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们,师尊想把神教布道天下,让更多的底层百姓信我们,这样以后才可重走汉末黄巾之路,所以这个神秘人,同样是用我们牵制和平衡王国宝,同时在北府军中掺沙子,如果有一天他不希望我们这样平衡他的敌人了,那就会是对我们下手之时,因为,师尊和我们的野心,他不会不知道!”
孙恩咬了咬牙:“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卢循的眼中光芒闪闪:“刘裕死后,刘牢之也会给问责,谢家必垮,北府军到时候群龙无首,我们可以去暗中结交刘毅,刘裕没有野心,但是这个刘希乐,可是野心勃勃,现在刘牢之和刘裕都快不在了,我们若是能助他在军中发展势力,那他必然与我们结盟,本质上,我们都是新兴的力量,都想在这个世上出人头地,所以,我们能成为朋友。”
孙恩沉声道:“好的,我这就去报告给师尊,把你的分析也告诉他。”
卢循摆了摆手:“万万不可,大师兄,我要说的最关键一点,就是此事只有我们兄弟三人而为,哪怕是师尊,也不能透露半字!”
第九百八十三章 欺师灭祖亦无憾()
孙恩的双眼圆睁,厉声道“卢循,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欺师灭祖吗?”
卢循冷冷地说道“欺师灭祖是主动犯上,我们有所言有所不言,怎么就叫欺师灭祖了?”
孙恩的神色稍缓,但仍然满脸怒容“你明明能分析到后面的动向,却有意瞒报,这就是欺师灭祖,至少,也是有自立的心思了。”
卢循哈哈一笑“这次倒让大哥说对了,可这心思难道不应该有吗?师尊明知道我们三个是最优秀的,但可曾准备把神教传给我等?”
孙恩的身子微微一抖,他的嘴角边的胡须,颤了颤,几滴水珠,离须而下,他的眼角在跳动着,手按剑柄,上前一步,直视卢循“你这话什么意思?挑拨我跟师尊,堂兄的关系,卢循,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徐道覆的巨大身躯一下子横在了二人之间,对着孙恩沉声道“大师兄,别这样,二师兄这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难道不是吗?”
孙恩咬了咬牙“我天师道代代父子相替,从张天师开始就是如此,有什么不对的?师尊他想让自己的亲儿子接位,并没什么不可!”
徐道覆冷笑道“好啊,那让他的亲儿子接位,就让他的亲儿子来象我们这样出生入死,建功立业吧!这么多年来,是谁为神教打下的赫赫威名,是谁在浴血沙场,是谁在暗中出手杀了那么多与神教为敌的人?是你的那几个好堂兄吗?大哥,你的兄弟是我们,不是他们!”
孙恩的身子微微一晃,后退了一步,手也从剑柄上挪了开来,仰天长叹一声。
卢循平静地说道“大哥,我们三兄弟互为姻亲,虽非一母同胞,但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早已经心心相映,比亲兄弟还要亲,所以这话我会对你说,却不会对我的家人说。神教现在这个样子,已经非常危险了,你的那几个堂兄,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只会怂恿着教尊去巴结会稽王,王国宝这些人,他们以为,靠着世家,靠着给他们提供五石散,再做点见不得人的事,就能飞黄腾达了!”
孙恩咬了咬牙“我劝过教尊,他也说这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终归我们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
卢循摇了摇头“我们自己的力量何在?世家永远不会让我们跟他们平起平坐,我们的力量来自于那些底层的平民百姓,那些侨民贱籍,那些给这黑暗的世道欺负的,活不下去的穷人。教尊已经把这些弄反了。现在是我们去布道传教,接这些穷人来当兄弟,可是教尊跟他的儿子却只走上层路线,每天跟那些达官贵人混在一起,已经忘记了我们神教的使命。”
孙恩的嘴角抽了抽,很想开口,却是无言反驳。
徐道覆正色道“这回我们来河北,仍然是给人当棋子使,如果不是桓玄还有点良心,我们早就跟那些北府军一样完蛋了。大哥,都是爹生娘养,凭什么我们就低人一等?凭什么我们就得这样任人摆布?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我和二哥早就商量好了,只有你,才是以后取代教尊的最佳人选,也只有你,才能带领我们去真正地光大神教,而不是当世家的狗,还随时会给他们抛弃!”
