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伏四人众”,即中村一氏、平手季胤、木下秀长、一柳直末四人配合上述军势作战。由于纪伊离平手家核心统治区稍远,四人众的权限显著比浅野长吉高,不过分成四份之后就不如了。
西赞岐的铃木重秀、香川之景,东阿波的汤川直春各提供一个“势”。坐镇中村城,控制一条、西园寺家内务的河田长亲亦领有一个“势”,并且被赋予总揽四国岛上三势兵力的权限,理论上成了封疆大吏,不过实际权力有些微妙。
与旗本不同,各地“新参众”暂不设置“军大将”,势大将就是最高级的军官。
除了将直属部队扩大到十五个备队以外,外样的七个“势”也收到了严密清点人数与装备,核实战斗能力的要求。并且事先讲明,“军役状”写得越清楚,日后积累战功时会有额外加分。
需要专业技能的“水军众”在职业化道路上走得更远,所有半国人,半海贼的势力面临着选择要么被打散编入水军,要么将战船以“合理价格”卖给平手家,只保留打渔送货的能力,依然保持“新参众”的身份。
淡路水军有一半选择了前者,和泉水军几乎全部选择了后者。
除炮舰八艘之外,平手汎秀画了一个“安宅船三十,关船一百,水夫四千四百人”的大饼,不过在短期内并未有与其他大名水军作战的迫切需求,于是就暂未投入实装。
对于情报部队的工作,平手汎秀当然也有很多超出时代的构想,不过没有亲历一线过,就不知道是否实用,姑且不宜提出来。
只是吩咐多罗尾、石川等人,除了惯常收集情报之外,还要想办法刺探一下几个关键人物的身体健康状态。
特别是武田信玄和竹中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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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流言蜚语岂当真()
宿屋,顾名思义,就是出门在外,旅途过程中,花钱住宿的建筑。一般也会提供餐饮、洗漱之类的配套服务。
类似的经营场所,在生活中是极常见的。
乍一想,这种事物似乎说不出是何时诞生的,潜意识中会觉得理应是在人类历史起源之时就存在了。
其实宿屋产业的历史并没有那么悠久。
先要有足够发达的商品经济,民间才会出现频繁的物流交通,进而人们意识到其中存在经营获利的空间,然后方才有商贾从事这项买卖。
文明社会的早期,政府官方会设立军政用途的驿站,地方豪强也可能特意构建客舍,都不是以盈利为目标的商业行为。
在东亚文化圈里,经营性的“旅馆”,大致是起于唐,兴于宋的。
对于扶桑而言,就是起于平安,兴于镰仓。
自古以来,与物流交通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就是情报信息的传递。
政治人物总会企图掌握地方实力派的恭顺程度,边远敌邦的威胁大小,天灾是否需要赈济,民变有无必要讨伐。商人则必须关注潮流与时令的变化、物资产出和贮存的情况、以及道路的安全性、债主的可靠度等等。
如今是礼崩乐坏的战国时代,中枢政权威势衰落,无法再维持统治,政令的传递完全不能通达。这时候像平手汎秀这样的诸侯可以花钱供养上千人的情报部队来作为耳目,一般人没那个本事就只能从商旅、行脚僧、巡演舞团的叙述里去了解时事了。
其实所谓的“忍者”里面,也有相当一部分技艺不精薪资微薄的底层人员,是装成不起眼的普通百姓,缩着脑袋混到人群当中,以搜集坊间传言为主要工作的。
跟踪、盯梢、窃听、盗取,这都是需要长年累月下功夫的技术活,更不用提卧底潜入、变装顶替之类的高招了。
至于飞檐走壁上天遁地,那当然是夸张了……
只要长得不起眼,再稍加装扮,在列国之间悄悄流浪,将道听途说的情报事无巨细反馈上去,便足以领到饱腹的薪水。
还有一些真正的商人、僧侣也会在主业之余,偶然客串担当情报员的。
曾经有人戏谑称“任何一间宿屋,每三个客人当中就有一个全职暗探,还有一个兼职暗探,剩下一个正在考虑要不要成为暗探。”
据说是从平手家的岸和田城传出来的冷笑话。
与之相应,宿屋的从业者们往往也没那么单纯。
里面打工的仆役们,收入普遍不高——甚至比卖力气的码头工人还要更低一些,只胜在没有门槛,并不要求具备什么特别的专门技能,只需勤勤恳恳,逆来顺受即可。
但实际上町民是对此趋之若鹜的。
中高档的宿屋从来都不缺乏青春活波相貌出色的店员,长得有碍观瞻的人完全不可能得到面试机会。
显然年轻人们并不是为了微博的报酬而来,而是奢求着一飞冲天的机会——有幸讨好了路过的武士老爷或者富商先生,是有可能瞬间改变命运的。
大家都觉得旅途的疲惫和酒水的刺激,能让青春的胴体具有更多吸引人的附加值,有利于抬高价钱。
虽然实际上成功卖出去的没多少。
绝大部分的客人只会花上几文钱的小费,询问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比如“最近的日莲宗寺庙在哪里”或者“前面的市镇由谁管理,税率如何”之类的。
三五文的收入,每天若能成交不止一次,对于底层人民倒也是不无小补了。
京都东郊,自五条大道跨过鸭川,离二条御所约有半日路程的小山坡上,伫立着一间宽广的院落,门外竖着木制招牌,上书汉字曰“汉庭屋”。
这是典型的宿屋,主营旅店业务,同时也提供餐食、洗浴、酒水之类配套的服务。有人想做赌博或者风俗的勾当,只要不引人注目且向掌柜送个小红包,也可以得到默许。
名称奇怪,听起来很不入流,规模却不凡,见方二三十间的院子(即边长35到50米),外墙下为石基,上覆塀门,高有丈余(3米),四角建了可容数名弓手把守的哨塔,正中是三座两层木制结构房屋拼成一个凹形,侧边还立着三四丈的瞭望台,后面则空出来做马栏与库房。
乍一看上去,这间宿屋说是城堡也没问题。
再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老板在大门口挂了块显眼的大牌子,上面清楚地写着
“本店多年来从未停止向清水寺的高僧大德们进献香火,凭借着虔诚礼佛之心,获此镇宅辟邪的经书三卷,由圆冕大师亲笔所著,供奉在正殿,是故诸般宵小之辈不敢稍有觊觎,各位客官尽可安心居住。”
很显然,这“汉庭屋”与附近的法相宗名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在这礼崩乐坏的时代,给予过往行人足够的安全感呢?
