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的左侧有一个山洞,洞口安装了一扇大铁门。
疯子看到那扇铁门就哇哇喊叫起来,叫得无比惨烈,似乎见到了让他极其害怕的东西。
山洞里面也隐隐传来一些声音,像是人的叫喊声,又像是野兽的嘶吼。
罕波拿出钥匙,打开铁门上的锁,把疯子带了进去。
洞里七拐八弯,很快就黑了。
罕波拿出手电照亮,在前面带路,另外三个人架着疯子往前走。
山洞里的声音响亮起来,听得真切,是人的呼号。
“吵什么吵,吵得老子烦躁!”
罕波骂了一句,手电往前照。
在手电的光里,可以看到前面有一条河,河边的洞壁上挂着许多铁笼子。笼子的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外面。可以看到有些笼子空着,有些笼子里有人。叫喊声正是从有人的笼子里发出来的,在溶洞里回荡着。
罕波淌水过去到了一个空笼子那里,用钥匙打开笼门,让人把疯子关进去。疯子这时候好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出声了,乖乖地进了笼子,双手抓住铁条,半个身子浸在水里。
旁边一个笼子里的人叫起来:“罕波!你不是个东西!你把我关这里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罕波不耐烦地说:“罕赖子就你叫得凶!你再叫我就不给你送吃的。”
罕赖子就求他:“罕波爷呀!咱是自己人呀,你干啥关了我哩?”
罕波说:“你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你为了一个疯婆娘,去得罪了姓史的,怎么会把药婆给害了?”
罕赖子说:“我哪知道会弄成那样!以前不也这么干过?又没得出事!”
罕波说:“那能一样?你特么的就是侉子坝的人,难道不知道姓史的是干嘛的?”
罕赖子哀哀地叫:“我知道错啦!罕波爷你放我出去,叫我干啥都成!”
边上几个笼子里关的是罕赖子的爹和那几个兄弟,也都一齐哀求罕波:“罕波呀,都是本家哩!不能这么对我们呀!”
罕波说:“也不是我要关你们,实在是药婆发了话。她现在气头上,等过两天她气消了,我再求求她,把你们放了。”
罕赖子哭道:“那你好歹给我换个干净点的山洞,这笼子里都是水,要睡觉都不能睡,再关两天我就烂哩!”
罕波说:“一会儿水位退下去,你就可以躺下睡了。不过别怪我没警告你啊,现在水位还没涨,等涨水的时候,你就只能露个鼻孔喘气了。”
他说完把关疯子的笼子锁了,回头就走,只留下罕赖子他们一群人的哭喊声在身后的黑暗里回荡。
和他同来的三个人里有人问:“罕波哥,这山洞是谁弄出来的,够绝的啊!”
“这你们就大惊小怪了吧!这种猪笼子,二战那时候就有啦,日本人发明出来关战俘的。有的在山洞里,有的在河里,反正得有水。山洞里的最好,不用人看着,地下水退下去的时候,笼子里是干的,可以睡觉。等水涨起来,笼子就只有十来公分在水面上,想喘口气都难,水里面还指不定有什么东西,那罪遭的”
罕波在小弟面前卖弄着他的见识,“缅越那边像这样的猪笼子可多啦,听说金三角那边更多。我们这边现在就少见了,以前在山里发现的,都被当地人把旧铁笼子拆出来卖废铁了。”
“药婆为什么要把人关在这儿?”
“嘿嘿,不知道了吧!你们要是被关在里头体验几天就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知道监狱里的犯人犯了错怎么惩罚的吗?”
旁边一个汉子说:“我知道,听说是关禁闭。”
“对喽,就是关禁闭,俗称小黑屋。”罕波说,“不管你是什么人,再厉害再能扛,往小黑屋里一关,三五天后放出来,准保服服帖帖的,听说关得时间久了的人可都疯了!”
“难怪关在这里的都是疯子,我以为本来就疯的,原来是被关疯的。”
“但人疯了不是更野吗?为啥这些疯子个个都听药婆的话哩?”
“药婆是药师佛转世你不知道啊!”
“听说药婆有个师妹,比药婆还厉害,而且长得妖气,男人看一眼就硬翘翘哩!”
“真的假的?啥时候让咱也看上一眼!”
“不说哩不说哩,说多了容易出事,看看笼子里那些人的下场”
“唉,罕波哥,那几个人怎么不叫了?”
“什么?”
罕波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山洞里安静的很,只有他们几个说话时的回音嗡嗡嗡响。
“咦,稀奇哩!这几个龟孙儿莫不会死了吧?得回去瞧瞧。”
他们就照着手电往回走,可是走着走着发现不对了。
这山洞虽然七拐八弯的,但进出过很多次,又没有别的路,不会走错,可走了这许久,居然也没有走到挂猪笼的地方。
手电闪了几闪灭了,好像是没电了。
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罕波大哥,咋这么黑呀?我害怕!”
