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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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5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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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王、德王自知性命堪虞,顾不得脸面难看,一个个又滚又爬,逃入了正统军中,那庆王却如发狂一般,只管狂拍城门,凄厉叫喊:怎么还不开门?快啊!快啊!


徽王爷惊怒交迸,顾不得危险,亲身追上,怒道:老四!别闹了!快回阵中!庆王爷叫声凄厉,宛如一个活靶,果然万马中神听音辨位,再次找到了人,便朝城门狂奔而来,庆王凄厉害怕,正欲发狂间,突听嘎地大响,阜城门竟已微微开启,众逃兵齐声欢呼:快开门啊!快啊!快啊!


城门下挤满了人,又是脱队兵卒、又是逃难王爷,人人争先恐后,向前推挤,城门受了阻碍,反而更难开启,马蹄隆隆,越逼越近,直扑城门而来,随时会将两位王爷斩杀。


高炯见状不妙,霎时提声传令:勇士们!组肉墙!


众兵卒发一声喊,抽出腰刀,奋然站起,排做了血肉人墙,等着与来骑硬碰硬。


风尘浪起,一片黄砂扑面而来,阵地已给风砂淹没。当先兵卒咬牙忍受,正等着铁蹄踏上头顶,忽然间烟尘破开,一物向天飞起,众将士不约而同仰起首来,大喊道:秦仲海!


万军注视下,那马见愁再次扑天而起,飞过了层层人墙。敌方大将人在马背,低头下瞰,众将士也是奋然抬头,便与怒王面照面了。


春分雪晴,阳光耀眼,众兵卒呆呆看着,只见马背上的秦仲海不似传说那般粗豪,他红衣红甲,腰悬长刀,一双眸子晶中带火,瓜子脸蛋,白肤雪嫩,宛然便是个大美人。


漫天砂雨落下,打得满场将官灰头土脸。人人却还张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轰地一声,黑马越过人墙,已然落下地来,便朝城门方位狂奔。庆王爷大惊道:快开门!快啊!快啊!情急之下,转身扯住徽王爷,将他推向背后,当作肉盾牌用。猛听锵地一声,马上乘客亮出了长刀,预备将之收下。


让开!全都让开!徽王性命难保,阵地后方立时传来怒吼声,一道麟麟紫光闪过,一员大将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凌空飞越万军,直朝城门方位扑来。


大都督!四下群起欢呼,看来人身手快绝,临危不乱,果然是伍定远亲自到来。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情势太乱,伍定远须在三招内拿下敌将,他深深吸了口真气,提起长枪,便朝怒王座骑射去。


全军伏地!巩志放声一喊,四下不分职级高低,尽皆伏倒,铁枪夹带一股烈风,飞越万军头顶,马见愁不待主人指挥,前蹄放低,但听一声巨响,那柄铁枪竟已钉入了城墙,深达五尺,几欲穿墙而过。


伍定远一击不中,敌将立时出手反击,只见两道精光离手脱出,竟有暗器袭来。伍定远浑无惧意,反而扑将过去,却见这两枚暗器方位古怪,并非朝自己射来,而是望德王、临王的背心射去。


伍定远又惊又怒,自知若不从中阻拦,两位王爷不死即伤。情急之下,回过铁手,抄下了两枚暗器,却于此际,阜城门终于轰然开启,庆王爷呼天抢地,率先冲了进去,万头钻动中,残兵败卒一发涌入,猛听轰隆隆、轰隆隆,蹄声大作,那马见愁竟也随势闯进城门,转眼间绝尘而去。


城内一片大乱,放眼望去全是残兵败卒,守城军官全力阻拦,却挡不下人潮。巩志等人喝喝喘息,纷纷摔倒在地,力竭难动。德王、临王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问道:伍定远!怎么办?那厮闯入城里去了!伍定远摇了摇头,道:放心,那人不是秦仲海。


两位王爷愕然道:是吗?我看就是他啊!秦仲海鹰鼻蜂目,容貌凶恶,乃是一条粗汉,马背上那位却是个女人。两位王爷牝牡骊黄,雌雄不分,伍定远自也无心辩解,只召集四大参谋,遍询查问:各部死伤如何?


