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到艳梅家门口,看到门关着,梓杨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招呼,兜了两圈之后就回来躺下了,小黑正在跟爸爸一起铲雪这小子,真跟在自己家一样了!
初一初二拜姑姑,初三初四拜丈母,初五初六走其他亲戚。这又是一套约定俗成的习俗。
在热热闹闹的拜年氛围里,梓杨的日子却慢慢变得无聊、枯燥、甚至暴躁起来。家里有客的时候就聊两句,没客人的时候就看电视、发呆,也不跟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出去逛,每天就是待在家里晚睡晚醒,经常吃饭的时候还在炕上躺着,小黑倒是每顿都不拉,一到饭点就自动坐在桌前了。
在梓杨严厉的教导下,小黑这段时间也停止了野外练功的习惯。小山村,人们大多没见过世面,屁大的事儿都能成为天大的新闻,再加上没文化的乡野村夫经常有添油加醋的“恶习”,小黑这身功夫万一被看到了,说不定能成为十村八乡争相传颂的奇谈。
因为有小黑这个勤劳小子的衬托,梓杨愈发显得好吃懒做。
这天学校的成绩单到了,炸药桶的引信被点着了。看得出梓杨妈在尽量忍着脾气,但是嘴上的数落仍是连绵不绝。
“嗯?一年花这么多钱,在学校里都干什么?”
“嗯?村头小辉跟你年纪一样,整天帮家里干活,你看你懒得腚都带不动了。”
梓杨最受不了把自己跟其他人家的孩子比较。
“我考上了大学,小辉在老家种地干活,能一样吗?”
但是人家发起火来,谁跟你讲逻辑。
“嗯?你看看三婶家的小路,帮他爸妈包饺子、发馒头,叫你干点活你躺那里哼哼唧唧的。”
“嗯?xxx家的孩子xxx,你看看你xxx。”
有的时候被骂的实在不行了,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丧心病狂地喊:人家的儿子好,你领回来当儿子算了!
真是奇怪,回家之前,多么想爸妈,多么怀念这个小家,回来几天就逐渐感到枯燥厌烦。
回家之前,暗自发誓一定不要跟家人生气,一定要压住脾气,但是爆发却总是让自己始料未及。
自己在外面也是彬彬有礼,举止得当,但是在家里,却又成了那个好吃懒做的熊孩子。
对外人可以宽容忍让,对家人反而针锋相对。不知不觉间,把最差的脾气和最糟糕的一面,都给了最亲近的人。
终于有一天,梓杨耐不住唠叨,为避免发生更激烈的冲突,跑到街上望着远处的大山独自生闷气,心里想着要不要买张车票离家出走。
手揣在兜里,在口袋里捏到一张纸条,是张教授给的那个电话。上次收到之后就随手放在口袋里了,之后就忘记了。这件外套是从学校带回来的,比较薄,家里太冷一直没穿。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事儿来。
看着那个电话号码,心中有了几分犹豫。
回到家,给老王打了个电话。
“喂,老王啊,是我梓杨啊,过年好,王伯伯过年好吧?”
“额,梓杨啊,过年好,过年好,叔叔阿姨过年好吧?”
客套话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特娘的在家里干啥呢?我又跟老爹老妈吵架了。烦死我了!”
“唉,别提了,我这边都动手了……”
原来老王把jeep开回家之后,王老爷子并没有欢呼雀跃,反而一脸狐疑地问:“谁的?”
“我的。”
“偷的?”
“买的。”
“多少钱?”
“3万…5…”
“钱哪里来的?”
“借的。”
“你个小王八犊子!”
王老爷子怒吼一声,抬起手中通火炉的铁铲就打,“你他妈的小兔崽子钱没有挣回几个现在学会借高利贷了,我打不死你个小畜生。你买个破车不能犁地、不能拉货,你花个几万块钱就赚个穷瑟……”
大年夜,老王在冰天雪地中狂奔了好几里。
最终,老王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回家了。王老爷子没有再揍他,也没有把他逐出家门,也没有把车推到沟里去。中国人有句俗话,毕竟,大过年的……
第一零一章:背井离乡
过年回家之前,在老王的死缠烂打之下,两个人从牙缝里省出几百块钱买了部二手的手机诺基亚t191。用老王的话来说,以后搬砖事业做大、做强之后,方便联系业务。
拿到手机之后,老王就激动的加了几十个人的电话号码,把工头的电话也加上了,门口电线杆子上通下水道的、老军医专治疑难杂症的电话都加了几个,说有备无患,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因为买车的事儿被打了一顿之后,手机到底是没敢拿出来炫,大年三十,老王躲厕所里发了30条拜年短信出去,没收到一条回复。年初一又发了18条,还是没有回复,年初二发了10条,依然没有回复。
初三,终于收到了一条短信,兴奋的想,终于有人给我拜年了。打开手机一看:“中国移动祝你新春快乐!您的手机已欠费停机……”
虽然停在门口的车有些碍眼,但日子还是得过,老王父子两人有的时候还斟酒对喝。再加上左邻右舍、串门亲戚对车的品头论足和指指点点也让王老爷子获得了某些虚荣,这事儿就算这么撂下了。
到底是亲儿子,不听话又能怎样,总不至于把他打死。
但是想到那几万块钱的外债,王老爷子就心疼的直哆嗦,这特么的3万块钱啊,老子帮妇女看一次病才赚几个钱?就算一年看几千个妇女都买不下一辆车。
看着王老爹整天背着手对着门口的车长吁短叹,脸上阴晴不定的。老王也担心老爹气出点毛病来,答应回去把车卖掉。
王老爷子也猜准儿子是骗自己来着。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他什么货色?屁股一撅就知道拉多粗的屎!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是过得剑拔弩张。
终于有一天局势彻底恶化,王老爷子气炸了。
成绩单寄来了!
