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脸色一变:“是她救了你们?”
朱超石点了点头:“是的,师父,这个女人究竟是敌还是友啊,我们都给弄糊涂了呢。”
刘裕默然无语,谢安的嘴角微微一勾:“这个事情,就不要说了,以后的情况会很清楚,敌是敌,友是友,战场上自可区分。桓世子,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是否肯帮忙呢?”
桓玄在刚才也跟着刘裕凑了过来,不过他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没有上前,但给谢安这样一叫,也只好站了出来,行了个礼:“相公大人有何指教,桓某自当效犬马之劳。”
谢安微微一笑,摸着朱龄石的头,说道:“这二位朱公子,乃是朱绰将军的孩子,谢玄派刘裕去寿春的时候,没有保护好他们,导致陷入敌手,总算苍天有眼,让他们平安得归,我谢家无颜去面对朱将军,还请桓世子把这二位朱公子领回,当面交给朱将军,顺便转达一下我们谢家,还有北府军幢主刘裕的歉意。”
刘裕的心中一动,他意识到谢安这是特意示好桓玄,拉拢荆州桓氏,结好朱绰这样的中层将领,想必是要为以后的北伐作准备了,至少,维持面子上跟荆州桓家的和气,以免荆扬内斗坏了大事。
桓玄笑道:“那就谢谢相公大人的恩情了,桓某必将会把二位公子亲自交给朱将军的。”
朱龄石和朱超石不情愿地走向了桓玄,朱龄石突然转过头,对着刘裕说道:“师父,你以后会来找我们吗?”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第六百七十四章 母女相对论大义()
朱龄石和朱超石对着刘裕同时行了个军礼:“徒儿以后定不辱没了师父的名声,也一定会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番名声,让师父为之骄傲的。”
刘裕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努力吧!”
桓玄挥了挥手,身边的两个护卫带着朱家兄弟走开,而到彦之等人也向着刘裕行礼而退,一边围观的众多世家子弟们,都回去重新参与拍卖之会了,谢安看着刘裕,微微一笑:“寄奴,怎么了,不去新买部曲了?”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卑职待罪之身,怎么还敢继续参与拍卖呢?”
谢安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是英雄,以后在战场上也需要帮手,购买部曲是应该的事,这和待罪之身没有关系吧。”
刘裕正色道:“不,相公大人,之前是卑职忽略了,在这个时候,不可以太过招摇,只会坏了大事。”
谢安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陪老夫走走,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谢玄转身对着身后的刘牢之等人说道:“大家都留下,让相公大人和寄奴单独走走。”
刘牢之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相公大人的安保任务…………”
谢玄笑道:“有刘裕在身边,还用得着担心相公大人的安全吗?牢之,我们应该回去看看那边的拍卖了。这里的事,并不需要我们操心啦。”
另一边,谢道韫看着正向着刘裕离去的方向,东张西望的王妙音,粉面一沉:“妙音,还不快过来。”
王妙音的心中一慌,还是低头走了过来,盈盈一个万福:“见过母亲大人。”
谢道韫的面如严霜,沉声道:“好个不知规矩的臭丫头,我们王谢两家的脸,今天可都给你丢光了。”
王妙音抬起头,正色道:“女儿并不认为自己今天丢了家族的面子。”
谢道韫的脸上神色更加严肃:“还没丢面子?不经父母之允许,就在这里公然和别的男人私订终身,这事也就罢了,还为了没过门的夫君,直接跟自己的亲舅舅当面顶撞,你还敢说自己没丢面子?”
王妙音咬了咬牙,平静地说道:“我与刘裕的亲事,大晋无人不知,女儿也早已经和他交换了订情的信物,此生不渝,即使在这里公之于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这点母亲以前不是同意的吗?”
谢道韫叹了口气:“以前是以前,现在有人也向王家提亲了,比如桓玄就是,你毕竟是王家的女儿,这婚嫁之事,不能由谢家一家说了算的,所以,这事还有变故,娘不是没跟你说过啊。”
王妙音的神色坚毅,正色道:“所以女儿更有必要当众表明自己的意愿了,我想,经历了今天的事后,就是桓玄,也不会再对女儿有非份之想了吧。”
谢道韫摇了摇头:“这事暂且不谈,先说另一件事,你今天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顶撞你的舅舅?我们谢家的家风,一向是家族成员间必须和睦,作为晚辈,无论何时都要在公众场合维护自己的长辈,这些打小就教你的道理,你怎么全忘了?”
王妙音微微一笑:“那请问琰舅父做到了这点吗,他尊重了自己的堂兄吗,尊重了我们谢家吗?”
谢道韫的脸色一沉:“大胆,他毕竟是长辈,他的是非对错先不说,你作为晚辈,就是不能这样做。”
王妙音正色道:“如果有谢家长辈不顾是非,在外面做错事,有损谢家的名声,女儿为何要跟随?自古就有助纣为虐的说法,我们谢家一向也强调要顺应世间的秩序。难道这世间的秩序,就不值得维护吗?要是连世间的秩序,正义都不去维护的谢家,还能继续领导天下的世家,辅佐大晋吗?”
