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煤老板背诵了一句尼采的名言——假如有神,我怎能忍受我不是那神,所以没有神!尼采的唯意志论和我的观点很接近,他认为统治意志创造了世界。这句话稍作修改,就可以说,人类的群体意识创造了世界。”
这下不光是佩特鲁,连青木也听得云里雾里了。他不解地问道:“照你这么说,我们都生活在一个虚幻的梦里?”
苏蕙兰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可是这个梦又是谁做的呢?”
“当然是我们自己。”
佩特鲁对哲学不感兴趣,但对梦的话题却很感兴趣,他想起牧师给他解释过的关于梦的理论知识,就插嘴道:
“但梦是潜意识对大脑记忆的整理,我做梦的时候,梦里的一切都应该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如果我身处的世界只是我正在做的一个梦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包括你、青木先生、那只会说话的鸟儿,还有这个山洞,一切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可这显然说不通!”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群体梦。”苏蕙兰笑道。
佩特鲁虽然在海上也经历了几十人同时被催眠,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同一个梦境,而是分开的,至少他没有体验到群体梦。
他看向青木。青木朝他点了点头。
青木是见识过群体梦的。当初莫语和音乐学院那些女生,似乎就着了司徒的道,进入了一个群体梦;还有滇南那个山洞。这两者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实景梦和群体梦同时发生,让你更加难辨虚实。
难道,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群体实景梦?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更大的猪笼山洞里!
青木突然想起了杜瓦曾跟他说过的一件事,她说司徒认为二战是一场梦。
第365章 宇宙的精神边界()
当初杜瓦跟青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青木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他当时也并没有太把司徒当回事。
尽管从他设置的巧妙的镜子迷阵,以及帮助杜鹃重启猪笼山洞的梦境都可以看出,司徒的精神力和对精神世界的了解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但一个会到音乐学院里和女生玩镜子游戏的人,能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二次世界大战怎么可能是场梦?一定又是司徒在故弄玄虚!
可是后来青木回到吴中以后,发生了太多事情都和这个叫司徒的家伙有关。
先是梅以求在哥本哈根得到了司徒的帮助,后来又是夏筱筱的出现,弓形虫病和灰脑病毒、19号实验室、互联网意识的发现,这些似乎都是司徒提前一步掌握了证据。
直觉告诉青木,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重新审视这个人,甚至想再次去那栋别墅研究一下那些镜子,可惜镜子早就被人拆掉了。
青木猜测司徒一定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来的吴中,那些镜子可能是他在进行的某种实验,而音乐学院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是青木却怎么也想不通二战是场梦是一个怎样的逻辑,为什么司徒会说出这样的鬼话,而竟连杜瓦都如此相信他?
现在经苏蕙兰这么一提醒,青木猛然间觉得两者之间也许有些内在的联系。如果世界是一个梦,是何时滑入梦境的呢?会不会就是从二战开始的?
杜瓦还说司徒在寻找相关的证据,青木真想看一看,这种事情能找到什么样的证据。
一旁的佩特鲁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青木和苏蕙兰。
这两个人一定是疯子!尤其是这个女人。
世界是一个梦?
在佩特鲁看来,这是他听到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这他妈的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想到这样的笑话!
虽然佩特鲁书读得不多,也不懂得哲学,但因为会做清明梦的关系,他从小就很关心梦的知识。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哲学家想到过世界是一场梦的观点,但没有哪个人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么想只会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梦境不会坍塌,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就先崩塌了。
“如果是个梦,活着有什么意义!你看看我,”佩特鲁用手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厚实的肌肉发出嘭嘭的响声,“我真实不真实?你再看看外面的大海,远处的海岸线,天上的白云,还有挂在天空的太阳你告诉我这些都是梦?”
他突然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如果都是梦,是不是我现在一枪把自己崩了,我就从另一个世界醒了?我就可以去天堂了!”
说到去天堂了,佩特鲁突然愣住了。他想起了牧师,牧师说人死后就会去天堂。
看着有些焦躁的佩特鲁,苏蕙兰只是微微地笑了笑,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
佩特鲁突然闻到一缕幽香,像山谷中的幽兰,叫人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一切烦恼就此烟消云散。
青木也捕捉到了一点点,淡淡的,微不可闻。
佩特鲁平静下来:“对不起女士,我刚才有点失态,我只是想说,这和我做梦的经验不一样,虽然我的精神力远不如你们,但我也是一个清明梦者。”
苏蕙兰问道:“你觉得哪一方面不一样呢?”
佩特鲁说:“你看,我们的梦都是有边界的,整个梦境空间都靠精神力支撑。可宇宙那么大”
“是啊,宇宙那么大,无边无际,谁能支撑那么大一个空间呢?”苏蕙兰接口道,“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的梦其实并没有边界,边界只是一种感觉。你仔细回忆你的梦境,有没有一个清晰的边界?”
