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愕然道:“什么遗祖?”
“我也说不清楚。你知道我们是纯意识体,没有记忆。”
“那你怎么知道‘遗祖’的存在?”
“这只是个名词,是我们寄生到地球以后根据人类的文化给他取了个名字。”
“至少这东西的确存在吧,那就说明你们有记忆,不然这些消息从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青木确定赵鹏程这次没有说谎,就把精神压力放松了一点,问道:“那么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组织。”赵鹏程感觉到身体舒服了许多,虽然还不能动,但好像可以扭动脖子了,“这也是根据你们人类的常用语选择的名词。”
“哦,组织。是梦想会吗?”青木问道。
赵鹏程伸长了脖子,左右扭了扭,好像意识体也会颈椎疼一样,说:“你既然都知道,还要问我干什么。”
“科恩是你们的领袖吗?”
“不知道。”
“你们来地球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来多久。”
“你来多久了?”
“按你们的时间,一年不到。”
“我们的时间?那么说你们有另一套时间体系?”
“不,没有,我们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
“是的,没有时间。时间是你们创造出来的一个概念,适用于你们这样的生命体。你既然能入梦,应该知道,意识体在梦里没有时间概念。梦境是你们唯一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物质束缚的机会,也摆脱了时间束缚。”
“要这么说,你们寄生到人身上,岂不是在自缚手脚,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青木看着赵鹏程,等着他的回答,而赵鹏程却陷入了沉思。良久以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们是通过什么方法寄生到人身体里的?”
“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说的。”
“你不是已经说了很多了嘛。”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好吧,那我们就说说无关紧要的事。比如为什么选择你?哦,我是说,为什么选择赵鹏程这个人?”
赵鹏程愣了一下:“选择我?当然是不,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决定的。”
青木点点头:“嗯,也就是说,你们有严密的组织性,什么时候来,谁先来,寄生到谁身上,都有严格的纪律,是这样吗?”
赵鹏程刚要说话,就被青木打断了:“我知道你又要说不知道或者无可奉告什么的,好吧,你不用告诉我,让我自己来猜吧。在你的梦境里,我同时面对你的表意识和潜意识,这种情况下你无法对我说谎,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不是在说谎。你最多就是隐瞒你所知道的不告诉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猜。”
青木说着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所以,接下来,我来说,你来做判断题,看看我说得对不对。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回答。你可以保持沉默,这是你的权利。”
第274章 上帝在笑()
接下来,青木对寄生意识做了许多猜测,通过赵鹏程的反应来判断猜得对不对。其实这些猜测大部分都是梅以求教授过去和他一起分析过的东西,比如寄生意识的一些特性,梦想基金会是不是他们的唯一组织,灰脑病毒的发病机制,地球上已经被入侵的人的数量等等。
由于赵鹏程的守口如瓶,青木获得的直接有价值的信息不多,但事后他把和赵鹏程见面以及梦境里的对话和梅以求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后来还是得出了不少有价值的结论。
梅以求分析,寄生意识本身没有记忆,而赵鹏程在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显示,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并且具有严密的组织性。这说明他们有独特的信息传递通道,而这些信息的储存方式和人类传统的记忆存储不同,不然青木也不会在精神力碾压的情况下还是无法调出赵鹏程在这方面的相关记忆。
梅教授认为这很可能是一种精神电信号或者类似于量子信号的存储方式,也就是说信息并不是存储在赵鹏程的脑子里,而是以量子纠缠的方式存储在另一个地方,只有赵鹏程的意识体可以接收到。由于和人类的记忆构成方式甚至信息编码方式不同,就自然不能在人类的梦境里重构出来。
另外,基本可以确定梦想基金会和其旗下的梦想会就是寄生意识在地球上的最大的组织,罗纳德科恩是这个组织的头目。
就这一点,梅以求拟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上去,建议空间管理委员会向美国政府发函,要求逮捕罗纳德科恩以及梦想会的其他成员。
梅以求在听完青木的讲述后,还得出了另一个结论:寄生意识选择入侵地球和人类可能并不是一种偶然行为。
从赵鹏程的话里,梅以求发现这种意识体并不十分认可人类的生物结构,他们来到地球可能另有目的,而不是如莱斯特猜测的那样为了繁衍壮大他们的种族四处乱撞,撞到了地球上。
“地球上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呢?”青木问道。
梅以求想了想说:“你还记得你让我查的那个符号吗?”
青木当然记得,按照杜瓦的说法,那是觉醒者联盟的标记。
梅以求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南太平洋遗迹和镜像金字塔吗?”
