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娟儿嘻嘻一笑,瞄了艳婷一眼,笑道:“师姐你一个姑娘家,要向人家请益什么?难不成你也要点状元么?”艳婷微笑道:“咱们女子是不能参加科考的,不过平日多念点书,那也不是坏事。”说着又向卢云轻轻一福,柔声道:“小女子笨得很,只怕日后要多多劳烦卢状元指点了。”
自张之越过世后,青衣秀士便着意磨练这名女弟子,凡事都让她学着打理,日后也好把九华山的门户交给她。卢云见她神态大方,已与那日华山上的羞态大不相同,一双俊目只凝视着艳婷,却是有些目瞪口呆。
艳婷见他望向自己,当下笑道:“卢状元这般看着我,可是要出题目下来,也好考较小妹的资质么?”卢云见艳婷容貌娇媚,身材高挑,全是北方美女的架式,也不知如何回答方才妥适,只咳了几声,道:“这……这倒不是……”
顾倩兮本在一旁含笑观看,待见眼前这名美女落落大方,美艳照人,对卢云又是加倍客气亲近,她秀眉一扬,纤足一伸,已然下场。她笑了笑,问向卢云:“两位姑娘好生玉雪可爱,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可否为我引荐一番?”说着向两名少女微微颔首,以示友善。
艳婷早在留意顾倩兮,不待卢云开口,便已微微欠身,自行回话道:“小女子艳婷,不敢请教小姐大名。”卢云正想介绍,顾倩兮却自行接口,柔声道:“原来是艳婷姑娘,在下姓顾,有缘结识足下,幸何如之?”
这两名少女都是二十岁上下,也都到了嫁人的年岁,只见顾倩兮巧笑嫣然,尽是江南名嫒的温柔秀气;艳婷桃笑李颜,却是北方侠女的艳丽开朗,两人都是红扑扑地娇艳睑蛋,一般玲珑有致的诱人身材,却不得不教卢云这铁头书呆看傻了眼。
卢云见她二人热络:心下甚喜,匆听一人粗声粗气地道:“你们忘了问姑娘我啦!”众人转头去看,却是娟儿撅着一双红唇,看来很是不快,艳婷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的师妹,名叫娟儿,平日最是顽皮捣蛋。”娟儿嗯了一声,道:“好像每回介绍我,从来不曾少了顽皮捣蛋四字,看来我真该反省反省了。”众人见娟儿娇憨,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四名年轻人说笑,不免冷落了青衣秀士,他身居掌门,乃是武林前辈、一派之长,自不该失礼,卢云便向青衣秀士介绍顾倩兮,只是顾倩兮离家出走,卢云碍在顾嗣源的面子上,也不好明说身分,便只说是表妹。顾倩兮听在耳中,甜在心里,心道:“这只驴子有长进了。”此时美女在侧,卢云若想把两人关系撇个干净,她定会翻脸走人。
艳婷听了表妹身分,却是哦了一声,道:“原来顾小姐与卢公子是中表之亲啊!两位联袂到长洲来,莫非是一块儿来探亲的?”卢云正要说明,顾倩兮迳自道:“那倒不定,我此次南下,便是随卢表兄前来上任。他刚接下长洲知州,今日初次进城。”
艳婷虽然聪慧,却没料到卢云已是地方官长,她掩嘴惊叹,道:“原来公子已经是知州大人了,小女子方才真是失礼了。”说着连连欠身。卢云慌忙摇手:“没有的事,快别多……”那个“礼”宇尚未出口,便听顾倩兮笑道:“好说,咱们卢知州方才上任,日后还要请诸位朋友多多照护指教。”
艳婷微微一笑,仰望着卢云,道:“小姐这话言重了,想咱们卢知州高中进士,凭他状元郎的手段,又怎需咱们这些百姓照护什么?”卢云听了称颂,只傻笑两声,不知高低,顾倩兮却淡淡地道:“自来官场险恶,只有无知之徒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便算官居阁揆,也需各路朋友提点,才能久保平安。”
艳婷哦了一声,掩嘴笑道:“是么?卢知州这么谦和,怎么会目中无人呢?这小妹倒是不信。”顾倩兮听了这话,却只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卢云见两名少女相互微笑凝视,艳婷秋波盈盈,顾倩兮也是巧笑嫣然,他心中忽然微微发毛,寻思道:“今日场面有些怪,我还是少惹她们为妙。”
眼见二姝大开杀戒,娟儿忍不住心下偷笑,想道:“师姐就是见不得别的姑娘比她美,看来她与这顾小姐较上劲啦!嘻嘻,可怜姓卢的书呆要给人拿来练功,他可要倒大楣啦。”
女孩儿家有时会暗自比较容貌身材,倘无男子在场也就罢了,一旦众多美女遇上年轻男子,非得将之当作战场,若不验证自己是胜人一筹的绝代风华,那可万万不能罢休的,这道理便与宁不凡、卓凌昭等人比武的心情相同,决计小看不得。寻常人若无杨肃观这等手段见识,过上这等高手对决,绝难全身而退,倘不幸如卢云那般食古不化,怕有大苦头吃了。
果然卢云心中害怕,连忙走向青衣秀士,迳自聊了起来。
卢云咳了一声,道:“昔日华山匆匆一别,一直未曾上山拜会。今日难得掌门前来长洲,且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到寒舍盘桓则个。”青衣秀士尚未说话,那娟儿已然笑了起来,道:“太好了,咱们有地方住了!”
