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是组织在保护他,也是在考验他。
霍华德告诉他,因为必须全盘接收人类的记忆,许多同志都受到了来自人类情绪的困扰,甚至有人因此而自杀,通过脱离寄生的身体来摆脱痛苦,回到寄生前的原始状态。如果这样的人多了,将给组织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现在,组织内部正在清查,他们怀疑组织内已经出现叛徒。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黄粱看见一个流浪汉正翻开冰冷的垃圾桶盖,在里面翻捡残余的食物。直觉告诉他,这种人也许会知道一点儿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
他走过去,用尼德兰语问道:“对不起,您能帮我看看这个地方是哪里吗?”
流浪汉朝他手里撇了一眼,迅速转过头去,继续翻捡他的垃圾:“滚开!老子饿得快死了,现在除了食物,我什么也认不得了!”
黄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面包店,就跑过去买了一袋老虎面包。
他从面包店里出来的时候,流浪汉就已经在盯着他了。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无限渴望的绿光,像饥饿的野狗。
“给我!”流浪汉的声音沙哑,露在破烂大衣外面的喉结一动一动的。
看见他的大衣和乱糟糟的头发,黄粱就想起了青木。他不明白为什么差不多的穿着打扮,青木从来没有给人流浪汉的印象。
经过仔细比较,他发现原来细节差别还是很大的。青木的衣服虽然也很旧,头发很乱,甚至脚上的趿拉板还不如眼前的流浪汉脚底那双裂开口子的皮靴子,但青木从来不会给人脏的感觉。他的衣服上没有一点污渍,他脸上没有一个斑点,他头发上没有一点儿皮屑。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想一口冒着新泉的古井。
再看眼前的流浪汉,浑身脏兮兮的,头发粘腻成一团一团的,脸和脖子黑油油的,像在酱油里泡过,眼神混浊而布满血丝,眼角挤出几粒眼屎,祈求面包的时候露出一口半黄半黑的牙齿。
“告诉我这是哪儿?”黄粱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纸条。
流浪汉斜睨过来看了看,读着上面的单词:“海黄瓜嘿嘿,呵呵呵,嘿嘿”然后笑了起来。
黄粱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把面包递过去,“告诉我!”
流浪汉一把抢过面包,跑到一旁的长椅上,也不管上面尚未化去的积雪,就一屁股坐下去,拼命地啃了起来,仿佛生怕吃得慢了就会被人抢走。
黄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
这里是阿姆斯特丹,欧洲最大的贸易城市,看起来也有人生活得很不如意啊!
黄粱原本可以直接催眠他,进入他的潜意识去询问,那样就快多了,也不用浪费这几块面包。他可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来阿姆斯特丹也不是为了做慈善,何况他一向认为,救济流浪人员是政府的职责,而不是老百姓的义务。
自从认识青木以后,他见识到了真正精神的力量。在过去,他只听闻唯有强大的遗祖才拥有如此的能量。但遗祖只是传说,对于他们这样没有记忆的种族来说,他们的传说比地球人的神话还不靠谱。
和青木达成战略合作以来,他的精神力修为突飞猛进。尤其是他经历的那另一世,那是完完整整的一世,他看到了太多东西。
是的,他愿意用“战略”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和青木之间的合作。他们都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感到迷茫,他们都感受到了自己正被某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命运,又或许是命运之外的力量所摆布,他们都不愿意就这样妥协而庸碌地活着,他们想要知道真相!
青木教了他很多精神修为方法,他在梦境里的那把手术刀已经凝聚的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隐蔽,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把刀就会变成无形之刃。
现在,他已经可以轻松催眠一个普通人。但他不想在阿姆斯特丹的街头施展这样的手段,这里是组织最大的据点城市之一,这附近随时都可能冒出一个精神力强大的寄生人。
黄粱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
他宁愿用面包来换取流浪汉的信任,慢慢地等他告诉他,海黄瓜街道在哪里。
第386章 海黄瓜大街()
流浪汉连续吞咽了几片面包,大概是太干了的缘故,面包卡在喉咙里,他的脸胀得通红,哀求地看向黄粱。
黄粱不为所动,他不可能再为他去买一瓶水来。
流浪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了,不再看黄粱,而是用手从椅子上捧起了满满一大捧雪,胡乱塞进了嘴巴里。
融化的雪水灌进他的喉咙,终于把卡在里面膨胀的面包给咽了下去。
黄粱看着他问:“海黄瓜街道在哪里?”
流浪汉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抚了抚胸口,看着面包袋里已经所剩无几的面包,脸上露出了愤怒而悲哀的神色,大概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吃那么快,并为剩下的够不够吃一顿而感到忧虑。
“海黄瓜街道在哪里?”黄粱又问了一遍。他很有耐心,但不代表他会一直有耐心下去。
“哦,海黄瓜呀那可是个好地方呀!”流浪汉靠在长椅上,浑然不觉雪水的冰凉,“你知道什么叫海黄瓜吗?”
