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卷入两个不同的命案之中。有关第一个命案,他所做的事,经不起片刻的调查。他故
意将一个尸首丢掉,使执法人员无法寻找之后,又来到第二个命案的现场,刚刚在凶手
作案的时候。对一个喜欢找乱子的年轻人而言,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南美的事,”安东尼暗想,“简直和这件事毫无关连。”
他已经决定要采取什么行动。他准备说实话——只变动一点点,隐瞒一个严重的问
题。
“事情的开始,”安东尼说,“大约在三星期以前——在布拉瓦约。罗麦克斯先生
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英国的前哨地方——‘只晓得英格兰这个名字的人,对
英格兰会知道些什么?’那时候,我同一个朋友谈话,一位杰姆斯·麦克格拉先生··
··”那个名字他说得很慢,同时含有深意地望着乔治。乔治坐在那里吃了一惊,好不
容易忍住一声惊叹。
“我们谈话的结论就是我到英国来办麦克格拉先生托我办的一件小事,因为他自己
不能来。并且由于订船票时用的是他的名字,所以我一路上都是用杰姆斯·麦克格拉这
个名义。我不知道那样做犯了什么特别的罪——请督察长告诉我。
如果必要的话,就请他把我抓进去,强迫劳役许多年好啦。”
“我们还是继续往下说吧,好不好,先生?”战斗说,他的眼中有一点闪光。
“我~到伦敦便到布利较旅馆,开房间时仍用杰姆斯·麦克格拉的名字。我在伦敦
要办的事是把一种文稿送给一个出版公司。但是,几乎我一到就有两个外国政党的代表
来和我接触。一个代表所用的方法完全合法,但是另一个不然。我都应付过去了。但是,
我的麻烦并没有完。那天夜里,我的房间有一个旅馆的茶房进来,想偷我的东西。”
“我想,那件事你没报告警察局吧?”战斗督察长说。
“你说对啦。没有。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是我确实把那件事向旅馆的经理报告过。
他可以证实我的话,并且可以告诉你,我所说的那个茶房突然在半夜里逃掉了。第二天,
那个出版公司打电话向我注议派一个代表来我这里取那个文稿。我同意了。因此,在第
三天的上午,便照约定的办法将文稿交给他们的代表。因为我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消息,
我想那个文稿他们已经妥收无误。昨天,我仍是以杰姆斯·麦克格拉的名义,收到罗麦
克斯先生一封信……”
安东尼停下来。到现在,他慢慢感到很得意了。乔治不安地在座位上转动一下身子。
“我记得。”他喃喃地说,“这么多的信件。每一封信上的名字,当然,都是不同
的。不能希望我知道每一个名字呀。
而且,我告诉你,”乔治的声音提高了,坚决地显示他在道德上的坚定立场。“我
认为这种—…·这种……假扮另外一个人的行为最不正当。我认为,毫无问题,你犯了
一个很严重的罪。”
“在这封信里,”安东尼继续说,丝毫不为所动。“罗麦克斯先生对我手中的文稿
提出各种建议。他也替贾德汉侯爵邀请我来这里赴宴。”
“幸会,幸会,朋友,”那位爵爷说。“迟到总比不到好——对吗?”
乔治皱着眉,不满地望望他。
督察长毫无表情地望着安东尼。
“那么,那就是你昨晚上到此地来的解释吗?先生?”他问。
“当然不是。”安东尼温和地说,“我应邀到一个乡村别墅赴宴的时候,决不会深
夜去爬墙,走过邪圆,试着打开楼下的窗户。我会把车子开到前门口,按门铃,在门口
的蹬脚垫上蹭蹭鞋底,光明正大地进去。我还是接着说下去吧。我复了罗麦克斯先生一
封信,信上说,那文稿已经不在我手里,因此,我表示很遗憾,不能应贾德汉侯爵的宠
邀。我这样做了以后,忽然想起忘记了一件事。”他停下来。现在,将一件微妙的事一
语带过的时刻到了。“我得告诉你们,当我和那个茶房久塞普扭作一团的时候,我由他
手中夺到一小片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些字。当时,我觉得那些字对我毫无意义。但是,
那晚上那字条仍在我手中,于是,‘烟囱’这两个字便使我想起那上面的字。我把那个
破纸条取出来一看,便发现不出我所料。诸位,这就是那个字条。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上面的字是;‘星期四,十一点四十五分,烟囱’。”
战斗督察长很注意地查看那字条。
“当然啦,”安东尼继续说,“那‘烟囱’两个字可能与这大厦毫无关系。在另一
方面来说,也可能有关系。而且,毫无疑问的。这个久塞普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东西。于
是,昨天夜里我就决心开车到这里看看是否一切正常,然后在客栈过夜,等到第二天早
上再拜访贾德汉侯爵,请他防备些,以免万一有人打算在这局未来捣乱。”
“不错,”贾德汉侯爵鼓励地说,“不错。”
“我到这里的时候很晚——因为我没有想到路上会耽搁那么多时间。结果,我停下
车子,爬过墙,跑过邪圆。我来到廊子的时候,整个大厦都是黑漆漆的,一点声响都没
有。我正要转身回去,便听到一声枪响。我想大概是由房子里传出来的。于是,我就跑
回去,越过廊子,试试窗户。但是窗子都闩得牢牢的,而且房里没有任何声响。我等了
一会儿。但是整个的大厦寂静得像一座坟墓。因此,我下了一个结论,我判断错了。我
听到的是偷猎者的枪声——我想,在那个情况下,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结论。”
“很自然。”战斗督察长毫无表情地说。
“我回到客栈,就像我方才说的,在那里过夜——今天早上便听到这里出命案的消
息。当然,我知道我成为一个可疑的人物——在这个情况之下必定如此。于是我就来把
经过情形说明一下,希望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有戴手铐的可能。”
沉默片刻。麦罗斯侧目瞧瞧战斗督察长。
“我以为他的经过情形说得够明白了。”他说。
“是的,”战斗督察长说。“我想今天上午我们不会给任何人戴手铐了。”
“有什么问题吗?战斗督察长?”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这个文稿是什么?”