“怕啥哩!胆小鬼!”
罕波说是这么说,自己心里也毛毛的,总感觉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他摸出身上的打火机,打着了火。
火光亮起,在幽深黑暗的洞穴里就像暗夜里的一颗星,除了更增添神秘之外,毫无作用。
过了一会儿,打火机烧得太烫了,烫到了罕波的手。
罕波“哎哟呦”地叫着把火机扔了。
火没有灭,打火机在地上滚出去老远。大概是摔漏气了,火苗一下子串起来老高。
火光里,罕波看见洞穴深处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浑身只挂着几条丝样的布条,遮挡住了关键部位,曼妙玲珑的身材曲线在火光里勾人无限遐想。
罕波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多看。他甚至没看清女人的脸长什么样子,只看见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身后散开,像魔鬼般伸向四周的黑暗里。
第117章 这是谁的梦()
在幽暗的山洞里看见一个妖娆而又诡异的女人,这明明是件极恐怖的事情,罕波也确实吓出了一身冷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面却痒痒的,某些原始的欲望正在被激活,化作虫子噬咬着他的心脏。心脏狂乱地跳动着,血液像洪水般一波一波地冲击身体的窍穴。
罕波感觉自己快要被胀破了。
如果这时候他往旁边看一眼,就会发现他的三个同伴,此刻都满脸惊怖的站在那里,鲜血正从他们的七窍流出来。
可惜罕波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他的眼睛完全无法离开女人的身体,脚也挪不动步子。
打火机的火早就灭了,可奇怪的是山洞里并没有变暗,而是白蒙蒙的亮,就像没有太阳的阴白天。
罕波感觉脸上有点湿热,用手抹了一把,发现鼻子正在流血。
他捏住鼻子,想要阻止流血,然而整张脸都开始发涨,眼球都快要被挤出来了。
接着,鲜血就从眼角、嘴角、耳朵里溢出来,顺着他的脸颊、脖子缓缓流淌,又嘀嗒嘀嗒地滴落到地上。
一直汹涌澎湃的心脏仿佛泄洪后的大坝一般,压力顿减。
终于可以放松了!
他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他听到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得响。
青木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一个精神力真正强大的人了。具体有多久?连他自己也记不起来。或许,他压根就从来没有遇见过。
所以,他看着杜鹃跳窗而逃,却并没有急于拦下她。
他只是慢悠悠地下楼,然后从后门走出去。
在一场看似轻松的意识较量中,青木赢得并不轻松。他已经把杜鹃摁进了两重梦境,但她还是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清明,最终成功醒来。
杜鹃逃跑的时候虽然慌乱,却并不显绝望。
在身后的小木楼垮塌在大火中,而她面对山壁无路可走的时候,她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所以马上咬碎了舌尖,一口血喷出去,那条铺满腐叶的山沟就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熟悉的道路。只要到了后山的那个溶洞,那就是她的天下,谁也不能奈何她。
“有种你就跟我来。”
她一边跑一边朝身后的青木喊,在到达山洞前还停下来特意等了一下,直到听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才放下心来,一闪身进了山洞。
山沟里的腐叶让青木很不舒服,不仅是因为随时需要注意下脚的位置,更主要是这腐叶底下隐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到了山洞口,青木忽然觉得一阵恍惚,就像被人催眠了的感觉。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因为他从不做梦。
青木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没有阳光。他记得刚才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山洞口的铁门开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洞穴里非常潮湿,阴冷的空气直刺人的骨头。
青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刚才还开着的铁门关上了。胳膊粗细的铁条将洞里和洞外分割成了两个空间。
这场景似乎有点熟悉,不过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青木本来就是个懒得想事情的人,何况此时,他已经肯定自己掉入了某个梦境里面,所以必须时时刻刻小心地保持意识的清明。
他确定不是自己的梦,也不太像是杜鹃的梦。因为杜鹃的精神力量他已经领教过了,从刚才洞口的天空来看,这不是杜鹃的力量所能达到的。
梦境的空间延伸依赖于精神力的大小。
做梦就像在一座黑暗的山里挖洞,你不但要把周围的岩石和泥土挖空,还要调取记忆,在这个空间里像搭积木一样创造出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你的力气越大,就能把这个空间挖得越大。
有时候,精神力很小的人也能做关于大海、星空这样看似庞大的梦,但那只不过是意识上的自我欺骗,或者是醒来后脑补的,就像在天花板上贴了一层星空海报。
是杜鹃的师父杜瓦来了吗?
