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队长心想,别糊弄傻小子了,这其实都是你一手策划的,还在这里装没事人一样。但是脸上还是笑嘻嘻地说:“柴贤弟呀,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说实话,我对这些红枪会不放心,还是有你在身边,心里才踏实。”
柴龙想,这分明是抓着我当人质啊,但是自己没有短处在他手里,量他也不敢怎么的?但是自己单枪匹马的,还是离他远一点好。柴龙对吴队长说:“柴队长啊,我连早饭都没有吃,早就饿得走不动了,不能再送你们了,实在抱歉!”
吴队长赶紧一笑说:“柴会长呀,你真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本来以为到你这里混碗饭吃,可是连一碗稀汤都没喝上。好了,我豁上了,请你送我们一程,我管饭。”
李少卿看着柴龙扣在他们手里,哪能放心得下,就对柴龙说:“柴会长,你不能跟他们去。”
但是此时,柴龙的手脖子紧紧地抓在吴肖三的手上,却是动弹不的。吴肖三是土匪出身,还是有些功夫的,只要是手脖子攥在他手里,甭想挣脱得了。
柴龙心里有数,想这个吴肖三,也尿不出一丈二的泡来,就对李少卿说:“没事的,这是我大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柴龙和这队警察慢慢地走出了红枪会的警戒线。
刚才伪警察们是惊得一阵子精神,这会儿危险消除了,这才觉得饿神来了,一个个是饥肠辘辘,浑身饿透了气,再加上太阳一晒,半洼地里连口水也没有,又饿又渴又累,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恨不能都歪筐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北关,这里有一个包子铺。人在饿急了的时候,鼻子上的嗅觉神经就特别地灵敏,这些警察们一下子就都歪倒在包子铺门口了,是一步也不想走了。
店掌柜一声吆喝:“新出笼的包子哟,大肉的包子哟,又香又甜的包子哟——”
这一喊,警察的眼睛更是直了,恨不能都成豆鸡眼了,一起往热气腾腾的包子上瞧,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老长。
真是红枪会说的,这个吴肖三说话就等于放屁一样,刚说的话又忘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讹柴龙一下。“我说柴会长啊,弟兄们跟着你受了这一阵子惊吓,被你害惨了。咱说句实话吧,你要是管弟兄们一顿包子,咱以前的帐一笔勾销。你要是不管我们这一顿饭吃,对不起,咱就到日本人那里说话!”
柴龙心话,这个吴肖三说话真就等于狗放屁,刚说的话又忘了。我柴龙是吃窝窝头长大的,也不是吓大的。但是对付这个两面三刀,又尖又滑的吴肖三,还得沉住气,柴龙只得笑着对他说:“吴大哥呀,我要是能管得起你这顿饭,还至于早上饭都没吃吗?”
“那你就赊一顿包子给我们吃?”
“那还不是我拿钱吗?就凭我三根筋挑着一个头,上哪里摸包子钱去,怎么能还得了他们。”
对待柴龙这样软硬不吃的“铁公鸡”,吴肖三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柴龙啊柴会长,我算没法你了。”
第111回 白皮红心的政权(六)()
吴肖三只得自己走到了包子铺门口,对掌柜的说:“掌柜的,你先记上警察队的帐,赊上,以后到警察队里拿钱。请大家看最全!”
掌柜的一听,这不是耍赖皮吗?警察队的大衙门,谁敢上那里要帐啊!只得假扮着笑脸说:“吴队长啊,我们店小本经营,实在赊不起啊!”
“那好办?”吴肖三一把把枪掏了出来,往包子桌上一放,“我先把枪押上!”
掌柜的一看,这哪是押枪啊,明明就是来找事的,赶紧又说好话:“吴队长啊,要是平常也算我孝敬你们了。可这大灾之年,小本经营,实在是没法赊呀?”
