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严重的伤害。
邬丽霞知道夏文远极爱这幅画,委婉地提醒道:“这幅画花了一亿五千万美元,本来不应该直接这样挂在墙壁上的。”
“哦,明白了。”青木稍微离画远了一点,但看上去还是令人担心他随时会把画上颜料碰掉,“你一定很喜欢这幅画。”
“当然。”夏文远说,“我不需要靠投资艺术品来赚取差价,如果不是真喜欢,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一幅油画挂在我的书房里天天看着。”
“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幅画吗?从书房的风格和藏书可以看出来,您还是偏向于东方审美的。如果说楼下的油画是为了和壁炉搭配,那么您书房里的这幅油画就太奇怪了。”青木问。
“先生慧眼!说来也是这幅画与我有缘。”
夏文远夸赞了青木一句,然后讲起他买画的过程。
“去年我受邀到美国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在拍前的贵宾预展上,我看到了这幅毕加索的梦。说实话,我对西方艺术的了解甚微,也很少收藏相关藏品。但这幅画,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有一种让我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么有名的画肯定在网上或者其它什么地方看过图片吧!”青木说。
夏文远说:“不,不是那种熟悉,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就好像和失散多年的亲人相遇了一样。”
青木忽然想起了个时间沙漏的符号,当时也是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所以他很能理解夏文远的感受。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和那个符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夏文远和一幅出名的油画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可能无缘无故见到一幅画就“久违了”吧!
“然后你就买了?”
“当然不是。”夏文远说,“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因为一时的情感冲动就去买下一件价值过亿美金而我却并不懂得真正欣赏的艺术品,你要知道,一亿美金可以投资一部相当不错的好莱坞电影了,如果用来扶持家族中的年轻人,可以成立十个以上的创业公司。”
青木对钱尤其是美金没什么概念,但简单的算术题还是会做的。一亿美金是什么?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连续不间断地开上五千年车才有的收入;是如花在吧台后面调出一千万杯鸡尾酒所能卖出的价格;就算柳营巷口无名弄堂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做的无本生意,每天劈开腿接待三十个男人,也得干上五百年才赚得出来。
“那后来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买了呢?”青木问。
夏文远说:“你知道缘分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当时我也只是内心有一点小波动,并没有打算在拍卖会上出价,但在当晚的酒会上,梦想基金会的主席罗纳德科恩,也就是这幅画的所有人正好坐在我的边上。他向我详细介绍了这幅画的来龙去脉,我才知道,这幅画和我有多大的缘分。”
“我出生于1932年,而这幅画正是毕加索先生于1932年创作的。那一年,我的母亲在战乱中生下了我。这也许是巧合,但还有更巧的事情。毕加索这幅画画的是他的情人特雷莎,他应该画过很多特蕾莎的肖像,但只有这幅最完美。”
“1927年,他们在火车站相遇,毕加索比特蕾莎大了整整三十岁。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也是在1927年认识的,并且两人也相差了三十岁。当时我父亲是绸商,家中殷实,素有善名。而我的母亲是国立大学的学生,她在一次学生游行中被镇压的军警打伤,我父亲救了她,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我。我出生的那年,正好爆发了淞沪抗战,我父亲带着筹集的物资到前线支援,却不幸于战火中失踪。我母亲忧思成疾,一病不起,等我父亲回来的时候,她坟头的万年青都已经开花了。”
“科恩听了我的故事,说这幅画就是为我而存在的。他建议我买下这幅画。为了表示对我父亲和母亲的尊重,他愿意以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卖给我。众所皆知,他从拉斯维加斯大亨迈克尔琼斯那里买来这幅画花了一亿五千五百万美元,而他那天给我开出的价格只在原价基础上加了五百万美元。”
“虽然这么多的巧合让我心动,而且价格也足够公道,但我还是不会买它。作为一个合格的家族管理人,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家族的命运,所以我必须充分克制自己膨胀的欲望,哪怕这桩生意看起来并不亏。”
“直到晚宴结束后,科恩先生邀请我再次近距离欣赏这幅画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最初见到它的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这幅画里的少女的姿势和我的女儿曾经拍过的一张照片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越看越觉得她像我女儿筱筱。我甚至在心里产生一种想法——她就是我的女儿,这幅画是画家为我的女儿而画的。”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要把这幅画买走。我请求科恩把画卖给我,我以为他会趁机开出一个高价,没想到他听说了我女儿的事情以后,爽快地给我又降了五百万美元。”
“请恕我冒昧,”青木觉得这些巧合实在太离奇了,“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女儿的那张照片?”
