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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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4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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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政变实乃孤注一掷,一旦出手,等同赌上了九族性命,太监一听自己要下地狱,顿时哭声震天,唐王爷了口气,道:“房总管,咱们打都打过了,你可赏个脸吧。”说话间八名隧扈围拢过来,已房总管团团包围,只见天竺修士静默在前,东瀛剑客虎视於后,一旁还有六名异域人士,个个神光炯炯,均非寻常人物。


房总管冷汗直流,看自己年岁已长,过不两年便可告老还乡,实在犯不著玩这一把,可唐王爷一旦恃强用逼,难保自己不会血溅五步。他自知一个对答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只得苦笑道:“王爷,且容咱家多问一句,这立储案未到最后关头。不知花落谁家。您……您好端端的正路不走,何必走这招险棋呢?”


这话实问到了要紧处,看方今八大世子之中,向以“徽唐徐丰鲁”五王最受瞩目,五王中又以唐王世于载昊、徽王世子载允两人势力最大,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如今正统皇帝圣旨末裁,载昊既还有希望中选,唐王为何要忽然发难?太监一听此言,登时哭嚷喊:“对啊!王爷!您要走正途啊!咱们还可以偷考卷、撒贿赂、送美女,您为何要走这邪路呢?”


“总管大人……要自欺欺人了。”唐王爷了口气,朝房总管斜了一眼,淡然道:“您也应该晓得的,载昊早就没希望了。”


房总管忽闻此言,不禁咦了一声,道:“王爷您……您何出此气馁之言?您是觉得咱家出卖你了么?”唐王爷摇头道:“总管误会,本王对你只有感激,无分毫不满。”房总管嘿地一声,索性把话说开了,大声道:“既是如此,王爷何故出此下策?我给你四处奔走,受尽了人家的冷眼,你却在这儿作怪?王爷!您真那么怕临徽德庆?”


方今朝廷势力最大者,便是“临徽德庆”四王,这四位郡王手握百万雄军,势力之强、洞见观瞻。想来唐王意图不轨,便是给他们逼出来的。一听此言,太监立时义愤填膺,大吼道:“王爷怕他们啊,咱们一会儿上他家纵火,烧死他一家老小,给您出口气啊!”


唐王爷笑了一笑,道:“多谢诸位的好意了,不过本王此番作为,与四王无关。”房总管讶道:“你……你真不怕他们?”唐王爷淡然道:“临徽德庆势力极大,却非牢不可破。毕竟他们有四个人,便有缝隙可钻。待我送点银子过去,这破洞可就更大了。”


房总管暗暗首,看唐王爷以离间之策应付四王,可说深明诀窍。可说也奇怪,唐王爷既有应付徽王的妙计,这立储案自该水到渠成,可他又为何要行走偏锋?莫非朝廷里另有什么势力集结?


一片疑惑中,听得一名太监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王爷怕谁了!”唐王爷微微一笑,道:“我怕谁啊?”那太监喊道:“王爷是怕鲁王允跖,他比您还有钱!”


方今朝廷郡王中,也有一位大富豪,那便是世居东昌府的鲁王允跖。此人靠著父祖泽荫,家中藏了大笔金银,未必不比唐王的力。耳听太监胡喊乱嚷,唐王爷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位公公啊,鲁王买还珠,笑天下,他的钱是死钱,岂同本王的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你们若拿这个守奴与本王相比,可难免让天下人耻笑了。”


房总管反覆猜想,越发纳闷,看这唐王谁也不怕,可他为何要与皇上犯?莫非后宫里有人敌视他?想著想,霎时灵光闪动,双手一拍,喊道:“王爷,我知道了!是不是琼武川要对付你!”引王爷皱眉道:“琼武川?”房总管忙道:“是啊,他这回立储案里支持川王爷,早已把您视为眼中钉,王爷,是不是他把你逼成这模样的?”


听得此言,唐王爷却是哈哈一笑:“总管误会了。我与琼武川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阿要害我?便算如此,谅他行就木的老人,又能拿本王奈何?”房总管乾笑道:“王爷,您逞强啊,人家可是当今国丈,您便算不怕他,总该怕他的女儿吧?”


