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君焱想了想,终于开口问道:“你姐姐当年……真的是在池塘边玩耍不慎落水身亡的?”
苏玉珩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反问道:“你相信?”
遇君焱摇摇头,肯定的回答:“不信。”
苏玉珩说道:“这话倒是也说对了一半。”
“哦?怎么讲?”
“我姐姐她的确是溺水而死,但是绝对不是不慎落入水中的!”苏玉珩咬着牙狠狠说道,“她不通水性,所以从来不去池塘边玩耍的。那天她本来正和侍女们一起在花园里踢毽子,等到被人发现从池塘里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了。”
遇君焱问道:“那陪在她身边的侍女们呢?”
“均被人一掌震碎了心脉,死在花园之中。”
“就是说没有人见到过凶手的样子了?”
苏玉珩摇摇头说道:“没有,但从死去的侍女身上的伤痕判断,那个凶手右手的拇指应该是受过很严重的伤。”
“很严重的伤?有多严重?”
“具体的我也说不准,或许是骨折,或许那根手指根本就是废的。因为他留在侍女身上的掌印,每一个都是拇指的印迹明显比其他的浅。”
“苏大人……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谈不上得罪。”苏玉珩傲然说道,“父亲只是做了身为医者应该做的本分事情。”
“那么苏大人是怕那些人对你下手,才慌称你发烧烧坏了脑子么?”
苏玉珩摇摇头道:“我是真的发烧,但那也只是表相。”
“表相?这话怎么讲?”
“其实……我是被人下了毒。那种du药在初期的时候只是会引起中毒者全身发热,四肢无力,症状了发烧一模一样,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只是发烧,等到发现了中毒的症状,已经是毒入骨髓,无药可解,只能等死。”
遇君焱听后大惊:“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歹毒的du药?”
苏玉珩却笑道:“药再毒,也是人调制的,调制du药的人,使用du药的人,哪一个不必du药更毒?!”
遇君焱问道:“所以当年遇害的不止你姐姐一人,只不过你命大逃过了一劫?”
苏玉珩点头道:“不错,其实我在姐姐出事前便发烧了,当时父亲也没有意识到我是中毒。后来姐姐溺水而亡,父亲才开始怀疑我的发烧并非偶然。”
“苏大人真是心细如发,能够发现其中异样。”
“其实下毒的人更加聪明。”苏玉珩说道,“他们算好了时间,等到姐姐死后,我中的毒已经颇深,本来即使发现了不是发烧是中毒也无力回天了,只不过他们疏漏了一点……”
“哪一点?”
“我的抗毒性天生比常人强一些。”
“哦?怎么会这样?”
苏玉珩摇头道:“这一点父亲也想不明白,只能说……呵呵,也许我命不该绝吧。老天留我这一条命,就是为了让我替姐姐报仇!”
遇君焱问道:“你家的医术是祖传的么?”
苏玉珩点头。
遇君焱又道:“传闻苏大人的医术之高,太医院中无人能及,当真如此。”
遇君焱这么说,多多少少有些拉拢的意思,不想苏玉珩却是一脸认真的说道:“医术并不是竞技之术,不能像武功那样比出个高低,做出个排名。医者,继承的都是老祖宗尝遍百草留下的心得,凭的就是一颗救死扶伤的仁心,本事不行,多练练了总会有提高,但若是违背了行医的根本,就算能够枯木回春,起死回生,也都不配自称医者。”
看着难得一脸认真的苏玉珩,遇君焱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这次真的挖到一个深藏不露的宝贝,第二个想法则是,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第37章 求助()
当然,对于这样的想法,遇君焱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苏玉珩不知道遇君焱此时脑中在想些什么,为他将腿上的银针一一拔了出来,又将他的裤腿放下,盖好被子,对遇君焱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放松的睡个好觉了。”
苏玉珩说完,自行为自己宽衣解带了起来。
遇君焱愣愣的看着他的举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啊。”苏玉珩笑道,“我今天就在这里睡了,你夜里若是不舒服,随时叫我。”
“你……要睡在这里?”
