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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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4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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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得福脸红耳赤,他非但没见过女人洗澡,甚且不曾和女人说过笑,往日无论是琼芳还是娟儿,见了他莫不掉头急走,此际听得天女软语巧笑,喉头竟是干了,一时间只吓儍了眼,忍泪道:“神仙姊姊,我……我没看过女人洗澡……我会害怕的……”天女掩嘴娇笑,道:“小福子,你可越学越坏,哪来这般油嘴滑舌呢?” 

一片晕暗中,陈得福喉头干渴,只想偷窥人家的身子,可又怕天边轰下雷来,将他击成烂泥,只得苦巴巴地低头忍着。却在此时,室内响起了咀嚼声,小黑犬竟然趴上了桌,偷偷吃起了点心。

天女讶道:“这小狗是你抱回来的?”陈得福慌忙道:“是啊,是啊,我知道神仙姊姊走失了小狗,便将它带来领赏了。”天女再次嗤嗤而笑:“小福子,想养狗便说嘛,瞧你什么事都往我身上一推……”说话间池水哗哗,听得天女柔声道:“过来掌灯,我可要起来更衣了。” 

听得掌灯二字,陈得福心头剧烈跳动,看他这人倒楣透顶,一辈子只见过金瓶梅、玉蒲团等巨著,至于真实女子的玉雪娇躯,却只在梦中见过,自是三头六臂,无奇不有,一会儿倘使掌起灯来,却是什么情状?又想逃走,又是留恋,终于四肢发软,颤巍巍提起油灯,悄悄靠近池边,含羞道:“神仙姊姊……灯……灯来了。” 

水池热浴,粉蒸朝霞,灯光掩映之下,但见浴池中的天女长发披肩,肤白胜雪,她回眸过来,那双杏眼竟是大而圆秀,睫毛彗长,依稀可见鼻梁挺直,远较常女为高。

这天女非但极美,她还像极了一个人,陈得福再也按耐不住,颤声便道:“琼…琼阁主!” 

“琼阁主”三字出口,天女登时转头来望,瞧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圆圆的樱口微张,好似十分诧异,可那面貌五官,却与琼芳一模一样!两人面面相觑,猛听哗啦一声,天女跌回池中,掩住了雪白裸身,惊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天女乍然惊呼,室外脚步杂沓,传来宫女的呼应:“皇后娘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皇后娘娘?听得这四个字,宛如天边劈落一道闪电,直轰脑门而来,直打得陈得福摇摇欲坠,险些咬舌自尽了。

看今夜是交了什么天王运,先是替皇上的茶水加味,现下连皇后娘娘的玉体也偷瞄了,滔天大罪一条条犯下,届时腐刑宫刑刖刑同时施展,自己是否还能死得掉,那可不晓得了。

满心悲哀之中,耳中听得宫女的惊惶尖叫,跟着脚步杂沓,四五名贴身婢女急急抢入房中,正于此时,但听轰踏轰踏,楼下园林脚步阵阵,大群侍卫行近楼阂,寒刀照月光,金吾羽林、虎林府军,四大卫随侍出巡红螺山,今夜少说数千精锐在场。

皇后娘娘衣光光,扫把小福看光光,陈得福双手掩面,呜地一声,终于哭了起来。“我死定了!不凡师父!颖超师兄!雨枫师叔!你们救救陈得福啊!哇啊啊!妈妈啊!” 

不凡师父二字一出。皇后娘娘的惊呼声便已停下了,正于此时,众宫女也奔入室中,一个个惊惶不定:“皇后娘娘,你怎么了?”陈得福闭紧双眼,双手叉住自己的喉咙,正想勒死自己,却听皇后娘娘微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滑了一跤。” 

陈得福吃了一惊,看自己居然没给拖出去阉了,倒还真是怪事一件,他怕宫女察觉自己是假冒的,一时双手遮面,不敢稍动,那小黑犬乃是天生惹祸精,登又汪汪乱吼起来,眼见黑犬浑身臭屎,四处乱窜,直吓得众宫女尖叫起来:“啊!哪来的野狗?” 

