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转过身来,看到南方一片灯光闪烁,那片区域从附近灯光管制的背景中凸显出来,他立即认出了那里是萨福得琼机场。
“不是下达全城灯光管制令了吗,招来敌人空袭怎么办?”一旁穆亚尔少将自言自语起来,说者无心,但是触动了卡汗的心事。
“将军,你立即派人去机场给我盯着。”
“但是……机场已经失陷了啊。”
“不不,去萨福得琼,我总觉得美国人背着我在那里搞鬼。”
卡汗严厉说道,这确实是他突然生出的感觉。他想起了今天以前,美国人表现出的那种急躁,他们总是据理力争,希望政府撤离;但是今天,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美国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危急的形势,显得颇为沉稳,就如同已经有了后备计划一样。
“去萨福得琼?”
“没错,赶紧派人去。不,你亲自去。”
“但是那里没有敌人,那里只有美国人?”
穆亚尔少将虽然忠心耿耿,但是略微迟钝,到现在还没有开窍。
“你去在那里守着,看到任何企图搭美国人飞机逃走的官员,立即逮捕……不,没时间审判他们,就地枪毙。”
少将瞠目结舌呆立了一会儿,终于领会到了总理的意思,他赶紧下楼调动人马,实际上卡汗一直防着官员背弃自己逃跑,而萨福得琼机场也一直在卡汗的掌握中,只是今天上午东南城区吃紧,原来防守此处的自卫军被辛格调去作战了,萨福得琼才暂时离开了他的视线,现在他觉得有必要派近卫联队去恢复,自己是不是又猜中了。
在保卫新德里核心区域的部队里,最为卡汗信任的有这样几支,主力是人数众多的人民自卫军,和隶属陆军装备精良的近卫联队,隶属于内政部的中央警察部队,另外还有人数很少,但是视死如归的,由藏人组成的前反恐小组。以上这些部队他几乎可以通过卫戍司令穆亚尔少将直接加以调动。
但是辛格似乎觉得人民自卫军缺乏实战经验,有意将其掉到较远的地方,随后他将重前线退下来的第50空降旅调到了政府区附近。这样的部署,自然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
一片漆黑的国防部长办公室内,辛格怅然若失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桌子上摊着他写好的的几封书信,他已经这么傻坐了几个钟头,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办公室主任如同一个幽灵一样走了进来:“部长,时间差不多了。”
辛格如同复活一般,一屁股做起来,麻利地将信件装进一个袋子,然后封住口子。
“这个袋子你留着,你必须等到7点以后打开,然后……按照信件上面注明的有关部门,直接送达。”
“知道了,部长。按您的吩咐,楼下的车已经准备好了。”
辛格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到了6点10分了,是最后离开的时候了。
“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策划外围的反攻,相信很快就会和联军一起打回来。”
他说着提起脚边的小箱子,转身时看到了桌子上的相框,卡汗正慈祥地对着他笑,于是他将照片连同相框一起塞进了口袋。
辛格飞速下楼,钻进早就准备好的汽车,迅速向机场赶过去,他不像其他官员那样有太多亲属和财产,只要一个座位就能离开,当然他不想太早赶到,显得过于急切地想跑,那样势必被美国人看低。
司机转过一个弯,被迫停住,只见前面灯光闪烁,大量的军车正在调动,拦住了去路。
“前面怎么回事?”