“是啊,怎么了?”苏玉珩并不是第一次与遇君焱同榻而眠,所以对遇君焱这种“见外”的反应备感奇怪。
“没,没什么。”遇君焱有些支吾道,“我只是觉得,你一路奔波劳顿,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不用在这里照顾我。”
苏玉珩没想到遇君焱能这么为自己着想,笑道:“不碍事的,我并不累。”
苏玉珩息灭了蜡烛,躺到遇君焱身边,望着黑漆漆的窗外,轻声说了句:“天气真是说凉就凉下来了。”
“唔,是啊……”
遇君焱正随口应着,忽然觉得苏玉珩向自己身上贴了过来,同时裹紧了被子,用被子将两个人紧紧的围一了一起。
只听苏玉珩满意的说道:“这样就暖和多了。”
之后他还说了些什么,遇君焱没有听清楚,只感受到胸腔中的那个器官在急促的,有力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或许是酒喝得有点多,遇君焱躺在床上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左右摇晃,就像是坐船一般,而想到了船,他就不能不想到此时红叶村仍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的村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遇君焱抬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用力的敲下去。
只敲了几下,遇君焱便觉得手腕被人拿住,不必想,就知道是苏玉珩。
“不要这样用力的敲头啊,会敲傻的。”苏玉珩将他的手打开,把自己的手覆在遇君焱的额头上轻轻的揉着。
遇君焱紧皱着眉头,叹息着说:“也许能将脑子敲的清明一些呢。”
苏玉珩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些水贼你打算怎么处理?现在咱们被留在王府中,只靠谷良一个文人,恐怕只有被那些水贼欺负的份儿啊。”
遇君焱回答道:“我在等。”
苏玉珩问:“等什么?”
“巡案王忠。”遇君焱说道,“现在咱们的兵力明显不济,加上水上作战本就不是强项,根本就不是那帮水贼的对手。若是能借助王忠的帮忙,或许能为我们多几分胜算。”
“可是,你是王爷,没有兵权,也不能带兵打仗,王忠要是帮了你不就等于是违抗皇上的命令么?”苏玉珩担心的说,“你觉得,王忠会冒这个险吗?”
“若单单是为了帮我,王忠定是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愿,但若是为了帮患江江畔那些饱受水贼掠夺的百姓,又是另当别论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遇君焱勾了勾嘴角,说道:“迟蔚不想让王忠知道斩北县的现状,我们让他知道便是了。”
遇君焱凑到苏玉珩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得苏玉珩频频点头,说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转过天,巡案王忠抵达余州,婉言拒绝了迟蔚大摆宴席为他接风的提议,只是简单吃了一些,随后便由迟蔚带着去了幽安王府。
高座之上,遇君焱头戴金冠,腰缠玉带,一身华贵的坐在那里,不再似记忆中那个少年,只是那张愈发精致的脸上,依稀寻得出那一份冷傲倔强。
王忠拜倒在地:“臣王忠见过王爷千岁。”
“王大人无需多礼。”遇君焱拜了拜手,带着一点慵懒的雍容,淡淡说道,“起来吧。”
就在王忠起身的同时一个褐色的皮球从殿在骨碌碌的滚了进来,撞上了王忠的脚,停在了他的脚边。
王忠弯腰将球捡起,本以为会是哪个孩童的玩具,不想一抬头,眼前站着的竟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嘿嘿,你捡到我的球啦。”
青年人长得精神,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他笑起来的样子颇为夸张,嘴咧得很大几乎能看到他所有的牙,大眼睛也眯了起来,同时不停的吸着鼻子。这样一副怪异的表情让王忠觉得奇怪。
迟蔚见状急忙说道:“臣迟蔚见过王妃。”
王妃?幽安王妃?
王忠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一脸傻笑的青年就是皇上御赐给幽安郡王的王妃,太医院院判苏信的傻儿子苏玉珩。
可惜了这样的一表人才。
“王忠见过王妃。”
“你会踢球么?”苏玉珩眨巴着大眼睛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这……”
苏玉珩的要求虽然荒唐,但不能怪他,因为他傻,但他贵为王妃,提出的要求自己也不能直接拒绝,王忠为难的偷偷看了遇君焱一眼,似有求救之意。
遇君焱向身边的李子使了一个眼色,李子会意的走过去说道:“王妃,您要厨房准备的糕点已经都做好了……”
“是么?”不等李子把话说完,苏玉珩也不去管球了,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还边说着,“走,我们快去!”
第38章 王忠()
王忠有些茫然的望着被糕点轻而易举吸引走的王妃的背影,直到听见遇君焱说:“他就是这个样子,王大人不要在意。”
“臣不敢。”王忠急忙说道。
遇君焱只和王忠随意闲聊了几句,并没有久留他的意思,不一会儿的工夫,王忠便跟随着迟蔚离开了王府,穿过花园的时候,忽然从一旁的草丛中飞出来个什么东西,直奔着二人冲了过来,迟蔚吓得抱住了头,王忠闪身到他身旁伸手将那飞来之物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皮球,一个褐色的皮球。王忠立刻猜到了它的主人,果然,苏玉珩从草丛里走了出来,看到王忠手中拿着皮球,笑着招手道:“过来,陪我玩球。”
王忠有些为难,迟蔚也有些为难,苏玉珩又向迟蔚招了招手说道:“你也一起过来玩。”
就这样,三个大男人围成了一个圈玩起了传球的游戏,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幼稚的游戏,让迟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苏玉珩传球的技术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别人都是指哪打哪,他正好相反,基本上是打哪指哪,而且踢得又快又狠,王忠一身武艺可以灵活的避开,可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就要命的是,那球打在身上还挺疼!