青木很想领教一下真正的高手。所以他没有退出去,而是往山洞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反而亮起来,只不过始终有一种苍白而不真实的感觉。
没多久,青木就看见了像白发魔女一样的杜鹃,站在溶洞的中央,银白色的头发诡异地向身后四周的方向散开来。
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罕波和另外三个陌生男人倒在地上,七窍流血,面目极其可怖。
青木皱起了眉头。
“你还真敢进来!”杜鹃脸罩寒霜,语气冷厉,一点也不像小木楼里那个浑身散发香味的女人。
青木说:“杜瓦呢?”
杜鹃冷笑道:“对付你难道还需要我师父出马?”
青木摇头道:“你还制造不出这样的梦境,叫你师父出来吧。”
“你既然能意识到自己在我的梦里了,又怎么会认为我制造不出这样的梦?”
“你的精神力我已经领教过了,要在梦里做这样一个深邃的山洞倒是不难,但我分明是在溶洞口的时候就已经入梦,那洞外的山和天空你做不出来。”
青木感受着洞内嘶嘶转转的阴风,“而且,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以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把我拖进梦里。”
“哈哈哈”杜鹃狂笑起来,“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一点见识都没有。难道你不知道意识的力量是可以借助特殊环境和阵法来加强的吗?”
“阵法?你和那可怜的药婆子一样以为自己在修炼什么法术吗?”
青木说是这么说,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春月花园那栋排屋里的十二面镜子。
“你不相信?”杜鹃迈步朝青木走来,山洞里的风大起来,吹得她身上的布条和身后的头发一起飘荡起来,“我知道你的精神力很强大,强大到在我的梦里改变梦境规则而我却不知道,但是你现在可以再试试看,看你还能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地控制你的力量!”
不用杜鹃提醒,青木早就发现了,周围的空间凝固如胶,稍微用一下意识的力量,就遭受到一股极强大的反力。
普通人的梦境是不接受自己以外的意识体的存在的,除非那个意识体比做梦者的精神力量要强大很多,否则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反噬,最终的结果多半是随着梦境空间的坍塌,两个意识体同时经历跌落深渊的噩梦而退出。
强者遇到强者的时候,就不是同时退出那么简单了,那是一场催眠与反催眠、控制与反控制、规则与反规则的较量,也许你刚刚还在他的梦境里,一会儿就被对手催眠而进入了自己的梦。
青木不相信杜鹃会突然变得那么强。但如果不是杜鹃,那阻止他改变规则的力量来自哪里?
第118章 群体梦境()
杜鹃呵呵笑着,一步一步朝青木走来,可是奇怪的是,她和青木的距离正在拉远,就像她是在后退一样。
没多久,她和青木之间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边的崖壁上挂着许多铁笼子,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水面上。
笼子里关着人,大多数蓬头垢面,有的趴在铁栏杆上哀嚎求救,有的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外面的人,有的表情麻木一声不吭,还有的倒吊在笼顶像个猿猴。
较近的几个笼子里关着的人青木认识,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救了虞美人的疯乞丐,还有罕赖子一家人。
疯乞丐双手吊着笼子顶上的铁条,低着头看着正在慢慢上涨的地下河水。杜鹃和青木出现的时候,他只是朝他们瞟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就像动物园里看惯了游客的猩猩。
而罕赖子却拼命大叫起来:“青木!你是青木老师!对吧?是这么叫的吧?我是罕赖子,快救我出去!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是我错了!”
他用手用力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不该买女人,我知道那是犯法的,我错哩!都是药婆害我的呀!”他又往脸上抽了一下,“我更不该去追你们,不该打史警官!我不是人!我错哩!我情愿受罚,我去坐牢!你快救我出去!”
看到这些人,青木更加疑惑自己身处的这个梦境的来源。
他一直怀疑这是杜瓦制造的梦,但杜瓦怎么会认识罕赖子?罕赖子只不过是侉子坝一个和药婆买过女人的小人物,连喽啰都称不上。
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在梦里创造出一个她不认识又真实存在于世上的人。对罕赖子这样的人,不要说杜瓦,就算杜鹃估计也是懒得看上一眼的,又怎么会在自己的梦里创造这样一个角色?
何况这也不能给青木制造什么心理上的障碍,如果要迷惑他的话,应该创造一个史大壮或者虞美人出来才对。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罕赖子的确在这个梦里。
这里的人,包括罕赖子和那个疯子,还有刚才看起来已经死在洞里的罕波,这些全都是真实的意识体。
他们都在同一个梦里,或者说他们在做同一个梦。
这是一个群体梦!
青木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个人再强大,他的精神力量也是有限的,所能创造的梦境空间也有限,但如果把很多人的精神力叠加到一起,或者说,把很多人的梦境空间连接起来,那么即使都是普通人,也可以创造出非常庞大的梦境空间。
但是这样的梦只在理论上存在。
在现实当中,让两个人做同一个梦,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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