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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接驾嘴码头帮有两个头佬,该听谁的指挥呢?一方面,李大汉急欲通过这次码头帮大战巩固自己的地位,达到排斥吴汉成的目的;另一方面,吴汉成也迫切需要打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来确立自己的头佬地位→文·冇·人·冇·书·冇·屋←。所以,在码头帮大战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接驾嘴码头帮的内战就打响了,不过不是真枪实弹的内战,而只是一场唇舌之战。
“这么多年,李头佬带着我们打码头,赢多输少,虽然王家巷不是什么大码头,但有美国佬撑腰,不能够小看他们,所以我们认为应该由李头佬指挥作战。”
“吴头佬是日本人任命的,全汉口人都知道接驾嘴码头帮只有一个头佬,他就是吴汉成,万一让日本人知道李头佬还在码头上该怎么办,由李头佬出面万万不可。”
“可是,吴汉成还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头佬,并且也没有指挥上百个码头夫作战的经验,让他来指挥我们,不丢掉性命才怪呢!你们不怕死,我是怕死的。”
“那你们忍心李头佬被日本人抓去?”
就在码头夫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已经好久不问帮内事的马志向说话了。
“想当年,我和李大汉、张小钱三个人还是这么争过来争过去,这是没有意义的,我看这样好了,你们也不要争了,由李大汉和吴汉成各带领一部分弟兄,分头迎战王家巷码头帮,弟兄们愿意跟谁就跟着谁,愿意跟李大汉的站左手边,愿意跟吴汉成的站右手边,这样公平吧。”马志向还是老姿态,两边讨好,都不得罪。
可是,马志向的话音刚落,两三百个弟兄几乎想都没想,就一边倒地站到了马志向的左手边。
当时,吴汉成真是尴尬极了,脸胀得通红,他真恨不得一头扎进长江,游到对岸的武昌,然后爬上黄鹤楼对着汉口的方向大哭一场。机灵的小耗子马上就发觉吴汉成的情绪有些不对,于是赶忙跑到另一边,在接驾嘴码头帮,小耗子毕竟是有一些号召力的,于是,几十个弟兄也跟着小耗子到马志向的右手边来了。这样一来,场面才算好看了一些,吴汉成的脸面也算是有了着落。不过,吴汉成仍然觉得十分窝囊。
每当吴汉成感到不愉快的时候,他总习惯一个人坐在货场里的麻袋上,每当他藏着心思的时候,老朱总是慢腾腾地挪到他身旁,娓娓道来。
毫无疑问,这个老人是吴汉成成长的航标。
“汉成啦,又觉得难过了?听朱伯伯说,别太介意了,对你来说,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又被李叔叔抢走了风头,我看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您也对我说过,上天给每个人的机会只有一次,我的机会已经被我错过了。”
“我的儿啊,你听朱伯伯说,你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就必须做李大汉干不了的事情,只有李大汉不成功,你却成功了,你就算出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由你和李大汉分头打王家巷码头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啦,如果李大汉被打败了,你却打胜了,弟兄们不就佩服你了吗?”
“可李叔叔经验丰富,像王家巷这样的小码头哪里是他的对手?”
“不对。这次大战王家巷码头有美国佬撑腰,就一定会有美国佬的武器,而李大汉就凭那两个百赤手空拳的码头夫,是打不过他们的。而你,就算只有小耗子带过来的几十个弟兄,可你可以到日本人那里讨武器,即使你不找日本人,日本人也会把武器送到你手上来的,到时候,你虽然只有几十个弟兄,但绝对比李大汉和王家巷码头帮都要强,朱伯伯说的没错的。还有,你绝对不能急着出战,你让李大汉打先锋,你来断后,这样一来,谁才是这场胜仗的主导者就一目了然了。”
吴汉成这才茅塞顿开。
果然,就在李大汉率领着两百多个码头夫扛着榔头、举着步枪到长江面上迎战王家巷码头帮,并且被身背美式武器的王家巷码头帮的弟兄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日本兵把武器送来了。据说,日本人不光送来了几十挺机关枪,而且还有大量手雷。
吴汉成真是喜出望外。
就在李大汉的弟兄死的死,逃的逃,李大汉觉得孤立无援的时候,吴汉成率领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弟兄出战了。只见吴汉成昂首挺胸地站在船头上,其它弟兄站在他身后,向长江中心挺进。那场面,有气势极了。
“弟兄们,接驾嘴码头帮不是好欺负的,杀啊,杀啊!”