诸人回报道:都督放心,勤王军死伤不大。我军毫发无伤。


伍定远松了口气,正要再说,却见一名兵卒惊慌上前,附到伍定远耳边,急道:都督,快来!众参谋皱眉道:又怎么了?那兵卒低声道:徽王爷死了。


众人一颗心好似停了下来,反身奔向城门,只见担架上躺着一名黄袍男子,满身脚印,却是让残兵败卒践踏至死。德王、临王听说手足惨死,便也赶了过来,抚尸痛哭。德王大哭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伍都督不是救下他了么?


那兵卒低声道:方方才庆王急于入城,便将徽王爷推倒在地,后头的兵卒又在城门口推挤逃命便将他将他巩志叹息道:庆王爷人呢?那兵卒道:早逃进城里去了。


岑焱讥笑道:了不起啊,不愧是勤王军话声未毕,临王、德王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悲恨,似要喷出火来了,岑焱吓了一跳,忙缩到高炯背后,不敢胡说了。


临徽德庆,普天同庆,这庆王爷本是前锋营统帅,孰料临阵脱逃,竟然害死自己的堂兄,巩志知道兹事体大,不愿卷入事端,便道:两位王爷请先节哀,现今大敌当前,正是上下一心的时候。我先派几个人运送徽王遗体入城,咱们再做打算


德王不去理他,自管抱起兄长的遗体,放声大喊:凤翔师!号令一下,大批铁骑汇聚而来,看旗号正是凤翔。德王垂下泪来,低声道:送徽王回京。哀戚之下,竟然翻不上马,临王爷在背后使劲一推,便将三弟送上马背,由他扶灵入京。自己则召集残部,转回本阵。


眼看事态严重,正统军上下自是忐忑不安,燕烽低声道:都督,事情会犯到咱们头上么?伍定远摇了摇头,道:别怕,有什么事情,伍某一肩扛。


这勤王军又称天子亲兵,乃是皇帝的心腹兵马,偏偏与正统军不睦,满朝皆知,此番徽王朱祁又死于正统军中,伍定远本已难辞其咎,倘使朝廷里还有流言蜚语,恐怕更是雪上加霜了。


此时饿鬼们并未散去,仅退到城外三十里,坐地暂歇,陆孤瞻也未下令攻城,料来是要休养生息了。岑焱忙道:都督,方才那女人究竟是谁?


伍定远张开铁手,遍示众将,看他掌心里却是两枚飞镖,蓝澄澄的,好似喂有剧毒。


霎时间人人恍然,齐声道:是她!


难怪驾得住马见愁,原来是这苦命女人出马了。只是说也奇怪,秦仲海却上哪儿去了?怎地让一个女人打起了先锋?岑焱沈吟道:怪了昨夜不是有个百姓见到那厮了?他为何还不现身?燕烽恨恨地道:还不是想里应外合?等城内一乱,他便要趁机攻城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伍定远却不曾说话。他面露疲倦之色,道:燕烽、高炯,你俩替我坐镇帅帐,我要上红螺寺一趟。


岑焱等人闻言一惊,都晓得大都督要面圣了。想起徽王已死,众人无不大为忐忑,巩志唤来一名传令,附耳吩咐:持我令牌过去都督府,就说军中有事,请夫人速至红螺寺一趟。


众将士气大振,险些便欲欢呼起来,伍定远却似不知不觉,燕烽怕他不高兴,偷眼来看,只见大都督眉目深锁,只顾低头把玩一柄剑,孤锋无鞘,却不知是从何处拾来的。


巩志行上前来,轻声道:都督,事不宜迟,咱们该出发了吧?


伍定远醒觉过来,当下取来一块油布,将长剑裹袱其中,随即翻身上马,朝城内进发。


救命啊!饿鬼上门啦!万佛烽火啦!


却说阿秀人在废城,猛见饿鬼袭城、官军反击之状,自不免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呼大嚷,拉着胡正堂,便欲奔下城头。


这段废城乃是前代古城,年久失修,地又湿滑,也是阿秀奔得急了,胡正堂又是笨手笨脚,两人相互扶持,却成了拉拉扯扯,听得啊呀一声,二童脚步放空,竟然一同摔落城下。


城高十数丈,地势陡峭,这一摔之势,怕要了两个孩子的命。正凄惨大叫间,阿秀突觉身上一轻,随即脚踏实地,睁眼急看,惊见自己好端端地站在地下,却是毫发无伤。


二童张大了嘴,仰头向上,但见废城高耸在上,实不知是如何逃过劫数的?二童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阿秀浑浑噩噩,边看边走,忽然脚下一绊,身子扑倒,便又要摔个狗吃屎。


哎呀一声传过,阿秀低头一看,不觉咦了一声,只见自己又好端端站着,这一跤竟没摔成?


