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英雄们- 第56部分

100　寂灭（）　
“损失怎么样？”

　　　　依旧是那机械的声音响起。维克托的声带早就被他升级，因此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如水一般的平稳和单调。他的面具从废墟中挣脱出来，随之还有他那黄铜的盔甲身体。建筑钢筋和灰尘簌簌落下，不过维克托的眼神――那黄色的面具灯光，倒是正常闪亮着，这让废墟中依旧喘息着的祖安人感觉到一丝安稳和希望。

　　　　“海克斯的赐福是永恒！”一声口号从废墟中传来，图奇从废墟的缝隙里灵巧从容地钻了出来，“这些真的是皮城的入侵者吗？那些所谓的和平主义者竟然敢和我们宣战？”

　　　　“也许我大概明白他们的想法，”维克托说，“不过就像现在发生的一样，战争毫无疑问，已经来临了。”

　　　　“损失？谁还考虑什么损失？”一个光头掀开了两块巨石，他嘶声力竭地吼叫，“我的实验室被毁了！我的药剂珍藏被毁了！我最新的试验进度被毁了！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要反击！我要那些敌人在我的药剂下生不如死！”

　　　　光头的确气愤，他忍不住随手甩出两个玻璃瓶，一个瓶子砸在了钢筋上碎裂开，绿色的药剂流了出来，钢筋冒着青烟被腐蚀掉，而图奇则是本能地后退跳跃开。

　　　　面对祖安最毒的药剂师，哪怕是图奇都要小心对待。

　　　　“辛吉德，你安静点。”维克托制止住了暴走状态下的辛吉德，“有一个问题诸位想过没有我们是在地下两层的位置，但是却被炸弹给袭击了？”

　　　　维克托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维克托的科技大厅，实际上就像是诺克萨斯的军部，德玛西亚的皇宫一样，是祖安的最高决策机构。而这个最高决策机构，是处于祖安一号堡垒的地下两层，全封闭的房间是由黑曜石构成，黑曜石外浇筑了先进的合金。原本就是战时修葺的一号堡垒，是为了面对各种严峻的形势。但是处于地下两层的大厅，这个最安全最坚固的地方，竟然被袭击了，此刻还活着的抬起头来，都能看到脑袋顶上那巨大的大坑之上，战舰如同蝗虫般飞过的天空。

　　　　“这样的炸弹，难道是皮城人的新科技吗？”图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如今只剩下一片晶片的眼镜说道。

　　　　一时间，废墟之中陷入了沉寂。除了零星的灰尘和石块在众人的脑袋上落下，似乎空气都在图奇的问题后凝固。

　　　　“不可能！我们间谍没有一点儿消息，他们皮城的新科技我们怎么会不知道？”辛吉德依旧难以忍住那暴躁的声音。

　　　　“不，不是新科技。”维克托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x…100。”维克托的语调啊没有变化，但是大家都从他那面具之下传来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凝重。

　　　　“x…100？这是什么”辛吉德说。

　　　　“x…100？”图奇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的。x…100。皮城人的终极武器。他们竟然试验成功了。”维克托面具上的亮光也似乎在这一刻黯淡了些。

　　　　大家这才反应了过来，每一个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就像皮城和祖安是永世的死敌一样，他们似乎永远都在和假想中的死敌进行军备竞赛。每一方都在武器的研发上投入了罕见的心血和惊人的金钱。他们永远都在追寻着一种武器，可以在除了英雄竞技场外，能够通过战争的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死敌。

　　　　而x…100，则是祖安的间谍在几年前查明的一个代号。据说是皮城人研究出的最新科技，能够一次性地毁灭祖安。

　　　　可是这个无论祖安的间谍如何调查，他们最多都只能查明，这个代号似乎是和炸弹有关。因为刺探的无法深入和表面和平的一直持续，这个代号在祖安人的眼里也逐渐被遗忘了。

　　　　直到维克托开口。

　　　　能够炸毁维克托的科技大厅的，威力如此巨大的炸弹，应该就是那个从来都没有调查清楚的，一直隐藏在神秘背后的x…100。

　　　　“反击！那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反击！”辛吉德再次咆哮，“我们也有自己的终极武器。这一次，我们要把皮城的悬浮城市从空中给炸下来！”

