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非同寻常。克格勃比其他的对外情报机构更依赖一次性使用密码系统。这些
是不可破译的,甚至在理论上也不能,除非密码序列本身被破获了。它是缓慢的,
但却是稳当的,而克格勃需要的就是“稳当”。然而,在那一级传送之上,有另一
套规程。每一个主要情报站都设有—种特别密码。它甚至连名称都没有,不过是从
“驻扎官”直达主席。普拉托诺夫非常重要,连中央情报局都没有怀疑到那种程度。
他是华盛顿的驻扎官,情报站站长。
那份电文到达时,直接送到了格拉西莫夫的办公室。他的私人密码文书,一个
无懈可击的大尉不在办公室。主席自己动手,译出第一句,得知这是一个“鼹鼠”
警报。克格勃没有一个固定的术语来描述自己内部的叛徒,不过高级官员知道那个
西方词。
这份电文很长,花了主席整整一小时来解密,在解译用三十三个字母的俄语字
母表任意移换组成的内容时,他为自己的笨拙而骂声不绝。
一个潜伏特务在克格勃内部?格拉西莫夫吃惊地想。地位多高?他传进他的私
人秘书,要代理人卡休斯和中央情报局的瑞安,I ·P ·〔瑞安名的字母缩写,似
为俄语化的,如John转为Ivan缩为I 。——译者〕两人的档案,跟所有这类命令一
样,它没有用多长时间。他暂时把卡休斯的放到一夯,打开了瑞安的档案材料。
有一份六页的生平简历,仅在六个月前刚更新过,加上原版报章剪辑和翻译稿。
他不需要后者。格拉西莫夫讲一口带口音而可接受的英语。他读到:年龄三十五,
资历涉及商业界、学术界,以及情报界,驻伦敦的特别联络官。他在捷尔任斯基广
场的第一份简短评价带上了某位分析专家政治观点的色彩,格拉西莫夫看得出来。
一个富有而吃不了苦的半瓶醋。不,那不对头。他上升得太快,不可能是那样,除
非他有在档案中显然不存在的政治影响。可能是个聪颖的人——一个作家,格拉西
莫夫看到,记起在莫斯科有他的其中两本著作的印册。肯定是个骄傲的人,习惯于
舒适和特权。
那么说你犯了美国的货币流通法,是吗?于对克格勃主席,这个想法来得很容
易。在任何社会,腐化都是迈向财富和权力的路。瑞安有他的缺陷,正如所有人那
样。格拉西莫夫知道他本人的缺陷就是极端的权力欲,然而他把对任何次要事物的
欲望看成是一个傻瓜的标志。他回到普拉托诺夫的电文。
“评价,”信文作出结论,“对象不是为意识形态或金钱的考虑所动,而是为
愤怒和自我形象。他有一种对监狱的真实恐惧感,但更怕的是身败名裂。I ·P ·
瑞安可能掌有他声称的情况。如果中央情报局的确有一个置身高位的‘鼹鼠’在莫
斯科中心内,瑞安很有可能看到过来自他的情报,即使没见过名字或脸相。情报应
该足以辩明这个漏洞。”
“建议:因两个原因,应该接受这项提议。第一,识破美国间谍。第二,将来
好利用瑞安。这次提供的独一无二的机会有两方面。如果我们去掉对对象不利的证
人,他就欠了我们的债。如果这项行动被发现,可以怪罪于中央情报局,由此而来
的质询将会严重地损害这个美国情报机关。”
“嗯,”格拉西其夫对自己喃喃而语,一边把档案放到一旁。
代理人卡休斯的档案厚得多。他这时正在成为克格勃在华盛顿最好的情报来源。
格拉西莫夫把这个档案读过几次了,只是快速翻阅,直到他翻到最新近的情况。两
个月前,瑞安受到了调查,详情不知——卡休斯把它当作未经证实的传言来报告。
那是对它有利的一点,主席心想。它也排除了瑞安的提议同别的任何最近发……
费利托夫?