………………
“……您要去备前一带进货吗?嘿嘿,这可不巧,鄙人刚从西国回来,知道那里的变动。山阳道的重镇室津城前些天被浅井家奇袭所获,浦上家心有不甘发兵围攻企图夺回,一片兵荒马乱的,恐怕不是做生意的好时机。”
“啊?怎么这样?跟之前的消息完全不一样了!我是听说浅井新败,无力进攻,备前一国十分安宁,这才上路的啊!”
“您听到的倒也是对的,只是过了时。一个多月前发生的合战,的确是浦上获胜,浅井落败,谁能预想这么快就局势逆转了呢?”
“唉,总之老是打来打去,吃亏的总是老实本分的商人。话说我前些天在东美浓,借给串原家五百贯钱,月息只收七分,没料到转眼武田军杀到,串原家一门都死干净了……”
“呵呵……七分月息?界町的惯例是年息三成,你这都超过了好几倍,摆明了就是高利贷嘛!想赚这个利钱,就要有血本无归的心理准备!”
“我看你是找打吧!界町就了不起了?非得按照界町的规矩来?我们美浓人的规矩,就是月息七分!”
“打就打啊!老子的外甥也在美浓做生意,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狗屁规矩?”
……
“师兄放弃远江的丰厚家业不要,来到畿内却是为了哪般呢?京都附近虽然也算富裕,但老一辈的高僧太多,恐怕没我们这些年轻人出头机会。至于再往西,那就多是贫瘠之地了。”
“唉……凑活着过吧,先随意找寺庙挂单,日后再慢慢考虑前程。再呆在远江,只怕被战乱波及,小命不保。”
“武田家果然是要兴兵的?这可糟了,他们与我日莲宗素有积怨。”
“现在甲斐是图穷匕见,就等北条家的老家督闭眼了,世人皆知新家督一登位便会正式抛弃德川,与武田重修好。”
“老家督,就是太清轩(北条氏康)吗?不是已经中风卧床多日了么,怎么仍旧在管事吗?”
“管事的是其子左京殿(北条氏政)。但左京殿魄力有些不足,不敢在父亲生前有什么动作……”
“可真是……对了,西国的毛利陆奥(元就)刚刚去世。一西一东两位人物离场,总觉得各方会继续动荡不安下去啊。”
“终是去世了吗?几年前就听说顽疾已深……嫡孙尚幼,庶支强大,不知毛利家会不会……”
……
“小弟听说平手家在和泉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哪位大哥知道其中内情吗?”
“嘿嘿,这你可问对人啦!”
“怎么讲?”
“我嫂子的表哥,是岸和田城的一个守卫,从他那里,我听说——平手家这次行动,八成是要开进京都勤王的!”
“哎呀喂!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
“啧!怎么是胡说呢?你且听我慢慢道来……上半年南近江那档子事,知道吧?”
“略知一二,好像是佐久间作乱,中川惨死,柴田受过,竹中上位……”
“嘛……不是我吹,小兄弟你知道的这点,只是放出来的表面消息!其实这事,是一场以公方大人为中心的大阴谋!”
“啊?有这事?”
“刚来京都吧?随意打听就知道,今年京都虽然没有打仗,但暗地下的变动可是相当频繁啊!什么三浦、一色、大馆,什么山口、建部、山崎……”
“……您说的啥意思?我没听懂……”
“……嗨!直说算了,将军大人和管领大人有点分歧,明白了吧!”
