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枕头已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君焱!”苏玉珩抱起遇君焱在自己怀里,擦着他嘴角的血痕,心疼的说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忍得这般辛苦,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幽安王,不是什么天狼将军,只是我的君焱啊。”
遇君焱此时已经疼得神智有些不清醒,全凭一股毅力树立起一座堤坝,忍着不惨叫出声,苏玉珩的话像是给这个苦苦建立的堤坝凿开一个缺口,堤坝瞬间瓦解。
遇君焱抱住苏玉珩,将头抵在他的肩窝处,像是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低声啜泣道:“玉珩……疼……肚子好疼……”
苏玉珩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疼得厉害,看着面前这个被产痛折磨得面无血色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无论怎样的安慰都是显得那么苍白。
苏玉珩为遇君焱检查了下/身,发现已经开了六指,羊水却迟迟未破,当下找来一根白绫吊在床上,系了一个死结,对遇君焱说:“君焱,你抓住这个跪在床上,孩子会下来得快一些。”
“啊――!”遇君焱刚刚跪到床上,就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肚子的坠痛让他几乎疯狂。
“君焱,坚持住!”
“玉珩……好坠……嗯啊……”遇君焱握紧白绫的手青筋暴露,一条条突起。
苏玉珩的双手不停的帮他揉着腹部,试图让孩子下来得快一些,但这一动作却让遇君焱更加煎熬。
“不要揉,不要揉了!”遇君焱带着哭腔要求道,“好疼……肚子……要裂开了!”
“君焱,坚持住。”苏玉珩虽不忍心爱之人受苦,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来说就越是危险。苏玉珩咬咬牙,继续用力的在他肚子上按揉。
“啊……不要……很疼……玉珩不要……啊……”
“啊!……”
遇君焱像是拉着救命稻草般的拉着白绫,后向后仰着,口中发出一声长吟,一股液体缓缓从两/腿/间流下。
羊水已破,疼痛便再也没有间隙,遇君焱倒在床上,双手按在腹部不住颤抖,苏玉珩将他的双腿分至最大,检查一下道:“可以了,君焱,现在开始用力!”
“嗯……啊!”
遇君焱很配合的一下一下向下用力,他涨红的脸庞和惨白的双唇让苏玉珩心疼。第一胎孩子下来得总是比较慢,遇君焱服用了催产药物,疼得又急,几下子迎着剧痛用力却没有什么进展,遇君焱终是慌了。
“玉珩……孩子怎么还不出来……你快让他出来啊!好疼!”
“君焱,听我说,继续用力,孩子很快就会出来了。”苏玉珩安慰道。
“玉……啊……玉珩……让他出来……快出来……”
遇君焱被疼痛折磨得神智不再清醒,也不再好好用力,只是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痛苦,苏玉珩心痛不已,但他告诫自己这个时候自己必须保持冷静,比以往加倍的冷静,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慌了,君焱和他们的孩子就真的是危险了。
苏玉珩将遇君焱不停乱踢的双腿绑在床两边固定,自己则坐到他的身后,托起他半个身子,让遇君焱靠在自己的身上。
苏玉珩凑到遇君焱耳边一遍一遍重复道:“君焱,深呼吸,然后向下用力。”
“呃……啊……呼呼……啊……”
“就是这样!”苏玉珩将手放在遇君焱的肚子上帮他一起推着,“继续用力!君焱,孩子快要出来了!”
“啊……玉珩……玉珩!”
随着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一个健康的女婴呱呱坠地。
“是个女孩儿呢。”苏玉珩将女婴抱到遇君焱面前,“真漂亮,和你一样好看。”
遇君焱吻着怀中棉花团似的孩子,眼中闪过慈爱,但这份慈爱很快的被另一种狠厉取代。
遇君焱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放心,一qiē妥当,我这就把孩子送去奶娘那里。”苏玉珩回答。
“好。”
傍晚,晚宴之上,一身紫衣面容冷峻的敬安王,带着他那个任凭见了谁都会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男妃缓缓走入大殿,在皇帝面前垂头跪下,一如三年前一样,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4。过世()
宏利十一年,元国新帝继位,恐亲王政变,威胁皇权,遂夺回各亲王手中兵权,更是在一年的时间内暗中杀害在朝中权利较大的恭王和徐王,一时间皇室中人人自危。
幽王遇子伯是先皇的长兄,今年已六十有余,平日里赏花逗鸟,泼墨品茗,是个不折不扣的闲散王爷,皇帝这一年来变着法儿的折腾,对他也没什么影响,非但没有影响,日子过得反而更滋润了。
为什么呢,皇帝不是傻子,登基一年死了两个皇叔,虽说都是暴毙身亡,但长点脑子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是朝中那些通guo重重科举考试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人精,皇帝心里清楚,大家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既然做戏,就要有做戏的样子,为了看上去亲王暴毙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皇帝要做出一副对皇叔万分尊重的样子,而这个配自己演戏的对象,皇帝思来想去,觉得没有野心的幽王最为合适。