“这不是野狗……”皇后娘娘回眸含笑:“是小福子找来的天狗呢。” 

此时此刻,皇后娘娘一定查觉异状了,可说也奇怪,她并不点破自己,听得野狗成了天狗,陈得福也已登天了,他张大了嘴,呆傻木愣,宛如死鸡一般。却听皇后娘娘笑道:“小福子,过来替我梳头吧。”陈得福咦了一声,急忙睁开双眼,只见皇后娘娘早已穿起了玉白绣凤内衫,披着一头湿湿的长发,正回目望向自己,看她嘴角含着一抹笑,好似带着几分顽皮之意。

看着皇后给宫女们搀扶着,来到铜镜之前,已要坐理红妆。陈得福却仍呆呆傻傻,众宫女纷纷回头呼唤:“福公公,皇后娘娘等着你呢。” 

轰踏轰踏,楼阁下又有侍卫来了,看皇后娘娘排场何其之大,只消一声咳嗽,自己定要身首异处。此时陈得福什么都不知道了,别说要他帮忙梳头,便算人家要他洗脚,他也是乖乖就范,当下红着泪眼,半跪半爬地来到铜镜旁,含泪道:“梳……子呢?” 

众宫女围拢过来,一人手上端着一只玉盘,上置玉梳眉笔、凤冠首饰等物,全是女红妆,陈得福一辈子只抠过自己的臭脚丫,哪里晓得这些女人的贴身物事,也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勇,陈得福豁出去了,眼看皇后娘娘的乌云秀发便在眼前,只得抖着一双手,慢慢去触那头秀发。

油灯置于铜镜旁,一时满室生辉,但见皇后娘娘黑云般的长发更加夺目,内衫底下的肌肤更加迷人。陈得福轻轻触碰皇后的秀发,把那弱水般滑腻的发丝握在手里,当真如浮云般,稍稍不留神,便从手里滑落了,陈得福心下一荡,忽然嘿嘿淫笑起来,却在此时,众宫女不由咦了一声,八成起疑了,陈得福急急收敛心神,赶忙再次握住了皇后的秀发,颤巍巍地拿在手里。

发稍在手,这回皇后娘娘便露出了雪白后颈,那肌肤望在眼里,当真白腻里带了晕红,让人想摸上一把。陈得福呼吸慢慢粗重,身子渐浙火热,也是怕当场被人砍头,脑中赶忙去想独脚仙的毒脚丫,果然心中大惊,便又宁定如常。

“小福子。”皇后娘娘再次开口了,听她柔声道:“我的发儿软么?” 

皇后不只头发软,她的嗓音也很软,带着几分卷舌京腔,说不处地甜美悦耳。陈得福喉头呜呜悲鸣,算是答应了,一时间再也不敢乱瞧,只得转头避开。

眼儿左转右转,便瞧到了铜镜,只见皇后娘娘睁着一双慧眼,竟也在瞧着镜中的扫把福。两人隔着镜于相会目光,直至此时,陈得福方才看得明白,眼前这位娘娘年岁远比琼芳为大,做她的娘也够了。只是两人的容貌极为神似,昏暗中乍然一见,难免错认了人。

眼见陈得福笨手笨脚,皇后便自行接过了玉梳,轻轻拢了拢秀发,吩咐宫女道:“你们几个下去,替我拿花露水来。”众宫女不疑有它,依言离去,斗室里复又静谧下来。

一片寂寂间。皇后自行梳好了头,跟着施粉画眉,陈得福从头至尾都傻站着,他望着皇后的那双粉藕玉臂,只觉今夜所遇之奇,实乃天下之最。眼看陈得福呆呆望着自己,皇后微微一笑,忽道:“孩子,替我拿凤冠来。”陈得福呆呆听着,左瞧右望,竟不知什么是凤冠,皇后娘娘微微一笑,自从玉盘中捧起一物,交到了陈得福手中,柔声道:“乖孩子,可以为我戴上么?” 

皇后娘娘何等身分,便算是国丈亲至,见了面也要向她行礼下拜,以她国后身分,对谁都可以颐指气使,可此时她的语气却带了几分求恳,这是不可思议的怪事,可陈得福陡然把这话听到耳里,居然也没觉得惊讶,他望着镜中的皇后,隐隐约约间,好似这尊贵女人与自己很投缘,无论对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会原谅自己…… 

陈得福喃喃自语,便捧起了凤冠,小心翼翼地为皇后戴上了。

皇后面向铜镜,一双凤眼转来,柔声道:“小福子,我美么?”陈得福拼命颔首,脑袋直欲落地,大声道:“美啊!再美不过了!”皇后微笑转头,道:“地下那些帖子是打哪来的?” 