阿秀傻住了,想他打小别的不会,专能摔跤,一天跌个十来次,膝破血流、哭叫骂人、稀松平常,岂有摔之不倒的道理?他眨了眨眼,自问胡正堂:我我方才怎么了?胡正堂茫然道:我我也不知道你你好像摔倒了,可身子又立了起来


听得怪事接踵而来,阿秀自是一脸惊奇:是啊,方才咱俩从城上摔下来,也是平安没事,真怪啊。适才见了饿鬼攻城,惊魂未定,岂料又有怪事上门了?阿秀暗暗害怕,却听胡正堂大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在暗中保护咱俩了!阿秀骇然道:是谁?


胡正堂激动道:是土地公!我昨晚做了个怪梦,梦到土地公伯伯,定是他暗中显灵庇佑。


阿秀皱眉道:土地公?这般小神有啥法力?哪能救得了咱俩?


胡正堂茫然道:那那是谁显灵了?阿秀反复踱步,沈吟半晌,猛地双手一拍,大声道:没错!我叔叔说得没错!我果然是真命天子,有天命护身啊!


胡正堂大惊道:你你是真命天子?阿秀激动道:你没听说过么?要当皇帝的人,打小就有神明暗中保护,就怕你走路跌倒、吃饭噎到啊!说着双手合十,向天祝祷,朗声道:玉皇大帝!你放心把百姓交给我吧,我定会当个好皇帝的!


传说天界投胎之人,足有祥云,身有丁甲小神围绕,只是自身见不到而已。阿秀越想越是亢奋,本想饿鬼围城,天下大乱,谁知自己无意间找到了天命,想来天意如此,亿万生灵都有救了。


正兴奋膜拜间,胡正堂却狐疑道:是这样吗?我觉得是土地公保佑啊。阿秀冷笑道:都跟你说有天命护身了,你还不信?不然你打我一记耳光试试,看看能否伤得了我?


胡正堂摇头道:我可不敢,你会报仇的。阿秀笑道:放心,我担保绝不生气,快打吧。


胡正堂嗯了一声,朝掌中吹了口气,随即扬起手来,但听啪地一声大响,这记耳光竟是抽得结结实实,直打得阿秀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险些滚跌在地。


阿秀气愤之至,暴吼道:混蛋!你为何打我?胡正堂愣道:是你叫我打的啊?


阿秀怒道:要你打,你便打,那要你吃屎,你吃是不吃?


眼见地下真有块狗屎,便揪住了胡正堂,直朝地下按去,正打斗间,却听一声咳嗽,一人静静地道:小弟弟,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二童微微一惊,撇眼来看,背后却站了名男子,身穿褐衣长袍,模样颇为穷酸。阿秀懒得理会,正要殴打同伴,那人却道:小弟弟,城内情势有些乱,你们快快回家吧,别在这儿玩耍了。


阿秀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管老子的事?滚一边去!那人咳道:小弟弟,莫说粗口,来,跟叔叔说,你俩住在哪儿?让我送你们回家吧。胡正堂大喜道:好啊,我还担心路上乱呢,我家住在


别说!阿秀遮住他的嘴,上下打量那人几眼,猛地心下一醒:啊!是刚才城上那个怪人!适才自己曾在城头撞见一名怪人,见了钦差也不下跪,其后还朝城下乱扔东西,岂不便是眼前这男子?他心下暗惊:不得了,这人脑袋不大对劲,千万别理他。也是担心这人要拐带儿童,便拉住了胡正堂,转身便行。


走了几步,那人始终驻足不动,只任凭自己离开。阿秀心下警戒,撇眼回望,却见那人也在凝视自己,眼中带了一抹亲切,好似认得自己。


那人约莫三四十岁年纪,模样与私塾教师颇为相似,都是温温厚厚,脸上含笑,阿秀越看越怪,忍不住咕哝几声,正要转头离开,猛见那人腰间缚了一只剑鞘,形若黑木,长约四尺,阿秀不由跳了起来,大惊道:对啦!我的宝剑呢!


