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戴着它。。。。。。”
江沅第三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又一次转为柔和,宽厚的手掌伸了过来替她戴好镯子。而这个动作末了并未停滞,而是纠缠了上来,延续着这个方向,扣住了颜苒双手的手腕。
颜苒想要挣扎,身上的安全带却在这个时候让她“不安全”了一把。非常忠诚地替主人锁住了这道盘中餐,而下一刻,江沅便又吻上了她的嘴唇。
唇舌纠缠,带着些许晚风的气息。颜苒的大脑被这个吻刷去了所有可思考的额度,反铐着的手曲弓着抓住了他的肩膀。
当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也许都会是这样的,叹凡尘多迷惑,犹如飞蛾扑火,分不清这是佛还是心魔。分明就是他的错,但一个吻之下,这个错误便可被减刑减刑再减刑,最后无罪释放,所有罪名消失殆尽。。。。。。
江沅捧着她的脸,喘着粗气结束了这个吻。
“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吃饭,好不好?”
“你要回去。。。。。。”
颜苒抚摸着手背上的镯子。
即便江沅宠她,她也不能利用江沅的宠爱来让他为难。
“反正你下个月说好了要陪我去厦门就是!”她补充了一句。
江沅轻笑一声,刚想反驳,手机却又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响了。
江沅原本已经恢复了的好心情被这个铃声一搅,那浓眉纠结成了一个疙瘩。
颜苒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依旧是“老张”。
江沅懊恼地扯开了自己系得标致的领带,顺手按掉了这个电话。
“怎么不接啊?”
“哦,只是催我回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接也罢。”
江沅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系好安全带并发动了车子“还是先送你回去吧,欠你的这顿饭,以后再还给你。”
第三章()
“前边让我下车吧。我家旁边单行道,你待会不好掉头。”
颜苒指了指前头。
江沅却没有听她的,依旧是疾驰过去,小转弯后拐入了那条全上海最有名的道路。
上海是一个充满了争议的城市,富庶繁华,高楼林立但却频繁被指责高傲排外。
颜苒是个不折不扣的上海姑娘,对于“排外”这一点,她自己也承认。
不过这样的地域排斥也不是只针对外地人的。老上海人喜欢将上海分为“上只角”和“下只角”。
静安,徐汇,卢湾,黄浦那些曾经十里洋场,夜如白昼的,被称之为“上只角”(上海话意思为:上流地方)。
在上海,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上只角的人看不起下只角的人。
也就是这样循环往复的所谓高低等歧视,将这座城市推到了风口浪尖。
颜苒不喜欢这样将人以地域区分,但却享受身为“老静安人”的那种与身俱来的优越感受。
颜苒所住的地方在老上海人看来,是“上只角”中的“上只角”。
车子停下来的地方那里,立着一块老式的牌子,并没有现代高档小区的巍峨。上头只是用最简单的字体和排版写着一行字:南京西路1025弄静安别墅。
几乎所有老上海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头都会涌起一股别样的感觉。这个被称作“别墅”的地方其实是一条弄堂,是上海现存最大的一片新式里弄。弄堂的北段就在热闹的南京西路商圈,“南京西路1025弄”的门牌正对着梅龙镇伊势丹的门,南端则通向威海路传媒街。这里最初的居民是上海滩洋行的高级白领们。老上海时期,******的老师张静江家族买下了这块地,建造出一批仿欧式联体别墅的新式里弄住宅。一律清水红砖外墙,西式的门框窗框。水泥阳台下巴洛克式的涡卷纹牛腿上的纹饰和底楼窗框上部的拱券砖饰正是当时流行的风格。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名门望族社会名流大多居住于此,蔡元培、孔祥熙、于右任都在此暂居。
可以说这里是老上海的一个代表,一个梦。
这里的房子现在看起来不过大一些,和汤臣一品这样的顶级别墅区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两点。甚至里头开始变得商业化,多为出租的商户。
但即便如此,老上海人仍然固执地以为,暴发户和手脚不干净的官员住汤臣一品,而上海滩的“老克拉”,曾经的贵族,最有品味、最受人尊敬的人才会住在静安别墅这样的地方。
江沅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外头的那块牌子“到了,我的颜大小姐。”
颜苒淡然一笑“你又嘲讽我。。。。。。这里放在二三十年前的确是好房子,可现在恐怕还入不了你江总的眼吧?”
