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你妈的个头呢!这西荷湾,一百多户人家,每户人家都会生儿育女,一户人家,少的四五口人,多的祖孙几代在内,达二十多口人,全湾子至少也有六七百号人,你看看,只抓了二三百人来,是不是没有抓全?还是放跑了人?”
马条子再次立正,吕庆林烦道:“别做鬼弄神了,你不是正规军,犯不着处处学敬礼报告的样子,说,什么情况?”
马条子放下手掌,但是身体还是几道弯扭着:“报报告,基基本本上是连锅端端,就是这么多多人了,呢!”
吕庆林对魏向志说:“魏副团长,把西荷湾的杜民生叫来!”
魏向志小声说:“吕团长,不是说不让他出面吗?”
“还管他个鸟?叫他来!”
魏向志唱道:“杜民生,出来!”
杜民生是西荷湾的一个二流子,平时好吃懒做,并仗着有点武艺功夫欺行霸市,西荷湾的人个个都讨厌他,但是又惹不起他,加上他是个孤儿,爹娘在战乱中先后丧身,兄弟姐妹也先后流离失所,不知去向,他是有一天没一天的过活,生和死在他身上像一回事儿,若是惹这样的人那也是跟自己找麻烦,所以没有人去惹他,任他胡作非为,逢上他了吃点哑巴亏拉倒。
风荷塘镇成立民团,杜民生立马报名参加,吕庆林知道他的底细,民团就是要用这样的不要命的敢欺压老百姓的老百姓也不敢缠的人,立即招纳了他,封他一个连长称号,但没有给他固定的兵带,反正是个连长,团丁见了他就喊他杜连长,比他小的团丁他可以随意调配。
进攻西荷湾可不是平时敲敲诈诈搞点钱粮穿衣糊口的事情,那是要真刀真枪的干,要杀人放火,杜民生向吕庆林请求,这个事儿他就在后面背着,不要让他在家乡人面前露脸了,毕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湾人吧,抢点敲点诈点都可以,可是要杀他们,那还是背着点好,让其他的无缘无亲的人去干。吕庆林想想自己也要求避开打风荷湾的理由,基本上有同感,就同意了。但是,他命令杜民生必须随民团到西荷湾,只是不露头。
杜民生随民团到西荷湾后,的确没有露面,一直待在稻场一侧的林子里,身边跟着两个贴身,看吕庆林、魏向志、马条子怎么收拾西荷湾的人。
从马条子抓来的人来看,杜民生早就看出来,马条子没有抓着主要的人,尽是些老老少少,而且这些老老少少基本上是不参加尚未公开的农会组织及农民自卫军的活动,肯定不是吕庆林想要的人。杜民生在暗暗称奇,那些人跑了?他们怎么会跑了?难道他们事先已经得到消息,晓得刘九龄、吕庆林今晚要清剿他们吗?
现在,吕庆林、魏向志已经直呼其名,令他出来,他暗暗叫苦,但是不得不出来。
杜民生很别扭走到吕庆林、魏向志面前,点头哈腰说:“报告团长,我、我来了!”
“你说,杜连长,这西荷湾的人,就是这样一些无用之人吗?”
“这个这个。。。。。。”杜民生扭头看看老老少少,挠挠后脑壳,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说杜连长,你现在是民团的连长,民团是地方治安军,也是国军的组成部分,既然你成了国军的人,就犯不着讲什么情面,要称职尽责跟国军干事情!”吕庆林脸色很难看。
杜民生摇摇头:“不止这些人,主要的,都没有抓着!”
吕庆林看着马条子:“听听,听听,听清楚了吧?”
马条子脸气得像猪肝,看着杜民生:“杜连长,那你说,怎么怎么办,呢?”
“是呀,你说怎么办呢?”魏向志也问杜民生。
杜民生看着吕庆林说:“听听团长的指示!”
吕庆林对马条子歪歪嘴,马条子立即会意,走到人群面前,人群像避瘟神一样后退着,但是,后面有许多团丁堵着他们,退也退不动,只能在原地旋磨磨。
马条子拉出三个老人,被团丁逼着到前面的空地上。
马条子对杜民生说:“杜连长,这三个人、交、交给你了,看你能不能撬、撬开他们的嘴,说、说出其他的人是怎么跑、跑的,跑到哪里去、去了?”
杜民生面有难色:“报告马营长,我、我挺为难的!”
马条子拉长脸:“刚才吕团长的话你没有听、听听清楚吗?跟国军干、干事情,没有什么六亲可、可认,只有六亲不认!”
杜民生看看吕庆林,那表情像铁铸的,根本就没有通融余地。
“快,就、就看你的本事了!给你个、个连长当,你总总、得给民团做点像样的事来!”马条子把马民生挎在身上的盒子炮抽出来,咔嚓一声,给他上了膛,倒递给他,“这可不是烧火棍、棍,也不是打打、狗棍,要发、发挥点作用了!”
杜民生接过枪,走到三个老人面前,低声说:“刘大爷,孙大爷,秦大爷,您三老可别怪我,这都是形势逼迫!你们就说吧!你们年轻力壮的儿子到哪里去了?”