谢道韫咬了咬牙:“这是非对错可以回头再慢慢导正,但是你在这里公然地顶撞舅舅,只会让外人看出我们谢家内部不团结。你以为你的玄舅父就不知道是非对错吗?但他作为兄长,仍然在这种时候退让,就是为了谢家的利益着想。”
王妙音摇了摇头:“玄舅父有他的考虑,毕竟琰舅父对他积怨今天暴发,他若一再用强,只会兄弟彻底失和。但是,他没有阻止刘裕出头与琰舅父抗争,这就说明他也是希望刘裕能替他来主持正义的。我们谢家这么多年能成为天下世家的领袖,靠的不完全是家族内部的和睦,而是可以坚持正气,主持正义。”
“就象王旬和王珉兄弟二人,本是与我们多年姻亲,但因为他们执迷不悟,助桓温篡逆,所以相公大人强行结束与他们的联姻,让我谢家女儿离婚,难道这就顾及到了谢家的面子吗?”
“女儿以为,这家族内部的和睦之上,更有这国家兴亡,世间正义,若是我谢家只顾私利,不顾大局,和那刁氏兄弟,庾氏兄弟又有何区别?难道他们就不团结了吗?只不过是团结起来祸国殃民罢了。母亲大人,您就觉得我们谢家应该这样吗?”
王妙音的语调一直不快,声音也很平静,但越到后来,越是言语铿锵,即使以她那宛转柔媚的清音说出,仍然有一股不可辩驳的威严,谢道韫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女儿,久久,才长叹一声:“妙音,你真的长大了。这些道理,是谁教你的?”
王妙音微微一笑:“娘,您从小要女儿读书明理,这些家国大义的道理,不都是古训吗?今天女儿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娘批评指正。”
谢道韫叹了口气:“这世上除了大道理外,更多的是妥协,退让,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遵循这些世间的道理。妙音,尽管娘并不否认你说的道理,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禁足三个月,不许见任何人,包括刘裕。”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急道:“娘,这不公平,女儿明明有道理,女儿不服…………”
谢道韫粉面一沉,平静地说道:“作为女儿,必须听父母之命,这个道理,娘今天教给你。来人,把小姐带走,快!”
第六百七十五章 谢相妙语解心结()
刘裕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安的身后,慢慢地走着,前方的这个身形宽大的老者,如同一面高不可攀的大山,横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不敢逾越,甚至不敢仰视,即使英雄如他,也不敢在谢安的身后大口地呼气,刚才在人多的场合,自己尚可与之正面对话,可到了这里,只有二人的地方,刘裕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谢安的脚步停了下来,那张和蔼可亲的脸转向了刘裕,微微一笑:“小裕,怎么了,我很让你害怕吗?怎么话都不说了呢?”
刘裕咽了一泡口水,缓了缓情绪,说道:“相公大人,我,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起。今天的事,我实在是错得厉害,我不应该出这个风头的。”
谢安轻轻地“哦”了一声:“小裕,你来这里参加拍卖,给自己挑个部曲亲卫,怎么就是出风头了呢?”
刘裕咬了咬牙,说道:“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争强好胜了,其实我来参加今天的拍卖之前,并没想着与人结怨,但是从第一轮拍卖的时候,因为刁逵出来跟我作对,我恨他以前害过我,现在又投靠了会稽王,与谢家为敌,所以就想故意设计害他一次。不仅破了他们的家丁闹事,还动手杀了人,又在后面戏弄了刁逵,这些都是我一时得意,出了风头的结果。”
谢安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看到了,其实今天的拍卖,我一早就到了,就是一直没出现,因为,我想看看你们究竟会处理到何种程度。”
刘裕心中一惊,讶道:“您居然会不管政事,来看这场小小的拍卖?”
谢安叹了口气:“这哪里是小小的拍卖?这是淝水之战后世家的一次重新站队和洗牌,就象你以前玩樗蒲一样,一局结束,新的一局开始。我不能轻易地站出来,因为以我现在的权势,一旦露面,有些家族会因为畏惧或者要依附我谢安的权势而违心地恭顺,这样我就看不到真相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调孙将军他们来守卫这拍卖场,也是您作的决定了?”
谢安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谢玄打完了仗,已经交回了兵符,按说他是没有资格再在这京城附近调兵的,只有我作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才有掌握军队的权力,这点我想桓玄,王旬还有王国宝他们,回去以后是会想到的。”
“当时情况有些失控,王忱调了很多江洋大盗,散兵游勇入场,本来我是想要无终他们出场控制局势的,顺便也可以抓王国宝一个把柄,但你的应对很好,当场镇住了这些人,所以,就不用我提前出动了。”
刘裕低下了头:“可我不应该出手杀人的,这有点过分了,事后我也后悔。”
谢安摇了摇头:“小裕,在众人面前,我必须要说你违了法,要领罪,但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必须说,你做的对。作为大丈夫,行事一定要果断,你当时如果不出手杀了为首的悍匪,不直接箭毙射你的人,是震慑不了这样的宵小的,换了是我,一样会这样做。”
刘裕心中又惊又喜,抬起了头:“相公大人,您真的同意我的做法?”
