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站在尸堆前祈祷,等待着点火。
司徒突然问道:“伊万,你们确定都齐了吗?我好像没看到罗纳德·科恩!”
伊万看着佩特鲁说:“哈尔西和罗纳德的尸体是佩特鲁搬的。”
佩特鲁却摇头:“哦不不不,我只搬了那个中校的尸体,我没看见罗纳德·科恩,我还以为是你搬走了。”
伊万说:“我没搬。”
“可是,里面的确是没人了。”佩特鲁十分笃定地说。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我们再回去找找。”
佩特鲁和伊万乘着木筏回去了。人们等了很久,也没见他们回来。青木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说:“我们也回去看看。”
四个女人留下来看管尸堆,他和司徒一起回到了大船上。他们进入舰桥,然后下到底舱。清空了尸体后,船舱里的空气似乎好了很多,但他们什么也没找到,就连伊万和佩特鲁也不见了。
他们检查了大部分舱室和角落,又在每一层舱里都喊了一遍,没有任何动静。等他们回到甲板的时候,发现苏蕙兰和杜瓦也过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久不出来?”苏蕙兰问道。
青木说:“佩特鲁和伊万不见了。”
“不见了?”苏蕙兰感到十分奇怪,“你们找全了吗?”
司徒说:“这么大艘船,我们两个人要找全不可能,但他们如果在船里,我们那么大动静,总该给我们点回应吧。”
“会不会他们已经出来了?”她不知道伊万如何,但对佩特鲁了解颇深,要想让这家伙无声无息的消失可不容易。
“有这个可能,但他们能去哪儿呢?”
青木忽然想起苏蕙兰和杜瓦一过来,岸上只剩下了拉里夫人和爱丽丝,隐隐觉得不妥,便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苏蕙兰说:“留我们几个女人在那里守着一大堆死人,你还好意思问啊?”
司徒不无担忧地朝岸上看了一眼,“本来有你和杜瓦在,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但现在只剩下夫人和爱丽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岸上忽然亮起了火光。
第638章 生死都不见,悠悠廿一秒()
火光一开始还不甚明显,但很快就变成了汹汹烈焰,黑烟升腾而起,虽然隔着半个湖面,依然看得清楚,要不是自己选的地势,知道那里火势不会蔓延开去,真担心这火会吞噬整片山林。
受了惊吓的鸟一群接一群地飞起,仿佛有大批的猎人闯入了它们生活的领地,又好像在传递火灾的消息。
“她们怎么提前点火了?”司徒望着远处,不禁皱眉问道。
苏蕙兰却觉得这没什么,说:“大概是看我们这么久不回去,担心出事,就先点火了吧。反正要烧的,先烧了也好,罗纳德科恩的尸体找到后另外再处理好了。”
青木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上。想想也是,让拉里夫人和爱丽丝守着几百死尸,而自己这边又在船上这么久没给她们消息,任谁也要心里发毛。尸体反正要烧,先烧了也没什么。
不过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他见司徒也同样面色凝重,似乎也有疑虑。他说:“先把夫人和爱丽丝接回来,然后慢慢找佩特鲁和伊万的下落,我们现在不宜分开。”
司徒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就一起划着船上岸,那时候拉里夫人和爱丽丝已经在岸边等了。她俩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但又不完全一样。拉里夫人面上带着疲倦的苍白,好像生了病一样;而爱丽丝则一脸恐慌,仿佛受了惊吓,脸上还带着因紧张而心跳加速后的潮红。
“你们没事吧?”司徒问道。
“夫人有点不舒服,会不会病了?”爱丽丝焦急地说。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苏蕙兰过去帮她扶住拉里夫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爱丽丝说:“我也不知道。你们走了没多久,夫人就说头晕得厉害。我给她喝了水,也不见好转,眼前那么多死人,天上虽然有太阳,却没有阳光射下来,一切都阴森森的。我很害怕!”
杜瓦过来抓住拉里夫人的手腕,说:“让我看看。”
青木知道杜瓦医术高明,当年的药婆只是被她随便指点了一下,就能被芒甸人当作救命的菩萨,可惜走上了歪路。
“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拉里夫人虚弱地说。
杜瓦皱了皱眉头,说:“可能是最近休息得太少了,我们连日夜都分不清,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她忽然又一把抓住爱丽丝的手,说:“来,我也给你看看。”
爱丽丝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回缩,但杜瓦抓得很紧,她没有挣脱,便顺从地任由杜瓦给她号脉。
杜瓦的眉头皱地愈发紧了。她一边号脉一边问:“上面谁点的火?”
“是我。”爱丽丝说,“我刚才很害怕,你们不在,夫人又不舒服,我要看着那么多死人,我一害怕就就点了火”
杜瓦点点头:“你做得对,是该烧了,刚才就该烧了。”
爱丽丝问:“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杜瓦说:“没找到。”
她还是抓着爱丽丝的脉门,眼睛却盯着爱丽丝的脸,一眨也不眨,看得爱丽丝慌慌的,问道:“我怎么啦?我没事吧?”