青木说:“不是失踪了吗?”
“是啊,失踪了!”梅以求想起那艘失踪的科考船不禁黯然失色,“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最近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镜像金字塔的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莱斯特去世并留下了遗言,外星意识入侵,弓形虫和灰脑病毒,网络上的杀猫令,互联网拥有了智慧,这一切发生并被我们所知,都在近一年内,如果算上司徒夫人所说的19号实验室被毁,也不过五年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青木点点头:“的确匪夷所思。”
“我仿佛看到上帝在笑。”梅以求说。
青木忍不住抬头去看,只看到实验室雪白的天花板。
“对了,赵鹏程提到的那个叫‘遗祖’的东西,您怎么看,教授?”青木问道。
梅以求说:“按他的说法,这是根据人类的文化取的名字,我想大概属于他们族群中的一种类似‘长老’一样的家伙。他们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通常隐居起来修炼,非到不得已不会出来。”
“教授,这是不是有点太玄幻了,一点儿也不科学。”青木说。
“也没什么不科学的。”梅以求说,“当意识能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也许就不需要靠寄生活着了,意识本身就能凝聚出实体,并且可能以某种方式存储记忆。我国古代的丹道记载里有‘阴神’、‘阳神’之说。道藏的很多文献里都有记载阴阳神出体的事情,一般阴神出体是在睡觉的时候。阴神不能离开身体很久,出体久了会让身体变得虚弱。”
“这有点像做梦时的意识体。”青木说道。
“没错,我怀疑古人说的就是一种清明梦的控制方法,只不过记述晦涩让后人会错了意。”梅以求说,“而阳神,根据记载,可以离开身体很久,变化成任意形状,在世间行走。这可能就是精神意识的能量强大了以后凝聚实体,不再依赖肉体而存在的表现吧。”
青木说:“如果有这种存在,为什么我们看不到?意识体的寿命肯定比我们长。按照赵鹏程的说法,他们没有时间概念,那也就没有寿命的概念,就不会死。”
梅以求说:“也许他们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这地球多无聊啊!也许作为一个意识体,的确不能像我们一样存储那么多记忆,没有记忆就没有怀念,他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哦对了,”他看了一眼青木,“你的脑子也是瓦特了,记忆不全,却又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嗯有点意思”
教授的话引起梅子青的惊叹,看向青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又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青木对教授的戏谑无奈地摇了摇头。的确,梅教授在科研上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科学家那么严肃,也不会对玄学和其他有悖于科学常理的东西嗤之以鼻。他说这是莱斯特先生教会他的,科学需要严谨的研究态度,但必须有一颗包容的心,和孩童般的天真。
不过关于“遗祖”的探讨并没有停止,毕竟这是赵鹏程在提到他们种族时唯一主动给出的一个直接信息。青木和教授都怀疑,他们这个种族的最初记忆和信息传递都和“遗祖”有关。
而关于寄生意识的组织联络方法,青木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是在赵鹏程的梦里的一个意外发现。
当时他还在和赵鹏程对话,大多数时候是青木在说话,观察赵鹏程的反应,以此判断自己的猜测是否合理。赵鹏程则基本保持着沉默,偶尔会说一句“不知道”或者别的什么。
但青木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在他放松了对赵鹏程的精神压力之后,赵鹏程就经常往某个方向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青木一边说话,一边朝那个方向观察了很久。如果从梦境场景来说,那里就是手术室的侧门,进去是更衣间,也就是赵鹏程进手术区之前洗手换衣服的地方。
但青木知道绝不是那么简单。
都是赵鹏程自己创造的梦境世界,更衣室里不可能藏着什么秘密,不然青木早就发现了。而且这个梦境场景已经被青木用精神力量锁定了,更衣室不会再发生什么变化,也不可能有别的意识体闯进来。如果有人这时候也想进入赵鹏程的梦境,那就要先突破青木的意识封锁。
第275章 谁说骗不了你()
青木知道问题绝不是在更衣室。梦境的场景是潜意识根据记忆创造和复原的三维场景,而意识体本身是可以脱离维度束缚,往更高或者更低的维度上构建空间规则和理解空间内容的。这一点,通过进入机械意识“幽灵”的梦境,青木有了更深的体会。
赵鹏程的精神力量消弱之后,梦境空间已经摇摇欲坠,是青木用精神力帮他支撑住了这个空间。
这时候,青木的精神力很容易就触及到了这个梦境的边缘。一开始,他感觉梦境和普通人的梦没什么两样,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就在更衣室所在的方向上,空间有一个缺口。
通常的空间以三维来理解的话是一个以意识体为中心的圆球。但梦境中空间是叠加的,也就是许多事件场景是叠加在一起发生的,所以梦境更像把三维空间卷起来,变成一个画轴。不过这样依然过于整齐了,因为人醒来后还原梦境时进行了次序整合,所以我们的梦看起来是在一条时间轴上进行的。实际上,真正的梦更像一个绒线球。