“部长,好像是近卫联队正在调动。”
辛格伸出头去,确定是近卫联队在向南移动,他甚至看到了穆亚尔坐在其中一辆吉普车上。
“跟在他们后面。”
他很清楚调动这些部队的人,应该是卡汗;他们去的目的地,当然也与自己一样,卡汗显然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能回头,必须博一下,这是最后一架架飞机,也是最后的机会,即使它不飞走,明天中国人再推进几公里,炮弹就会封锁住跑道。
辛格和穆亚尔一直很谈得来,或许可以让穆亚尔网开一面,当然另一方面,第50空降旅是他自己的嫡系,只听他的调遣,这是他的最后一张牌。
穆亚尔少将此刻正坐在车队前面的吉普车上,一个劲催促司机加速。
如今全城宵禁,道路畅通,他可以以最快速度赶到那些仍然在印度军队掌握中的地区,如果没有空袭的话。
绕过几幢大楼就可以看到机场跑道边上一架波音737正准备起飞。近卫联队的卡车直接撞开一侧的网状栅栏,开上跑道。穆亚尔指挥其中几辆横倒跑道上,阻止飞机起飞,他率领其余人马迅速冲向那架飞机。
少将眼力不错,远远就看到了老老少少的一群人,正等候在跑道边,其中有几位正是早上会议上出现的官员。
那个打着绷带的,分明是上院联邦院议长,反对党党魁克里纳西甘地,看来上次被敌人飞机轰炸没跑成,今天这个叛徒又要再试试运气。
“总理果然料事如神,这些该死的叛徒,决不能轻饶了。”
少将第一个跳下吉普车,气势汹汹走向惊慌的人群,顺手从卫兵手里接过了突击步枪。
“所有人听好了,你们不能抛弃人民,也不能背弃神灵,总理已经下令封锁机场,今天除没有任何一个印度人可以离开这里。都离开这里回家去。”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人群的骚动。
“不,将军,我们没有抛弃人民,我们只是抛弃了卡汗这个疯子。印度已经被他毁掉了,我们决不能再任由他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说这番话的是劳工部长,早上他还在唯唯诺诺,这会儿,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总理撕破脸了。
“没错,我们必须离开新德里,卡汗的一意孤行,只能害死我们。”
“对,新德里已经成了死地,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众人一起开始控诉起卡汗,一时在声势上占据上风。
穆亚尔无法反驳,他突然举枪朝天扫射,果然又镇住了众人。但是附近的两辆美军步兵战车突然转过炮塔,似乎会在必要时介入。
眼看僵局形成,人群并不退,穆亚尔一时也不敢动手。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然开到对峙的人群边上,车上走下车来的是国防部长辛格,在场所有人都不怀疑,他是继穆亚尔之后,卡汗派来的第二块拦路石。
辛格径直走到大约200名等着逃跑的高官及家属面前,并不说话,只是用严厉的眼神扫视他们,让其中一些曾经口口声声忠于总理的人,在他的犀利目光喜爱,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任何民选的政治人物都不准离开,这确实是总理说的,但是家属可以走……”他终于开口,让人觉得他带来了总理的新口信。
“但是……我不是战时内阁成员,也不是人民党党员。”联邦院议长似乎想反驳。
“不,您是人民选出来的,即使是反对党也不能走。想想看,以你祖母名字命名的机场仍然在战斗中,而您却要逃跑?”他一句话噎住了克里纳西甘地。
不善言辞的穆亚尔终于等到了帮手,辛格说出了他想说,却无法表达出来的那些意思。他赶紧走到国防部长边上,充满感激地向他望去。
“听我说,不要忘记人民赋予你们的使命,都平静地回家去,当然你们的家属可以上飞机,离开战火,这是总理最后的仁慈决定。”辛格用稍微缓和的口气说道。后方的美军装甲车似乎接到了指令,炮塔转向了其他方向,对抗的气势消失了。
“对,不要走到错误的方向上,都回去吧,家属可以离开。”
没脑子的穆亚尔跟着说道。
“我儿子可以走吗?”议长关切问道。
