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兰叹道:“大哥,我对江山权力毫无兴趣,即使是男儿身,也不合适。而且,我擅长的是见不得光的情报,刺杀这些,堂堂正正的战场用兵,我也不行。”
慕容垂摸着自己的胡子,笑道:“要的就是你的这种毫无权欲。你虽然没有野心,但是看人极准,连我都有所不及,我刚才说的这些人里,所有人我都自信不会看走眼,惟独对刘裕,我承认可能将来他的成就,会超过我的判断,因为你阿兰坚定地认为他要胜过其他人。所以,我虽然保留自己的意见,但不完全排除这个可能,就是因为你那看人的眼光。”
慕容兰幽幽地说道:“在这个乱世里,人人不是想着出人头地,就是想着荣华富贵,嘴上大义,实为私欲,即使是英雄豪杰,也是如此。只有刘裕,他是真正的一个不为自己,只为天下百姓的人,我原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拘泥于夷夏之分,汉胡之见的蠢物,可是长安一行,却发现他是胸怀天下人,不仅是对汉人,也是对胡人,也许,他才是可以真正结束这个乱世的大英雄。”
慕容垂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百年来,无论汉人还是胡人,一般只能以党同伐异,靠屠杀,驱逐异族来团结本族,这也是南北迥异,无法统一的根本原因,因为两边的民众敌视极深,互相视为死仇,任何军事上的胜利也无法扭转这种对立情绪,打下来也守不住。苻坚靠着假仁假义一时能收买人心,但当他真正想要吞并东晋时,仍然是遭遇失败,倒也并不是因为中了我的计,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汉人百姓不愿意天下从此给一个胡人君主所统治。”
“阿兰,本来你的心胸,气度,还有那种肯为家族奉献一切的精神,完全可以成为我佩服的一个人,但可惜你毕竟是女儿身,这个世上毕竟还讲男尊女卑,而且,现在你已经不自觉地把心思放在了刘裕的身上,而不能自拔,这很危险,刘裕会敬你,为你不惜性命,但几乎不可能爱上你,如果你能从刘裕的影子中走出来,天下之大,未必没有你中意的男儿。”
慕容兰坚定地摇了摇头:“大哥,不用再劝了,感情的事情,是无法用常理来判断是非的,我跟刘裕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经心意相通,再不可能爱上别人,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会恨他,这辈子,我不会再嫁别人。”
第九百七十八章 月影之下会佳人()
慕容垂的眼中光芒闪闪,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金刀,递给慕容兰:“留好这个,必要的时候,以此物与刘裕相认,说是我派去接头的使者,别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大哥只能为你做这些了,不过现在,刘裕恐怕有危险,桓玄应该是奉了青龙的命令去杀他,你最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容兰已经一骑绝尘,向着刘裕离去的方向驰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慕容垂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向天,喃喃道:“还来得及吗?”
刘裕骑着一匹马,缓缓向西北方向而行,他的心很乱,很空,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尽管从广陵出发时,就意识到前路艰难,但总觉得以谢家的权势,以谢安叔侄的计划,起码不求有功,也不会让如此苦心筹划的北伐大计,就此毁于一旦,但没有想到,刘牢之的贪婪和刘毅的冒进,最终还是让大军陷入了圈套,上万精锐,几乎毁于一旦,念及如此,他就是痛断肝肠。
桓玄那得意的笑脸在他的眼前浮现,刘裕恨恨地看着他,只见他突然不怀好意地说道:“刘裕,你就永远地留在草原吧,王妙音,你不配,她终究是我的!”
刘裕再也克制不住了,厉声大吼道:“你这恶贼,休想!妙音绝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永远不会!”
桓玄的笑声突然变得悠远起来:“哈哈哈哈,你可别忘了,她是世家女子,跟你在一起本身就是谢家的安排,现在北府军败了,谢家完蛋了,他除了跟我,还能跟谁?刘裕,老实在北方呆一辈子吧,哪天我高兴了,也许会把你的老娘和小弟送还给你,哈哈哈哈哈哈…………”
刘裕极力地想去抽背上的百炼宿铁刀,却是手上刀柄,难以抽出,这一天下来,他经历了太多的恶战,背负了太沉重的压力,就算是钢铁一样的身体,也终于快要支撑不住了,要早早地离开慕容垂,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心力交萃的模样,但是在这片起雾的荒原上,他终于还是无法掩饰了。
“扑通”一声,刘裕滚下了马鞍,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青草的那股子清新的气味,混合着河北土地的泥腥味,直入鼻腔,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夜空之中,星星都在到处飞舞着,怎么也停不下来,只有桓玄的笑声,隐约在耳边回荡着。
一阵幽幽的清香,完全不同于草地与泥土的味道,钻进了刘裕的鼻子里,如此地熟悉,他猛地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当年初遇王妙音时,那股子迷离的香气吗?刘裕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左顾右盼,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大叫:我这是在做梦吗?我真的是在做梦吗?妙音,你在哪里,你真的来河北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漳水边的荒野之中,开始腾起了阵阵迷雾,隐约之间,几里之外,似乎有着一阵马蹄声传来,重重迷雾中,似乎可见一个全身黄衣的女子,身形婀娜,戴着一顶幂离,端坐于马上,正缓步而行,四五个骑马背弓的护卫,紧随其后,微风轻拂,那股子淡淡的幽香,正从那个方向传来,宛如梦幻。
刘裕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剧烈地跳动着,他甚至可以听到这跳动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臂上缠着的续命缕,王妙音的呓语仿佛穿越了时空,传在他的耳边:“裕哥哥,你记住,不管你离我多远,我一定会来寻你的。”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那黄衣女子的身后,一个护卫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来骑一声长长地“吁”,在距这黄衣女子身前二十余步处停下,看不清来人的形状相貌,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用汉语沉声道:“你们又是何人?”