夏文远似乎有点犹豫,和邬丽霞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邬丽霞就从书桌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从中抽了一张照片出来。
照片里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闭着眼靠在红色的沙发上,果然和墙上的油画有几分神似。
青木看着照片,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囧着脸,表情显得有点奇怪:这个,不是美美的年轻妈妈吗?
“请问,你女儿现在在哪里?”
夏文远忽然面露悲戚之色:“筱筱她五年前就去世了。”
第53章 光明总常在,艺术本想通()
额难道认错人了?
青木再次仔细认真地辨认了一下照片上的人,没错啊!
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人,不过他还是把照片还给了邬丽霞。也许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夏文远心中疑惑,问道:“这幅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有这和我女儿有关系吗?”
青木想了想说:“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会倾注自己的心念。我们面对一件艺术品的时候,不仅要从它外在的形去欣赏,更要观其内在,去体会创作者的心思。艺术家在创作时所倾注的心念越大,它内在蕴含的直击人心的力量也越大,我们东方文化里称之为‘神韵’。”
“有时候我们会发现,当我们欣赏原作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些打动我们的特殊的东西,而在看他的复制品或者网络图片的时候,却没有这样的感受。以今天的技术,照相和其他艺术复制手段已经能够还原艺术品在人眼分辨范围内的任何细节,但我们依然需要看原作才能感受到它的特殊魅力,这就是艺术家在创作时所倾注的心念。”
“我曾经和梅教授探讨过这个问题,教授把这个叫做‘精神残留’,也可以叫做‘灵魂残留’。这是艺术品不可复制的地方,也是艺术的伟大之处。”
“毕加索的这幅画,用了一种割裂组合的方式,把一个女人分割成两个人,又把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体两面,它们即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画家当时在画这幅作品的时候,心里一定充满了矛盾和痛苦,而不是那些所谓的艺术评论家所说的爱和肉欲。他的这种分裂的精神意识倾注在了画里,并残留至今。”
“呵——”一旁的胡杏忍不住轻呼了一声,“真是小看你啦!”
在她的印象里,青木的工作室乱得像个废品收购站,可不像个懂得欣赏艺术的人,但是青木的这一番话,直接把他以前留在胡杏心目当中的那个形象全推翻了。
邬丽霞听得频频点头,相比于夏文远,在艺术方面,她的造诣更高一些。
“没想到青木先生和梅教授在艺术鉴赏领域也独树一帜啊!”邬丽霞感叹道。
彼得对艺术没有多大兴趣,问道:“你是想说毕加索留在画里的‘精神残留’变成了夏先生脑中的第二意识?所以,是毕加索要杀死夏老?哈哈哈”他放肆地大笑起来。
夏文远也觉得不可思议,毕加索的画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别人不都好好的?
青木说:“当然不是!‘精神残留’只依赖于这幅作品而存在,它不会离开作品,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完整的独立意识。但是,如果早就有人在夏老的体内种了一颗意识的种子进去,那么利用这样一副与他‘有缘’的画里的‘精神残留’,来激活这颗种子,使它发芽,则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清楚夏老梦中那个要杀他的影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彼得指责道。
青木说得口干舌燥,不想再和彼得争执。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说服不了一个不相信你的人。何况,他也根本不需要向彼得证明什么,他只对夏文远负责。
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懒洋洋地靠到沙发上喝起茶来,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夏文远知道青木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虽然很多东西实在太玄乎,但他毫不怀疑。只有真正经历过那种的人,才知道那个梦有多恐怖。
“反正那个东西已经被青木先生消灭了,我想今晚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夏文远说。
“额这个恐怕还没有呢!”青木说,“我帮你消灭的那个,不是它的本体。因为它已经成了你心里的影子和你共生,所以很难除掉。它现在只是变得虚弱了而已,只要你在梦里还有影子,它就会再次变得强大。除非”
“除非什么?”夏文远问道。
“你还记得影子在梦里曾经对你叫嚣过的话吗?”
夏文远想了想,说:“我不可能摆脱自己的影子,除非把自己永远地禁闭在黑暗里?”
“是的,只有在完全黑暗的地方才没有影子。”
“不行!我不能让黑暗笼罩我的内心,与其那样,还不如痛快地死去!”夏文远说。
青木有点意外,也有几分赞赏,就说:“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夏文远问。
青木说:“如果光明无处不在,影子也将无处藏身。”
夏文远愣了一下,苦笑道:“这比前一种更难做到呢,不过我尽量吧。”
青木点点头,说:“即使无法摆脱它,也不要让它成长太快,不行的时候,就让李卫来如花酒吧找我。至于问题的根源,我要等梅教授回来跟他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好吧,就是不知道梅教授几时回来呢?”