紫云轩,朝廷第一外戚势力,头人物便是琼武川。此人势力满朝野,女儿更是当今皇后,若要与唐王爷唱反调,自是大敌一个。听得此言,唐王爷却是捋而笑:“公公这话就没见识了,琼武川若真有雄才大略,景泰朝时早已挤身权臣之林,何须等江刘柳全死光了,方来正统朝里逞勇斗狠?”说著摇头耻笑:“此人倚仗女儿裙带,非英雄也。纵能得意於一时,亦不得久。”


房总管连猜数人,无一得中,还想磨耗时光,却见那东瀛武士“瑞佐”提著凶刀,慢慢朝自己走来,房总管浑身发抖,颤声道:“王爷……到底这朝廷里是谁要对付您啊……您……您快请说吧,老房给您拿主意……”


唐王爷道:“公公老是装傻,本王在朝廷里真正大敌,便是……”他把手一提,背后东瀛武士登时喝地一声,拔刀出鞘,直朝房总管砍去。


“王爷!”天外飞来横祸,房总管自是惨叫道:“咱家可没碍到你啊!”


惨叫过后,房总管只觉肩头一凉,他呆呆跌坐在地,只见唐王爷似笑非笑地蹲了下来,他瞅著房总管的右臂,道:“总管大人,懂了么?我的敌人是谁?”房总管呆呆看著唐王爷,眼见他在在察看自己的右臂,霎时之间,什么都懂了。


世上帮会门派虽多,可以烙印为记的一群人,却只有那四个字。房总管乾笑道:“王爷……您……您怕的是镇国铁卫?”


“镇国铁卫”四字一出,四下一片寂寥,全场太监噤若寒蝉,只闻殿外风响,吹得窗格子震动,彷有人在旁窥看一般。唐王爷了口气,眼见房总管的右臂清白,不见记,便替他掩上了肌肤,道:“你说对了。镇国铁卫一日不除,说我儿子载昊能否当上皇帝,便连咱们家的这个大好江山,也要给这群贼子顺势叼走。”房总管脸色惨白,一时低下头去,竟是久久吭不出声。


若说朝廷是只大棋盘,正统皇帝是城池里的“大”,伍定远是手握兵权的“相”,六部尚书、五寺寺卿则是“车马炮”,至於这个镇国铁卫,他们不是兵,也不是卒,他们就是那只大棋盘。


“镇国铁卫”行事讳,却总是无所不在,如影形。是以朝廷里上至帝王,下至知县,每个人身边都跟著一个黑影,他们权夺利,相互激战,却不知道自己未离开那只大棋盘,也走不脱“影子”为主人设下的局。


这是生死之战,载昊若成了皇帝,第一个扫除的便该是“镇国铁卫”。否则他只能做个木偶隗儡。同样的,“镇国铁卫”也不会手下容情,他们定会提前发难。如此看来,唐王爷深谋远虑,他已经看到立储案之后的局势,也难怪他要行此险棋了。


眼见房总管面色如士,迟迟吭不出声来,唐王爷不由笑了笑:“总管,不如您来告诉我吧,现下咱们该怎么办?难不成也要去找大掌柜磕头,请他给咱们烧个烙印,把屁股烫红?”房总管乾笑道:“那……那也是个办法。”唐王爷冷冷地道:“开这等玩笑。本王当年没有顺服江充,如今也不会顺服客栈。你点条明路吧,本王该怎么办?”


房总管面色苍白,他瞧了瞧王爷手下的武士,又朝刘敬遗下的密道瞧了一眼,忽地仰天长,就地坐下,道:“王爷,算了吧……其实载昊这个皇帝当是不当,没那么要紧。倒是您该替自己留条退路,赔上性命了。”


“混蛋。”唐王爷附耳过去,森然道:“你老房是个局外人,时可以抽腿逃命,可我和载昊呢?你想这一局要是玩输了,咱们父子还会有命在么?”