佩特鲁想了想,摇了摇头。
苏蕙兰说:“梦境的边界是模糊而可扩展的,精神力越强,空间越大,边界越远。你再仔细想一想,我们的星空、我们所认知的宇宙,是不是随着我们的探索,在按照某种规则越变越大、越来越远?”
“你是说”佩特鲁大惊,“宇宙只是因为人类的精神力变强了,所以才越来越大?这些都是人想象出来的?”
“不,不是想象,而是创造!”苏蕙兰强调道。
佩特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宇宙是通过望远镜观察到的,是客观真实的。人类已经存在了几十万年,为什么进入现代文明后宇宙才变大?”
苏蕙兰纠正道:“不是现在才变大,而是一直在变大。想想地球的人口数量吧!人越多,精神力才会越强。”
一直在听的青木也觉得这过于虚无主义了,反驳道:“如果这是个梦,那么增加的人口是从哪儿来的?也是我们创造的吗?”
苏蕙兰有些奇怪的斜睨了他一眼:“人当然是人和人造出来的。”
“额”青木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话还是憋了回去。
他觉得还是应该从梦境体验和精神力的角度去分析这个问题,科学家们只能通过抽象的数学和哲学理论来分析世界,但他们不同,他们是觉醒者,有着很直接的梦境体验。他说:
“问题是,我们都是清明梦者,如果生活在梦里,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而且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梦里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境马上就会坍塌。可我们在这里谈论了这么久,我们的空间结构依然很稳定,连一点儿波动都感受不到。”
苏蕙兰说:“觉醒的前提是强大的精神力。虽然普通人的精神力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但如果全世界都在做同一个梦,七十亿人的精神力叠加在一起,创造出来的世界,你觉得你能撼动这个空间的稳定性吗?”
听到这里,青木不觉有些头皮发麻。虽然过去青木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但都没往深处想,现在经苏蕙兰一说出来,他就觉得有点细思极恐了。
七十亿人的精神力,的确是不可撼动的。
古语云三人成虎,有时候可不仅仅是谎言,当大脑相信某件事情的时候,很可能它会变成真实。
而且,这世上并不只人类拥有意识和精神力,动物也有,煤老板和酣然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初滇南猪笼洞里北野真武设计的那个梦境能维持数十年,也是靠了那条底下暗河里不停来去的动物的存在。
至于植物和微生物有没有精神力,目前还没有证实,青木也从来没尝试过去验证一下一棵树有没有精神波动、会不会做梦。
这样算来,哪怕只加上拥有神经元结构的动物,数字就远远不止七十亿了。如果真有一个如此庞大的群体实景梦,那就太可怕了!
第366章 堕落的维度()
佩特鲁突然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在做梦,好像这里不是什么狗屁土布艾岛,不是他流亡海角藏身的山洞,而是某所大学的哲学辩论课堂。他干脆闭了嘴,只等着苏蕙兰把该说的话说话,最后总能说到他想知道的、能听懂的事情上。
乌鸦和酣然仿佛都听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两颗脑袋紧挨着,互相依偎而不自知。
此时的青木却忽然想起了柳营巷的那棵老柳树,想起了毕生花,想起了桑园。
岛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洞外的雨已经停了,海湾上空架起了一道彩虹,阳光穿过迷蒙尚未散去的雾,照在远处的海面上,泛起白金色的晶亮的光。
青木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里属于夏威夷…阿留申时区,现在正处于炎热夏季的午后,而吴中现在正处于严冬,此时的天应该刚蒙蒙亮,也许还飘着雪。毕生花有早起的习惯,此刻大约已经拉起酒吧的卷闸门,正打扫着门口的积雪。
他仿佛看见她在寒风中直起腰,朝遥远的东南方望了一眼,握着扫把的手冻得通红。
背在背后的双肩包莫名地有些沉重,青木把包卸下来,拉开拉链看了一眼。第一眼印入眼帘的,是那支尚带着微微绿意的柳条。
千山万水,一切都恍如梦幻,只有这柳枝的绿意不改。
青木并不希望这世界是一场梦。
“好吧,就算七十亿人的精神力叠加不可撼动,也无法证明你的理论。”青木固执地反驳着,“当我们全都在梦里,而无人可以醒来的时候,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是一个悖论!”
苏蕙兰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梦和现实没有区别,我们也不知道真正的现实是什么样的,但我们总归应该向上寻找真实。”
“寻找真实?”
“是的,就像科学家常说要追求真理一样,我们只是要寻找真实。”
“怎么寻找?”