原来,老王的班主任终于感觉到了蹊跷,按理说,这么“辉煌”的成绩单,家长看了总归要有点反应的。而且为了拯救这个迷途的学生,自己每次信都写的是苦口婆心,这拳拳之心、殷殷之情按理说枯树见了也会开花的,怎么每次寄出去就如石牛入海了呢?
经过广泛的调查、细致的研究之后,终于发现端倪干了几十年班主任,学生有点小动作还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像老王这样狗胆包天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本着治病救人的决心,班主任不辞辛劳地从教务处调出了老王入学的录取通知书存档,然后查到了真实的地址。
当下写了一封加急公文,历数了十大罪状,连带盖着大红印章的成绩单,一起送回来了。
王老爷子可是会认字的,而且文学程度也不低,从这封信里也读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你他妈的连老子的名字都敢改了,老师那里我没脸活了,七门课不及格了五科,你特么的都要留级了,老子打死你个兔崽子……”
老爷子动真火了,兔崽子不敢跑了,老老实实挨了一顿暴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这个时候梓杨拜年的电话来了……
放下电话之后,老王在老爷子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一到门口就跟兔子一样,灵活地蹿上车,直奔梓杨家里而来。
两个人在梓杨房间里互相诉苦半天之后,终于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提前启程返校!
这个年是没法过了,梓杨根据多年的规律总结出一条经验,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是亲密期,之后文化的差异、代沟的距离就会产生不断的摩擦,一不小心就容易“反目成仇”。
双方一拍即合,当下酝酿好说辞,分别通知父母:经过家人的一番教育之后,终于幡然悔悟,内心深感愧疚不安,因此决定提前回学校复习功课。
过程很顺利,这个借口天衣无缝,虽然说大过年的,家长们再怎么不情愿,总归不能阻挡孩子学习的意愿和热情吧?
第二天,老王来接梓杨和小黑的时候,梓杨妈情绪很不好,前一晚没睡觉,跟梓杨爸爸熬了一夜,又是炸鱼又是炸鸡,做各种小吃。第二天大包小包装了满满的一大旅行袋。
临走执意要送他们,一直跟到村头。车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回头还能看二老在雪地中静静地站着,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
这一别,又是一年半载不相见,二老已经快五十岁了,这辈子还有多少个一年?还能有多少次相见?梓杨鼻子一酸,泪水在眼光里打转。我真是个混蛋,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吵架,他很想拉开车门奔回去,跟他们说声对不起,对他们说声请保重。但是却有没有勇气。
“下次回家,我一定不惹父母生气了。”梓杨暗暗发誓。
老王情况也跟他差不多,决定提前回校后,爷俩虽然仍然互相黑着脸,但隐隐地感觉对方都想示好,但是又都拉不下那个脸来。
临走的时候王老爷子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扛到车上就转身背手进屋了。老王看老爷子的背影越来越佝偻了,跑下车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对着老爹磕了两个响头,转身上车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开车走了。
一路无语,小黑躺在后座上看着车两边的荒野和光秃秃的树木,神情颇为惆怅。北方的冬天,没有一点绿色,茫茫大地昏黄一片,偶尔在山野间能看到一坨坨白色的残雪。
车子开出了县城,一直狂奔了几百里地,梓杨道,“手机拿出来,我给教授打电话。”
老王纳闷道:“教授?什么教授?”张教授来学校的事情,梓杨一直没有跟老王说,觉得的没必要再让他添乱了,这家伙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张教授,他之前来过学校一次。”梓杨把那天的事情大概地跟他交代了一下,然后把决定也跟他说了。反正有吃有玩的事儿老王是从来不会拒绝的。
“回学校也没事儿干,离开学还早。去散散心也好。”梓杨如是说道。
老王带着歉意表示,手机停机欠费了,要买电话卡充值。
梓杨道:“在下一个县城找个电话亭打吧。”
老王埋怨,这种事怎么不在家里先联系好啊,半路上才整这一出,真耽误事儿。
他倒不怪自己把电话费用完这一出。
梓杨却有其他的考虑。虽然他知道以教授的力量,要想查清自己的家底是易如反掌说不定早就查清了。但是内心里,梓杨仍然不想让家人跟外界的麻烦有任何联系。即使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也不能牵涉家人,就让他们在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安静地过下去好了。
“过年好”弧光突然在脑海里出现了。