他望着乔治。乔治有些勉强地回答:
“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忆录。你知道……”
“你不必再多说了,”战斗说。“我完全明白了。”
他转过来对安东尼说。
“你知道被枪杀的是谁吗?凯德先生?”
“在‘快乐狗酒馆’里听说是一位不知道是斯坦尼斯劳伯爵,或者是什么伯爵的
人。”
“告诉他吧!”战斗督察长对乔治·罗麦克斯简略地说。
乔治明明很不想说,但是不得不说。
“在这里化名斯坦尼斯劳伯爵作客的这个人,就是赫索斯拉夫的迈可亲王。”
安东尼吃惊地吹了一声口哨。
“那就真的非常尴尬了。”他说。
战斗督察长一直密切地观察着安东尼,现在低沉地哼了一声,仿佛对什么事感到满
意了,然后突然站起来。
“有一两个问题,我想问问凯德先生。”他这样宣布。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带他到议事厅会谈谈?”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贾德汉侯爵说。“你要带他到什么地方去谈都可以。”
安东尼和督察长一同走了出去。
那具尸首已由悲剧现场移走了。在死者躺卧的地板上有一个黑黑的血迹,否则就没
有一点什么东西会使人想到此处发生过悲剧。阳光由那个敞开的窗子照进来,把那些老
嵌板的柔和色调衬托出来。安东尼赞赏地四下望望。
“很好。”他这样评论。“什么都比不上古老的英格兰,对不对?”
“你是否一开始就以为那枪声似乎是由这间房子传出?”
督察长问,对赞词没有反应。
“我想想看。”
安东尼打开窗户,走到外面的廊子,抬头往上望望这个房子。
“是的,不错,就是这间房子。”他说。“这是建在外面的,占据整个的屋角。如
果子弹是由别的地方发出的,必定听得出是由左边传出来的,但是,那声音是由我后面
传来的,”也就是右边。因此我才想到偷猎者。你知道,这是屋侧的末端。”
他走回来,迈过落地窗的门槛,然后,仿佛忽然想起,突如其来地问:
“你为什么问这个?你知道他是在这里给人枪杀的,是不是?”
“啊,”督察长说。“我们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知道我们想要知道的事。不过,是的,
他是在这里给人枪杀的,不错。你方才谈到试图打开窗户,是吗?”
“是的。都是由里面闩好的。”
“你试过几个窗?”
“三个统统试过。”o“能肯定吗?先生?”
“我向来是能够肯定的,你为何要问?”
“那就是一件怪事了,”督察长说。
“怎么会是怪事?”
“今天早上发现命案的时候,中间那个窗子是开着的——
我是说,不是闩着的。”
“晴!”安东尼尖叫一声,颓然地坐在窗台上,掏出他的香烟盒。“这简直是晴天
霹雳。这样一来,案情就转到另一个方向了。现在,我们只有两个推测:第一,他是给
大厦里的什么人打死的,那个人在我走之后把门闩打开,使这案子看起来是外面人干的
——这样一来,我就成为一个小瘪三了——第二,明白地说吧,就是我在撒谎。我想,
你可能以为是第二个。但是,我可以发誓,你错了。”
“现在,在我没有一个个部问完之前,谁也不许离开这个大厦。”战斗督察长严肃
地说。
安东尼机警地望望他。
“那么,你以为这可能是内部的人干的了。你有这个想法有多久了?”他问。
战斗笑了。
“我一直都有那样的想法。你的脚印有点太……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说……太明显
了。我们一发现你的靴子和脚印符合,我就开始怀疑了。”
“我要向伦敦警察厅刑事部道贺。”安东尼轻松地说。
就在那个时候,就是战斗督察长明白地承认安东尼与这命案无涉的时候,安东尼就
觉得必须更加防备。战斗督察长是一个非常机敏的警官。同他打交道,有一丝差错都不
行。
“我想,那就是命案现场吧?”安东尼朝地板上那个黑印的方向点点头说。
“是的。”
“他是给什么枪打死的…··手枪吗?”