“海参吗?”黄粱记得国内有这样的叫法,不知道欧洲人是不是也这么叫。
“海参?”流浪汉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哦不不不,没有那么贵!海黄瓜就是鳞海鞘,白色的,带刺,长得像黄瓜一样,不过是软的。我以前在海上当海员的时候经常见,在温带海域,常常成千上万的聚集在一起,是个便宜货色。”
“我不是来学海洋生物课的。”黄粱说。
“哦是的是的,年轻人,我知道你要去海黄瓜大街,可你必须先弄清楚什么是海黄瓜才能找到它。”流浪汉说着神秘兮兮地一笑,“知道海黄瓜还有一种意思吗?”
他见黄粱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不耐烦,就说,“好吧,我猜你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海黄瓜——就是男人的那玩意儿!”
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不怀好意,“每年数以万计的船从阿姆斯特丹港进出,海员们在海上被海风吹着,被海水泡着,时间久了,身体的皮肤就会发生些变化,就连老二也和一般人不同,就像被海盐腌过一样,发胖、发白,还怪有弹性的,人们就把它叫做海黄瓜。”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海黄瓜大街,就是海员们拿来洗老二的地方哈哈哈你知道怎么洗吗?当然是用从女人身上流出来的水哈哈哈”
流浪汉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疯癫地笑了起来。
“告诉我在哪里?”黄粱已经听明白了,如果流浪汉没有骗他的话,海黄瓜大街大概是某个红灯区里面的一条隐蔽的弄堂,难怪在google地图上找不到。
流浪汉停下笑声,仰头望天,看着天上的白云说:“虽然海黄瓜大街是全阿姆斯特丹,哦不,是全荷兰最便宜的烟花地,但那里的妞可真不赖,尤其是从乌克兰和塞尔维亚卖过来的。如果你愿意请我去玩一次的话,我可以为你带路。”
黄粱没想到饭都吃不饱的流浪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更想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在这种极端苦难的情况下还会有这样的生理欲望。当他本能地想要拒绝的时候,流浪汉又临时改主意了。
“哦,不不不,还是我自己去吧。万一我带你到那里,你放我鸽子怎么办?你给我钱就行了,只要二十欧元,哦不,十欧元”
他伸出一个手指,眼里又露出了狼一样的绿光,只不过这次不是饥饿,而是贪婪。
黄粱厌恶而轻蔑地笑了笑,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取了一张一百面值的欧元,在手上抖了两下:
“说吧,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这一百欧元就是你的。”
“真,真的?”流浪汉眼里的绿光更盛了:“新市场、过磅房、德瓦伦,都是出名的红灯区,你到那里找人一问就知道海黄瓜在哪里了,只不过每个红灯区都有专供海黄瓜玩的低等妓院,不知道你说的具体指那一家。”
黄粱知道从流浪汉那里问不出更多,就把一百欧元给了他,然后扬长而去。
流浪汉大喜过望,用颤抖的双手接住纸币,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然后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以飞快的步伐冲向火车站广场右方的街道。
半个小时以后,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流浪汉被人从一栋红房子的大门口扔了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斯拉夫壮汉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扔下一张纸,骂道:“奶奶的,下次再来玩记得带钱,要不然把你的老二切下来喂狗!”
看着飘落的纸张,流浪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带了一百欧元,去结账的时候怎么就变成了一张面包房的小票?
阿姆斯特丹是个古老的城市,街道两边的房子都保留着几个世纪前古旧而精致的样子,红色、蓝色或绿色的装饰随处可见,在雪后的世界里显出几分俏皮和温情。
三四层高的楼房连成排,沿街的房门却十分窄小,常常只容一个人进出。据说阿姆斯特丹古代有一条奇怪的法律,门开得越大,交的税就越多,人们只好把门做到最小的程度,而把窗户开到很大,凡有大件的东西就从窗户搬进搬出,楼房顶部还装着伸出来的铁钩子和绳索。
这样的房子到处都是,包括几个知名的红灯街区。姑娘们或站在窄小的门口,或坐在宽大的窗内,看着过往的行人,用眼神和姿态撩拨着男人们的荷尔蒙。
黄粱走进其中一个街口,经过一连排的亮着红灯的橱窗妓院,大概是天气太冷的原因,姑娘们大多躲在屋子里,没有人到门口来迎接客人,也可能是她们对这个东方面孔的小个子男人不感兴趣,这里的女子都是自由职业,并不受什么人胁迫,她们愿不愿意和你共渡春宵,除了钱,还要看她们的心情。
走过半个街区的时候,一位金发女郎打开红房子窄窄的门出来。大冷的天,她只披了一件羊皮风衣,内里穿得很少,短裙下露出在寒风中涩涩发抖、却更显风情的修长大腿。
看到风衣的时候,黄粱总是想起青木,就免不了多看了两眼。金发女郎马上斜靠在门廊上,摆出一个风骚的姿势,露出职业性的妩媚笑容。
黄粱走上前去,女郎的笑容更盛,如丝的媚眼朝他眨个不停,仿佛已经看见了花花绿绿的钞票。
“请问,知道这个地方吗?”黄粱指着纸条问道。
金发女郎看见纸条上的地址,露出一脸的鄙夷,不耐烦地挥手:“往前走,到前边去问吧。”说完就回头进了橱窗屋。
黄粱听见她关门的时候嘟囔的声音:“原来是个穷鬼,艹!”