赌局既已下了,断无反悔余地,若想永远抽身离开,唯待气死亡之日。房总管这几年来替唐王奔走,自也知晓他的决心。他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道:“也罢,那你杀了我吧。姓房的死便死了,绝不连累老家人。”


这是必死的局,房总管绝对不玩,果然便决心一死了。听得此言,太监心悲戚,自知政变要死,不政变也要死,一个个都哭了起来。唐王爷听他说得壮烈,不由笑了笑,道:“哭、哭,你们怎都不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


这话倒是提醒房总管了。当年知晓此间机密的,说来不过江刘柳几人而已,待得东厂覆灭、正统辟,朝廷里死伤惨重,这条密道的辛便给人遗忘了,看唐王爷轻而易举地找了出来,其中定是有什么缘故。


“总管……”唐王爷要解说机密了,他搂著房总管的肩头,附耳道:“老实告诉你,本王拿到了……”说著眼而笑,比指向天,道:“天牌。”


“天牌?”房总管满心愕然,不知此言何意,正疑惑间,手上却多了一样物事,他低头急看,霎时大声惊呼,一旁太监们也急急围拢过来,颤声道:“好漂亮……”


实漂亮,房总管手上拿的是一颗红宝石,其状如卵,色泽之深,更是宛如鲜血,拿在手上,竟染得衣衫面孔皆成殷红,足见此物色光之纯。房总管揉了揉眼。他虽说久居宫中、见惯了奇珍异宝,却也没见过这般巨大的红宝,他情知有异,喃喃便问:“王爷……这东西如此珍异,不会是买来的吧?”唐王爷微笑道:“当然下是,这是一个女人交给我的。”


房总管以为他在戏弄自己,不由苦笑道:“女人?听来怪有钱的,该不会是什么天女吧。”这话本在打趣,谁知唐王爷却把眼睛凝视著自己,首微笑,房总管乾笑道:“真是天女?”


唐王爷笑了笑,道:“这颗宝石有个名字,叫做帖木儿红宝。剩下的话,我应该不必说了吧。”房总管呆呆看著,霎时一拍大腿,惊叫道:“真是天女!”正要大声呼喊,却见唐王爷竖指唇边,嘴角含笑,房总管又惊又喜,道:“王爷,你……你真见到她了?”


唐王爷嘿嘿一笑,道:“这就天机不可泄漏了。来吧,总管,本王已有天命护身,自足与镇国铁卫周旋。您若也想玩这一局,那便跟著来吧。”说著拍了拍手,率先走入了密道。


房总管凝视著面前的黑洞,心下却生出希望,虽不知“天女”是否便是传闻中的那个女人,可一旦她真已来到中原,局势当有所改观。他一咬牙,想起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当即上前去,嚷道:“王爷!让咱家助你一臂之力!”


房总管进密道,徒子徒孙面面相,不由大声哭了起来:“不要啊!我们不要死啊!”东厂群监悲从中来,奈何老板已然下海了,徒子徒孙便算不从,也没人理会了,果然扈又踢又打,更他们一个个踹进了密道。


喀地一声轻响,密道起,眼前漆黑无光,四下满尘灰,太监禁不起,一时莫不如耗子乱窜,又哭又叫,房总管喝道:“乖乖站好,坠了东厂的威风。”太监哭哭啼啼,勉强抱做一团,房总管哼了一声,正要取出火石打上,唐王爷却拦住了:“且慢用火。这密道太久没开,怕有沼气。”


房总管答应了,可面前黑暗无光,若无火光相助,却要如何辨识道路?正烦恼间,却见唐王爷伸手入怀,瞬息之间,黑暗里亮起了一片萤光,照亮了整座甬道。


夜珠来了,只见唐王爷掌中多了一颗宝珠,荧荧生辉,光柔如满月,正是名列稀世奇珍的“出海明珠”,此物藏於深海,夜照寒洋,可说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唐王爷却拿来当油灯用,足见比人富甲天下,果是名不虚传。


面前的唐王爷真有钱,他的红宝石有鸡蛋大小,他的夜明珠比火把更亮,太监遇得如此明主,顿时簇拥了过来,垂泪道:“王爷,咱们才一时糊涂,没了忠心,请您见怪。”唐王爷哈哈大笑:“诸君何出此言?列位今日既有追之意,来日自当与本王共享富贵。”太监听得富贵二字,霎时鼻中喷气,目中发光,悲戚容情一扫而空,全都等著望黑里了。


唐王爷笑了笑,便夜明珠交给了天竺高手,命其当前领路。人沿途向前,一连走过数百尺,但觉密道晦气恶臭,真不知积了多少泥尘,房总管掩著鼻子,憋声道:“这刘敬也真了得,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挖了这个大洞。”唐王爷笑道:“总管此言差矣,刘总管虽说神出鬼没,能人所不能,可您自己瞧瞧,这密道像是偷偷挖出来的么?”


