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觉得,那人便是疯子吧,而她自然是要同疯子离得远一些的。
沈州一直跟在她们马车之后,不过他到底还是顾念着凌月的清白,并未在做纠缠,而是暗中将她们护送回府之后,自个便打马离开了。
凌月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这才回身去牵宋以歌,闻着这人身上淡淡的酒味,凌月有瞧着她稳当不见轻浮的脚步时,方知这人已经醒了。
“你这酒倒是醒的够快。”
宋以歌道:“还是要多谢章浔大人的,若非他那一撞,只怕我如今还昏昏沉沉的,又哪里能瞧见他同许太医的私交了。”
凌月牵着她的手进了府:“我怎么觉得,一段时日不过,你好像对许生有很大的怨念。其实他这人,也就是性子冷了些,其他的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哦,还有便是那桃花也太盛了些。”
“大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宋以歌小声劝道,“对着这位许太医,您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吧。”
凌月拍了拍她的手:“我心中有数,说来许生就快要与二妹成亲了,到时候咱们也就算是一家人,有些事能忘则忘,不必在提及。”
她说的是什么事,宋以歌一清二楚,只是她说的是,凌月却是不知道的。
要不然,就单单仅凭那晚的事,哪里是一句能忘则忘就可以遮掩过去的。
不过宋以歌也没打算将那件事同凌月说道,她与人一路安静的走到了徽雪院时,才道:“府内有些客房还未收拾出来,可能要委屈你在我这儿院子中,呆上一夜了。”
“这儿挺好的。”凌月笑了笑,“听说你那位庶姐,终于被你狠下心给收拾了一顿,现在可还老实?”
宋以歌道:“四姐如今也想开了,毕竟执著于那镜中花水中月,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那你了?”凌月又问。
宋以歌狐疑的挑眉:“我什么?”
凌月叹气:“你这个小迷糊,先前宋横波对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就都不计较了?”
“那些事啊。”宋以歌站在原地想了想,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平静,“不是不计较了,是因为不值得,况且我也答应过祖母她老人家,不在为难她的。”
“如今呀,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没出息。”
“大姐姐,人生苦短,这年月啊,一晃就过去了,等着四姐出嫁便在与我无任何的关系,既如此,我又何必苦苦纠缠于昨日恩怨。”
“我如今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想要好好地同他过日子,余生几十载,我犹然觉得不够,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将这得之不易的日子,耗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觉得很浪费吗?”
凌月皱眉:“那么你的手”
“小伤罢了。”宋以歌弯着嘴角笑了起来,她眼中是一片的平和,是真的觉得不重要。
毕竟,这点小伤和她曾经比起来的,又算得了什么?
她曾经可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第218章 你瞧人的眼光不错()
见着宋以歌温和又坚定的模样,凌月便知她这是意已决,既如此她说再多,也是徒费口舌。
她叹了一口气,转了个话题:“你给我准备的客房是哪间?”
“时辰不早了,先前喝了几盅,现在醉意也上了头,想要歇息了。”生怕宋以歌多心,凌月说完之后,又不慌不忙的补了一句。
宋以歌眉眼含笑的低了低头,对着她道:“绿珠已经将客房收拾好了,你且随我来吧。”
光影悠悠然的在廊下晃着,宋以歌目送凌月进了客房之后,才转身对着良玉道:“你让夜一来我房中一趟。”
良玉犹豫了下:“姑娘,现在夜已深,您若是让夜一公子去你房中,怕是不太妥当吧。”
“无事。”宋以歌摇头,淡淡道,“你且让他进来便是,若府中有什么流言传出,你在追究也不迟。”
这般态度已经摆明她今儿是非要同人见着了。
良玉叹了口气,不太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她正要继续开口相劝时,就连夜一自夜色中缓缓走了过来,良玉心头一跳,正要拦着,宋以歌已经眼尖的瞧见了人,冲着他招招手,率先进了屋。
夜一默不作声的从良玉身侧走过。
屋内的烛盏依次亮起。
人影倒映在窗纸上,纤细而单薄。
良玉站在原地想了想,心知自己是劝说不了,便只好转身去小厨房,找些蜂蜜兑了水给宋以歌送去。