梅子青刚走出哥本哈根机场的时候,因为时差的原因而感到头晕目眩,倒是梅以求教授显得神采奕奕,和前来接他们的哥本哈根大学生物学教授汉斯先生聊得火热。
梅以求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体力太差了,让梅子青到了酒店以后好好睡一觉,倒一下时差。但梅子青很快就被哥本哈根童话般的世界吸引了,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劳累瞬间一扫而空。
西兰岛的风光迤逦,空气清新。城市里的树看起来比房子还高,到处都是绿地。平整的马路不像国内那么拥堵,人们骑着自行车自由畅行。
车子拐进小路的时候,梅子青看见路边的树林里有人搭着帐篷,孩子们在周围采蘑菇。
“真是个童话一样的世界啊!”梅子青感慨。
梅以求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很多国际会议选择在这里召开了吧。”
梅子青点点头,她已经决定了,回到酒店,放下行李,她就要出去游玩,趁着离会议开始还有两天的时间,她要把西兰岛游个遍。
但很不幸的是,她的愿望落空了。组委会匆匆忙忙地通知他们,会议提前了。
梅子青跟着还没有完全倒完时差的梅教授来到bella国际会议中心。
会议的组织者之一,本次会议的主持人弗雷德里克教授宣布大会的议程有了变动,原本最后召开的国际遗传学会议将被提前到最开始,而他的发言中只字不提和金字塔有关的内容。
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开始询问关于金字塔的新发现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取消了议程。
弗雷德里克接连回答了十几个问题之后,实在不胜其烦,大声道:“没有新发现!没有金字塔!一切都是谣言!金字塔在埃及,为什么要在哥本哈根开一个关于金字塔的会议呢?”
接着,记者们被驱逐到中心大厅外等候。
弗雷德里克抱歉地说:“接下来,我读到名字的人,请到三楼第二会议中心开一个私密会议,其他人,包括这些人的助手和同行者,请回酒店休息。”
梅子青听到一个个国际知名学者的名字从弗雷德里克教授的嘴里念出来,过去在许多地方看到或听到过这些人的名字,但她此刻才发现,西方人的名字真长,尤其是当你在一个极其庄重的场合,听到主持人念出他们的全名的时候。
在一串串长长的名字中间,梅子青忽然听到了一个极简短的名字,由于发音的关系,她差点没有听出来:
“professormeiyiqiu”
第54章 何须识钱数,人生亦匆匆()
由于傍晚的天气清凉,夏家的晚宴就摆在庄园山腰的花园露台。三面环山,一面临湖,晚霞映天,湖面如镜,山光水色,一览无遗。
彼得医生没有资格参加夏家的家宴,李卫则始终尽着一个保镖的职责站在边上。露台的餐桌上只有夏文远、邬丽霞、胡杏、夏天和青木。
席间夏文远要了青木的银行卡号,说是要给他酬劳,略表心意。青木也没有多客气,把卡号写下来交给了夏府的管家。
晚宴结束以后,因为胡杏也要回家,就顺带着送青木回去,没再让李卫开车。
车子刚开出了庄园不久,青木的手机发出叮一声响。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屏幕开始数起数来:“1、2、3、4、5、6”
“你干嘛呢?不会又要玩催眠了吧,我可在开车呢!”胡杏说。
青木又数了一遍,摸了摸头说:“你外公给我打了一笔钱,数字3后面有六个零。哎,六个零是多少钱来着?”
“这么点钱就找不到北啦?瞧把你乐的!”胡杏哼了一声,以为青木故意在显摆。
青木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个、十、百、千、万、十万”掰了六个手指,然后“哇”一声叫,“三十万!”
胡杏说:“你到底会不会数数?3后面有六个零,那是三百万好不好!”
“呃”青木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掰了一遍,就好像胡杏在骗他一样,然后打开手机看了看,“好像真是三百万呢!”
胡杏摇头叹气说:“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青木嘿嘿笑着摇头,胡杏就扶着方向盘咯咯地笑。
车载音响里正播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老歌,舒缓的旋律在车厢里回荡。
“在想什么呢?”胡杏见青木忽然不说话了,问道。
“哦,我在想这笔钱怎么花。”青木说。
“财迷!”胡杏笑骂,但又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花?”
“先把房租、饭钱付了,给煤老板买点好吃的,给如花买两件看起来像女人一点的衣服,再请大家去状元楼吃一顿哎,你给我算算,这样大概要花掉多少?还剩多少?”
胡杏是拿他真没辙了,不明白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干脆不再和青木说钱的话题,而是问起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