陈得福一听帖子便想哭:“那……那些是喜帖,是琼阁主和苏……苏掌门的婚帖……”皇后微笑道:“那是芳儿的喜帖啊,你是从萧公公那儿拿的?”陈得福满心悲惨,忍不住又哭道:“是啊!是啊!全给我摔到粪坑里了!好臭啊!” 

皇后娘娘听得此言,先是傻住了,跟着掩嘴娇笑起来:“你……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芳儿的婚事,你不怕气死苏小侠么?”皇后娘娘无所不知,连苏颖超的名字也知道。陈得福听得脑袋即将搬家,一时掩面痛哭,正想就地打滚,却听皇后娘娘笑道:“别怕,我这儿还有一套帖子。早给预备了。”陈得福大喜过望:“真的么?” 

皇后点了点头,取出了一只崭新包袱,上头还撒着香露,真如天界之物,芳香宜人。陈得福喜不自胜,正想叩谢天恩,却听楼下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哇啊!是谁脱我裤子!来人!快来人啊!”福公公醒来了,正主儿现身,随时会来追捕自己,陈得福好似大梦初醒,眼见小黑犬东摇西晃,一幅闯祸精模样,忙将之一把抱起,又将喜帖包袱挂在胸口,手持扫把,便要从窗口逃脱。

来到了窗边,前脚才出窗沿,却听背后的皇后娘娘道:“得福,你好吗?” 

陈得福大吃一惊,急忙回过头来,颤声道:“你……你认得我?”皇后面向铜镜,端详镜中少年,轻声道:“是啊……我晓得小福子是闽北陈家的小儿子,我还晓得你是宁不凡的小童子、苏颖超的小师弟……整座华山的地全归你扫,对不对呢?”陈得福听她如数家珍,自是骇然道:“是…是啊……”皇后娘娘转过头来,凝视着陈得福,柔声道:“快回去吧,晚了可要挨骂呢。” 

一辈子打浑插科做小丑,世上根本没人记得他,却没料到皇后娘娘竟尔认得他。

灯光掩映,照出了皇后娘娘曼妙的背影,陈得福怔怔瞧着,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走,像是想问问皇后娘娘,来日是否还能见到她?想着想,陈得福不由哑然失笑,两人素昧平生,身分更是天差地远,人生有此奇缘,已是难得之至,自己怎会有这荒唐念头?不再多想什么,便从窗口直跳而下,再去练他的猫狗神功了。







第四章小楼一夜听春曲
更新时间:2005…7…27 7:04:49 字数:24327字


“华山之耻!”肥秤怪重重挥出耳光,怒道:“拿张喜帖都能拖这般久!你还有脑子么?” 

一旁算盘怪帮腔道:“是啊!居然还弄了只野狗回来!混蛋东西!你是猪生狗养的么?” 

两人拳打脚踢,连小黑犬也冲了上来,对着主人一阵乱咬,当真是狗眼看人低了。

却说陈得福逃过了和尚追杀,太监追捕,却逃不过华山双怪的魔掌,一时哭丧着脸,四处滚爬,口中却还哀挨告饶。吕应裳见这孩子居然穿着太监服色,却不知闯出了什么祸,只得叹道:“行了,赶紧给他换上衣服,别再耽搁了。” 

“等等,那这黑狗呢?可要就地正法?”肥秤怪指着黑狗,口水横流,八成想吃狗肉了。吕应裳叹道:“先拴起来。”算盘怪摇手道:“不行啊,红螺寺不准养狗,要是给人发现了,那可大事不妙。”肥秤怪也道:“是啊,是啊,这可干系咱们华山门人的光荣,还是早些宰了吧……” 

“住口!”吕应裳憋了一晚的火气,霎时怒目圆睁,终于暴吼起来了。

一盏茶过后,吕应裳深深吐纳,领着华山二怪,直闯天王殿而去。

今夜是一年一度地元宵夜,红螺寺里全是人,男人女人、大人小人、好人坏人,求官的、套交情的、背后损人的,种种声音消息,应有尽有。也是人太多了。到得后来,谁也动弹不得。眼见天王殿广场全是人,陈得福挤在人堆里,双手捧着厚厚一叠喜帖,忙道。“师伯,现下到处都是人,咱们可以发帖子了么?”话声末毕,肥秤怪又窜了出来,就着陈得福脑门便是一拳,骂道:“傻子!发帖子是有规矩的。你当是发红包啊,沿途吆喝,见人就给?” 