屋内要比外头暖和不少,坐了一会儿宋以歌冰凉的躯体渐渐地就回暖。
宋以歌捧着良玉送来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后,才道:“你今儿应该也瞧见章浔和许生了。”
“是。”
“见着他俩凑在一起,我心头总是有些惴惴不安的,觉得没什么好事发生,你的人可否暗中打探打探他们之间的关系?”宋以歌又问。
夜一也知许生对自家姑娘做下的那些事,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应承道:“自然可以,只是傅将军临走之前曾说过,这一切都交由他打理,咱们冒然出手,怕是不太好。”
“我没怎么样,我就是想查查章浔和许生的关系。”宋以歌捧着蜂蜜水小口小口的抿着,“他们俩一个是太医,一个翰林院的文官,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偏生就认识,竟然还能约出去喝茶。”
“别说什么凑巧,我从不信这套说辞。”宋以歌对于那件事到底还是心有余悸,“你暗中查查即可,若真有什么事,你传信给傅将军便是。”
夜一听着,也觉得颇有道理,他点头应承下:“属下明白。”
“此事你先瞒着,别与兄长说,免得他又担心。”见着夜一转身离去,宋以歌紧跟着又补了一句。
夜一脚步微顿,回身:“姑娘,这事瞒着侯爷,怕是不太好。”
宋以歌道:“不过是没有结果的事,没必要同兄长说,等有了结果,你再所也不迟。”
夜一仔细想了一会儿,虽是不太敢违背自家侯爷的命令,可这种莫须有的事,自然是等有了结果才好,若是如今贸贸然的说出去,指不定要节外生枝。
“夜一。”宋以歌清清淡淡的开口。
夜一沉默了片刻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宋以歌的这个处理方法算是比较中肯的,最起码他也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解决办法,虽然他不觉得自家侯爷是什么莽撞之辈,只是涉及到七姑娘的时候,侯爷难免会比之平常紧张些。
“属下明白,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属下不会同侯爷说到此事的。”
宋以歌点点头,便挥手让人下去。
直到夜深,宋以歌屋内的灯烛才熄。
凌月这一夜也是了无睡意,她回了屋之后,便一直站在窗扇前,凝视着宋以歌的屋子,瞧着夜一进去,呆了大半日出来,又瞧着她屋内的灯盏亮了大半宿,心头倒是模模糊糊的有了些想法。
她头偏了偏:“出来。”
一团黑影几乎是在她声音响起的刹那,便出现在了她的身侧,他半跪着:“主子。”
“阿禹。”凌月低头看去,“你先起来,我有事让你去做。”
“但凭主子吩咐。”
凌月在原地踱步了片刻后,便同人说道:“你去查查宋以歌同许生的关系,越详尽越好。”
“主子是怀疑”
“嗯,我今儿见着以歌好像对许生的感觉不太一样,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凌月紧紧地抿着嘴角,“可这两人,平素也不怎么见面,怎么就有关系了?”
阿禹道:“主子别急,属下这就去查探查探。”
“对了,你顺带也查查章浔同许生之间有什么关联。”凌月又道,“这两人,倒是好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可不曾听说,什么时候咱们那位眼高于顶的许太医,竟然会同一个翰林院的小小官员交好。”
“是。”
凌月挠了挠手心,歪头一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翌日,宋以歌刚将凌月送出府,守门的小厮便来通禀,说是凌初大人来了。
她头疼的按了按额心:“是来瞧小嫂嫂的吗?”
“凌大人说,他是来瞧姑娘的。”小厮道。
宋以歌这下真的是有气无力了,她恹恹的倚在迎枕上:“那你去请凌大人进来吧。”
说来,她也有许久没有瞧见凌初了。
比之之前所见,这人倒是圆润了些,可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有种倾城绝色的风流灵秀。
宋以歌挥手让丫鬟上了茶。
“你怎来了。”
凌初也不同她绕弯子:“听说你昨儿见着许生了。”
宋以歌拧眉:“你怎知道?”
凌初笑了下:“傅子瑕走时,不太放心你,特地拜托了我与谢小侯爷,所以我与谢小侯爷在你身侧安排了人,既如此,那你每日见了什么人,我与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说来,傅子瑕当真是轻狂的很,竟然敢将你拜托给我们照顾,他就不怕我们撬了他的墙角吗?”
宋以歌迎着凌初似笑非笑的眼神,嘀咕:“那也得你们撬得动。”
“你还真是维护得紧。”凌初道,“傅子瑕那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你莫不是忘了,你之前出事,我可没见着他出力,你说你到底是怎么瞧上他的?”