皇帝知道幽王爱花,便派人从全国各地搜罗奇珍异草赏给幽王,知道他喜欢喝茶,收上的第一批新茶就派人给幽王府送去,甚至知道幽王与王妃感情深厚,幽王妃早逝,幽王这些年都没有再立王妃,特意派人按照幽王妃生前的画像,找了一个长相与其颇为相似的妙龄少女给幽王送过去。皇帝这般煞费苦心,总算在朝中扳回了一局,赢得了不少臣子的夸赞。
但生老病死是人逃不过的劫难,皇帝本想着用幽王做自己笼络民心的筹码,却不想这个筹码没能做得了太久。
幽王卧病在床已经一个月有余,尽管皇帝让御医用了最好的药,却仍是回天乏力,眼见幽王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皇帝也只好惋惜着另寻其他的棋子。
这一天,病恹恹的幽王一睁开眼,觉得莫名的有了些精神,活到他这个岁数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算计着时间,急忙派人去将夫人王氏和两个儿子叫了过来。
幽王府虽大,但人丁单薄,只有遇君谦和遇君焱两个儿子。说到底还是因为幽王是个情种,幽王妃死了二十多年依旧是念念不忘,没有再立新妃,如今的夫人王氏是曾经幽王妃的侍女,当年随着她一同来到幽王府,王妃死时求幽王纳她为妾,幽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那她时的儿子遇君谦年纪尚幼,需要人照顾,若自己以后娶了新妃,新妃必然会排挤遇君谦这个长子,说不定还会因为争夺世子之位暗中迫害,而随着自己嫁过来的王氏,没了主子,以后在王府中的日子也必会十分凄惨,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让王氏成为夫人,以后对自己的儿子也能够照顾一些。幽王同意了王妃的请求,纳了王氏为妾,第二年,她给自己又添了一个儿子遇君焱。
此时,幽王颤巍巍的握住王氏的手,眼前这个身材微胖,长相平凡的女人,陪了自己大半辈子,将府中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对她,虽谈不上爱,却是有着深情厚谊,轻抚着王氏眼角愈发明显的细纹,幽王喉结上下翻动一阵,喘了喘,缓缓吐出一句:“这些年……委屈你了……”
幽王一句话才出口,王氏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幽王轻轻拍着她的肩,像哄孩子般的说道:“莫哭、莫哭,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好好活着,替我看着谦儿有了孩子,焱儿成了家,替我……看看咱们的孙子孙女……咳咳……”
幽王咳嗽了一阵,向跪在前面的遇君谦和遇君焱招了招手,说道:“你们两个……过来……”
遇君谦和遇君焱急忙上前,跪倒在幽王面前,齐声道:“父亲……”
幽王枯如树枝的手指先握紧了遇君谦的手,说道:“莫要难过,我要去见你的母亲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再见她了。你应该替我高兴。”
遇君谦垂着头,压抑着哽咽说道:“是,儿子替父亲高兴!”
“谦儿,你要记住,你是你母亲所生,却是由王夫人养大的,这些年她对你的照顾对你的栽培,在你身上所付出的辛苦,不比你的生母少。”
“谦儿明白。”遇君谦点头道,“王夫人就是孩儿的母亲!”
幽王艰难的勾起嘴角,看上去像是在笑,拍了拍遇君谦的手背,欣慰的说道:“谦儿就是聪明,能明白为父的意思。为父知道,你是最有主见的人,也是最知分寸的人,以后,你就要继承我的爵位了,做个闲散王爷,其实挺好的,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看看这大好河山太平盛世,挺好……”
遇君谦犹豫一下,然后眼神一黯,答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好,好……”幽王说罢抬起手,口中有些含糊的叫道,“焱儿……”
遇君焱急忙伸出双手握紧幽王的手,轻声说道:“父亲,孩儿在。”
幽王的手顺着遇君焱的胳膊摸上,抚上了他的脸,一脸慈爱的说道:“知道了,你刚出生的时候,奶娘将你抱给我看,我当时就想,这么俊的孩子竟然是我的儿子,真是太好了。可惜王妃没能见到你,不然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遇君焱道:“焱儿生得晚,没能见到王妃,是焱儿没福气。”
“你从小便聪明,又肯用功,年纪轻轻就能带兵打仗,陈将军和金将军常同我夸你,说你是个将才。”幽王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可惜新帝继位,不允许皇室弟子手掌兵权,为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遇君焱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幽王笑着捏了捏遇君焱的鼻子,说道:“你看看你,高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这样可不行。唉~~也难怪,老陈和老金那两个实心眼儿教出来的,也必然是个实心眼儿。但他们两个的后半辈子都是要交待在战场上的,你却不同,如今你上不了战场,处境却比在战场的时候更加危险与艰难。”
遇君焱咬咬牙,终是小声说道:“父亲,孩儿……不服气!”