吕应裳微微苦笑,自知带着这几个惹祸精出门,早晚要给整死。他翻了翻手上名册,道:“咱们一会儿得先拜会宰辅何大人,之后去见东厂房总管,最后则是五军大都督府的伍爵爷,等这三位重臣得知喜讯了,咱们才能广发帖子。” 

何大人是内阁之首、天下文官之长,房总管则是京城十二监里的秉笔太监,至于那位“威武侯”伍定远,则是当朝武人首脑。这三人地位崇隆,自该第一个得知消息。陈得福乃是小人物,听得何大人、房总管,自是不甚了了,可乍闻“精忠威武侯”的大名,却不禁喜上眉梢,忙道:“师伯,等一下可以见到伍爵爷么?” 

吕应裳翻阅册子,点了点头,算盘怪便来嗤之以鼻,喝道:“乡巴佬!不过是去见见伍老弟,你却急什么?没的丢光了咱们华山的脸……”陈得福听得“伍老弟”三宇,心下更加兴奋,忙道:“师叔祖,你和伍爵爷很熟么?”算盘怪脸上一红,随口道:“这个自然。打他穿尿布时,爷爷便认得他了。” 

眼见陈得福又惊又佩,八成想问尿布内情,算盘怪只得朝人群里挤去,口中嚷嚷:“借光!借光!”人潮汹涌如海,饶那算盘怪体型瘦长如竹竿,却也寸步难移。吕应裳微微蹙眉,提了口真气,掌心暗使阴劲,便将面前人群拨开。正要朝里挤去,却又啊了一声,竟尔被迫退开一步。

吕应裳虽非华山第一高手,可也称得上江湖第一流,若有人能将之震退一步,自是一等一的武功,算盘怪大吃一惊,急忙向前一步,喝道:“谁!” 

没人理他,却只有女人的笑声传来,华山二怪定睛一瞧,但见吕应裳面前站了位美貌妇女,若要闯将过去,势必得触到她的身子。这招“男女授授不亲”的绝招使将出来,吕应裳功力再深一倍,却也要给打退了。

眼见师侄束手无策,算盘怪也是无可奈何,苦差事到来,肥秤怪不由舔了舔嘴,淫笑道:“真是麻烦,还是让我来吧。”霎时嘴边泛起冷笑,举趄禄山之爪,便朝前方乱摸一通。

四周人群包围,那妇人正与旁人说着话,分心旁骛,若给禄山之爪全身摸遍,怕也找不出真凶,肥秤怪嘿嘿淫笑,正待施展鹰爪手,猛见那妇女身旁陪伴了一名肥胖男子,瞧那浑身龙袍的模样,却是朝廷第一凶残的鲁王允跖。

鲁王的老婆,简称“鲁王妃”,要是给自己抱个满怀,却是什么景况? 

生死已在一线间,肥秤怪大吃一惊,急忙向后跳开,也是逃得急了,冷不防地闪了神,重重撞上一人。背后那人体型虽也胖大,却耐不住练家子的一撞,霎时飞了出去,压倒了另一名瘦子。

说也奇怪,男人撞女人,便听一声娇唤:“哟”,大人撞小孩,便听一声“哇”,而后呱氐呱大哭,不过这回模样古怪,这胖子瘦子互撞倒地后,却没一人叫疼,他俩互相打量,先是一声“喔”,而后一声“唉”,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嘿嘿!”、“呵呵”、“哇哈哈呀呼呼!”两名男子倒在地下,官帽都坠了地,即还在相互用手指着,口中大笑不休。肥秤怪自己是疯子,没想还有人比他更疯,不由吃了一惊,忙道:“若林,他俩人怎么了?可是给我撞中笑穴了?”吕应裳摇了摇手,示意无碍,众人呆呆看着,只见这两名官儿,相互指了一阵,终于说起话来了。

“对不住啊,大人,久疏秉候!久疏秉候!近日安好啊?”“一切如常,思念殊深!思念殊深!大人您家里呢?”、“过得去、过得去……看,今儿月亮特大啊、”、“大啊、大啊。大人吃过元宵了么?”、“吃了、吃了。吃了七八九十个。” 

元宵夜里废话多,两位大人东拉西扯,华山众人挤在人群里偷听,却始终听不到这两人姓啥名谁,官居何位。陈得福忙附耳过去:“师伯,他俩在说什么啊?像是在胡说八道呢。”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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