谢安点了点头:“人在艰难的环境下,有时候不可拘泥于常理。当年我的兄长谢万北伐时,看不起将士,对他们指指点点,形如奴仆,犯了众怒,我明知他这样做不对,但为了维护他作为主帅的尊严,也不能公开反对,只有私下去找各路将校,士卒赔礼道歉。这在当时士人目空一切,看不起出身低下的军人的风气下,形如叛逆,我也因此而丢官免职。”
“但是后来北伐之时,兄长果然因为将士离心而失败,大军溃散,不少平时受过他气的士卒本想趁乱取他性命,后来还是想到了我平时对他们的恩情,才放了兄长一马,所以表面上看,我失了眼前的官职,但长远看,我得到了人心,也救下了兄长的性命,所以,我并不后悔当年的这个离经叛道之举。”
刘裕认真地点了点头:“相公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也要因为今天的举动,暂时地丢掉现在的军中职务吗?”
谢安叹了口气:“这次王家是有备而来,他们事先就准备了这么多人,一定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给皇帝,而皇帝本就对我们拥有兵权而不满,这回你作为我们谢家的准外孙女婿,北府军的头号英雄,在京城杀人,一定会给他们作为攻击的对象。而且今天在最后,你联合北府军士,几乎是与整个世家为敌,这种情况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来保你,下次的北伐,只怕也要延期了。”
刘裕急道:“不,相公大人,处罚我刘裕可以,但是,但是千万不能误了北伐大事啊,我可以坐牢,丢官,但这个千古难逢的机会,绝不能失!”
谢安的眼中冷芒一闪:“小裕,不要急,不要激动,我比你更渴望北伐建功,但是就跟上次的淝水之战一样,我们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对外需要有北方内乱,分裂的好时机,对内,也需要保持从皇帝到世家间的名义团结,统一。今天的拍卖,是为了让各个中小世家得到实在好处,以继续支持我们,而对于皇帝陛下,我就需要另一样东西了。”
刘裕定了定心神,说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让皇帝支持北伐,而不猜忌相公大人您呢?”
谢安微微一笑:“小裕,你说皇帝陛下,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刘裕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的这位天子,最想要的,就是能收回东晋皇室失去了近百年的天子权力,能亲自掌军理政吧。说白了,就是要从您的手中接回这个权力。”
谢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要证明他的威仪,需要一样东西,小裕,你先告诉我,你可曾听说过白板天子吗?”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天道轮回传国玺()
刘裕喃喃地自语道:“白板天子?”他好像记得在哪里听说过,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
谢安微微一笑:“也不怪你,此事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再提了。小裕,当年永嘉之乱,西朝倾覆,我大晋的开国元皇帝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南渡长江,在建康建立了政权,而当时以开国宰相王导,庾亮等为首的一批世家俊杰,出力极大,但你所不知道的一点是,在元皇帝南渡时,西朝还未灭亡,虽然末帝晋哀宗司马邺已经退守长安,形势极为危险,但是传国玉玺,还在他的手中。”
刘裕一下子想起来了,说道:“不错,是这样的,当时我和胖子聊到这段历史时,那可是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这个哀帝司马邺,跟以前在洛阳被俘的怀帝司马炽一样,被匈奴赵国所俘虏,受尽了屈辱,最后也难逃一死,实在是我汉人的奇耻大辱。就连象征着正溯传承的传国玉玺,也落到了胡人手里。”
谢安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点了点头:“是的,小裕,二帝被俘,玉玺丢失,是我大晋,乃至全天下汉人的永远耻辱,到现在还没有被洗雪。当年元皇帝不是不想北伐夺回失地,但因为敌强我弱,在江南都无法立足,难以北伐,所以当时虽然他在哀帝被俘后,在王导等人的拥立下成为了新的东晋开国皇帝,但是手中并没有象征着正统的前朝玉玺,这一点,是我们永远的痛啊,也正因此,大晋皇帝,一直被称为白板天子,意思是说他没有传国玉玺,就没这合法的继承权。”
刘裕朗声道:“我不同意这个看法,自古兵强马壮方为天子,夏商周这三代天子,何曾有过这个传国玉玺了?也就是秦朝的李斯为秦始皇,以和氏璧做了这块玉玺,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且昌。但是就连秦朝自己也不过二世而亡,这块玉玺据我所知也在乱世中多次失落过。得天下者,靠的是在乱世中可以除暴安民,可以顺应天命,而不是靠这一块玉玺。”
谢安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说法不错,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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