江沅一笑,摇头叹道“不同,贵族就是贵族,暴发户。。。。。。始终就是暴发户。。。。。。”
颜苒想要为他争辩什么,江沅却从后座拎出一个盒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又侧过身子细心地替她解开安全带,厚实的手伸了过来,替她理了理鬓间的乱发“这边不能停车,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颜苒抿嘴偷笑“说的好像你送过我似的。”
江沅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东西你拿回去吧,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东西。”颜苒试着将那个印着LOGO的盒子推回去。
江沅没有收,一把又重新塞回到她的手上“我挑过的,这个适合你。”他见颜苒还是有些犹豫,语气又强硬了一些“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有义务让你过得好一些。”
颜苒不再说话,乖顺地将盒子带下了车。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保安朝着自己点了点头,颜苒也回敬了一下。
“这颜小姐真的是好福气,找了个这么有钱的男朋友。”
颜苒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那两个保安在身后议论着自己。
果然还真是笑贫不笑娼,颜苒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LV的盒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用于佐证一个女人“福气”的理由开始从她脸上的笑容变为了奢侈品包包和高级跑车。
若还是学生时代,颜苒一定会眼里斥责那些开口闭口谈钱的人,但看的事情和人多了,她也就释然了。
若是一个人有病的人在一群没病的人中间生存,他会被视作异类。但若是一个没病的人生活在一群有病的人之中,那他也会是异类。此时这个人可以选择大声抗争,为自己争辩,也可以选择就这么与之同流合污。。。。。。前者会很累,而后者,却容易得很。。。。。。
走到弄堂口的第三幢小洋房的时候,颜苒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实际上,江沅说她是贵族,那还当真是抬举了她。这栋老洋房已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远不及高档公寓来得舒适。面朝里头进去的时候,颜苒将钥匙包放在了玄关上的小篮子里,随后换号了拖鞋,刚准备上去。
生硬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回来了?”
“呃。。。。。。恩。。。。。。”颜苒答应着,回头看到爸爸站在另一侧的楼梯下方。
“也是累了,给你爷爷磕两个头后上去歇着吧!”
颜家的客厅在一楼。但是在一楼的靠近楼梯的地方还有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朝南,原本是摆着一架钢琴的,那是颜苒的练琴房。但自从颜苒上了大学,这房间也就逐渐空出来了。
原本充满了艺术气息的一间房间,现在却放着颜苒爷爷的遗像,两旁还有插电的蜡烛,正对着遗像,还放着两个蒲团。
到家以后必须要到这个房间来给爷爷磕两个头,成了颜家的家规。
颜苒没有说什么,放下东西之后,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头。爸爸在一旁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颜苒和爷爷之间的关系很好,这间静安别墅也是爷爷这一辈传下来的,也就是说颜苒小时候是爷爷带大的。所以对于颜苒来说,爸爸让自己每天给爷爷磕头,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好置喙的。然而爸爸这个人的性子,脾气,以及对爷爷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却是颜苒一直都不能接受的。
颜苒磕完头之后静静地看着爷爷那慈祥的面孔。
第四章()
颜苒的爷爷是得胰腺癌去世的。稍微了解这个病的人都知道,这个病到了晚期,是活活疼死的。
颜苒也不知道该说爷爷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两年前确诊这个病之后,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他因为忍不了疼痛而发出的哼哼声。而颜苒的爸爸颜卿源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自从爷爷得了病,便一直守候在病床边。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颜卿源却没有半句怨言,跑医院比真正的患者还勤快。各地寻访名医,只要听说有这方面的专家,就算是“七顾茅庐”也会去把专家给请来。
若是放在古代的神话传说,父亲的这份孝心一定会感动上天,然后让爷爷痊愈。然而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就是在病魔面前,孝心,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字眼。孝心即便感动得了所有的医护,也感动不了冰冷的手术台。
到了最后,父亲几乎是在用烧钱的方式吊着爷爷的命。
其实颜家在上海也算是中上等条件的人家,颜苒的爷爷是第一代著名的教育家,而颜苒的爸爸大小也是个正处级局长。但这个世上从来就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清高和财富不可两得。颜卿源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刚正不阿,说难听点也算是做事只认死理。这官做到退休,钱也没捞着很多,树敌却不少,再加上颜苒的爷爷之后进了ICU,颜家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存款在挽救一个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结局的生命。
颜苒的爷爷原本是给她留了一套小小的商品房做嫁妆的,而后为了填充医药费,也被颜苒的父亲以低价快速卖了。正是为了这件事情,父亲母亲开始没日没夜地争吵。