“你没事。”杜瓦终于放开了手,“你也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青木总觉得杜瓦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火还在燃烧,虽然都是干柴干尸,烧起来很容易,但那么多要烧完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司徒说:“青木,我们上去看看,烧得怎么样了,如果柴不够,再添一点。”
青木说:“好。”
杜瓦说:“我也去。”
三个人一起上了山坡,来到里面那片火葬场边。火焰还在汹汹燃烧,发出红黄蓝三色交错的光,轰轰的声音里带着噼啵的响,炸开的火星子在四外的空气中乱飞,黑色的烟尘聚集在火焰的上方,越往上就越多,像火山云。
火暂时没有熄灭的态势,青木和司徒都不再看火,而是看着杜瓦,火光在她脸上闪动。
杜瓦说:“拉里夫人的身体没事,但精神受到了创伤。”
青木一惊,问道;“什么样的创伤?”
“说不好。”杜瓦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遭到了催眠,但她进行了抵抗,你们应该明白这种可能发生的后果。”
“爱丽丝?”青木和司徒同时说。
杜瓦却摇头:“我开始也这么想,但爱丽丝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如果她的精神力强到能瞒过我,那么拉里夫人应该没有抵抗的机会。”
这就奇怪了。
三个人同时看向眼前的大火。火焰依然凶猛,火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站了很久,直到苏蕙兰过来喊他们:
“你们不要总是让人担心好吗!”
三个人这才回到湖边,大伙儿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到大船上去。小船和木筏都在,一条都没少,伊万和佩特鲁应该还在大船上,必须找到他们,以及罗纳德科恩的尸体。
回到剑鱼号,杜瓦留在甲板陪着爱丽丝和拉里夫人。青木、司徒和苏蕙兰三个人又下舱去找了一遍,但依然一无所获。
当然,剑鱼号里面很大,只依靠火把照明,又不能持久,无法找遍每个角落。他们回到甲板,休息一阵后,又换了新的火炬继续下舱。如此反复几次,却始终没有发现佩特鲁和伊万的踪迹。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在船上睡觉、吃饭,轮流到岸上砍柴,在湖里捕鱼。
青木在砍柴的时候去火葬场看了一眼,那里已成一边焦土,大片的余烬看得人触目惊心。但这一片焦黑却显得十分诡异,照理说人体的骨头烧过后是白色的,钙怎么烧都不会便成碳,氧化钙在炭灰里应该十分显眼,可是那三百多具尸体呢?
他看了很久,也没找到尸骨的痕迹。他想起火刚烧起的时候,林子里的鸟曾一路惊飞,仿佛有人在丛林里驱赶一样。那时候火还不是很大。
罗纳德科恩不见了,现在,和他一同化作干尸的几百名士兵的尸体在火化后好像也消失了。
当然,死人的事情并不是最重要的,活人的命可不能不管。他们并没有放弃寻找佩特鲁和伊万,又到船舱里找了几次,有时候也在附近的树林里寻找,但还是杳无踪迹,仿佛这两个人也和那些死人一起消失了。
在一次休息的时候,爱丽丝问道:“我们这样过了多久了?”
时间已经长到拉里夫人无法靠她那准确的生物钟来推断了,大家只好看向司徒。
“二十一秒。”
司徒背着手站在甲板上,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星空中寻找什么。
第639章 有情莫余恨,从此不分离()
地球上的一秒会发生什么?