要是那个瑞安能辩明的地处高位的特务是我们刚刚逮捕的那个怎么办?格拉西
莫夫心想。
不。瑞安本人在情报局内的位置就够高的了,不至于把政府部门搞混淆。唯一
的坏消息是克格勃高层有一漏洞,这事不是格拉西莫夫眼下需要的。它的存在就够
坏的了,不过让消息传出大楼……那可是场大灾难。如果我们发起一场真正的调查,
风声就会传出。如果我们不找出我们中间的特务……并又如果他如这个瑞安说的那
么地处高位……要是情报局发现我和阿列克山德罗夫……?
他们会干什么?
要是这个……?
格拉西莫夫微笑着,向窗外看去。他会思念这个地方的。他难合这种游戏。每
一个事实至少有三面。每一种想法有六面。不,如果他要相信那个的话,那么他必
须相信卡休斯在情报局控制之下,而且所有这一切在费利托夫被逮捕前就计划好了。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席查阅他的日历,看美国人什么时候到这儿来。这次将有
更多的社交活动。如果美国人真的决定把他们的“星球大战”〔即战略防御计划的
通俗、戏谑说法。——译者〕系统摆到谈判桌上——那会使纳尔莫诺夫总书记脸上
增光,但那会改变多少政治局票数?不会太多,只要我能将阿列克山德罗夫的顽固
控制住。而且如我能显示我已招幕了一个我们自己的特务,在中央情报局内如此之
高……如果我能预测美国人将交易掉他们的防御计则,那么我本人就能抢在纳尔莫
诺夫的和平倡议前……
决定作出了。
然而格拉西莫夫不是一个爱冲动的人。他发出一个信号给普拉托诺夫,要通过
代理人卡休斯查实一些细节。这个信号他可通过卫星来传。
那个信号一小时后到达华盛顿。它及时地被苏联大使馆和美国国家安全局从苏
联“光谱”-19通讯卫星抄录下来,安全局把它输进计算机带子,同其它成千上万
的俄国信号在一起,安全局为了破译这些信号,一天到晚连轴转。
对苏联人要容易些。信号被带到使馆的一个保密部分,在那儿,一个克格勃尉
官把加密搅乱的字母转化成清晰的明文内容。然后它被锁进一个有守卫的保险箱,
等普拉托诺夫早晨来。
那发生在六时三十分。通常的报纸在他的办公桌上。他想,美国新闻界对克格
勃真是很有用处。一个自由的新闻界的概念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他甚至从来没有
考虑过它的真正功能。不过其它事情要先干。夜间执勤官在六时四十五分时进来,
向他汇报前一夜的事情,而且也交付了来自莫斯科的信息,那儿现在已经是矢后时
分。在电文清单上头一条是一个仅供驻扎官阅读的通知。普拉托诺夫知道那必定是
什么,立即朝保险箱走去。保卫使馆这一部分的那个年轻克格勃军官一丝不苟地检
查普拉托诺夫的证件——他的前任由于大胆得在仅仅九个月后就假定他凭眼睛朗认
得普拉托诺夫而失掉了这份工作。这份电文,在一个密封套内恰当地标明,放置在
恰当的分类格内,普拉托诺夫把它塞进衣袋,然后把门关上锁牢。
克格勃的华盛顿情报站比情报局在莫斯科的要大,然而还大得不够使普拉托诺
夫满意,原因是在这个使团的人数被削减到数量上同美国在苏联的大使馆配员相当
的程度,美国人花了多年时间才做到。他通常在七时三十分传他的下属长官们到他
们的晨会,但是今天他提前叫了他的一个军官。
“早上好,上校同志,”那人端正地说道。克格勃不以它的诙谐而著称。
“我需要你从卡休斯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这个瑞安事宜的情况。我们绝对有必要
尽快地核实他目前的法律困境。那就是说,今天,如你能办到。”