“弟兄们,跟着汉成冲上去。”
只见吴汉成带头拉响手雷,朝对方的船上扔去。早在幼年的时候,吴汉成就练就了一身好手艺,那就是他扔石子比谁都要扔得远,据说,他站在汉口能够轻而易举的把石头扔到汉水对面的汉阳铁厂,汉阳铁厂厂房上的瓦就是被吴汉成给砸的。十多年后,他的这一好身手终于派上用场了。
虽然同样是手雷,但吴汉成的射程远,所以就具备了无穷的优势,王家巷码头帮的手雷顶多只能扔到吴汉成前方的水中,可吴汉成的手雷却可以扔到对手的船舱里。一阵手雷战过后,王家巷码头帮于是死伤不少,士气为之大减,而吴汉成这边呢,随着对手的不断倒下和退缩,士气暴涨,就连李大汉那边原本准备逃跑的弟兄也被吴汉成的神通吸引过来了。
初战告捷,令码头夫们对吴汉成刮目相看。
可是,争强好胜的王家巷码头,不,应该是争强好胜的美国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败在吴汉成,不,应该是败在日本人的手下。于是,半个时辰过后,王家巷码头的码头夫们扛来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勃朗宁自动步枪 (BAR)。据史料记载,1918年9月12日,美军第79步兵师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使用了BAR,可是,仅仅三个月之后,这种先进武器就传入中国,被汉口码头帮首先使用。
吴汉成是第一个和BAR作战的中国人。
当时,吴汉成哪里知道什么BAR,他只知道这种自动步枪射速快,射程远,日本人的重机关枪根本就不是BAR的对手。现在我们知道,BAR可实施半自动或全自动射击,射速大约为550发/分,射程也比吴汉成的手雷远得多。
据说,BAR一现身,接驾嘴码头帮的码头夫们就被打懵了,一个个驾着船纷纷逃窜。只有吴汉成带着小耗子等几十个弟兄坚持作战。因为吴汉成清楚地知道,此战只可胜,不可输。如果败在王家巷码头的手下,将不仅意味着他一个人失败了,更意味着日本人被美国佬打败了,对于他来说,等同于靠山没有了。没有了日本作靠山,接驾嘴码头帮的头佬之位自然就保不住了。如果打胜了,不光能够得到日本人的更大信任,而且,还能够获得接驾嘴码头帮更多弟兄的支持。
突然,小耗子中弹了。好在子弹没有打中他的关键部位,才使得小耗子捡回了一条命。
在吴汉成率领的这几十个弟兄当中,小耗子才是核心人物,小耗子的斗志决定着他们的斗志,如果小耗子倒下了,他们也就倒下了。所以,小耗子绝对不能够倒下。
“弟兄们,别管我,冲上去。”小耗子忍着剧痛喊道。
就在那时,又有好几个弟兄中弹,有的一头裁进长江,有的倒向船舱。
“小耗子,不能再打了,我们的武器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撤退吧。”有码头夫说。
“不行,接驾嘴码头帮从不言退。”小耗子说。
“弟兄们,我们不能就这么和他们正面交锋,撤退。”吴汉成站在船头上使劲一挥。据说,经过这一次现场指挥作战,吴汉成已经练就了独特的挥手方式,他不是举起右手从后往前挥,而是把右手紧撑拳头,自裆部从下往上挥。他的这种挥手方式最有特点的地方在于,一不小心就会把拳头挥到自己的额头上。
那一天,由于过分激动,吴汉成真的将拳头挥到了额头上,而且还不轻,因为他把自己打倒了。
士气正盛的王家巷码头帮的码头夫们以为吴汉成中枪倒下了,于是拼命地追赶,并且边追赶还边扔炸弹。
据说,炸弹没有把人炸到,倒是把两江交汇处的鱼炸死了不少。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仰着肚皮躺在江面上,像是举行一场死鱼展览。
吴汉成从仰着肚皮的鱼身上找到了破绽。