那些警察们,本来都是些欺压百姓,巧取豪夺的家伙,三天不找事,就和掉了多少东西似的。买卖还没谈成,他们的黑手就伸向了包子笼里,这个三个,那个五个,狼吞虎咽起来。
掌柜的又要和吴肖三谈买卖,又要护着笼子里的包子,精力就不够使的了。这些警察们,平常五六个包子也就够了,可是今天饿过了劲,十多个包子也不够,哪管三七二十一,敞开了肚子猛塞,一个个撑得肚儿圆,噎得直瞪眼。
哪有人还有精力再管柴龙啊!柴龙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赶紧悄悄地溜了。
柴龙忍着饥饿回到了七里铺,韩行、王秀峨、李少卿正在不放心地等待着他,看到柴龙安全地回来,才放下了心。李少卿拿来了两个菜窝窝头,一块老咸菜,安排着柴龙吃饭。
柴龙一边吃着窝窝头,喝着水,一边给韩行和王秀峨讲了这次和警察队软磨硬抗的故事。韩行听了连连点头说:“好好,甭管怎么曲折,最终结果是,没让警察队搜走一粒粮食,这也算我们的大胜利。”
李少卿刺挠柴龙说:“反正吃包子是记警察队的帐,你怎么不吃一顿包子再回来啊?”
柴龙摇了摇头说:“兴他们不兴咱,包子铺干个买卖容易吗,这下子好,赔了老本喽!”
柴龙的饭还没有吃完,门口一个红枪会员前来报告说:“报告柴会长,侯庄乡的乡长李纪文求见?”
柴龙眉头一皱说:“我和这个李纪文素未交往,他来干什么?”
韩行也觉得奇怪,问:“这个李纪文人品怎样?”
柴龙说:“听说还可以吧,也算个开明绅士。七里铺属于侯庄乡,侯庄乡和玉皇庙乡属于聊城的伪四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准有事儿,咱是见还是不见?”
韩行和王秀峨交流了一下意见说:“不见怎么知道他来干什么?既然他这个侯庄乡的乡长能舍下身子,到七里铺这个小村子来拜见你这个红枪会的会长,咱不妨见他一见,看看他怎么说?”
柴龙说:“那好吧!”随即对送信的红枪会员说,“有请李乡长。”
韩行和王秀峨交流了一下眼光,韩行对柴龙说:“我们是不是回避一下。”
柴龙说:“我看就不用回避了,就说是七里铺红枪会的。我们头上又没有贴着帖子,他怎么知道我们是**。我到时也好请示。”
韩行看了一眼王秀峨说:“那好吧。”
不一会儿,李纪文在红枪会的引导了进了屋,只见他有四十来岁,中等个,脸晒得黢黑,穿着蓝色长袍,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真是个两不像,既像一个读书人,又像半个庄稼汉。
李纪文进了屋,众人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表示尊敬。李纪文先拱了拱手,对柴龙说:“柴兄弟呀,有功呀,既赶走了齐子修的部队,又撵走了警察队。你真是为七里铺,也是为五里铺、三里铺这一带的村子立了大功啦!”
柴龙知道这个李纪文是个伪乡长,怎么着他也是为日本人办事的,试探着说:“唉——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啊,真是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大灾之年,既得罪了齐子修的人,又得罪了日本人,要是不这样做,七里铺一带的乡亲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李纪文又说:“听你这话的意思,就好像犯了多大错误似的。”
“是啊!”柴龙说道:“李乡长,你是来夸奖我的啊还是来兴师问罪的?刚刚把聊城的警察队撵走,这事你可能也知道了。你是不是怕给你惹了什么麻烦!?有话就直说吧?我这个人喜欢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李纪文大声地说:“我不是来替聊城政府说话的。柴会长清楚,我也清楚,今年的大灾荒中,有多少人能挺过来还说不定呢?齐子修来了,聊城政府再来,堂邑北地界已经成了无人区,再折腾下去,我们这里也快成了无人区了。这样折腾法,别说一般的贫苦人家受不了,就是地主、富农也被折腾穷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别说造福了,能保住咱这侯庄乡少饿死人就不错了。如今,我们侯庄乡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和你们七里铺一样,全村一条心,几个村一条心,全乡一条心,联合起来,拒绝出粮纳款,我们才能苟延残喘,留下一口气。如果再不联合起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韩行听着这个李纪文的话,怎么和**、八路军的主张差不多啊,不禁看了王秀峨一眼。王秀峨也看了韩行一眼,不知道这个李纪文的话里是真是假。
柴龙忙对李纪文说:“李乡长这么远来了,又热又渴的,先给李乡长倒碗开水。”李少卿急忙从一个水罐子里倒上了一碗半凉不热的开水让李纪文喝。
李纪文一口气喝完了这一碗水,又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来求柴会长一件事的?”