“当然,他可以走。”穆亚尔说道,这并不是他从卡汗嘴里听到的命令,但是这种充满仁慈,网开一面的决定,很像是卡汗说出来的。辛格追随总理的年头很长,自然很善于模仿总理的思想和语言。
僵局开始瓦解,近卫联队的卡车已经拦住了跑道,显然是走不掉了,几名第50空降旅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辛格调遣过来,守住了登机梯,开始识别登机人员。眼看逃走无望的官员们,纷纷与家属们做最后的诀别,然后看着老人和儿童们上了这架飞机。
辛格将穆亚尔拉到一边。
“将军,你和你的人立即撤出跑道,让这些家属离开,总理府那边还需要你,这里由我和空降兵们盯着,万无一失。”
“好,我立即回去向总理复命,话说回来,这些大人物们,太让总理失望了,尤其是尼赫鲁家的子孙们。瞧他们的那个怂样。”少将感慨地大摇其头,“你刚才说的太好了,任何民选的政要,必须与新德里共存亡,简直是……简直是警示恒言,振聋发聩,真该让那些胆小鬼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辛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穆亚尔非常郑重地向部长敬礼,然后转身离开,既然有第50空降旅的人守着,他可以放心让出跑道,总理的口头指令中,也并没有限制美国人离开的部分。
辛格看着大部分家属登上飞机,被禁止离开的官员们一部分悻悻回去了,只有少数还不死心,站在了跑道边上,而穆亚尔和他的人马强行将这些人拖上车,然后送回各自在新德里的家。
眼看人都散尽了,辛格走到登机梯边,与一名空降旅中尉耳语几乎,中尉带人守住跑道边,不让任何人靠近飞机,他又与一名从飞机上下来的美国外交官交谈了几句。
站在跑道边与自己儿子惜别,一直没有离开的联邦院议长,越来越看出苗头不对劲。他看到辛格的司机,走过来将一只手提箱交到他手上,随后辛格竟然快步跑上了梯子。议长想向前靠,却被伞兵挡住。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小人,你怎么自己离开了?”
议长气急败坏大喊起来。
辛格听到了质问,但是并不迟疑,继续向上走,他跑到舱门口时,才低头自语起来:“我又不是民选出来的。”声音小的像是对自己说。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畜生,你会遭报应的。你等着瞧,中国人会击落你的。”
甘地在下面忘我地诅咒起来,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儿子也在飞机上,辛格的行为简直把他气坏了,如果可以他想冲上去扇那个小人大嘴巴,但是持枪的空降旅士兵就是不让他靠近飞机。辛格颇有先见之明地嘱咐过伞兵不得放其他官员上飞机,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在飞机上动粗,另外,既然他要去孟买主事,象甘地这样的国大党的大佬,自然是政治上莫大的威胁。
7点钟时间一到,美国人果然不多等一秒,副机长关上舱门,然后回到驾驶舱。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物已经登记,其余的可以不问了。
769 紧急降落
正副机长都来自印度空军的校级军官,这架飞机也来自于特勤联队的要人专机中队,常年作为总理和其他高级官员的转机使用,不过他们现在都归美国人指挥,飞机也已经由美军顾问团安装了必要的识别装置,以避免让美军飞机和地空导弹揍下来。
飞行计划早就制定完毕,起飞后辗转爬升,飞向阿格拉。阿格拉的爱国者II导弹将提供必要的保护,当然这些仍然是不够的,谨慎仍然不可或缺,毕竟他们一起飞,也将处于S400的理论打击范围内。所以行动必须等待咆哮者干扰机和无人侦察机就位。
乘务长惊慌失措地跑进驾驶室,告诉飞行员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场面,国防部长辛格在骂走了其他官员后,竟然登机了,这件事足够颠覆他的世界观,刚才辛格在飞机下面训斥一般官员,他站在舱门口都听见了,但是转眼辛格若无其事地上了飞机,坐在了儿童后面,还向他咬了报纸和饮料。