“弟兄们,他们的子弹打完了,冲上去,和他们拼了。”王家巷码头帮的码头夫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的船只从长江拐入汉水的时候,吴汉成像个电线杆式地站了起来,“调转船头,绕道汉阳南岸嘴朝对手进攻。”
由于汉水江面狭窄,平均只有两三百米,而长江江面却宽达数千米,在汉水上开仗自然比长江上更加凶猛。只见从接驾嘴码头帮船只上的手雷像冰雹一样地直往对手的船上落。伴随着一连串的轰轰巨响,王家巷码头帮的好几只船都被炸沉了,而吴汉成这边却安然无恙。
战斗大约进行了一个时辰,最后以王家巷码头的全面败退而告终。
吴汉成再一次成为日本人和码头夫们心目中的英雄,作为奖励,日本人又把沈家庙码头交给了吴汉成打理。从此以后,吴汉成一举两得,成为接驾嘴码头帮和沈家庙码头帮名副其实的头佬。
不过,有了这一次被蛇咬的经历,吴汉成认识到一边倒向日本人终究不是个办法,因为美国比日本更厉害,依靠日本人终究会被美国打垮。
所以,凭借着这次胜利和在码头夫们心目中的崇高威望,吴汉成决定和美国佬谈判,拉拢美国。吴汉成当时有两点考虑:1。即使不主动找美国,美国佬也会来找自己,因为王家巷码头帮被打败了,美国佬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找自己算帐;2。美国佬最擅长打一巴掌然后喂一颗糖的策略,吴汉成决定让美国佬也尝尝这种滋味。
码头帮大战后不久,吴汉成就给美国领事馆写了封信,表达了自己无意和美国为敌的想法,并且说,如果美国能够保证他的安全,他可以将接驾嘴码头转让给美国佬。
美国佬信以为真。
接着,美国驻汉口总领事馆就派人和吴汉成谈判,吴汉成对美国佬说,要夺取汉口码头,完全没有必要从别人手里争夺,打码头花的弹药钱怕是比付的转让费还要多。美国佬觉得吴汉成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双方主要就转让的价格进行协商。最终,美国佬花一万美元从吴汉成手中买得码头,并且双方还在转让协议上签了字,吴汉成的签名是“王汉男”。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吴汉成又让码头夫们聚集起来闹事,使美国总领事馆派来的新头佬无法到任,无奈之下,美国就只有聘请吴汉成担任接驾嘴码头的经理人,要求他每月按照上交全部利润,然后再由美国总领事馆根本赢利情况给吴汉成发工资。
第一次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玩得很成功,吴汉成于是又打算“转让”沈家庙码头。这一次,他将目标瞄准了法国。法国的在华势力原本主要在上海,随着汉口经济地位的日益突出,法国也开始发展在汉口的力量,由于法国每年要向汉口出口大量的工业口和进口大量的原材料,码头对法国来说也至关重要,如果有了码头,法国就可以节省很多费用,赚更多中国人的钱。
吴汉成又给法国驻汉口总领事馆写了封信,说自己有意将沈家庙码头转让给法国,并且还大篇幅地介绍沈家庙码头有多么重要,地位又多么高,很多国家都想占有之类颇具煽动意味的话。
最后,法国人果然中了吴汉成的套,以五万法郎“买下”沈家庙码头。
吴汉成接着又故伎重演,在沈家庙码头发动码头夫闹事,制造出一种没有吴汉成风波无法平息的局面,法国人于是又走了和美国佬相同的路,继续聘请吴汉成当沈家庙码头的经理人。在双方签订的转让协议书上,吴汉成还是化名“王汉男”。
也许有人会问,美国佬、法国人都是傻子吗?像这种最低级的骗术也能够让他们上当,如果外国人都这么傻,他们为什么还知道勾结起来侵略我们?我的回答是:第一,当时的外国人太自大,以为老实的中国人都像这个国家一样容易欺负,他们万万想不到在这个任人宰割的国家里还有人胆敢糊弄洋大人,骗他们的钱财;第二,当时的中国还没有完善的不动产登记管理制度,码头的归属通常采用占有所有制,也就是说,谁在事实上占有某个码头,谁就是这个码头的主人。