“噢——”柴龙惊醒了,原来说了这么一堆废话,耗费了这么多的唾沫,都是铺垫,往下才是正题。柴龙赶紧说:“李乡长说到哪里去了,我一个小小的乡民,李乡长是一乡之长,哪里还有什么求不求的事啊?”
“是这样的?”李纪文双手抱拳,对柴龙拱了一下手说:“我代表侯庄乡,其实玉皇庙乡也是这个意思,请柴会长出任四区的红枪会长。请看在李某,看在侯庄乡、玉皇庙乡,全体父老乡亲的面子上,就请承担了这个重任吧?”
由于事发突然,柴龙一时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支吾起来:“这这这整个四区,五六万民众,保护他们,这可不是小事啊!”
李纪文又补充道:“我已和侯庄乡、玉皇庙乡的一些乡绅和民众代表商量过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也就是说乡绅和富户出钱出枪,穷人没钱的出力,发展红枪会的力量,为我们自己争条活路。”
柴龙明知故问:“咱们四区,可是日本人的四区,如果发展了红枪会,抵制齐子修就不用说了。如果日本人来派粮粮款,我们怎么办?”
李纪文说:“我不是早说了吗!如今我们四区,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甭管哪一方的人来派粮派款,我们有红枪会,一律拒绝他们来胡乱摊派。”
柴龙陷入了沉思,这么说来,这个伪四区快成了红色的根据地了
韩行也陷入了思考,这个李纪文,虽然是伪四区的一个乡长,但是他们这样一搞,也就是把整个的伪四区都搞成了红枪会。整个伪四区就可以利用红枪会这个封建会道门组织,拒绝日本人和齐子修部队的一切摊派,这样的话不和**、八路军的主张差不多了吗!
这个李纪文怎么会这样呢?想来想去,只能有这样一种解释,就连代表乡绅阶层的伪政府基层人员都看到了:在这天灾之年,再加上齐子修和日本人的**,甭管富的也好,穷的也好,已经熬到了极限。再不自保,也只有和堂邑北的无人区一样,穷的富的,不是饿死,就是舍家撇业,远走他乡。
柴龙看了一眼李纪文,又看了一眼韩行,说:“这个事呀,忒大,总得容我考虑考虑。我也总得和七里铺,五里铺、三里铺的红枪会商量一下是不是,听听他们的意见?”
“那是,那是”李纪文连连点头,“可是柴会长啊,时间不能长了,我就等你两天。现在侯庄乡,玉皇庙乡,整个的四区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早一天联合起来,四区就能早一天少死许多人,晚一天,两边的人一来抢,就要抢走许多的粮食,就要饿死许多的人。柴会长啊,请你看在四区父老乡亲的生死大事上,还是要早早地承担起这个重任才好。”
李纪文话说到这里,该说的已经全部说了。
韩行看到这个李纪文,甭管骨子里怎样,最起码表面上是为四区的民众考虑了。赶紧对李纪文拱了拱手说:“李乡长啊,虽然你身为日本人的四区区长,但心思全放在了四区的民众身上,实在令人可敬可佩啊!放心,只要是李乡长为四区的民众考虑了,人们就不会忘记李乡长的?”