孙恩长叹一声,痛苦地摇着头“我从小就被教尊,也是我的叔父一手养大,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下手,如果你们想害他,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即使是兄弟,也没的商量!”
卢循微微一笑“大哥,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害教尊了?我只是说,让他在自己的路上就这么走下去吧,我们不用说什么。如果天师真的有眼,让教尊能自已领悟到这些,那他自然会重新依靠我们,而不是他的那几个只会拍马屁的儿子。若是教尊始终认不到这点,那早晚会死于世家的阴谋与背叛,你就是想劝他,也劝不醒的。”
孙恩的眼中光芒闪闪,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是在作痛苦的抉择。
卢循咬了咬牙,突然拉起了孙恩的手,大步走到河边,一指那奔腾的漳水,大声道“看到了吗?我的大哥,上一个对自己的恩主死心踏地,全无防备的,那个神一样的刘裕,现在永远地就沉在这河里了,永远也不可能起来了,他的信仰,他的忠诚害死了他,你也想这样吗?”
孙恩咬了咬牙,一跺脚“大丈夫立身于世,就不应该任人驱使和摆布,二位贤弟,你们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存那些无用的亲情与仁义,就让咱们联手,在这个天杀的世道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吧。”
卢循和徐道覆的眼中热泪滚滚,同时下跪,抱拳道“大哥在上,小弟愿意一世追随,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孙恩哈哈一笑,扶起二人,拉着他们的手,转身就大步回头走去“我们回吴地,去拿我们自己的东西!”
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时,漳水北岸,传来一阵马蹄声,慕容兰浑身上下透湿,衣甲紧紧地裹在身上,傲人的曲线,尽显无疑,一头辫发,早已经在一路狂驰之中散开,乌瀑般的发丝,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绝世的秀颜之上,她一边驰马,一边大声喊道“刘裕,刘裕,你在哪里?!”
慕容兰的坐骑突然一阵嘶鸣,她睁大了眼睛,一片燃烧着的草地上,自己的那匹西河天马,已经倒毙在火场之中,大半个身子给烧得焦黑,看不出形状,但是骑此马多年的慕容兰,却是一眼看出,跨下的这匹坐骑,乃是那西河天马的一母同胞,同样的一匹母马,看到姐妹受难,不等主人的命令,就这样直奔了过去,在火场之外,连声嘶鸣,声声泣血。
慕容兰从马鞍上跳了下来,她的双眼开始模糊,因为不仅是那死马,火场之中,一张虎皮,也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几张残躯,即使是黑水区域,火势也渐渐地熄了,慕容兰哭道“刘裕,刘裕,你在哪里?”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了一个高大的焦尸之上,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
第九百八十四章 寄奴浮尸漳水上()
慕容兰所看到的,正是那个被刘裕以弓弦勒毙的光头大汉,此人也并不是什么丁零人,而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天师道弟子,北方人,精于骑射,以前犯事杀人,逃亡南方,被徐道覆视为左膀右臂,这次设下了圈套与刘婷云联手作戏,引刘裕上当,只是没想到这戏演得太过逼真,连这大汉本人也丢了性命,也难怪刚才天师三杰在一起商量时,会痛心不已。
慕容兰的眼珠成串地流下,这个一向刚强英武的巾帼英雄,这会儿终于忍受不了心中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她跪在了那具焦尸之前,一边拍打着焦尸身上的灰烬,一边大叫道:“刘裕,刘裕,你醒醒,你醒醒啊!”