昨晚元宵遇鬼,妖孽作祟,阿秀慌张之下,便从书桌底下找出那柄黑木剑,预作防身,此刻见得那人的宝剑,便也想了起来。他心下担忧,忙伸手来摸腰间,这一摸之下,腰上却是空无一物,宝剑竟已不翼而飞了?阿秀大惊失色,自知这柄剑是娘亲的宝贝,到时她追问起来,自己却该如何交代?情急下只能奔了回去,大吼道:小偷!


那人本还在含笑伫立,见得阿秀怒目回奔,自是微起茫然,不解其意。阿秀大声道:你腰上的东西是打哪来的?那人醒觉过来,当即手抚腰际,叹息道:这是昔日友人的赠物。阿秀哼道:赠物?不是偷来的么?那人笑了笑,摇头道:当然不是。


阿秀哼了一声,心道:好贼子,不认帐啊。正想着如何夺回宝物,胡正堂却走了回来,讶道:怎又不走了?阿秀盘算计策,猛地把手一扬,骇然道:看!天上有乌龟!


那人果然是个傻瓜,连胡正堂也晓得这是骗人,他却面露惊讶,仰头望天,阿秀见机不可失,忙飞奔而去,夺下了黑木剑,掉头便跑。


胡正堂茫然道:秀哥,你跑什么跑啊?阿秀骂道:笨蛋!我当街抢劫了,你还不跟着跑!胡正堂啊了一声,这才晓得自己是共谋了,忙与阿秀手拉着手,联袂鼠窜而去。


二童脚步才动,阿秀忽觉手上一紧,那剑鞘竟尔黏住了手,随即一股暗劲传到,将他扯了回来,阿秀大惊道:怪事!这剑好黏手!胡正堂哭道:你也好黏人啊!


两个孩子黏成了一团,脚下踉跄,正欲摔个狗吃屎,那人提起剑鞘,朝阿秀肩头一搭,便又让他稳下身形。胡正堂大惊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是他抢你的东西!不是我!


阿秀被出卖了,却也不来怕,骂道:我抢的又如何?你过来!让本少爷会会你!


正搦战间,那人却笑了笑,奉上了剑鞘,道:小弟弟,喜欢什么,只管开口说,可不能下手抢。阿秀张大了嘴,愣得呆了,喃喃地道:你你要送给我?那人含笑颔首,道:是,喜欢便拿去吧。只是你得答应叔叔,这辈子都不许再偷东西了。


阿秀瞠目结舌,却也不伸手接,只与胡正堂对望一眼,随即破口大骂:你好大方啊!这明明是我的宝剑,你偷走了也罢,居然还假作大方送给我?做贼的喊抓贼!你要脸不要!


那人哑然失笑:小弟这话可不是了,这剑鞘明明是在下之物,怎能是你的东西?


放屁!放你娘的狗屁!阿秀暴吼道:这明明是我的东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那人叹道:小弟弟,不可以说粗口,你娘听了会伤心的。


我娘?阿秀斜目怒视,骂道:你好端端提我娘做什么!想占我便宜么?告诉你!老子先操你亲娘!听得小孩子满嘴污秽,那人终于不高兴了,当下伸出食指,沈目警告:小弟弟,我真认得你娘,你再言行无状,小心我去找她告状。阿秀怒道:你少放屁!你认得我娘?那为何我没见过你!


那人仰起头来,脸上现出一抹沧桑,叹道:你当然见过我,只是你记不得了。说着垂手比了一比,道:你还这么高的时候,我便亲手抱过你了。阿秀最恨人家说他矮,一时心头更怒,把手放得更低,骂道:放屁!你还这么高的时候,老子便亲手打过你了!


胡正堂躲在一旁偷看,眼见那人性情温善,阿秀虽然出言无状,也只谆谆告诫,不见生气,料来是个大好人。当下胆子大了几分,便道:这位叔叔,你姓什么啊?那人道:暂且不能和你们说。阿秀哼道:为何不能?你是坏人么?


那人叹了口气:我是个无用之人,此生一事无成,如今年纪也老了。你娘若是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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