“为父知道,知道你不服气。可你要想清楚,你不服气,又能怎样,又要怎样做,你那样做了又会有怎样的结果、怎样的影响。都想清楚了,你才能继续不服气下去。”幽王从身旁的一个盘子上拿过一颗苦莲子送进遇君焱口中,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着他的口腔,“从今天起,你每天吃一颗苦莲子,想想为父今天的这番话,也许你现在不明白,但为父相信以你的聪明,很快就会明白的。”
“是。”遇君焱答道,“焱儿谨遵父亲教诲!”
幽王放心似的用最舒服的姿势躺到了床上,他觉得自己现在很轻松,很多年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他缓缓的、含糊的说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死了以后,谦儿作为世子继承爵位,焱儿也会被封王,但皇帝疑心甚重,怕你们结党,必定会将你们分开,甚至,会派人离间你们。儿啊……你们要记住,你们的身上,流着我的血,我幽王府上,没出过残害自己手足的人。你们……明白么?”
遇君谦、遇君焱齐声道:“孩儿明白!”
幽王喃喃自语道:“太平盛世,什么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安定,若是能保证这一点,谁座那个位置又有什么区别,何必要争来争去,引发战乱,民不聊生呢……”
在那一瞬间,遇君焱忽然明白,这个自己看来甚是软弱的父亲,其实什么都清楚。
“好!咳咳……好……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优秀的孩子,为父累了,要休息了。”幽王招呼身旁的下人道,“去,把韩夫人请来。”
韩夫人便是皇帝赐给幽王的那位长相与幽王妃颇为相似的美人,当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只听声不见泪,一路哭着走进幽王寝宫的时候,幽王已经面容安详的躺在床榻之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5。赐婚()
宏利十三年,幽王遇子伯病逝,世子遇君谦继承爵位,二子遇君焱册封为幽安王。幽王是先皇的长兄,死后应葬入皇陵,遇君谦和遇君焱二人护送幽王的遗体回帝都,幽王下葬后,皇帝当着众臣子的面以帕拭泪,赚尽了臣子的赞赏。遇君焱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听皇帝唤了一声君焱,急忙上前跪拜道:“臣在。”
年轻的帝王看着那张英朗而冷峻的脸,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早就听闻皇叔二子英俊不凡,有着天人之姿,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皇弟之姿,甚是夺目,朕都觉得自己黯然失色喽。”
遇君焱急忙垂头说道:“臣惶恐!陛xià英姿,无人可相比拟。”
“呵呵,皇弟,你当朕不照镜子的么?”皇帝笑了笑,微微点头,可见对遇君焱的应答十分满意,把玩着手中的玉狮子,继续问道,“皇弟今年有二十了吧?”
遇君焱答道:“回陛xià,臣今年二十又一。”
“可成亲了?”
“并未成亲。”
“哦?可是你的眼光太高,没人入得了你的眼?”皇帝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如朕给你做主,给你定一桩亲事如何?”
遇君焱道:“父亲刚刚过世,恐怕……”
“欸~~无妨。”皇帝说道,“今天在这里把婚事定下来,皇叔泉下有知,也会提你高兴的。”
遇君焱觉得现在谈婚论嫁实在不妥,但皇帝这么说了,已是没有给自己拒绝的余地,只好说道:“一qiē全凭陛xià做主。”
“好!”皇帝笑道,“皇弟可有心上之人。”
遇君焱眼睛一转,说道:“臣倾慕兵部尚书的千金陈莲已久,忘陛xià成全。”
皇帝把玩玉狮子的手微微一僵,脸上一闪而过一丝阴霾,缓缓说道:“陈家的千金年方十八,生得也算水灵,与你本事郎才女貌,可惜啊……”
听到此,遇君焱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这个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只听皇帝不急不缓的说:“可惜皇叔当年已经给你定下了婚约。”
“什么?父亲为我定下婚约?”遇君焱不解道,“什么时候?”
皇帝道:“皇叔当年曾与太医院院判苏信定下婚约两家结为亲家,当时你的兄长遇君谦也在场。如今你兄长已经立妃,这个婚约自己就落到你的身上,君谦,你说是不是?”
遇君焱狐疑的看着遇君谦,只见他脸上转了几种神色,最后缓缓说道:“回陛xià,确有此事,但苏家千金幼时不慎落水身亡……”
“苏家是没有女儿了,但是婚约既然定下了,就不应反悔不是,否则被后世子孙说咱们皇家言而无信可就不好了。”皇帝打断遇君谦的话道,“再说,苏信不是还有个儿子呢么。当年盛帝的皇后就是位男子,立男子为郡王妃也是可以的。”
遇君谦大惊道:“可是他……”
皇帝再次打断遇君谦的话,问身旁的大太监陈善道:“陈善,苏院判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陈善答道:“回陛xià,苏家公子名为玉珩,今年也是十八岁,秉性纯良,样貌,也是这个……”陈善说着竖起了拇指。
“秉性纯良……恩,好!”皇帝点头道,“娶妻娶贤,也只有秉性纯良之人,才配得上我们天人之姿的焱皇弟!”
遇君焱冷眼看着皇帝与陈善一唱一和,心想这婚事看来皇帝早就定好了,如今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自己看,偷偷看了一眼遇君谦,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