,也不敢欺瞒祖母,还请祖母明察。”
说完,凌晴是卯足受尽委屈的样子,整个人都弯下腰去,还因为哭泣,身子有几分颤栗,看上去真的是可怜委屈到了极致。
凌雪惨白着一张脸,其实她最大的胜算,并非是她的爹爹,而是凌晴。
因为她觉得凭着凌晴这般怯弱的性子是铁定不敢将她所做的这些事一五一十的给抖出来的,谁知道这人不敢抖出来,竟然还敢火上浇油。
凌雪被气得全身发抖,却找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往日在府中,这些事她不过是朝着爹爹撒个娇,姨娘吹个耳旁风也就过去了,哪里面对过这般阵仗,当即只能吓得拼命地跪在地上磕着头,嘴里也只是重复的这一句话:“孙女冤枉啊,请祖母明察。孙女冤枉啊,请祖母明察。”
宋以歌挑眉看了凌月一眼,凌月回了一抹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之后,也跟着跪在了凌雪的身边:“祖母,关于三妹,孙女也有些话想要同祖母说说。”
平阳长公主见着平日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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