“今天?”那人接过书面指示的时候,有些不安地问道:“行动这么快是有危
险的。”
“主席知道那点,”普拉托诺夫冷冰冰地说。
“照办,”那人点头同意。
那人寓去时,驻扎官暗暗地笑了。那就是一个月里他所表露的感情。这一回真
是有前途。
“鲁汉在那儿,”一个联邦调查局专员说,这时那人从使馆大院内出来了。他
们当然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过第一个跟踪他的专员注意到他象一个粗鲁的家伙,
这名字就固定了。他的正常早程式表面上是开几间使馆办公室,然后在高级外交人
员九点钟出现之前处理零碎事务。那包括在一家附近的咖啡店吃早餐,买几份报纸
杂志……而且常常在几个地点之一留下一两个记号。就跟大多数反谍报行动一样,
真正的难点是得到第一个突破点。在那之后就是纯粹的警察工作。他们十八个月前
就获得了对鲁汉的突破点。
他走过四个街区到了那家店子,在冷天里穿戴得不错——他可能发觉华盛顿的
冬天相当温和,他们一致这样认为——并且正按日程表拐进那地方。跟大多数咖啡
店一样,这家有一批常客。其中三人是联邦专员。一人的穿着象一个女商人,总是
在一个角落的隔档座位里独自一人读着她的《华尔街日报》。两人拴着匠人的工具
带,或在鲁汉进入前,或在后,昂首阔步朝柜台走去。今天他们在等他。当然他们
不总是在那儿。那个妇女,特别专员黑丝尔·卢米斯,把她的日程同真正的商事协
调起来,注意在工假日时不出现。那是一个风险,但是一项严密的监视,不管制定
得有多仔细,不能够太有规律。同样地,在他们知道鲁汉不在的日子里,他们也出
现在那家咖啡馆,从不改变他们的程式来显示他们对监视对象的兴趣。
卢米斯专员在一篇文章的边上记下了他的到达时间——她总是在报上写划——
而木匠们从柜台后面的镜面墙里看着他,一边狼吞虎咽,吃着他们的炸土豆饼,交
换着几个吵吵嚷嚷的玩笑。正如平常,鲁汉从正在咖啡店外面的报摊上买了四份不
同的报纸。他要的杂志都在周二到报摊。女招待不用请求就斟好他的咖啡。鲁汉点
起他惯常的香烟——一支美国“万宝路”,俄国人的宠物——喝着他的第一杯咖啡,
一边浏览《华盛顿邮报》的第一版,那正是他通常的报纸。
再加的咖啡这儿是不收钱的,他那分准时上来了,他用了将近六分钟,那也大
概对头,每人都注意到了。喝完后,他拿起他的报纸,留了点钱在桌上。当他从他
的盘子前离开时,他们都能看到他把他的纸巾捏成一团,把它放进空咖啡杯旁的那
只小盘里。
情报活动,卢米斯立即记到。鲁汉把他的帐单拿到柜台那头的收款处,付完帐
离去了。他是好样的,卢米斯再次记到。她知道他怎样及在何处作投递,然而她仍
然差点没看见他放置它。
另一个常客走了进来。他是个出租车司机,通常在一天开始前喝杯咖啡,在柜
台的那头独自而坐。他把他的报纸翻到体育版,跟平常一样,四下环顾咖啡馆。他
能看到那只碟子上的纸内。他可大不如鲁汉。把报纸放到他的大腿上,他在柜台下
够过去取回了那张信息,把它夹进“时尚”部分。
在那之后,事情很容易。卢米斯付了她的帐就离去了,跳进她的福特“陪同”
牌车,向“水门”公寓楼区开去,她有一把韩德森公寓的钥匙。
“你今天要收到一个来自鲁汉的信息。”她告诉代理人卡休斯。
“好吧。”韩德森从他的早餐上抬头看。他一点也不喜欢让这个姑娘把他作为
双重间谍来“经管”。他特别不喜欢她因为她的姿色才经办此案这个事实,他们交
往的“掩护”是假扮的恋情,而那当然纯粹是虚的。尽管她充满柔情,她那甜蜜的
南方口音——以及她那令人晕旋的美貌!他大发牢骚——韩德森知道得太清楚了,