　　　　“先把我们的人集合了再说吧。蒙多那个家伙还没有来吗？”维克托一边说着话，他的背后隐藏的喷气口里喷出了火光，”先出去吧。”

　　　　红色的火光载着维克托，祖安的最高领袖便飞出了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地下深坑，飞到了地表之上。

　　　　“这是”

　　　　“我的天”

　　　　“我们的人呢”

　　　　地表之上的一切，让这些祖安的英雄们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身经百战的他们也从来没有料到，他们的眼前会出现这么震惊的一幕。

　　　　炼狱。

　　　　放眼可及的范围内，全部都是一片焦黑的景象。原本地表的建筑全部都不见了，那些高耸的烟囱，巨大的厂房，轰隆的炼金炉，全部都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现在所能看见的，只是地表的一个又一个深坑，和那些深坑的焦黑色，泥土都被高温烧成了赤黑的晶体，而还有一些看不出样子的残余，仍在缓缓地冒着黑烟。

　　　　令人震撼的是这一切发生之快。前一刻，当维克托在大厅里联系蒙多发出警告的时候发生了爆炸，而后只有半刻钟的时间，地表上的一切就都没有了。

　　　　而且没有人的存在。

　　　　虽然祖安的最高层几乎都不能用人类来形容，因为像维克托，辛吉德这样的人，或多或少都用科技改变了自己的身体。但是祖安的底层，那些奴隶，工人和大部分居民，都还是人类。

　　　　但是现在看来，这片焦黑的地面上是不会有任何人存在的。

　　　　那么更加令人恐怖的联想让维克托都陷入了沉寂。

　　　　人到哪里去了？

　　　　x…100，把所有人都消灭了？

　　　　“开启搜寻模式。”维克托说话间，他的眼睛里射出了绿色的射线。

　　　　射线发散开来，形成了一个绿色的网幕。网幕在地面上扫射，从最近的地表，像远处的荒芜蔓延开去。

　　　　“发现一个。”

　　　　维克托再次飞起。等待他落下之后，他的机械双手从地表掀开一片黑色的巨石，而那石头之下，竟然还有一个人影。

　　　　这应该是一个工头级别的人类。因为他还穿着祖安工厂的制服，头上戴着专属于工头的头盔。大概也是因为工头的头盔，才让他在巨大的撞击和爆炸之下，幸运地活了下来。

　　　　工头的四肢都已经断裂，鲜红的血浸透了他的制服，混合着焦黑的灰尘，呈现出一种难看的紫红色。虽然说他已经无限接近于死亡，可是他还有一丝微弱的喘息，因此才能被维克托发现。

　　　　“还活着吗？”维克托机械声音响起，“回答我。”

　　　　“大人大人”

　　　　原本卑微的工头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维克托，这位祖安的统治者之一。他那几乎寂灭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儿神色，他想要回答，想要让这位无所不能的大人物抢救一下自己。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法说出话来。声音在他的喉咙里徘徊，他只是说出了两个简单的音节，瞳孔便彻底地散去了。

　　　　狰狞的神色出现在了工头的尸体上。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工头的皮肤迅速地萎靡，他的制服，头盔，也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仿佛有看不见的火在工头的体内燃烧，要把这仅存的一切都彻底地抹灭掉。

　　　　“发现什么了？”图奇赶了过来，他在维克托的身边说道。

　　　　可是工头不见了。地表上再次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堆黑色的灰尘，正在被风缓缓地吹开。