第十六章 发洋财泡洋妞(2。
由于吴汉成曾经征得郭会东的同意玩过他的小老婆官春,对此,吴汉成非常愧疚,一直在寻找机会报答他的恩情。在发达了之后,吴汉成决定帮郭会东一把。
前面已经说过,郭会东早就想有个自己的码头,专门从事鸦片买卖,现在吴汉成已经有钱有势了,帮自己的兄弟打打码头当然就不在话下。经过仔细考察和周密考虑,吴汉成和郭会东共同选定了硚口码头作为攻打目标。硚口码头位于汉口老城区的最西端,主要从事汉口与湖北西部之间货运往来的业务,这和郭会东的业务范围正好吻合。直到今天,硚口码头仍然屹立在那里,只是早在1949年以后就没有往日的辉煌。
吴汉成决定先来软的,软的不行再来硬的。按照吴汉成的建议,郭会东先是亲自登门拜访硚口码头的头佬汪大,然后又请他看戏洗澡嫖妓,好不快活,在汪大觉得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爽快的时候,郭会东对汪大说:“我想购买贵码头的一半股份,价钱嘛可以商量,不知头佬答应不答应?”
不料,汪大马上就变了脸,说:“你这人也真是太势力不过,我是看在吴总长的面子上才赏你的脸的,不料你竟然打起我的码头的主意,实话告诉你,看你这身材到我那当个码头夫还蛮合适,可要想买我的股份,恐怕你买不起。”
“你价格都没给,怎么就知道我买不起。”
“五百万。”
“汪头佬,人家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可是下手也太狠了吧,讨个还价怎么样?”
“一口价,没得商量。”
郭会东是个爽快人,最好面子,他觉得像汪大这样拒绝自己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于是把那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吴汉成。听完郭会东的诉说,吴汉成火冒三丈,说,“会东弟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个狗日里也太不识抬举了,就凭他那个屎尿帮,也要五百万,他当他那个破码头是金子打的?老五,你现在就带领几十个弟兄到硚口码头,给汪大一点颜色看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实在不行,干脆灭了他。”
在当时,硚口码头也还是个小码头,和接驾嘴码头之类的大码头无法相提并论。可硚口码头也有自己的优势,硚口码头位于汉口老城的最西端,运送货物不必经过汉口闹市区,不仅方便,而且还大大节省了周转成本。
对于攻占硚口码头,吴汉成非常有把握,那是因为硚口码头只有区区40多个码头夫,打起码头来容易得手。并且,硚口码头背景简单,既没有外国领事馆撑腰,也没有汉口的大痞棍和大商人作后台,打下硚口码头可以说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老五走后,郭会东还是有些不放心,对吴汉成说:
“成哥,万一我们占领以后,他们又打回来了怎么个办法?”
“会东兄弟,这个你绝对放心,你占了他们的码头后,他们肯定会来找我,到时我自有办法对付。”
郭会东当时想,交了吴汉成这么一个好兄弟,真是死了也值了。他接着又想,当时把自己的小老婆让给吴汉成玩了几天,现在看来,真是做了笔本小利大的买卖。精明的商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成为他们交换的筹码,哪怕是妻子。
他于是又对吴汉成说:
“我那小老婆还常常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