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夫苦笑道:“如果有这办法,我还会给那个长生人几乎一槊刺死,也没办法阻止吗?卢师兄只说,这药力大约持续一个半时辰,过后其力自消,让我们安心静等便是。”
刘裕的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方向,长围那里,慕容永已经摆脱了那十余个长生人,奔到了战场之上,一边飞驰,一边吹哨,所过之处,燕军还活着的甲骑和步弓手,纷纷向他靠拢,也不再与这些长生人恋战,一路就向着西北方向的大营而去。
一阵马蹄声响起,却是孟龙符,向靖,刘道规等人,带着百余北府军士骑马而至,刘道规大声道:“大哥,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洛阳的民兵,会对我们发起攻击?他们是疯了吗?”
向靖恨恨地说道:“奶奶的,我还给一个家伙在腿上咬了一口,若不是猛龙手快,一刀削了他的脑袋,只怕这条腿,都要废了,娘的,这是什么牙啊,连铁甲都能咬碎!”
刘裕沉声道:“这些人服了天师道的药物,已经敌我不分,伤痛不觉,在战场上会杀戮一切不是他们同类的人,我们不能再把他们视为自己人,如果有攻击我们的,尽量避免纠缠,脱离接触,实在无法摆脱,杀无赦,记住,只有砍掉脑袋,才能让他们停下,任何肢体的伤害,都无法让他们退出战斗!”
所有人都神色凛然,沉声道:“诺!”
刘裕看向了刘道规:“三弟,麻烦你现在赶快回南城那里,让大家赶快回城,紧闭城门,千万不要跟这些长生人接触,我得马上回洛阳关城门,洛阳城中有十几万人,万一让这些长生人进城,就是灭顶之灾了!”
刘道规一咬牙,一挥手,十余名手下随着他转头就向着南城方向奔去,沈穆夫这时候也从怀中拿出一枚响箭,对着天空一发,啸声凄厉,所有在战场上的天师道弟子,无论是在与谁搏斗,全都头也不回地向着洛阳城的方向飞奔,只留下三四千名还站着的长生人们,仍然在四下游荡,寻找着所有可以猎杀的目标。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长生恶鬼力竭亡()
片刻之后,洛阳城头,刘裕站在城头,赤着上身,一个医官正在清理着他肩头的伤口,棉花球沾着药酒,在清理着他外翻的皮肉,进行简单的消毒,这种痛苦,足以让一个壮汉疼得如杀猪般地惨嚎,可是刘裕只是眉头紧锁,另一只手牢牢地扶着城垛,目光却是投向了城外的战场。
那三四千名还在四处游荡的长生人们,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所有可以攻击的活人,偶尔有些还在呻吟的伤者,被这些怪物们毫无人性地杀戮当场,甚至有些企图躲在马尸或者死人堆里装死的家伙,也被翻出。
这些人临死前的惨叫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着,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这些悍将们,也都心惊肉跳,这种心灵上的冲击,远远超过了一切与自己当面搏杀的敌人,会成为很多人一生一世挥之不去的恐怖阴影。
杨佺期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个大胡子的悍将,左臂也有两道齿痕,同样被医官在处理着,他咬着牙:“这是些什么鬼东西,简直跟僵尸恶鬼一样,沈穆夫,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人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沈穆夫长叹一声:“神教有规矩,上面派发的圣药是不准过问的,不然就是心不诚,信老祖者可得永生,心不诚者必形神俱灭,我自己都差点死于这些长生人之手,看来,这药只是个试验品啊。”
朱序咬了咬牙:“以活人试药,天理难容,沈穆夫,你也好歹是个士人,难道不知道这样有违天理吗?看看你们的这些怪物,好好的人,变成这样,你的罪恶,必受天谴!”
沈穆夫低下了头:“这些,这些也应该是无奈之举,任何金丹灵药,都要经过试炼过程,不可能一步就成功的,至少,这些药丸让根本不习兵事的百姓成了厉害的杀人机器,甚至可以打败这几千甲骑俱装,可见其威力,总不能因为有些副作用,就彻底放弃不管吧。”
刘裕缓缓地开了口:“比起那些西燕甲骑,我更害怕更担心的是你的这些长生人,他们虽名为人,但实际上连野兽都不如,如果现在我让西燕军进城,起码不会把洛阳城里所有活人都杀了,但是你的这些长生人,却是一定会做到这点,如果采用这样的方式来取得所谓的胜利,我宁可这一仗我们输掉,我们全都战死,起码也不用受这样良心的煎熬。”
沈穆夫咬了咬牙:“这些神药一定以后可以改良的,今天只是一个试验而忆,我相信,卢师兄他们是不会故意害我们的。”
向靖厉声道:“一派胡言!姓沈的,你说这屁话不怕天打五雷轰吗?要试药下次你自己吃,敢不敢?让别人试药,自己等着收好处,你们这些妖贼怎么不死哪!”