房总管心下一凛,看这条密道深入皇城地区,若想开凿施工,必然惊动后宫妃。纵是神机妙算如刘总管,怕也办不到。他转了转念头,沈吟道:“如此说来,这莫非是江充所为?”唐王爷笑道:“此言差矣。江充是景泰皇帝的忠狗,他干啥在主子臀下开大洞?”


房总管情知如此,偏又猜想不出,只得道:“这……这莫非是皇帝自己挖的么?”唐王爷了口气,道:“答对了。不过这条密道不是景泰朝开挖的……”他伸手轻抚石壁,道:“这是隆庆帝凿出来的。”


“隆庆帝?”太监大吃一惊,看这隆庆皇帝不是人,而是武英、景泰之父,天下第一正统之君,想他乾纲独裁,根基稳固,却不知为何乱挖自家墙角,莫非想自己闹政变不成?


满场寂静中,没人看得懂道理,房总管老谋深算,登时醒悟道:“我晓得了,这是狗洞!”


古来帝王的本领没有,开溜功夫最是一等一,一到国破家亡之时,莫不打开大门、急而出,还怕少带了金银细软。耳听太监频频称是,唐王爷却是勃然大怒:“大胆!国在天子在,国亡天子亡!我朝帝王吃百姓的粮,徵百姓的税,一旦到了不能保护百姓的时候,便该下手自裁,以示负责!岂会预留密道逃生?”


王爷义正词严,太监却是眉来眼去。毕竟千古以来,多少先例,前有唐玄宗抱头鼠窜、后有宋徽宗高呼救命,个个都是整破江山之后,抱头鼠窜而去,又有谁肯负责了?至於那些跳海自杀的,多半都是倒楣小孩替死鬼。要说真有一位皇帝与天下共存亡,以堂堂一国天子的身分自杀、以示负责,那还真是千古奇谭了。


房总管乾咳几声,自知事涉王家面,不好意讥嘲,便道:“王爷教训得是。只不过这密道是作何之用?莫非是……”他不知如何措词,只得胡乱道:“是供隆庆皇帝捉迷藏的?”


太监细声偷笑,唐王爷也不好再骂了,他了口气,道:“老实说吧,本王今夜之所以进宫,纯是因为宝石主人的请托。她希望查清楚刘敬何以败亡。”


房总管讶道:“这还犯得著查么?当年刘敬是给胡忠出卖的啊。”太监辈分低,不知胡忠是谁,只是嗯嗯啊啊地答腔,唐王爷却道:“也许是吧,不过宝石的主人告诉我,她说这条密道绝非普通地方,也许刘敬得知此间密的那一天,就已经定了他的覆亡。”


太监讶道:“为什么啊?”唐王爷喟然息:“宝石的主人说了,这条密道牵扯了咱们皇家的一个诅咒。为了这个诅咒,天下动多年,至今犹未平息。”


“诅咒?”太监面面相颅,一时不得其解,唐王爷道:“据说这个诅咒一日不除,来无论谁登上了帝座,谁都坐不稳龙廷。所以她希望本王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等日后新君即位,她才能放心离去。”


人越听越怪,良久无人作声。看眼前这条密道罕为人知,若真是隆庆皇帝挖掘出来的,恐怕琼武川、伍定远等大臣也未曾与闻,只不知唐王爷自称受人之托,却是什么人能把此间密托付於他?那人又有什么能耐,居然能出前朝古远的密?


房总管暗暗推算,多少也猜到了几分情,可情势未曾明朗,自也不敢多言,当下便收拾了嘻皮笑捡,只管默默尾在后。


约莫走出百尺,那天竺高手忽地停步下来,说了几句怪话,唐王爷倒是个博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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