“你也知道过年?”对于赛亚的不请自来梓杨稍微有些意外。
“嗯,刚才醒来之后,我检索了下你这几天的记忆。”
“以后不要再这么干了”梓杨心情很不好。
“知道了……对不起……”赛亚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的打算联系张教授?”好像赛亚把张教授设为关键词了一样,一旦梓杨想到这几个字,自动就会激活他。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再说我总觉得阿冲在他身边似乎有难言之隐似得,我得多了解一下他们。”跟阿冲接触了几次,却总是匆匆别过,梓杨总觉得心里有些遗憾。
在医院里阿冲给了自己的警告,虽然没起到真正的作用,但是起码让自己产生了警觉,没有在催眠之前就把事情和盘托出,否则的话,即使赛亚被激活也于事无补了。
“他能感受到你吗?”梓杨小心地问。梓杨总觉得赛亚似乎对于张教授有种惧意。
“不会,张教授不具备感知能力,而且量子状态对人类来说还是种超前的概念,并没有相关检测的仪器,只要你别胡说八道,我们就是安全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你,我现在的能量非常微弱,我怕有什么危险的话保护不了你。”
梓杨内心稍有感激:“没事,没你之前二十多年我不也是过来了。”
“唉!”赛亚竟然发出一声叹息,稚嫩的声音中仿佛有种无尽的沧桑,似乎深渊里那个孤独地度过了80万年的灵魂又出现了一样。
赛亚“身上”的弧光一明一暗,似乎在努力地思索。
梓杨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之前的弧光一直靠飞船的能量力场维持,现在的“碎片”仅仅靠自己的能量维持着,是否会逐渐衰竭,甚至有一天也消失了呢?
“如果在深渊中,你能传递一点超能力给我就好了。”梓杨也被自己脑海里的这一想法给吓一跳。有点暗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势利,可别被赛亚看不起。
赛亚沉默了一下,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一只蚂蚁,拥有了大象的力量,它会发生什么?”
“它会驾驭不了那个力量,甚至连走路都会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梓杨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赛亚的一番苦心,深渊里沉寂了八十万年的赛亚,其实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以它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人类还没有开化的时候控制人类,改变进化进程,甚至控制地球……但是他却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着,忍受着数十万年的寂寞,只为了不伤害地球上脆弱的生命。
80万年的高阶文明,掌握的很多智慧,并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
“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很欣慰。”赛亚似乎很疲惫,忽闪了几下黯淡下去,又进入休眠了。
梓杨两眼迷茫地望着前方,这番精神对话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没人察觉出他的情绪出现了异样。
老王眯着眼看着远方道,“进xx市区了,这边应该能找到公用电话。”
第一零二章:弃文搬砖
“喂,我是李梓杨,张教授的朋友,他邀请我们参加一个项目,说让我打这个电话。”
教授留给他的电话号码是座机,响了三声就接起来了,看来过年也有人值班。
一个成熟的女性声音不卑不亢地道:“李先生,项目已经推迟了,您怎么这么晚才打电话过来?”
“奥”,梓杨竟然有些失望。
“我们现在仍然在进行项目筹备工作,要不您留个联系方式,我们正式启动的时候再通知您?”
“不用了。”
梓杨挂掉电话,对老王耸耸肩,“人家项目取消了!”
老王非常失望:“这么大的单位,做事怎么这么随便,说取消就取消了!太儿戏了!”
“离开学还有好多天呢,要不我们来个自驾游,去几个大城市消遣消遣?”离开家已经有大半天,早上还沉浸在离别之情中的老王终于又“活了”。
梓杨可没他那个心情:“那就按照原计划,回学校复习吧,争取把补考都过了。以后咱也不能再那么混了,成绩好歹也要过得去一些,起码给家里一个交代。”看来梓杨这次确实是打算洗心革面了。
老王自嘲道:“我天生不是念书的料,我也不指望能在医学院学业有成,现在就业环境那么差,没有后门的话连个一级医院都进不去,混个毕业回老家做个乡镇医生吧说不定连乡镇医院都进不去,要滚回老家做个赤脚医生。”
梓杨道,“那也不错,子承父业!”
老王长叹一声道,“我是看明白了,大学对我来说就是个跳板,过了那个门槛,接触了外面的世界,选择就无限多了。留在乡下我只能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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