　　　　“是x…100。毁灭了一切。”维克托抬起了头，他看到那些如同蝗虫一样的战舰仍旧在天空中盘旋，而且一个又一个的舱体从那些战舰上分离了开来，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缓缓地落下。

　　　　“找到我们剩下的力量。”维克托对图奇等家伙说到，“我们的战斗，现在开始了。”

101　开火（）　
蒙多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距离这种深沉的晕眩，剧烈的头痛，和头颅内摇晃的骨裂声已经太久了，似乎还是在许多年前，他在竞技场内血战对面五名英雄时才有体会。

　　　　睁开眼，首先他感到了极其眩目的光，强烈的光芒让他眼泪都快要溢出来，接着让他以为自己到达了天堂之内的圣地，可是重影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天空由极度的眩亮接着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红黑色，可是这一次，在那红黑色的天空之下，还有如同蝗虫入侵一般，遮天蔽日的皮城人的战舰在盘旋。

　　　　“这是什么？”

　　　　蒙多吃力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接着看到，自己处于一个深坑之中，当他爬出深坑，眼前的一幕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片疮痍，一片黑色，寂寥，让人感到虚无的废土之地。祖安的一切都在地表上被抹除了，只剩下还在散发着残热的土地，还有一道道袅袅升起的黑烟。

　　　　“人呢！都给我出来！”蒙多的嗓门一向很大，他大声地吼着，可是却没有人回应他。没有祖安的士兵，工头，人民，甚至连他的那些货物都没有。

　　　　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

　　　　“噢，维克托！我要去科技大厅。”蒙多突然记起了在遇袭之前，维克托下达的命令。

　　　　可是他放眼四顾，却再也找不到去科技大厅的路。那座矗立在祖安的最中心的宏伟建筑已经不在，更何况科技大厅是位于地下的，这让蒙多在地表之上寻找到位置更是难上加难。

　　　　“该死的，这都是些什么。”蒙多从附近的废土中勉强找到了一柄还能看出形状的斧头，于是他拎起了这斧头，跌跌撞撞地朝着不知道方向的远处跑去。

　　　　“将军，所有的炸弹已经投掷完毕。第一阶段的战果正在统计中。”

　　　　年轻的副官站在将军的身后，他看着将军那沉默不语的背影汇报道。

　　　　说是战果统计，现在看来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因为将军站在军舰的舰首看得格外清楚，原本的祖安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色深坑，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口就在刚才的第一轮进攻中灰飞烟灭。研发部门的报告并没有夸张，x…100的威力恐怖得让将军都有些后怕。

　　　　瓦罗兰大陆的强大势力，皮尔特沃夫人数百年来的宿敌，竟然在半个小时之内灰飞烟灭。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上百万人的死亡，一个势力的覆灭，眨眼间就发生了。这比传说中的恶魔入侵还要恐怖吧？这样的手段，如果再复制一次，复制两次呢？

　　　　如果自己控制的这支军队，飞临诺克萨斯，甚至德玛西亚呢？

　　　　将军还在思索着，副官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将军，我们的地面作战部队发来的询问，第二阶段的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噢，原来皮城人的进攻，远远还没有结束。在皮城高层的设想里，当x…100把那些祖安的奴隶，工人，士兵们都消灭了以后，皮城人的士兵便会空降到地面，他们将把这片土地再血洗一次，那些躲在地堡里的人们都会被揪出来消灭，还有那些英雄们那些祖安人的高层，他们才是这次战斗的最终目标。

　　　　“开始吧，把我们所有的士兵都投放下去，按照计划进行。”

　　　　将军已经麻木了。他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当他确认了投弹之后，他仅存的那一点道德和良心便彻底地被封印了起来，

　　　　“将军命令确认，所有地面部队准备空降。”

　　　　在皮城战舰的下方，是一个又一个的投放舱。投放舱里密密麻麻地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们，他们就像沙丁鱼一样，被塞在了一个个密不透风的舱体内。