“体验过梦中梦吗?”苏蕙兰冷不丁地问道。
“梦中梦?”青木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个无梦之人。”苏蕙兰叹息道,表情中有不解,有好奇,还有点羡慕。
青木说:“没什么,虽然我不做梦,但我知道梦中梦,不过这和寻找真实世界有什么关系?”
苏蕙兰说:“我和我的团队做过很长一段时间关于梦中梦的研究。我们发现,人做梦的时间如果足够长,就会无可避免的滑向梦中梦,而在梦中梦里,如果时间足够长,又会继续滑向下一个梦中梦。”
“无止境吗?”
“不确定有没有止境,因为当梦境滑入三层以后,就很难观察了。”
“为什么?”
“梦境就像一个透明的肥皂泡,精神的张力维持着它的平衡。泡泡的表面折射出它外部的世界,那是我们的记忆。反过来说,我们的记忆折射进泡泡的内部,形成我们的梦境空间。当这个泡泡存在的时间够久,在某些力量的作用下,就会在里面生成一个内部泡泡。这时候,我们的意识会滑入内部的泡泡,两个圆将完全相切。”
苏蕙兰用双手做了两个球的动作,又把其中一只手松开,“不过两个圆并不是同心圆,也不是两层薄膜叠加,而是外部的泡泡会向内凹,有点像宇宙中大质量天体附近的空间曲率。嗯能理解吗?”
“无法想象,但能够理解。”青木点点头说,“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意识会感觉不到外部泡泡的存在。泡泡外的世界需要通过两层膜才能折射进我们的意识空间里,就像两个透镜,但一个是凹镜,一个是凸镜。空间的曲率会让折射后的世界是真,折射的层次愈多,梦境离真实就愈远。这就是梦中梦的内容比常见的梦更怪诞、醒来后也更难记住的原因。”
苏蕙兰说得有点口渴,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岛上的水真甜!”她举着杯子朝佩特鲁致意了一下。
“当梦境滑入到第三层时,记忆的折射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做梦的意识主体的精神消耗极大。这样的梦境让人疲惫,而且你很难观察到她梦见了什么,除非你用精神力强行干扰她,但那就不是观察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观察到三层以后的梦境,可能是个体的梦达不到四层记忆折射的要求,也可能是我们的观察方法有问题。不过三层泡泡的张力扭曲已经非常复杂,而且内部空间变得极小,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人一旦滑入第四层梦境,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我没有看过这方面的论述,你们没有公开发表吗?”青木问道。
“关于梦中梦的观察,只要有耐心,具备清明梦能力的人很容易观察到,但这很难用论文表述出来。而且我做这个研究并不是为了学术成果,而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的观点。”
苏蕙兰说着伸手做了一个下滑的动作。
“如果个人的梦境会不可避免的滑向梦中梦,并且逐层加深,那么群体梦凭什么可以避免?假如这个世界是所有人共同在做的一个梦,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经历足够长的时间,我们必然向更深的梦境坠落?”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类比。在科学和哲学的宇宙时空表达中存在着不同的维度,人类处于三维时空之中。我们无法理解甚至想象更高维度的世界,只能用数学的抽象的方式来描述它,但并不妨碍我们向往它。可是,包括莱斯特在内的许多科学家都认为,宇宙一直在不停地向低维度坠落——从五维或者更高的维度,掉落到四维,又从四维掉落到三维,每一个维度当中,都存在一些高维度尚未湮灭的痕迹。”
“总有一天,我们的三维世界会掉进二维宇宙。也许已经掉进去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现在的我们很可能只是生活在二维平面上的一个三维泡泡里。哪怕只是一个泡泡,对我们来说也已经足够大了。”
青木想起了他和乌鸦一起在梦境走廊里的经历,那是一个零维,或者说接近零维的空间。那种永恒的孤寂的感觉简直难以描述。
“宇宙最终会坠入哪里,零维空间吗?”他问道。
“不知道。”苏蕙兰说,“没人知道,如果是零维的话,那大概会是另一个开始。”
“等一下,”
青木觉得脑子有点乱了,一些昏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涌动,就像有人在用棍子翻搅一个尘封了很久的垃圾堆,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躯壳里爬出来,塞满了耳道、眼睛和鼻腔。
这是老毛病了,每当想起点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这样。
他喘了口气,“你是想说,我们的世界是通过一个梦境被固定在一个三维的泡泡里了?”
第367章 谁值得信任()
乌鸦突然跳起来,摇晃着脑袋叫道:“呱!这是‘降维打击’吗?哇喔,太酷了!但是谁干的?”
“没有谁干的,降维只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规律,并不需要一个二向箔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苏蕙兰笑道,“青木,你家的鸟儿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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