艳婷见卢云远远逃开,如何愿意平白放过?便又走了过去,微笑道:“多谢卢知州了,咱们今夜找不到客店,正自担忧,天幸在这儿遇到你。不然可要伤神了。”卢云最是害怕这名美女,只干笑几声,眼光向地,不敢回话。顾倩兮走了上来,与卢云并肩而立,笑问道:“不知几位怎会忽然来到长洲?可是为欧阳老爷拜寿来着?”
顾倩兮天生聪明,比之卢云,绝不逊色,须臾间便已猜到内情。果然艳婷面露讶异,颔首道:“顾小姐果然灵通,我们这回到长洲来,确实是向此地的欧阳庄主祝寿。”顾倩兮与卢云对望一眼,心中都想:“难怪这许多客店都住的满了,原来都是给欧阳庄主拜寿的。”
艳婷望向师父,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取出一张帖子,交到卢云的手里、这下递帖却是对着卢云而来,顾倩兮自也不便代接,当下退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情郎与这美女间的举止。
卢云接过帖子,一不小心碰到艳婷滑腻的手腕,霎时心下一惊,又见艳婷向自己娇媚微笑,直是明眸皓齿的可人模样,卢云刹那间满脸通红,胸口气血翻涌,跟着倒退数步,缩到了顾倩兮背后。
卢云抚胸喘息,心道:“好厉害的无形掌力,恐怕连宁不凡这等高手都敌不过,我可得小心了。他呼出一口长气,这才取出帖子去看。忽觉鼻中一阵幽香,却是顾倩兮同探头来看,卢云与她粉睑相贴,忍下住又是心中一荡,心道:“这个香味有助于功力提升,闻一闻倒是不妨。”当下拼命调匀呼吸,果然心旷神怡。
卢云咳了一声,想起众人都在一旁观看,连忙收慑心神,朗声读道:“九华山青衣掌门足下:人生七十古来稀,欣逢敝庄欧阳庄主七十大寿,久慕青衣掌门文武全能,高材震世,恭请贵宝山于十月十三敝庄庄主生辰,前来长洲铸铁山庄欢聚。”念了一阵,顾倩兮乌黑的发丝又拂过脸庞,登让卢云再次面红耳赤。
卢云乱咳几声,定了定神,道:“这位欧阳庄主果然交游四海,连长洲客店都给住得满了,看来明日定有一番热闹。”青衣秀士微笑道:“其实我与欧阳庄主只有几面之缘,今日到此,纯是来看一件东西的。”卢云奇道:“掌门千里迢迢地赶到江南,只为看一件东西?”
青衣秀士道:“此次寿宴中,有人送了一件极为重大的贺礼给欧阳庄主,据说靠着这神奇无比的贺礼,便可使欧阳家重新开业,再行炼铁之举。我便是为了这样物事而来的。”卢云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东两这等贵重?居然能有这般功效?”
青衣秀士道:“说来毫不稀奇,乃是一只大铁锤。”
众人颇为诧异,连顾倩兮这位宫家小姐也留上了神,异口同声地道:“大铁锤?”