　　　　每一名士兵接到的命令都是一样，也很简单。

　　　　消灭地面上一切的残余生命。无论是谁。

　　　　如同罐头似的投放舱一个个从战舰分离，从天而降，仿佛骤雨，又像是坠落的陨石。

　　　　“第一纵队集合！”

　　　　在投放舱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之后，士兵们从投放舱里鱼贯而出。他们第一眼当然也是震撼，可是军人的天职让他们还是迅速地列队。

　　　　第一纵队是皮城人的老牌精锐部队，他们的绰号便是“地狱伞兵”。在过往和祖安的无数次战斗中，他们都是功勋卓著，战绩辉煌。可是作为一支老牌部队，入侵到祖安的土地上，这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即便敌人的土地，此时已经只剩焦土。

　　　　一名士兵也迅速地站好了队。和旁边那些士兵相比，他的头盔似乎有点儿大，露出了之下天蓝色的发尾。

　　　　“我们的任务，以这儿为圆心，辐射三公里，把那些如同老鼠般讨厌的祖安人一个个揪出来，消灭！”纵队长官在咆哮，每一个士兵都热血沸腾，因为上百年的宿命之战，似乎要在如今他们的手中迎来终结。

　　　　“快看，这儿有一个地堡！”士兵们惊呼。他们手中的探测器发出了明亮的光，接着数个士兵用铁铲挖掘了一会儿，原本焦土般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地道的入口。

　　　　“肯定是祖安那些有钱的家伙。我们要杀掉他们！”

　　　　“哈哈，终于可以杀掉那些祖安人了！”

　　　　士兵们咆哮着，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通红的，谁也不知道这些一心追求科技和平的皮城人，为什么这一刻却像是嗜血的怪兽。

　　　　在战前的动员上，每一名士兵都被告知，在祖安，那些上层人的别墅和住所之下都有防空设施。因此他们现在主要精力也是挖掘出那些地洞和堡垒，然后将那些上层人一网打尽。

　　　　轰隆。

　　　　在海克斯的突击枪的攻击之下，看似坚固的铁门并没能坚持多久，铁门炸裂了开来，阳光和士兵们的目光一同涌进了铁门之后的这个地洞。

　　　　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这个地洞并不是那些祖安高层们修葺的宽敞防空洞，地洞并不深，更像是一个浅浅的地道。窄小的空间内，数十个祖安人如同仓鼠般挤成了一团。

　　　　这些人并没有穿着制服，这也意味着他们并不是祖安军方的。而且这些人中还有老人和孩子，从他们的举止和衣着来看，也并不属于富人，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他们如同看着怪兽一般地盯着这些高高站立在地表的皮城士兵们。

　　　　“他们怎么是一些这样的人？”有的士兵开始嘀咕，虽然他们对于杀死祖安人都热血沸腾，可是怎么说都和想象的不一样。这些人，可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弱者啊。

　　　　“他们，应该都是平民吧？”有的士兵接着说。

　　　　“队长呢？我们要动手吗？”议论在士兵中传开了。

　　　　“我们的任务！是消灭一切的祖安人！”

　　　　纵队长的话恶狠狠地从远处传来。士兵们如同潮水般散开，给纵队长让开了一条路。

　　　　纵队长走到了士兵们的最前面，他咆哮的声音也随之停歇。

　　　　虽然他接到的命令是消灭一切生物，他也对于这样的情况有所准备，但是当他看到地洞的最前端，两个脏兮兮的孩子看着自己的无辜眼神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要当着这么多伙伴的面，亲自射杀这些平民？

　　　　队长的手指扣紧了突击枪的扳机，松开，又扣紧，又松开如此反复，队长的内心开始了挣扎，如同两股剧烈的风暴在心中冲撞。

　　　　砰。砰。砰。

　　　　有节奏的声音响起。

　　　　士兵们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有经验的士兵们都知道，这如同爆豆子般炸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