猎豹在草原上飞奔28米;
蜜蜂将扇动270次翅膀;
电影放映了24帧画面;
光跑了三十万公里。
……
假如现在能看到地球上的一切,那么他们将看到有史以来最慢的慢镜头:
猎豹在草原上以比蜗牛还慢的速度追击瞪羚。正常情况下,蜗牛全速爬行时速度可以达到8。5米小时,而猎豹现在需要十二小时才能跑完28米,也就是说它的速度只有蜗牛的四分之一。
蜜蜂煽动一下翅膀需要两分多钟,这个速度比你的电脑开机还要慢;而更为让人心焦的是电影,每个小时放两帧画面,也就是当你坐在电影院里,看到一个画面定格在荧幕上,你可以从容地去上个洗手间,再买一杯可乐,用多余的硬币玩两局抓娃娃游戏,然后回到座位上慢慢等着,因为下一帧画面需要和上一帧间隔半小时才能出现。
我们都知道光速是最快的,30万公里秒的速度让我们的肉眼无法捕捉其动态。但从时空深井望出去,光速一下子降低了四万多倍,变得接近第一宇宙速度,大概7。8公里秒的样子。一束从太阳射出的光需要两百多天才能到达地球,肉眼可以看到它像火箭一样前进的样子。由于光具有波的特性,也可以看到成片的阳光如海浪一样涌向地球。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想象,因为他们看不见地球。
天上是密布的群星,以及星空上面的四个模糊的太阳。
人们都知道二十一秒意味着什么——假如地球就在头顶星空的某个位置上,相对于他们,此刻的地球就像被使用了时间停止的魔法,地球以及地球上的一切都处于接近静止的状态中。
但现在可怕的不是处于静止状态的太阳系,而是处于时空深井的他们。太阳系的静止只是他们的感觉,真正静止的是他们自己,是这个该死的时空静止区。
他们会在这里慢慢老去。地球上的人也许只是睡了个懒觉,或者在网吧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他们就已经老死了。
乌鸦伸出它的爪子,数着数字:
“呱,上次过了一秒,夫人说有10到12个小时,现在过了二十一秒,那么也就是……二十一乘以10或者12……呱,到底乘以10还是12好呢?……21乘以10再除以24……呱,不对不对,还是乘以12简单一点,乘以12再除以24就相当于乘以二分之一,呱呱,我真是太聪明了……额……多少来着……呱……重来一遍……”它又伸出爪子,“二十一乘以12再除以24……”
青木说:“不用算了,是十天啦。”
乌鸦不满地用爪子敲了敲他的头,说:“喂喂,记住自己的人设,你是根木头,一根三百万有几个零都不知道的木头,木头是不会做算术的。”
它又伸出爪子算了几遍,“呱,幸亏你算得不对,不然你的人设就毁了!是十天半,不是十天,你少算了半天,下次记得不要在一只聪明的鸟面前做这么高深的数学题!”
乌鸦和青木关于数学的争论给沉闷的气氛增添了活力,人们脸上都露出了笑意,生活似乎又有了趣味。然而,煤老板的下一句话立刻让空气重又变得凝重起来。它说:
“呱哦,那么红胡子他们失踪也快十天了呱,如果他们在船里,就算本来没死,现在也饿死啦!”
人们脸上的神色都暗淡下来,对于找回佩特鲁和伊万已经不抱希望。
青木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又有什么事情该想起来却没想起来。
拉里夫人想起了佩特鲁——这个和她在最复杂难言的环境里相遇的大胡子男人,一路对她关怀备至,她能感受到他火热的心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温情。
很难说她没有被他感动过。有那么一刻,她的心也被融化,像七月里太阳下的巧克力。然而她始终坚硬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因为她深知,他和她心底都有各自埋藏的情感,像沉寂的火山,只为另一个人喷发,而不属于彼此。
然而现在,如果要老死在这异国他乡,又何妨接受这一份温情呢!
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等佩特鲁失踪了,并且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时,心底才升起这样的念头。如果早一点,早一点敞开心扉,也许就会不一样。就算死,也不会留下遗憾。
但这对她来说又是多么难的事情啊!
她扶着栏杆,默默地望着湖面,眼里竟然流下了泪水。
“夫人,您怎么啦?夫人!”
爱丽丝看见了,十分惊讶。她从未见夫人落泪,即使在耶格先生去世的时候。
“没什么,眼睛太累了而已。”拉里夫人说。
……
就在人们绝望的时候,舰桥方向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指挥室的舱门打开,伊万率先走出来,紧跟其后的是佩特鲁,他那红色的头发和胡子在晦暗的天色里显得异常妖艳。
人们惊呆了,不知道他们何以又这样突然冒了出来。而佩特鲁和伊万似乎也十分吃惊,看着大伙儿问道:
“咦,你们怎么都回船上来了?”
人们都看着他们。事情诡异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佩特鲁说:“哦,我们找遍了整艘船,也没有找到罗纳德·科恩的尸体。我说一定是伊万搬走了,就在尸体堆里,不信我们那儿去翻翻就是了。”
伊万说:“一定是你搬的,如果我搬的我不会不记得。”
佩特鲁一挥手里的半截火之魂,说:“管他呢,反正这里没有,肯定是搬走了。嘿,我说伙计们,我们去点火吧!”
他看见人们一动不动,看他们的眼神有点怪异,尤其是拉里夫人,脸色不好看,似乎还哭过。
佩特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拉里夫人:“夫人,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又回过头来怒目注视其他人,“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夫人流过泪,你们谁欺负她了!?”
他怒气冲冲,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就连胡子都翘了起来。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如果一定要说有人欺负了拉里夫人,那就是他自己啊!
拉里夫人突然一把将佩特鲁掰转到她的正面,双手握住他的手臂,正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佩特鲁,你是不是想娶我?告诉我,你爱我吗?”
佩特鲁一下子惊住了,不知道夫人何以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他发现他只不过和伊万一起下船舱去溜达了一圈,上来以后怎么好像每个人都变了呢!
他脸上的肌肉抖动着,胡子一会儿翘起,一会儿垂下,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刚刚做完一千个俯卧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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