突然,慕容兰的眼角余光,落在了尸体的头上,一片光秃秃,如牛山濯濯,她触手一摸,连个发根都没有,显然不是刚才被烧光了头发,而是原来就是个光头,慕容兰这一下转悲为喜,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再捧起这脑袋细看,只见焦黑的头顶上,坑坑洼洼,还有几道长长的刀痕,显然是以前就留下的,刘裕武艺高强,虽然作战勇武,但头部却从没受过这么多的刀伤,显然,此人并非刘裕。
慕容兰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这具尸体,她的心中雪亮,刘裕刚才的坐骑倒毙于此,而这人的尸体边也有一匹死马,显然是与刘裕格斗而被杀,可是这里的大火是怎么回事?火势如此,显然是被黑色妖水所引燃,而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用黑色妖水,必然是对付刘裕的,甚至为此赔上了这个光头大汉和那四名看起来武艺高强的丁零护卫,刘裕,你现在在哪里?
慕容兰的芳心转瞬就变得异常地焦虑,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一个瓷瓶,这是今天慕容垂带她谈话时就交给她的,她还记得慕容垂当时严肃地对自己说道:“阿兰,此物你可收好了,这叫雪山玉露,可以克制黑色妖水引燃的不灭之火,任何人中了黑色妖水,只要还有口气在,把这玉露涂到身上,也可以化骨生肌,重新活过来。此露极为珍贵,我大燕先祖自发现黑色妖水以来,也不过炼制三瓶,这一瓶给你,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用。”
慕容兰咬了咬牙,喃喃道:“原来,原来在这里伏击刘裕,就是大哥你和青龙的计划,你既然早就存了杀刘裕之心,为何又要我来救,难道,你是想借这次的灾难,来试试刘裕是不是真的象我跟你说的那样,王者不死呢?”
念及于此,慕容兰直起了身子,秀目四顾,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开始双手放在唇边,拢成个话筒的样子,大声道:“刘裕,刘裕,你在哪里?”
雾色茫茫,大雨渐渐地停下了,火势也已经大部熄灭,漳水在静静地流淌着,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薄雾之中,河岸之上一骑正在缓行,慕容兰边走边看着河面,哪怕是一块木板也不会放过,离着事发地已经有四五里了,可是她一路走来,却没有发现刘裕的任何踪迹。
慕容兰仰天长叹:“祖先啊,请你保佑阿兰,不管刘裕是死是活,请你们让他现身在我面前,我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来兑现这个承诺。”
“轰隆隆隆”,一道惊雷划过了长空,直劈到水面之上,“彭”地一声,河面炸开了一个大洞,水柱冲天而起,又向四面八方洒去,把慕容兰连同她的坐骑,淋得满身都是湿透,而随着河底的一阵污泥沉渣泛起,一个全身焦黑的身体,浮出了水面,头朝下,就这样在河面之上漂浮着。
慕容兰凤目圆睁,一解腰间的长索,用力地在头顶划了一个圈,猛地掷出,这种套索擒猎物的技能,是几乎每个草原儿女必备的,在战场之上也是破盾擒敌的不二技能,可是慕容兰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让自己用这一招来救刘裕。
长索入河,在那身体的腰上绕了两圈,紧紧地缠成了一个结,慕容兰娇叱一声,用力一拉,这具连人带甲二百来斤的身体,从河面上飞起,十余片如同木炭一样,通体黑透的碎甲,在这身体出水的一瞬间,碎裂而下,可见这黑色妖水,燃烧的力量是何等的可怕,即使是精钢铁甲,也难抵其灼热高温,竟化为炭。
而这具身体,也重重地落到了河岸之上,慕容兰翻身下马,几个箭步奔上前去,翻过了这具身体,只见这具铁塔般的身躯之上,头脸处已经凝固起一阵黑炭也似的厚粉,看不清样貌,而口鼻眼睛都被这层黑粉所堵住,整个身体,几乎被烧焦,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札甲的皮甲部分,已经与身上的皮肤熔为一起,难以剥离,而还没有脱落的精钢甲片,则紧紧地贴在身上,血肉与黄色的脂肪,成了这甲片与身体的粘合剂,若是在平时,即使是十条命,也早已经不保了,而如此酷烈的死法,怕是到下辈子投胎时,都难忘这痛苦的。