沈穆夫满脸通红,却是说不出话,外面的战场上,形势起了些变化,不少长生人开始如喝醉了酒一般,不再四处乱跑,他们或抱着头,或捂着胸口,缓缓地瘫倒在地,四脚开始剧烈地抽搐着,而嘴角边也开始吐出大量的白沫,只几分钟时间,白沫就变成了鲜血,而他们的脸上,也渐渐地变成了平常人的肤色,不再是原来的那种铁青,如死人模样,随着手脚抽搐的渐止,随着鲜血长流,他们终于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正要起身下城,朱序连忙拦住了他:“寄奴,不可,你伤势还没有复元,再说这些长生人诡异得很,是死是活不知道,先派人去看看吧。”
他转头对着杨佺期说道:“杨将军,你现在派十个俘虏去查看战场,看看这些长生人死了没有。”
杨佺期点了点头,套了盔甲,转而下城,很快,他的大嗓门在城下响起:“你们这些燕贼,犯我中原,杀我士民,本该枭首,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大晋不杀弃甲投降之人,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出城去看那些怪物死了没有,要是探查有功,我们会赦免你们的死罪。”
那些西燕俘虏,一听这话,全都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个为首的军校模样的家伙哭道:“将军,你还是杀了我吧,总比给那些怪物害死的好。”
杨佺期二话不说,一刀就把这人砍翻在地,其他的人全都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只听杨佺期厉声道:“怕个球啊,你们不是一向自吹勇敢吗,这些长生人已经倒地不起了,害不了人,若真有活的,你们可以跑回城,我这里城头也会弓箭助你们的,去城外看,不一定死,要是不走,现在就一定死,自己选吧!”
一根火烛,配合着药酒重重地烙上了刘裕的肩头伤口,焦臭的味道弥漫在城头,刘裕的身子微微一晃,还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一边的蒯恩咧嘴一笑:“刘大哥毕竟还是肉身啊,我还以为你跟城外那些长生人怪物一样,不知疼痛呢。”
刘裕摇了摇头,一边的医官们开始给他肩头抹上伤药,然后裹起厚厚的绷带来,而城下的验尸,也已经进行了大半,那些出城前还怕得要死的鲜卑俘虏们,胆子开始慢慢大了,一开始只敢离得远远地,往那些在地上瘫倒不动的长生人尸体丢出一两个石块,看看反应,而现在,终于敢拿着刀枪,走到近前,对着尸体猛刺猛砍几下了,一方面手中有刀,心中不慌,另一方面,这时候也可以多少报一报仇,毕竟刚才给这些怪物,吓得差点要尿裤子了。
一个鲜卑俘虏,缠着一头的辫发,看样子是个小军官模样,领着这些人,咬牙切齿地在战场上走来走去,每路过一个长生人的尸体,都会砍上两刀,走到一个长生人面前,他大吼道:“怪物,你起来啊,再咬我啊!”
说来神奇,这个本来在地上僵卧已久的长生人,突然双眼一睁,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这个燕军俘虏,顿时三魂尽失,六魄全散,嘴角边流下一道黄色的液体,却是那给吓破的胆囊所流出的胆汁,整个人就这样怔怔地站在原地,裤裆处屎尿横流,竟然就这样给生生吓死了。
。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天理为何双雄辩()
刘裕的眉头一皱,抄起奔雷大弓,就要射击,可是他还刚刚搭箭上弦,却只见那名“长生人”的嘴角再次流出一道鲜血,紧接着,七窍都开始流血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开口大叫道:“我不想死,我想活!”
可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耳鼻口中就是血如泉涌,连眼角都是流血不止,他一仰头,朝天喷出一口血雾,然后便直挺挺地倒下,在身体落地的一刹那,整个躯干突然四分五裂,如同被强力的兵刃从内部搅开,一团血雨冲天而起,刚才还完整的一个人,顿时就变成了一堆碎肉,一丈左右的方圆空间,散得到处都是,场面极度的血腥,令人作呕。
刘裕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中的弓箭,城外还活着的几个西燕俘虏,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回了城门这里,哪还敢再验一个尸体,只有那个给生生吓死的小军官,尸体仍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面着面前的那个长生人死后炸裂身体所形成的那堆碎肉,透出无比的诡异。
朱序喃喃道:“想不到这个药力,竟然如此凶猛。”
刘裕正色道:“朱刺史,晚辈以前在淝水之战的时候,曾经见过同袍有人服用过这样的药丸,也是在一段时间内能大大地提升自己的力量,让肌肉变得跟钢铁一样,不说刀枪不入吧,起码也可以刀箭难伤,但同时也会让人陷入不顾一切的疯狂杀戮状态,我自己都差点死于那个同袍的手下,今天看起来,这个药的威力更胜当年的那颗,居然可以让普通的民夫,赤手空拳能跟武装到牙齿的甲骑俱装对抗,若非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
朱序点了点头:“此药的原理,应该还是跟五石散相当,短期内可以催化人体内无法控制的力量,加强肌肉的强度,从而提升力量,速度和皮肉的硬度,或者说,能激发人体中没有被开发出来的野兽的本能,但同时让人失去神智,可能就是在正常的状态下,人们无法驱使这种与生俱来的可怕力量,但此药药性猛烈,在激发人体潜力的同时,对人体也能造成巨大的伤害,就象服用五石散的人,在行散之后,接下来几天可能都走不了路,成为软脚虾,你的那个同袍,只怕也是如此吧。”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他体格强壮,健壮如牛,可是服了那药之后,放手大杀了一个时辰左右,接下来就是半个多月都下不来床,连大小解都自己无法解决,形如垂死之人,当时我就知道这药的厉害和对人的伤害,可是没想到,天师道居然变本加厉,把这药做得如此邪门,直接要人性命了。”
沈穆夫勾了勾嘴角:“神药自然是要越试越强的,这次若不是为了守城,保护洛阳城中的几十万百姓,卢师兄也不会把这么多名贵的药材拿出来使用,你们应该知道好歹是非才是。”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沈穆夫,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你们是在保护洛阳军民还是伤害?如果不是我及时过来,让这些长生人怪物继续肆虐,甚至冲进洛阳城,非但你早就没命了,这城中的十余万军民,也都会跟城外那些给他们虐杀的士兵们一样,连个全尸也没有,你们自己的弟子给这些长生人咬死了多少,你去问问那些死去的弟子们,会不会认同你的这个好歹是非!”