“噢,管领大人是织田管领吗?我只知道他为幕府忠心耿耿,四处与逆贼作战,为此受到刺杀危在旦夕,公方大人特意允许留在京都治伤,并且封为管领以示酬谢……”
“说的没错,不过都是去年的事了。今年可不一样。”
“您说的话,听起来也没甚真凭实据啊……”
“……实不相瞒,我舅舅的女婿,乃是幕府的一个书佐……”
……
大厅角落里,有个浑身湿漉漉的矮小年轻人,并没有参与讨论,而是神情委顿地蜷缩成一团,紧握着身前桌上热腾腾的味噌汤。
他报上来的名字是佐野新一,自称是一个行商队的头目,带着三辆马车、三个跟班,五个保镖,从甲斐出发来做生意。行至此地,忽遇骤雨,一时到不了京都,连忙改变计划,索性到这“汉庭屋”借宿一晚。
身为一个称职的商人,遇到暴雨,当然是要优先用毛毯麻布保护住珍贵的货物,至于自己淋成了落汤鸡,一时也顾不及了。
直到一切安顿妥当,才觉出难受,连忙叫店家送来热汤。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没心思聊天扯淡。
对于厅中客人讨论的那些内容,他是毫无关心的意思了。
。
第二章 妄议国事需谨慎()
小半个时辰之后,喝完热汤,吃下一晚泡饭,洗漱更衣完毕的佐野新一终于感到爽利起来。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方才进来的时候浑身浸满了水,头发眉毛乱作一团,外裳皱得像陈皮,怎么着也不可能好看。而今梳了发髻,擦干净脸,穿上华服羽织,脚踏着木屐,俨然便是年少有为,成功人士的作派。
何况佐野新一本就相貌不丑了。
他从浴房出来,对服务感到满意,于是伸出手指从衣带缝隙的荷包里夹出一枚价值约五十文的小银币,递给刚刚用心擦背的稚嫩侍童,吩咐说送一升酒过来,多的便算作打赏了。
接着满面笑容,缓缓踱步,走到闹哄哄的人群当中,左右四方张望了一下,略有犹豫。本来该是先找左手边几个商人同行交流一下行情的,可那几人不知为什么争执起来,已经是面红耳赤,口水飞溅了。
虽然只是吵骂得凶狠,一直并未有上升到动手斗殴的趋势,毕竟不适合凑热闹。
想了一会儿,佐野新一先目标朝着音量最高,存在感最足,信誓旦旦说“我朋友我亲戚我邻居如何如何”的那人,迈步走了过去,趁着对方连接不停讲了半天,口干舌燥低头饮水的时候,悄然欠身施礼,轻声问说
“这位先生,方才鄙人坐在一旁,听您说到什么三浦、一色、大馆,什么山口、建部、山崎……敢问讲的是什么意思呢?我上半年都在关东活动,刚刚购置了一批货物运到近畿来,完全不明白局势的变化啊。”
听到这话,那胡吹大气的中年人猛地扔下杯子,立即抬头,见到身前忽然来了一个天真无暇的“小白”,脸上顿时闪出耀眼的光芒来。
爱讲段子的大嘴巴,最高兴的就是碰上这种人。
“嗯?这么说您是好久没到京都附近了吧?嘿嘿,那可正好遇上我了,否则……嘿嘿,想再找出一个‘万事通’来,着实不容易了。”
“啊,刚才无意听了一些,感觉您的确是懂得好些外人不知的内情啊!”
“都这么说了……今天当然得透露一点够劲的内容才是。方才‘三浦、一色、大馆’,乃是今年陆续遭到贬谪的三位幕府重臣。”
“哇……半年之间,连续贬谪三位重臣,好像很不得了。”
“没错,而且都是一些模棱两可,含混不明的罪名。完全不是正常的处理方式!很显然……里面恐怕是……”
中年人“万事通”说到这里,忽而止住不谈,举起面前的碟子,将最后一点酒水缓缓送入喉中,而后轻轻在空碟子上敲了两下。
“刚刚才买了一壶僧坊酒的,怎么这就……”
见状佐野新一立即心领神会
“噢噢……碰巧在旅途中遇到可真是缘分,那么今天剩下来的就让我请客吧……老板,请赶快送两升奈良的僧坊酒过来……顺便再弄些天妇罗来!光是烤鱼、豆腐、醋昆布之类的,怎么能下酒呢?”
其实刚才换了衣服出来就已经让侍童上酒了,但只是普通的清酒,不是人家点名要的高档货品。
普通清酒,只要二三十文一升,上等僧坊酒的售价却是三五倍以上。
就如同天妇罗这种学自南蛮人的油炸食品,比其他的小菜要昂贵得多一样。
一边心念着钱包君,佐野新一皱着眉头强作笑容,同时却作势慷慨大方地丢出一两重的大银币给到宿屋老板手上。走南闯北的商人手头当然不会拘束,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所幸的是,有了酒之后,中年人很爽快地重新开腔
“……这奈良的酒水配上刚刚做好的天妇罗……简直世间最好的享受了哇!我看十万石的大名也未必天天吃得起。刚才说到哪了?噢,是三浦、一色、大馆三人。今天心情好,悄悄告诉你们,可别轻易透露出去——据我叔叔的女婿,也就是幕府的佑笔,他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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