卢米斯把他看成比微生物高半级的东西,“请记住,”她有一次对他讲,“有一间
屋子等着你呢。”她指的是在伊利诺斯州马里安的美国联邦监狱——不是“改造设
施”一它替代了阿卡特拉兹而成为极端罪犯的家。不是哈佛毕业生果的地方。但她
只那样干了一次,其它方面对他还是以礼招待,甚至偶尔在大庭广众之下抓着他的
胳膊。那只能把事情弄得更槽。
“你想要点好消息吗?”卢米斯问。
“当然。”
“如果这一个象我们希望的那样完成,你可能就没事了。完全走出来。”她以
前从来没讲过这个。
“怎么回事?”代理人卡休斯有兴趣地伺。
“有一个情报局官员叫瑞安……”
“是啊,我听说证券交易委员会在检查他的底细——喔,他们交了,几个月前。
你让我告诉俄国人那件事……”
“他有污点。犯了法,用知情者情报赚了五十万美元,有一个大陪审团两周内
要开庭,那要烧掉他的屁眼,可热闹了。”她的脏话从那甜甜的,南方美人的微笑
中讲出,简直活灵活现,“情报局要让他在外面吊干。没有任何人帮忙。里塔恨透
他了。你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是从弗雷登伯格参议员的助理那儿听来的。你得出的
印象是他被当作为某件搞砸了的事情的替罪羊,但你不知道是什么事。几个月在中
欧的什么事,也许是那样,但你只听到那些。有些情况你马上讲出。有的你让他们
等到今天下午。还有件事——你听到风声,说战略防御计划也许真要摆到桌上来。
你认为这个情况不对头,但你听到一个参议员对此说了某些话。记住了?”
“是咧。”韩德森点点头。
“好吧。”卢米斯朝洗澡间走去。鲁汉所爱的咖啡店对她的身体系统来说太油
腻了。
韩德森走到他的卧室,选了一条领带。走出来?他边想边系领带,先系成小结,
然后又改了主意。如果那是真的——他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对他说过谎。把我当垃
圾那么对持,但从没对我说过说话,他心想。那么我能摆脱……然后又怎样?他问
自己。那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但是他能摆脱出来更要紧。
“我更喜欢那条红的,”卢米斯从房门口说道,她甜甜地笑着,“我想今天该
来一条‘强人’式的。”
韩德森顺从地将手伸向红色的那条。他从来没想到要反对,“你能告诉我……?”
“我不知道——而你知道得更清楚。但是,除非每个人都觉得你赎回了一些,
他们是不会让我这样讲的,韩德森先生。”
“你能叫我彼得吗,就这一次?”他问道。
“我的父亲是第二十九个在越南上空被打下来的飞行员。他们把他活捉了——
有他的照片,活着的——但他再也没有出来。”
“我不知道。”
她平静地说道,就象在谈论天气一样,“好多事情你不知道,韩德森先生。他
们不让我象我爹爹那样飞行,但是在调查局里,我尽我所能让那些狗杂种们过得难
受些。他们让我干那个。我只希望那将伤害他们,象他们伤害我一样。”她又笑了,
“那不太有职业道德,对吧?”
“我很遗憾。恐怕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的事。”
“当然你知道。你要对你的接头人讲我吩咐你说的。”她扔给他一个微型录音
机。它有一个特别的计算机化的计时器和一个反窜改装置。在出租车内时,他会处
于间歇性监视之中。假如他企图以任何方式警告他的接头人,他就有被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