青衣秀士道:“正是。相传雷帝雷泽手上有一只锤子,以之发天火、落天雷,听说便是欧阳家拿到的这只锤了。想来凭着这只铁锤的种种神力,欧阳家必能重拾往日风采。”
卢云情知说来话长,当下道:“诸位行得也累了,不如先到寒舍歇歇吧!咱们边吃边谈!”娟儿大喜道:“等你这话好久啦!只把我两腿站得酸哪!”众人闻言,都是为之哈哈大笑。
卢云当下引着众人回府,众家丁见有宾客到来,连忙抢上,替九华山诸人安排住房,卢云命人理了一桌宴席,请诸人坐下饮酒,也算替他们接风。
娟儿看着偌大的知州官邸,笑道:“真好!能住这等房子。我也想考个官来做做。”
艳婷笑道:“傻丫头,咱们女子是不能当官的。”
娟儿叹道:“这我也知道,唉,女子不能当官,这是谁定下的讨厌规炬啊!”她发愁一阵,忽地笑道:“没关系,咱们女子不能当官,总能找个官嫁吧!自古皇太后都比皇上强,看我也找个好官嫁了,不把他整治得乖巧,姑娘跟你姓!”
艳婷笑道:“甭去找别的男子了,说不定你的阿傻也能考上进上哦!”
众人听她调侃,纷纷转头去看,只见阿傻已然吃得满身油腻,两手黏脏,他见众人看着自己,便来个咧嘴傻笑,一时更添傻气。娟儿凝视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怜阿傻脑袋不清楚,不然他这般高大威风,便大将军也做得了。”
娟儿活泼可人,对谁都是没大没小,哪知此时忽有伤感,想来对阿傻很是不同。卢云看在眼里,忙劝道:“我看这位兄台的疯病也不是没药医,令师这般好医道,改日不妨请他抽空一试,定有转机。”说着望向青衣秀士,等他示下。
那日灵定身受重伤,若无青衣秀士的精湛医术,早已毕命华山,倘连青衣秀士也没法子医治,那阿傻也只有认命了。青衣秀士望着阿傻,淡淡地道:“不劳卢知州吩咐,老朽早替他瞧过病况。只是此人脑门受过外力重击,若无重大击打,恐怕无药可救。”
娟儿叹了口气,道:“他再好不了,只好请欧阳老爷用那只大铁锤敲上一记了,说不定挺管用的。”那阿傻虽然傻得厉害,此时听得要用铁锤敲打脑门,居然懂得怕,急忙摇手道:“这不成,我阿傻吃亏生意决不做的,娟儿姊姊可别害我!”娟儿秀眉一扬,在他脑门上打了一记爆栗,道:“十两银子,赌你的脑袋禁得起铁锤敲。”阿傻哦了一声,傻呼呼地道:“原来有得赌啊,那多打两记好了。”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顾倩兮也感莞尔。
众人相互敬酒,各自闲聊,卢云想起欧阳家一事,又问道:“先前听衙门中人提过,好似这欧阳家来历不太寻常,莫非他们也与朝廷有旧?”众人听他提起欧阳家,都感好奇,纷纷安静下来,专心听讲、青衣秀士颔首道:“这欧阳家确与朝廷有些牵连。欧阳家的主人名唤欧阳南,旧日做过“江南铸造”,算是朝廷命官,只是在二十多年前,他为了“洪武天炉”一案被人牵连,这才退隐洗手,不复往日风光了。”
卢云哦了一声,奇道:“洪武天炉?那又是什么东西了?”