正说话音,一阵马蹄声响起,却是卢循骑着战马,带着一百余名弟子,奔到了城下,腥风吹拂着他的三缕长须,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转头对朱序说道:“朱刺史,我去跟此人谈谈。”
朱序点了点头,低声道:“当心,别惹恼了此人,万一他在城中再给别的信徒吃那邪药,可就有大麻烦了。”
刘裕正色道:“晚辈明白,这里还请朱刺史多费心,尽量把天师道的信徒和那些高级弟子们隔开,不给他们散药害人的机会。”
朱序一挥手:“沈先生今天很累了,杨将军,带沈先生和他的同伴们去休息,千万要好好招待。”
杨佺斯哈哈一笑,对着沈穆夫一摆手:“沈先生,你也累了吧,来,我们到个安静的地方,好酒好肉伺候你吧。”
沈穆夫咬了咬牙,转头带着两个儿子和十几名手下,跟着杨佺期走下了城楼,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下城,当城门缓缓洞开的时候,卢循那张神色从容的脸,也一览无余地显示在了他的面前。而慕容兰,则站在他的身边,神色复杂,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之色。
刘裕走到了卢循面前站定,卢循的手下,已经退出五十步之外,只有这三人站在这空旷的沙场之中,战场上到处都是血腥和那种长生人身上特有的腐臭的味道,仿佛死了几十天的尸体的那种尸臭,刘裕咬着嘴唇,沉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胜利吗?”
卢循平静地说道:“和意料的有些出入,不过大体上没错,胜利就是胜利,毫无疑问,货真价实。”
刘裕厉声道:“为了你这货真价实的胜利,你不惜把你的一万名忠实信徒送入地狱,甚至还让这洛阳城的十几万百姓处于危险之中,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不留神,让你的这些长生人入了城,会造成多可怕的后果吗?”
卢循叹了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原以为你刘寄奴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变得血冷心硬,想不到你经历了这么多战斗,还是这么妇人之仁。任何战斗都有风险,你,我都处于随时可能送命的环境之中,今天你受了伤,我也差点死在青玄的偷袭之下,我们尚且要承担这种风险,为什么那些百姓就不能承担?”
刘裕沉声道:“我们是军人,本就应该随时准备牺牲,可是百姓是无辜的,即使燕军破城,他们也未必会有一死,但你的这些怪物要是入了城,全城都不会有一个活人,沈穆夫不知这怪物和邪药,情有可缘,但你最清楚后果是什么,明知而为,天理不容!”
卢循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天理?你可知什么是天理?刘裕,我告诉你,强者为王,弱肉强食,这才是这个世上,唯一的天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与魔合作不容谈()
刘裕的双眼都在喷着怒火,两只拳头紧紧地握着,看着卢循,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卢循,你就这么确定,你就是强者吗?如果你今天就死在这里了,我很好奇,你何以认为自己会强?”
卢循收起了笑容,慕容兰的秀眉一蹙,走到了刘裕的身边,低声道:“狼哥哥,别这样,不要冲动。”
刘裕正色道:“爱亲,我现在很理智,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卢循微微一笑:“刘裕,我必须要感谢你,不惜让尊夫人一直护卫着我,尤其是这次在金墉城中,本来我几乎要死在青玄的手下,是你们夫妇救了我,我卢循最讲恩怨分明,所以,这个救命之恩,算是我欠你的,这次洛阳之战,你计划周密,但是如果没有我的这一万长生人,消灭了慕容永最强的甲骑俱装部队,只怕你就算能取胜,带来的这一千北府兄弟,也起码要折掉三成,为了你的北伐梦,让你的兄弟付出如此惨重的伤亡,恐怕不是你的本意吧。”
刘裕沉声道:“就算我的兄弟们会多牺牲一些,但起码我们问心无愧,你用这种方式取得的胜利,只会让我们觉得恶心,我很想知道,在你的心中,生命算是什么,这个世上,还有让你敬畏的东西吗?”
卢循淡然道:“我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