“难不成因为他长得好?”凌初皱眉,反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可我也不算差啊。”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了。只是感情一事,有时候就是这般稀里糊涂的,一眼就瞧上了。”宋以歌微微笑着。
凌初叹气,颇为无力的摆手:“罢了罢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想来你现在胳膊只会往外拐了。”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当初是为何瞧上我的?我除了这张脸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总不见得就因为我帮了你与小嫂嫂一次吧?”宋以歌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难不成,真的就像话本中所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凌初笑:“你如今这个脸皮,倒是越发像傅子瑕了。”
其实他喜欢宋以歌倒是不假,只是这份喜欢在他心中也算不得有多重要。
原先求娶,其一的确是因为这丫头帮过他们,他觉得这丫头好掌控,其二便是因为她身后的侯府,那时候的他,不过是凌府的一个小小庶子,出身卑微,任人欺凌,虽是在韬光养晦,可到底也见不得光。
后面,同她相处多了,觉得也还算不错,娶回去也挺好的,最起码后宅能安静些。
只可惜,神女无意。
对他而言,倒也算不上有多喜欢,也谈不上什么执念,不过是年少时曾被拒绝,他的傲气承受不住罢了。
如今这般,他们两人就像好友一般相对而谈,也算个幸事。
总好过后宅中日夜相处,将年少时的好感渐渐消磨殆尽。
“那真是承蒙夸奖。”宋以歌不动如山,就连脸皮都没红一下。
凌初极温和笑了下:“这些日子,你安生在府中呆着吧,许生那头的事,我与谢小侯爷会查的,毕竟我俩比起你一个姑娘家而言,办事总是方便些。”
宋以歌凝望了他片刻:“傅宴山到底是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呀。”
凌初笑:“自然是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以歌,我与谢小侯爷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
“哪有自个贬低自个的。”宋以歌低头又喝了口茶,茶烟袅袅蔓延而上,迷住了她的眉眼。
“是真的,若无天大好处,你觉得凭着谢小侯爷那个性子,能应承的这般干脆吗?”凌初又笑,“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但傅子瑕不一样,他是真真正正的将你放在了心底,单论这一点,我与谢小侯爷就不及他。”
末了,凌初又道,“说实话,你瞧夫君的眼光很好。”
这话,说得宋以歌心头没什么底:“他到底许诺了你们什么?”
“这就是我们与他之间的事了,小丫头你就安生的在府中呆着便行。毕竟呀——”凌初眯着眼道,“我们也不过是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宋以歌拧眉,嘀咕道:“你这是说了当没说。”
第219章 选择()
当凌月得知自个兄长来时,凌初正同宋以歌交代完事情,准备离开。
凌晴直接过去,就将凌初直接给拦到了影壁处。
宋以歌见此,立马就知情识趣的退下,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他们兄妹俩,只是走远了之后,宋以歌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两人之间的气氛颇有些不太对。
不像平日兄友弟恭的模样,反而是带了几分剑拔弩张。
宋以歌往前走的步子一顿,她正想折身回去瞧瞧时,却被一旁蹿出来的宋横波给拦住了去路。
她瞧着已经恢复了往日明艳的可人儿,福了福身:“四姐。”
“七妹。”宋横波笑盈盈的拦在了宋以歌的身前,“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急事?不若说给姐姐听听,姐姐也可同七妹排忧解难的。”
宋以歌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不算什么大事,四姐若无事,便先回院子歇息吧,如今天寒地冻,四姐的身子还未好全,实在是不宜在外走动。”
“七妹这般孱弱的身子都使得,何况我。”宋横波上前几步,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宋以歌的手臂,“说来,七妹丢给了我一堆画像挑选,不知这些画像,七妹可曾见过?”
“自然见过。”宋以歌道,“他们都算是金陵少有的好儿郎,就是不知四姐是否瞧得上。”
宋横波叹气,倒是真真同她亲若姐妹一般,她挽着她的手,酥软的身子倚着她:“说来,我倒也是瞧得上,就是不知人家是否瞧得上我?”
“七妹,你也知我不像你,是咱们侯府的嫡女,生来便有了一门好亲事,我了,一个庶女,人微言轻的,就算我瞧上了,也未必见得人家瞧得上。”说着,宋横波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宋以歌稍一沉吟之后,便道:“那依照四姐的意思是”
“我相信七妹的眼光,不若七妹来替姐姐选上一个?”宋横波兴致勃勃的提议。
瞧着她欢喜的面容,宋以歌一颗心却没有半分的轻松,而来越来越沉,只差没有沉到腹中去,她淡淡道:“四姐成亲,万没有妹妹来替姐姐选夫婿的道理。”
“可这些人中,谁是谁我都不知道了。我又不像七妹,成日就在府外跑着,认识的人多,自然而然也能替四姐掌掌眼了。”宋横波巧笑倩兮的瞧着她,撒娇似的眨眨眼,“七妹,我的好七妹,这一次你就从了姐姐吧,嗯?”
“就是替姐姐掌眼,挑选一个夫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这么多年了,你不会就连这么一小点忙都不肯帮吧。”说到最后,宋横波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埋怨。
不过却依旧娇俏可人的紧。
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
她的手捏着自个的衣袖,迎着宋横波笑盈盈的目光,沉默了半响之后,这才笑着缓声应承:“也好,良玉你去将小嫂嫂和兄长请来,就说四姐姐要择婿,请他们过来掌掌眼。”
宋横波在听见兄长二字时,脸上的笑意稍微淡了些,可依旧还是那一副笑盈盈的样。
瞧着,倒像是真心实意的请教,并没有存在任何的目的。
只是,她不太愿相信。
掬水院。
原先掬水院倒是没有现在这般僻静。
过往行来,丫鬟都极少,可偏偏前面的那人,却分外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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