护卫大声道:“此乃我家小姐,来此寻找一个人,你们是何人,可曾见过刘牢之将军?”
沙哑嗓子的声音沉声响起:“你们是晋国来的吗?”
护卫们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难道你们不是晋军?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沙哑嗓子哈哈一笑:“别误会,我们不是晋军,我们是丁零人,你们晋军的盟友,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刘牢之将军的北府军主力,今天被燕军彻底打败,上万精锐,死伤过半,刘牢之自己带着几千残兵逃跑了,你们要找他,应该去漳水南边,而不是这里。”
那黄衣女子的声音响起,透出一丝焦虑:“你所言可是事实?”
刘裕的心一阵狂跳,这下,他再无犹豫了,一口吴侬软语,可不正是王妙音的声音,这位自己的未婚娇妻,声如其名,若乳莺初啼,端地是妙不可言,听者无不沉醉。
显然,那丁零人也是为之一惊:“这位姑娘,看你形状,似是名门贵女,又怎么会到这战地呢?”
王妙音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刘牢之军中,有一个名叫刘裕的军主?我听说他也在军中,你们可知他生死?”
丁零人“哦”了一声:“你是刘裕的什么人?!”
王妙音咬了咬牙:“我是他的未婚妻,你们若是可以带我寻得他,无论生死,我们王家,还有谢家,必然重赏!”
丁零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王谢两家的高门贵女,兄弟们,富贵就在眼前,抓住这个女人,献给燕主,咱们一辈子有吃不完的牛羊啊,给我上!”
丁零人们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齐声呼喝起来,而王妙音身后的护卫也厉声吼道:“小姐,快跑,这些人留给我们对付!”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二十余骑从迷雾之中冲出,王妙音身后的五骑,挥舞起刀剑,冲了上去,而王妙音则花容失色,转头就伏在马背上向南奔去,那个喊话的护卫,抄起一杆大弓,紧随其后。
一个魁梧的身影,正是那沙哑嗓子的丁零军将,月光照耀着他那没有戴头盔的光秃秃脑袋,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五个骑兵,他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着:“给我追,千万别让这女人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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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九章 神箭毙敌四连环()
刘裕再也忍不住了,翻身跳了起来,一下子骑到了马背之上,这一刻,周身所有的疼痛全都消失不见,他又变成了那个无人可挡的北府军神,抄起了马鞍上的大弓,对着那五骑就直接追了下去。
三里多的距离,对于刘裕来说,并没有那么好追,所幸慕容兰的这匹天马坐骑,极为神骏,在刘裕发疯似地鞭打和脚踢之下,奋蹄如飞,前面的众人骑的马,也非凡品,脚程极快,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浓雾之中,却是有一个杀神也似的人物,冲着他们直奔。
王妙音紧紧地趴在马背上,素手抱着马脖子,他并不是精于骑术之人,也就是上次跟刘裕去丁零人部落的时候,稍稍学了一点,平时里也只能勉强做到坐在马背之上,这策马奔驰,实在是太难为了这位高门贵女,这会儿紧紧地搂着马脖子,两只玉足缠在马镫之上,这样才勉强保证了自己没有给摔出去,可是速度就不能指望了,本来也就相隔了二十余步,靠着身后几个护卫舍命抵抗,才争取到了百步左右的空间,可是后面五骑紧追不舍,很快,就只剩下不到六十步的距离了。
王妙音身边的那个护卫咬了咬牙,沉声道:“小姐,快骑马过河,千万不要回头。”
王妙音意识到了什么,从马上稍抬起了一点身子,叫道:“阿勇!”
阿勇惨然一笑,转身就向身后奔去,王妙音的幂离之后,凤目里泪光闪闪,咬了咬牙,继续向前奔去,离河岸那里的一座孤零零的浮桥,已经不到一里了。
阿勇拔出了马鞍上的一把四尺多长的双手刀,厉声吼道:“有我在,休想前进一步!”
那个光头的丁零军校,一马当先,一手勒着马缰,一手挥舞着一根长杆狼牙棒,月光照料着棒头的那些尖刺,如同恶狼那滴满了涎水的獠牙,让人望而生畏,这根狼牙棒带着巨大的动能,在光头的脑袋顶上盘旋飞舞着,两人的坐骑,速度都加到了最大,迎面而过,只听到“呯”地一声,大刀飞上了半空,碎为两截,如同它的主人一样,从马上直接飞了起来,带起一道血雨,最后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丁零军将哈哈一笑,身后的几人附和道:“阿里巴巴威武,阿里巴巴威武!”