“是的,但是,等到我们验尸的时候,取出子弹才能知道是什么型的。”
“那么,还没有发现?”
“是的,还没有发现。”
“没有任何线索吗?”
“我们找到这个。”
战斗督察长有点像魔术师似的,掏出半张信纸。他这样做的时候,又不露痕迹地、
密切地观察安东尼的神色。
安东尼认出便笺上的图案,丝毫不露惊愕之色。
“啊1又是红手党的同志。假如他们要散发这样的东西,那就该拿来石印。一张张
分开来写多麻烦。这是那里发现的?”
“在尸体下面,你以前看到过吗?先生?”
安东尼把他和那个热心公益的组织短短的接触告诉他。
“我想,这个意思就是红手党同志把他干掉的。”
“你以为可能吗?先生?”
“这个——这样很符合他们的宣传。但是,我始终发现到嘴里嚷嚷着杀人嚷得震天
响的人从来不会真的杀人。我个人认为红手党同志不会有那样的胆量。而且他们的样子
很奇特,不适合扮作到乡下别墅作客的人。不过,天下事是木可逆料的。”
“很对,凯德先生,天下事是不可逆料的。”
安东尼突然露出很觉有趣的样子。
“现在我明白他们的妙计了。开着的窗子,脚印,村里旅店可疑陌生人。但是,税
亲爱的督察长,你可以相信我,不管我是什么人,我绝对不是红手党在这里卧的底。”
战斗督察长微露笑容。然后,他摊出牌来。
“去看看那个尸首,你不反对吗?”他突然问。
“一点也不反对,”安东尼说。
督察长由他的衣袋里掏出~把钥匙,领先走过廊子。他在一个门口停下来,开开锁。
那是许多小客厅当中的一个。尸首就躺在一张台子上,上面蒙着被单。
督察长等到安东尼来到他的身边,他才突然将被单揭开。
他看到安东尼突然一惊,并且发出一声短短的惊叹,于是,他的眼睛忽然发出急切
的闪光。
“原来你的确认得他,是吗,凯德先生?”他说。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里不露半点
胜利的调子。
“我以前见过他,不错,”安东尼说,恢复了常态。“但是,并不是迈可·奥保罗
维其殿下。他声称是包德森·哈吉肯图书公司派来的,自称福尔摩斯先生。”
第十三章
督察长像一个踌躇满志的人,突然泄了气,微露垂头丧气的样子,将被单重新蒙上。
安东尼两手插在衣袋里,想得出了神。
“原来老洛利帕普谈到‘其他方法’时所指的就是这个呀,”他最后低声地这样说。
“你说什么呀?凯德先生?”
“没什么,督察长。请原谅我一时出了神。你知道,我——更正确地说,我的朋友
吉米·麦克格拉,让人用一千镑巧妙的骗过了。”
“一千镑是不少钱呀。”督察长说。
“并不是一千镑的问题。”安东尼说,“不过,我也同意,一千镑是不少钱。使我
生气的是受了骗。我就像一只绵羊一样,乖乖地将文稿交出去。这件事令人难过,督察
长,的确令人难过。”
督察长什么话也没说。
“好啦,好啦。”安东尼说。“惋惜是没用的。现在还没有完全绝望。我只要在现
在和下星期三之间得到老斯提普提奇的回忆录就好了。”
“凯德先生,请你回到议事厅好吗?还有一点小事我要对你说。”
回到议事厅,督察长立刻就大踏步走到中间的窗口。“凯德先生,我一直在想。单
单这个窗子非常之硬。实在硬得很,你以为这个门是闩着的,也许是想错了。将许只是
给什么东西绊住了。我可以断定——是的,我几乎可以断定,你一定是想错了。”
安东尼机敏地看看他。
“假若我说我可以肯定地说,我没搞错呢?”
“你不觉得你也许会吗?”督察长说,同时很坚定地望着他。
“好吧,督察长,为了讨你高兴,我只好说‘也许吧’。”
督察长满意地笑了。
“你理解得很快,先生。那么,现在姑且随便说说,到一个适当的时刻,你不反对
这样说吗?”
“一点也不反对。我……”
这时候督察长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话停下来。督察长身于向前倾,静静地听。
他用一个手势叫安东尼别作声,一声不响地走到门口,然后突然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的人,乌黑的头发,整齐的中分型,瓷青色的眼睛,一副大而
温和的面孔,充满天真的表情。
“请原谅,两位先生。”他慢慢地、声音拖得长长地说,“听就听出来是大西洋彼
岸的腔调。这犯罪的现场准许人看看吗?我想你们是伦敦警察厅刑事部来的吧?”
“我不敢当。”安东尼说。“这位先生是战斗督察长。”
“真的吗?”那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