慕容兰咬着牙,她用手想要去扒开这具身体脸上的黑色灰粉,看清楚此人是不是刘裕,至少,也是要把他的口鼻透出,让他能呼吸,不然,即使是免于烈火焚身之苦,也会给活活闷死的。
这些黑色的糊状粉末,乃是黑色妖水引燃的大火,把地上剧烈燃烧时的各种粉尘,灰末,通过人在烈火焚身时的剧烈呼吸,与嘴中的唾液和脸上的汗水所混合,所凝固成的物事,在经历了烈火与冰冷的漳水之后,几乎是冻在了脸上,慕容兰长长的指甲几次抓撕,两根玉甲生生迸裂,却是没有把这黑色的粉糊,扯下来半点。
慕容兰咬了咬牙,本能地想去抽腰间的小刀,却突然灵机一动,从怀中摸出了慕容垂所给的瓶子,打开瓶塞,倒出一点点粉末,就撒在了这具躯体的脸上,粉末上脸,顿时起了一阵阵的泡沫,如同冰消雪融一般,而刘裕那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脸,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月光之下,只是,口鼻紧闭,气息全无!
第九百八十五章 朱雀青龙雨夜现()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紧紧地把刘裕抱在了怀里,大声道:“刘裕,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
她说着,咬了咬牙,吃力地扛起了刘裕的身子,抱到了一边的马鞍之上,然后翻身上马,咬牙一夹马腹,四蹄奋飞,向着远处的茫茫原野,就一路奔去,很快,她的身形就没入了荒野之中。
河堤之下,缓缓地站起了两个黑影,一身斗蓬,给淋得透湿,潜伏在黑色的河堤之下,肉眼难辨,青龙面具和朱雀面具戴在二人脸上,可不正是黑手党的两大巨头,青龙与朱雀吗?
青龙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无奈:“朱雀,你记住,这次是我给了你一个面子,没要了刘裕的命,我这个人基本从来不欠人恩怨,但对你,是例外。”
朱雀微微一笑,声音铿锵果决:“你不过是打赌失败了,又与我何干?桓玄若是能杀得刘裕,我不也无话可说吗?”
青龙冷笑道:“若不是你暗中让慕容德说服了慕容垂,这个北方枭雄又怎么可能派慕容兰去救刘裕?黑色妖水,世上无药可解,只有慕容垂有,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珍贵的神药去救自己的未来死敌?”
朱雀淡然道:“因为他要留着刘裕以后牵制你,你的本事,他最清楚,斗倒了谢玄后,大晋无人是你对手,一旦让你轻松掌握北府军,整合大晋的军力财力,那下次的北伐,就会跟以前的任何一次也不一样了。慕容垂没有把握一定胜过你,所以只有冒险留下刘裕,以后对你能有所制约。”
青龙咬了咬牙:“慕容垂这样做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帮他?我们才是应该站在一起的人。”
朱雀突然笑了起来:“好了,我的老友,这么多年来,咱们还说这样的话可笑吗?你怎么对玄武,就能怎么对我,咱们四方黑手,恩怨百年,又岂是私人感情所能决定的?我们不能让谢家独大,也不能让你独大,要不然,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青龙冷冷地说道:“所以我们就这样斗来斗去,最后让刘裕这种寒门后生掌握军队,反过来灭了我们?”
朱雀摇了摇头,眼中冷芒一闪:“不,我有办法控制刘裕,你不懂,在你眼里,世上没有真情,只有权谋,可是刘裕相信这个,所以,我有办法让他以后不至于坏了我们的大事。”
青龙哈哈一笑:“你别做梦了,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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