“我的天,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乘务长愤怒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副机长撇了撇嘴,无所谓道,“这就是印度的现实,如果你看到哪个官员还有廉耻,那是他们仍然在伪装。”
“塔台,请求起飞。”机长说道。
“请继续等待,敌人战斗机仍然在东部停留,请稍安勿躁。”
“明白,继续等待。”
目前掩护的咆哮者已经在空中待命,但是阿格拉的F15C大约会与这架客机同时起飞,战斗机不能升空太早,那样容易被占据巨大优势的敌人看出苗头,他们随时有2到3架预警机盯着,所以最大的安全保障是突然性,没有人相信,在飞机上涂上印度航空几个字,就真的能够保太平。他们每个一会儿增加发动机转速,并在跑道上移动一段距离,这是为了迷惑暗处可能躲藏着的观察者,让他们无法掌握确切的起飞时间。
几公里外的萨福得琼公立医院顶楼,木利特医生正蹲在阴暗处,用他的8倍望远镜观察机场,看到飞机再次移动了一段距离,他用手机与他的上线通话,美联社战地记者乔治卡朋特,至于卡朋特怎么通知中国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医生参与这起阴谋叛国行动,不是因为他喜欢中国人,更不是为了钱,他这么做,唯一的原因是他厌恶印度政府,正是卡汗一意孤行发动的战争,葬送了他的儿子,当然还有下面那停尸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阵亡士兵。他决不能允许那些发动战争的人,拍拍屁股逃走,他要让他们和自己一样受罪。
“直线上的方块都离开了,我看鸟儿要起飞了,没有看到所有的火柴,有一些被乌龟拦住了。”
“是乌龟还是老鼠?”电话那头有人问道。
“我不能确定,我分不清那些制服,但是乌龟们带着贝雷帽。慢着,我看到鸟儿的翅膀又在扇动了。”
“能确定吗?”
“我试试看。”
天色太暗,木利特医生只能举着望远镜从屋顶矮墙后面直起身子,果然被机场航站楼顶部负责安全的第50空降旅的狙击手看个正着。狙击手立即射击,但是实在太远,目标一缩头不见了,也不知道击中与否。狙击手用电台通报发现可疑人物的位置。
波音飞机内的妇女儿童们被巴雷特骇人的枪声吓得尖叫起来。坐在最后一排,用报纸遮住脸的辛格意识到不对,赶紧丢下报纸起身跑向驾驶舱,一把推开驾驶舱隔离门。
“我要求你们立即起飞,附近有敌人观察我们。再不走就晚了。”
“但是……”
“不要但是了,也许他们的巡航导弹已经在路上了。”
“好的,我们立即起飞。”
木利特医生趴在地上,从矮墙排水口向外看,他看到首位机场外围的几辆黑色吉普车启动,正向这里过来,那是中央警察部队的车辆;而那架飞机这次看来是真的要起飞了,可以看到它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鸟儿起飞了,这一次可以确认。”
医生说完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块布,将手机和望远镜上的指纹擦掉,然后丢下楼去,他有足够的时间走下楼去,然后偷偷溜进休息室,现在伤员塞满了走廊,哀号声惊天动地,没有人会多注意到一名医生的去向。他看了一眼手表,下一位准备手术的士兵正在麻醉,很快他就用进手术室了。他相信以印度警察的能力,绝对抓不住他。他还要继续在这座城市潜伏下去,直到亲眼看到卡汗完蛋。
早已在空中等候的几个编队战斗机,没有及时得到木利特冒险看到的情报,他们实在在大约3分钟后,才得到了预警机发来的消息,然后按照计划向指定区域前进。
如果这架波音737起飞后直接飞向咫尺之外的阿格拉,中巴空军是不可能拦截到了,不过这架飞机也必须面对自己的难题,那就是围城部队的近程防空系统,那些击落过B1B枪骑兵的红旗17导弹。
所以这架飞机必须在新德里上空盘旋几周,以升高高度,同时等候已经升空的咆哮者靠近对北方的地空导弹阵地进行压制,而阿格拉起飞的F15C此刻正在升空,他们将利用两处机场距离很近的优势,打通通道,驱逐任意方向出现的敌人战斗机。
昌迪加尔以南地区的S400雷达甚至比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