绒线的长度代表时间,绒线表面的毛绒代表我们身处的三维场景。当绒线绕城一个球的时候,许多三维毛绒是叠加在一起的,当你无缝地过度到另一个三维世界的时候,你的时间轴可能往前或者往后跨越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从时间上来说,这是一个无序的世界,但这种无序又以一种特殊的紧致的有序排列着,组成了一个复杂的世界。
我们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由于表意识只能理解三维世界,所以会把绒线球打开,把绒线拉直,相当于把所有的场景重新排列一遍。
但绒线球太乱了,所以我们往往只能记住一部分场景,甚至什么也记不住,因为人类的大脑会主动把这种混乱的信息归类为无效记忆。这是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形成的一种本能——大脑把对人无益的记忆归类在一起,像垃圾一样掩埋起来。
三维空间的一个缺口是很明显的,比如一个纸箱子,这里少一个角,那里破一个洞等等,肉眼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但一个四维或者更多维的空间的缺口却不容易发现。就像一条绒线如果断了,缺了一段,你是能发现的,但绕成绒线球的时候你就看不出来了,它看起来依然会是一个紧致完整的绒线球。
赵鹏程的梦境在三维尺度上没有什么问题,当青木以精神力完整地感受整个绒线球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发现,但当他把这个绒线球展开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
长长的绒线被从球体中抽出来,一幕一幕的梦境场景缠绕在线段上,然后突然在某一个地方卡住了。当然,这也是正常的,我们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耳机线都经常乱得解不开,更不要说一团很长很乱的由空间场景缠绕起来的时间线。
但青木却发现那个卡住的地方不一般。那里打了一个很奇怪的结,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的。当他把这个结解开的时候,缺口出现了——那根时间的绒线断了,中间少了一小段。
当然,时间的线条不会因为断掉而掉下去,因为没有地方可以掉。它只是露出了一段缺口,过了这个缺口以后,它又继续按照它的规则延续下去了。
青木在抽丝剥茧地展开赵鹏程的梦境的时候,赵鹏程还在朝手术室那边张望。而青木此刻已经能够看得很清楚,赵鹏程的意识所对应的,正是那个时间断裂的缺口。
“你在等什么?”青木问道。
赵鹏程看见青木诡异地笑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他说。
青木不再和他说话,径直朝更衣室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赵鹏程问。
青木头也不回,一把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门来回晃了两下。门后本应是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有衣柜、长椅和洗手池。然而现在这些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这就是青木发现的那个缺口。
青木回头看着赵鹏程,说:“如果我现在问你这是什么,你一定不肯告诉我,但我猜,这就是你们联络的特殊通道吧。”
赵鹏程沉默不语。
青木笑道:“你一直在朝这里看,是在期待什么呢?”
赵鹏程继续沉默着。
青木也不管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梦境的缺口真有意思!梦境是一个完整空间,空间之外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有。”说着又摇摇头,“空间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缺口啊!除非这里原来有什么东西。让我猜猜是什么呢?嗯,会不会是一条通道,连接到另一个梦?”
赵鹏程终于无法保持沉默了,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青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我猜对了吗?”青木笑嘻嘻地说,“哦,我想我是猜对了。”
“你们有你们自己的联通梦境的方法,可以到达另一个人的梦境,或者是你们聚会的地方,这有点像群体梦境。”青木想起了滇南那个山洞,完美的群体梦和实景梦的结合,“不过你们的梦境并没有真正连接在一起,而是通过了一种特殊的通道。这些通道是你们的特殊能力开创出来的呢,还是本来就存在恰好被你们利用了呢?”
青木看了赵鹏程一眼,“我更想知道的是,那边会是谁的梦呢?罗纳德科恩吗?”
“你不会知道的。”赵鹏程说。
青木说:“是吗?如果我走过去看看呢?”
赵鹏程露出那么一丝惊慌,但马上又镇静下来:“别做梦了,这个通道已经封闭了,你不可能过去。”
“封闭?”青木站在更衣室门口,看着门后幽深的黑暗说,“就算是封闭了,也一定可以打开吧,否则你刚才又在期待什么呢?”
赵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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