第387章 地狱的入口()
黄粱按照女人说的方向往前走,街面变得狭窄起来,原本亮丽的红色橱窗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灰色,阳光被两边的房子挡住,地上的雪没有铲过,却被人踩得乱七八糟,像一块留着许多脚印的脏地毯。
街道已经窄得不能称之为街,只能叫巷子,就是不知道阿姆斯特丹是不是也流行这种叫法。
巷子里没有什么人,地上的脚印显然是昨晚雪停后留下的。不过黄粱觉得奇怪,一夜大雪,真的有这么多人会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好不容易等到一位老太太经过,黄粱不想错过机会,迎上去问道:“对不起,女士,请问您知道海黄瓜大街在哪儿吗?”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看了黄粱一眼,叹息道:“年轻人,前面的红粉屋多好,为什么要去海黄瓜呢?”
黄粱知道她误会了,却也不想解释,拿出纸条说:“我想找这个地址。”
老太太接过纸条,从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仔细看了一遍地址:“1307?海黄瓜大街可没有门牌号。”
黄粱愣住了,没有门牌号?那怎么找?
不过他并不放弃,问道:“您告诉我海黄瓜大街在哪儿,我自己去找。”
老太太说:“这里就是海黄瓜大街,从这儿,到那儿——”她指着前方狭窄的巷子,“包括两边的小巷都是,但都没有门牌号。”
黄粱说了声谢谢,就打算自己去找找看。
老太太又把他叫住说:“我说小伙子啊,这儿的姑娘都差不多,不要被火车站那些发小广告的给骗了,如果她的照片又好看,价格又很便宜得离谱,那你可要小心自己的钱包。”
黄粱点了点头,再次对好心的老太太表示感谢。只是他觉得她似乎热心过头了,来这里的都是嫖客,她应该早就习以为常才对,难道是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像个雏儿?
他往前走了一段,发现两边的确没有门牌号,再回头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不见了,不知是从哪个小巷里钻进去了。
纸条上明明写着海黄瓜大街1307号,但为什么会没有门牌号码呢?难道不是这个红灯区?听刚才那个流浪汉的意思好像每个红灯区都有叫海黄瓜的地方。不过这种阴暗肮脏的地方,肯定在政府管辖范围之外,没有门牌号才是对的。照此推断,很可能别的海黄瓜也没有门牌号。
黄粱在想是不是要一个门一个门的数过去,不过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1307这个数字太大了,在没有门牌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特意去数自家是第几个门。
他走进两边的小巷里转了转,大概是这会儿也没什么顾客光临,只有极少数的门开着,一些眼圈发黑的干瘦的女人站在门口,挤出勉强的笑容朝黄粱点头。
黄粱觉得这景象和国内的某些小巷子有点像,看来这个行当全世界都差不多。而这些女人看起来更病态一些,应该是吸过毒的。他在医院的时候见过不少瘾君子,骨瘦如柴、皮肤发黑、双目无神、眼圈周围是青黑色的,和得了绝症将死的病人差不多,甚至状态更差。
他随便找了一个女的问起门牌号,女人挥起手骂了句fuck,叫他不玩就滚。
黄粱确信这里是不存在门牌号码的,那么这个数字也许不是门牌号,而是别的意思。他对着纸条看了很久,最后想到了把数字拆分开,会不会是13和7的组合,比如第十三条巷子里的第七间房。
于是他重新回到海黄瓜大街和红粉屋的交界处,从那里开始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数过去,数到第十三条的时候,他钻了进去。
这条小巷和其他的巷子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不过没有站在半开着的门里的吸血鬼一样的女人。
看着地上已经完全融化的积雪,黄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照理说中间的巷子经过的人是最多的,因为所有分流到小巷子里的人都要经过中巷。可中间巷子的路面上尚有积雪,反而到这里却没有了,这说明这里要么有人清扫过,要么就是来的人太多,把雪踩干净了。
一切都预示着,这里不同寻常,他可能找对地方了。
他数到第七扇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门上挂着一块红色的布,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门口很干净,一点儿积雪也没有,不过在往前,雪又积起了大约一寸厚,整整洁洁的,没有人动过。
黄粱抬头看了看夹缝中的天空,一朵白云横跨两栋楼房,在风的推动下缓慢地移动。他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然后截图保存,又把图片放进了ghost文件夹,图片命名为“海黄瓜13巷07号”。
做完这些以后,他才抬手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太太的脸出现在门后,朝他笑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