青衣秀士道:“景泰十年,本朝曾从跤趾夺得一批火器,乃是西洋人造出的赤金大炮,皇上见这些火器厉害,一时龙颜大悦,便命大臣江充依着样式,监造一批相同的火器。”卢云听到“江充”二字,隐隐觉得有些不祥,想来这欧阳家定会吃足苦头。
青衣秀士又道:“江充见皇上甚是看重此事,便从全国各地寻访出一批高手匠人。只是这帮人手艺虽精,但各地的炉火都赚太弱,烧不出同等的炮身材质。此时朝廷有人荐举,言道江南名匠欧阳南炼铁有方,江充便向皇上请命,由这位“江南铸造”起造一座大炉,以供朝廷制作西洋火器。”众人听说欧阳家曾有这等风光,绝非寻常乡绅可比,艳婷、娟儿都是习剑之人,无不想拜见这位当代闻名的炼剑宗匠,也好见识一番。
青衣秀士又道:“朝廷听得江充的建言,自是大喜,立即拨下十万两白银起造,那欧阳南见皇帝如此看重,自也卯足全力。他苦心意旨,专程捡了一块祖宗留下的风水宝地,这地风力强盛,四季不歇,又兼灵性奇重,乃是世所罕见的铸铁好地,在这地方起造的铸铁炉,自也是千年罕见的名炉了。”他见众人聚精会神,又道:“想那欧阳南何等身分,以他宗师地位,尚且耗了两年功夫,花费无数精神,这座神炉自当是天下无双、旷古难见了。眼看欧阳家便要大展鸿图,谁知道福兮祸所倚,好容易炉座完成、初次启用之日,皇上便下令封炉,不准欧阳家再行铸造之举。”
众人听到此处,无下大奇,不知欧阳南何以这般倒楣,卢云沉吟道:“莫非是江充这奸臣搞鬼么?”青衣秀士摇了摇头,道:“江充作恶虽多,这事却怪他不得,纯是欧阳家自惹祸端。”顾倩兮向来聪颖,略加推测,便问道:“这样听来,可是欧阳家的炉子做得不好,这才引来皇上震怒?”
青夹秀士叹了口气,道:“顾大小姐所言恰恰相反。这欧阳南号称当世第一炼铁手,手艺怎会不精?说来说去,只怪这炉子做得太好了。”
众人哦了一声,都感不可思议。青衣秀士又道:“当年大炉初成,欧阳南立即定名为“洪武天炉”,一来感念太祖恩德,二来彰显此炉的非凡,他若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自也不敢擅用这个名字。那日点火启用之时,满朝大臣来了大半,都要看一看这座“洪武天炉”的威力。”说到此处,青衣秀士只咳了一声,却不再言语,众人听得兴起,都想知道后情,娟儿忙摇着师父的手,追问问道:“后来怎么了?师父别卖关子啊!”
青衣秀士叹道:“那日炉火一点上,就把欧阳南的铁钳烧融了。”众人心下大奇,惊道:“把铁钳烧融了?”
青衣秀士道:“正是。这座“洪武天炉”焰火腾烧,色做青白,任何质料的铁钳都耐不住一烤,东西可说是有进无出,那日皇上本来下令,要欧阳南先打出一批火枪,谁知炉火一升,便降不下来,他想尽办法,却都取不出埋头的生铁,最后只好用大水泼熄炉火。”
卢云叹道:“那可惨了,这堆生铁必成废铁了。”青衣秀士道:“非只如此,那炉火好生凶猛,竟把模具、铁料全数烧为烂渣,不堪再用。江充闻讯,自是大怒欲狂,当下亲来责问,那欧阳南面对权臣责难,不说自己手艺不到,反说天炉灵性太重,性子倔傲,不愿烧制凡俗兵器云云。江充听了这妖妄之言,想起十万两白银无端给糟蹋了,只气得他七窍生烟,终将欧阳家的大儿子充军,以敬效尤。”
卢云听了这段往事,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天炉性子太傲,这话实在也太玄了点,无怪江充会大发雷霆。”自古铸剑师多喜灵异气象,每将妖妄传言附会于名剑宝刀之上,想来欧阳南虽是武林罕见的铸剑宗师,却也难脱这等迷信,只能算是自取其咎了。
青衣秀士颔首道:“也是侥天之幸,欧阳家少了儿子,却还保住首领,整整过了二十来年,终给他们找到了一柄神槌。传说这柄槌耐得住烧烤,无惧天火锻冶,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欧阳家既有神锤,便要在明日傍晚复业,重新开启这座“洪武天炉”了。”
卢云听得目瞪口呆,他定了定神,忙道:“看这天炉如此神妙,到时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娟儿掩嘴笑道:“照啊!到时你卢知州是小卢看大炉,两只炉子干瞪眼了。”她知道卢云个性温文,绝下会无端生气,便随口开个玩笑,倒也没有恶意,只是卢云和善敦厚,顾倩兮就不一定好惹了,娟儿偷眼去看,果见顾倩兮睁着大眼望向自己,娟儿有些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