忽然苏玉珩猛的向球上踢了一脚,皮球以一个高抛的弧线划过了众人的头顶。
“球飞走了!快去追!”苏玉珩指着球大喊着追了过去。
王忠是他父亲一手□□出来的,他父亲和金牧将军又是同一位老师交出来的徒弟,这一脉的人一个比一个实在,听了苏玉珩的话,迈开腿就跟着他追了过去。迟蔚却不一样,可不愿意在这种挨踢的事情上“首当其冲”,他眼见着两个人越跑越远才缓缓的迈开步子,不慌不忙的跟在他们后面,没跑自己一抬眼,苏玉珩和王忠早就见不到影子,这才舒心的笑了一下,心想着:你们两个慢慢玩吧,我就不陪着了。
王忠跟着苏玉珩跑了一阵,心里觉得奇怪,球明明就是向着这个方向飞过来的,怎么跑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按理说一个皮球不可能飞这么远的,但更让王忠觉得奇怪的是,幽安王妃怎么会跑得这么快?自己自认为轻功不弱,全力的跟在追过去,还是被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此时更是连影子都找不见了。
“淼淼。”
一个极轻却又极清的声音传入耳朵,使王忠停下了脚步。淼淼是王忠的乳名,至于为什么起这么一个极为女性化甚至透着几分阴柔的乳名,其中还有一个故事。王忠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并不好,常常生病,有一次发烧烧了五天都不退,眼见小命不保,他父亲王大人病急乱投医,什么土方法都用了个遍。听一个瞎眼的神婆说这孩子天生八字失调,命里缺水,所以才会体弱多病,要起一个带水的乳名帮助他调和命数方能让这孩子活下去。这样的说法对于王大人那种读书人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就真的信了,当下就给儿子起了一个淼淼作为乳名,也别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从他叫了淼淼之后,身体竟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但这么一个名字说出口终究是不好听的,所以王忠的这个乳名,只有和他亲近的人才会知晓,平日里淼淼淼淼的叫着,就当做是开玩笑,王忠也不会介意。这时听到这个称呼,王忠的心里似乎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左顾右盼,果然,一身雍容的遇君焱缓缓从一棵两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树后面走了出来。
“王爷……您这是?”
“有些话,当着外人不方便说。”遇君焱似乎猜到了王忠想要问什么,先开口说道,“今晚子时在月牙泉边的城隍庙,我等着你来叙一叙旧。”
“哦……王爷?等……”
遇君焱说完了不等王忠回答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王忠呆呆的站在原地。
“找到了!球找到了!”苏玉珩抱着那个褐色的皮球笑嘻嘻的跑过来。身后的迟蔚也大喊着等等我气喘吁吁却没有一颗汗珠的跑了过来,时间掐得刚刚好,甚至让王忠怀疑刚刚见到的遇君焱是一个错觉。
今晚子时,月牙泉边的城隍庙。
王忠如约准时到达,城隍庙的门口已经站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人,一头乌发高高束起,散落至肩膀的发尾随着晚风微微起伏,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映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王忠急忙快走了几步上前说道:“臣王忠给王爷请安。”
“你来了。”遇君焱微笑着转过身,语气很是肯定,仿佛知道他一定回来似的。
王忠是一个实在人,但凡实在人,大多都不太喜欢绕圈子:“王爷您找我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天见面的时候只字未提,偏偏要约在晚上来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见面,王忠的直觉告诉他,遇君焱找他一定有事,一定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事情。
“几年未见,你还是这么快人快语。”遇君焱笑着拍了拍王忠的肩膀,但脸上的神色很快就严肃了下来,他问道,“你觉得这余州怎么样?”
王忠面色一变,反问道:“王爷指得是?”
“富饶程度。”
王忠想了想,比较严谨的说道:“就我们大元的平均水平来说,应该算得上中等偏上了。”
遇君焱苦笑道:“果然,和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想得一样。”
王忠听出遇君焱话里有话,问道:“和您刚到这里时想的一样?难道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早前余州素有多余之州的戏称,你可知道为什么?”
王忠回答:“因为气候恶略,也因为西边游牧民族的进攻骚扰。但是近些年来这些情况已经有很大的缓解了。”
遇君焱勾了勾嘴角,显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问道:“自从知州迟蔚上任后,余州的状况出现了缓解,但是你知不知道,迟蔚是怎么整治余州,才让它蒸蒸日上的?”
“这……还请王爷明示。”
遇君焱说道:“你随我去斩北县看一看自然就知晓其中的缘由了。”
第39章 实情()
王忠听了遇君焱的话,转过天就向迟蔚要求到斩北县去看一看,迟蔚一边诚惶诚恐的应着,另一边则暗中派人连夜赶到斩北县规划路程,清除障碍。第二天便亲自带着王忠上了路。殊不知遇君焱和苏玉珩两个人已经乔装混进了王忠随行的队伍。
一路上按照迟蔚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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