那个名叫阿里巴巴的丁零军将笑着一指地上的那个阿勇的尸体:“这人的首级归你们了,那个女的我亲自去追。”
他说着,倒提狼牙棒,飞快地向着王妙音的身后奔去。
一个丁零骑兵嘟囔道:“奶奶的,一个脑袋就想让我们不去抢功了,阿里巴巴每次都这样。”
另一个人笑着跳下了马背:“有斩获就不错了,我看,恐怕是他自己想尝尝这些个什么晋国的高门小姐,是啥味道吧。”
几个丁零骑兵发出了一阵淫邪的笑声,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破空之声,所有人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一个说话的骑兵,面门就中了一箭,从左眼眶入,箭尖带着他的眼珠子,直接从另一侧的后脑壳透出,整个脑袋,就象个给打碎了壳的鸡蛋,生生炸裂,可见这一箭的力量,有多可怕。
其他三名丁零骑兵吓得魂飞魄散,向着来箭之处看去,只见大约二百步外,雾中奔来一骑,闪电一般,上面坐着的一人,身披虎皮,状如铁塔,浓眉大眼,杀气腾腾,手中的一杆大弓上,搭着一枝长杆狼牙箭,直指自己。
“呜”地一声,弓弦震动,长箭出鞘,又是一名丁零骑兵,给这一箭直接贯穿前心,从马上飞出,直跌出七八步外,两腿一蹬,小命呜呼。
剩下两名丁零骑兵吓得搭箭的手都在发抖,但靠着天生本能的战斗技巧,还是引箭上弦了,对着来人,同时一箭射出。
刘裕的身子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这样的高速狂奔,让他的姿势没有半点地变形,长年以来严格的骑术训练,让他已经跟马儿几乎能形成一体,就连慕容垂也称赞不已,从那两个人的出手,他就清清楚楚,发箭者的力量跟他们的斗志一样,已经近乎摧毁,这两箭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都不可能威胁到自己了。
刘裕的第三箭,也是如奔雷一般地击出,这一下,又是一声惨叫,第三名丁零骑兵,落马而亡,他顺手在空中凌空一抓,一枚本来偏他右肩头大约一尺的箭,就给抄在了手中,而另一枝箭,从他的头顶两尺左右的距离高出,也就飞了十来步外,就无力地落了地,一如刘裕的判断。
就在这一瞬间,刘裕的右手一转,把抄来的那箭倒了个个儿,重新上弦,最后剩下的那名丁零骑兵,魂飞魄散,转头就想逃跑,可是没来得及奔出三步,身后的一箭,就把他直接从后心穿了个透心凉,他的身形飞出马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好快的箭!”
刘裕也就奔出五六十步的距离,连毙四骑,可是他依然心急如焚,一里之外,王妙音已经快要接近那座浮桥了,而身后的那个光头,却是越追越近,他那口齿不清的汉话,配合着那得意的笑声:“小美人儿,别跑啊,阿里巴巴现在就去带你见你的未婚夫。”
刘裕心中急躁,刚才几箭,他为了毙敌,在超过一般弓箭射程外的距离就发箭,用力大出平时起码有三四成,这一下发力,身上几处伤口的血痂迸裂,一阵阵地剧痛钻心,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放声长啸:“狗贼,休伤我妻!”
阿里巴巴的脸色一变,他刚才追王妙音追得兴起,没有顾及到身后,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四个手下,已经横尸沙场,四匹马儿正在主人的尸体边走来走去,舔着主人的伤口和脸,似是想让他们重新站起来,而另一边,一个身披虎皮,杀气腾腾的大汉,正风驰电掣般地向着自己奔来,双眼之中,杀气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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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避箭过马弓弦杀()
阿里巴巴本能地想要逃离,但是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了刘裕马鞍上的箭袋,顿时就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转过了马头,把狼牙棒往地上一扔,抄起马鞍上的四石大弓,不紧不慢地挽弓上箭,直指刘裕。
刘裕双目血红,虎吼声连连,从刚才这个光头阿里巴巴一击而杀阿勇的表现来看,此人乃是劲敌,现在自己搏斗一日,水米未进,身受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为了救援王妙音,可能连站立都是困难,强敌在前,美人在后,这激发了刘裕最后的斗志,他不想近身与此敌格斗,一箭毙命,是最好的选择。
刘裕心意所动,顺手抄向了箭囊,对面的阿里巴巴也已经在取箭,狭路相逢勇者胜,论斗狠拼命,刘裕自信,不会输于任何人!
可是当刘裕的手摸到箭囊时,整个人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触手空空如也,刘裕突然意识到,就在刚才,与那四骑对射时,已经用掉了最后一箭,若不是最后他抄了来箭,击毙最后一个敌军,本该在刚才就发现这点了!
刘裕心中暗骂一声“该死”,这下彻底没戏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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