其实颜苒的妈妈没有什么问题,爷爷得病的时候也非常上心,但任凭怎样的儿媳妇,在碰到这种已经影响到子女利益的情况下,都会抛却自己贤惠的一面,努力为独女争上一争。可颜卿源是个暴脾气,在触犯他原则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都坚持自己的立场。
于是这段长达二十六年的婚姻,走过了房价飙升,走过了物价上涨,走过了风风雨雨,走过了艰难坎坷。就好像K线图一样,好似走势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可以等着安享晚年,儿孙绕膝,好像感情稳定,已然固若金汤,却没有走过爷爷生死的这个坎儿。
一年前,颜苒的爸爸妈妈正式离婚,妈妈搬了出去,从此以后这个房间里不仅少了一个慈祥的爷爷,还少了一个每天嘘寒问暖,能照料她保护她的妈妈。虽说妈妈也会每天打电话来问候她,但颜苒觉着,这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种一开家门就涌出一阵扑面而来温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问题是离婚也没有不能拯救颜苒的爷爷。
爷爷走的时候,颜苒是在的。
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医生在里边抢救,可抢救的质量也是会随着次数的累加而变弱的。大把的银子还是没能留住和蔼的爷爷。
颜苒记得,爷爷走之前对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我恨你。。。。。。
爷爷走后,一向铁骨铮铮的爸爸跪在门口哭吼了很久。
是啊,爸爸是个孝子,爸爸为了爷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头来只是换来一句“我恨你”。
颜苒当然明白爷爷恨爸爸什么,胰腺癌的晚期,是最折磨人的凌迟。每多活一刻,对于爷爷来说,都是一种刻骨的折磨。这种并没有任何质量的生命,爷爷本人并不想要,他只想走,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可爸爸的一再执着,让颜苒失去了一套婚房,让颜家失去了所有的存款,也让这栋老别墅,失去了一个女主人。。。。。。
所以爷爷是带着罪恶感走的。。。。。。一种拖累后辈的不安的罪恶感。。。。。。
“爷爷。。。。。。”颜苒心中默念道“孙女这次碰到了难题,我知道,您一定会帮我的。。。。。。”
遗像中的爷爷笑得,还是那般慈祥,他当然不可能回答她,但只要颜苒面对着这张照片,就等于是给了她充足的信心。
她回头拿好东西,扶着古朴的楼梯便上去了。
颜苒的房间在三楼,当时妈妈说,女孩子的闺房该在最上头,于是乎她就是在这里的三楼长大的。
进了房间之后,踢掉高跟鞋,她一头栽在了床上,在趴了一会儿之后,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显示屏上显示来电人:傻鱼儿。
颜苒开了免提,盘腿坐在床上。
“喂~喂~喂~我的苒苒小公举在么?”南嘉瑜的声音从中飘来。
“在呢!在呢!”
颜苒一边回答,一边拖过了江沅方才送给自己的那个盒子打开。
盒子虽大,里头的包包却很小,那是一个LV的水桶包。颜苒一向不喜欢LV老气的式样,但这个包却做得很精致特别。那看似俗气的花样,在这个包上却显得很是青春可爱。
江沅说得没错,很配她!
“我说,你有多久没有给我打电话啦?怎么?被你们家江老板给看得太紧,连我都不能见了?”
“哪里话!”颜苒将盒子收好,摆弄着包包道“他今天还和我夸你呢!说我的朋友里,就你傻鱼儿最靠谱!”
“啊?”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夸张的质疑声“哇塞!江老板对我的评价原来辣么高啊!”
“是呢!是呢!我们都爱你~”颜苒哐当一下把自己原来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件一件地放到新的包包里去。
这个南嘉瑜是颜苒的大学室友兼资深闺蜜,俩人一直以来就黏在一起。南嘉瑜在上高中之前的名字叫南风。那时候**文化还未盛行,等上了高中之后,稍稍有些古典文学修养的人都开始明白南风是啥意思了。于是一向爱附庸风雅的南爸爸去翻遍了诗经楚辞,在诗经中找到了《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南嘉瑜就这样诞生了。
“你们这么爱我,那去厦门的时候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南嘉瑜的声音分外贱!贱得颜苒听了都想抽她一顿。
“行啊。。。。。。反正他定了两间房间,我们住一间,他住一间,可以吧?”
“江老板定了两间房间?!!!”南嘉瑜几乎是叫起来了“他还当真是打算婚前永远吃素啦?”
颜苒整理着包包回应着。
她和江沅交往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交往期间,除了接吻,拥抱,江沅一直都没有碰过自己。
颜苒倒不像父亲那样死板,其实对这种事也没有那么地保守,她觉着这是感情的一部分,感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种事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了,况且她并不怎么个抗拒和江沅亲热。倒是江沅。。。。。。
颜苒正想着,手上陡然间触碰到了一样东西。这东西的手感并不熟悉,不像是她常用的。
低头一看,却是那张方才在咖啡馆里那个女人塞给她的硬纸板。
第五章()
“苒苒?你怎么不说话啦?”南嘉瑜在那边呼唤着她。
“哦。。。。。。没什么,突然之间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颜苒拿起那张硬纸板“傻鱼儿,我先不和你说了,还有事,周末找你喝茶吧。”
“啊呀呀!”她这么说了以后南嘉瑜突然又叫了“你提醒我了,我们老板交代的东西还没做完呢,先去做了啊!”
说着啪的挂断了电话。
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子,颜苒无奈地摇了摇头,视线再次落到了那一串字符上。
食色性也,若不是刻意控制,颜苒不相信像江沅这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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