李纪文正在和柴龙谈话,忽然见韩行也上来插话,知道这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赶紧对韩行拱了拱手说:“这位贤弟,怎么称呼?”
柴龙赶紧介绍说:“这是我红枪会专门请来的师爷,以后叫韩师爷就是了。”
第112回 白皮红心的政权(七)()
李纪文赶紧对韩行一拱手说:“柴会长年轻有为,有胆有识,请来的师爷没想到,也是这么年轻。 我想柴会长请来的师爷,一定不会是什么赖僧吧!”
韩行赶紧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柴会长就是个伯乐,就好像我是千里马似的。其实我什么都不是,也就是在柴会长这里混碗饭吃的江湖混子!”
柴龙半真半假地说:“我说韩师爷呀,你就别牵着胡子过河了。我哪敢请得起你啊,也就是在我这里委屈两天。”
李纪文好像从柴龙的话里听出事来了,再次对韩行拱了拱手说:“韩师爷呀,如果四区的红枪会一旦成立,就请二位在前面冲锋陷阵了。至于后勤吗,至于应付日本人吗,就由我李纪文代劳了,虽然口是老了点儿,但也得老骥伏枥呀!”
李纪文走后,韩行和柴龙分别向新八旅的张维翰,堂邑县委书记张大千以及聊城县委做了汇报。虽然是上级也有争议,但是伪四区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迫不得已地搞这样的红枪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于是批准了这个计划。
这样,伪四区的红枪会就轰轰烈烈地搞起来了,柴龙身为四区的红枪会总会长,明抗齐子修,暗顶日本人,就是不交粮纳款。按照当时的力量对比,齐匪不管在人力上,还是在装备上,都比四区的红枪会优越。因此,四区以防为主,不使齐匪要去粮食为目的。
只要齐匪一进犯,一村击鼓,各村响应,红枪会与小股齐匪的争斗几乎每晚都有发生。通过这些不断的小战斗,不光锻炼了红枪会,保住了粮食,而且还收缴了敌人的一百多支枪。时间长了,致使小股齐匪无力侵入,大股齐匪不敢入侵。
而后,运河东世隆乡划归了伪四区,该乡的红枪会也与柴龙进行了联合。再往后,城西、聊堂路以南的后八里屯乡的红枪会,也与柴龙进行了联合。
这样,柴龙的红枪会是越发展越大,已经可以向齐子修的部队发起进攻了。
为了打击、震慑齐子修的部队,1942年6月的一天,柴龙组织了第一次的大规模进攻活动,总共组织了2000多人的红枪会,浩浩荡荡地向齐子修的地盘进发。
红枪会到了齐子修的地盘阎寺集,包围了这个地方,并捉住了汪记县政府的四、五个人。其中有收税的一人,催粮的一人,这两人民愤极大,作恶多端,当场宣布死刑,一个毙了,一个砍了,其余的人放走。
从此以后,红枪会的名声更是大震,大灭了齐匪的威风,大长了红枪会的志气。柴龙可出了名了,老百姓在传,汉奸也在传:“柴龙厉害极了。”“红枪会刀枪不入。”“柴龙杀人不眨眼,以后可别叫他碰上了。”
秋天,齐匪的军需官魏振华带领七个人到他岳父家刘庄时,七里铺红枪会趁机出击,逮住了他们,一举收缴了匣枪七支,子弹数百发,有力地武装了柴龙的骨干队伍。
红枪会的活动,不但齐子修的部队害怕,就连聊城城里的汉奸政权也害怕了,李瀚章几次捎信来,叫柴龙到伪县政府去一趟,柴龙不摆他的帐,都不去。李瀚章再次捎信来,叫柴龙务必去一趟,柴龙只得和韩行商量了。
韩行考虑了一番说:“这个李瀚章,三番五次地叫你去。要说他想害你,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我的意见呢?还是不要去,就是不去,他能怎么着,又不是他的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