三个老人把脸扭向别处,不看杜民生。
人群里面有个老太婆的声音:“小杜子,你千万别干傻事情,他们可是你的爷字辈的长辈哟!”
“啪!”一声枪响,是魏向志放的,只见人群一阵骚动,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说话的老太婆已经倒在血泊中。
吕庆林朝天连放三枪,喝道:“不准哭,不准吵,不准动,否则,用机枪扫射你们!”
马条子气冲冲走到三个老人面前,恶狠狠喝道:“说,农农会组织的人,人,都跑跑跑到哪里去了?是谁给他们通风报报报报信的?”
吕庆林从台子上走下来,来到刘大爷面前:“老东西,你的儿子刘富源就是农民自卫军的人,你先说说他跑到哪里去了!”
刘大爷闭上眼睛,看都不想看吕庆林一眼。
吕庆林命令杜民生:“给老东西一枪!”
杜民生怎么敢?两眼怏怏看着吕庆林:“吕团长,我、我、我。。。。。。”
马条子斥道:“不打死他,就打打打死你!”说罢,掏出枪,对准了杜民生的脑门。
杜民生低声对刘大爷说:“大爷,你就说出刘富源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吧,说出来无妨啊!这深更半夜的,我们上哪儿去追他们?只要你说出来,就没事了!”
“少哆嗦,开枪打打打死他!”马条子踢了杜民生一脚。
杜民生摸摸被踢痛的腿子,敢怒不敢言,露出一脸的怨气。
“杜连长,你不不不再是西荷湾的混混混混了,你可是民团的连连连长,要是你连这点能量都没有有有有,我只好开枪除掉你你你,换人来顶你的角角角色了!”马条子用枪口推推杜民生的脑门。由于口吃,说长了话显得吃力,脸憋的通红。
杜民生不得不举起枪,对着刘大爷的胸膛,头侧低着闭上眼睛,说:“大爷,你要是不说,我杜民生只好对不住你了!但是这可不是我的本意。。。。。。”
刘大爷说:“畜牲,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西荷湾没有你这样的畜牲!你已经不是西荷湾的畜牲了!”
在一边的秦大爷、孙大爷同时说:“你敢!”
“啪!”杜民生开了枪,刘大爷后退了一步,又坚强地站住,骂道:“狗东西!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杜民生又补了一枪,刘大爷倒在地上。
场子上老老少少更乱了,有的往前冲,有的往后退,有小孩的紧紧护住小孩子,老、小只知道哭叫,有的想跑,有的跟团丁纠缠在一起,有的在地上抓土坷垃往杜民生身上砸。叫骂此起彼伏:“吕庆林,你个狗杂种,有本事你就找到农民自卫军打,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你娘生下来的种吗?”“杜民生,你一家人都死绝了怎么不死你这个狗屎啊!”也有人喊:“这年头没法子活,跟他们拚了!”
吕庆林气急败坏,抬手两枪将孙大爷、秦大爷打倒,然后大声喝道:“机枪。。。。。。”“扫射”两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见稻场后面传来一声断喝:“吕庆林,狗东西!你抬头看看这边!”
吕庆林抬头望去,看不清楚后面是什么人,就走到台子上,这下子看清楚了,只见稻场后面、在团丁围线之外的一个土包子上,有三只火把亮着,站着二个持梭镖一个持枪的、头上缠着头巾的青壮年人,持枪的吕庆林认得,是风荷塘镇小学的教师朱泰安,三个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正是他的爱妾李微微,嘴里还塞着一团棉布,堵着她不能出声。
朱泰安说:“吕庆林,信不信由你,你的一家老小都在我们手里,现在,我们只带你的爱妾李微微来让你见识一下。还有,你打死了西荷湾的四个老人,一个长工,这个帐,我们要算!怎么算,过了当下再讲。现在,你要是胆敢再打死一个人,你的全家就会完!”
后面有十几个团丁已经将枪指着他们三个人,但是谁都不敢动一下。
吕庆林傻了眼,愣愣看着李微微。
第四章(六)
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东线七师要清剿风荷塘镇农会组织及农民自卫军的消息,很快传送到农民自卫军队长董依的耳朵里。董依迅速召集农民协会及农民自卫军骨干开会,会议分析了当前面临的敌对斗争的严峻形势,风荷塘镇工农运动所处的险恶环境,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破坏,经过会议研究,形成公开与敌人进行斗争、有打有收有藏的跟敌人进行周旋、适时追寻共产党军队踪迹、及时投靠共产党领导的工农革命队伍里去的决议。
会上还布置了应对眼下敌人进攻的战斗任务。根据可靠消息,敌人将在半夜对风荷塘镇、风荷湾、西荷湾三个地方同时对农会组织及农民自卫军组织发动进攻,清剿农会会员和农民自卫军队员。敌人进攻的口号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走一个”,看来,一场大规模的屠杀工农革命者的血腥风雨不可避免,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要想完全防备革命者牺牲也是不可能的。我们跟敌人进行斗争的目标,那就是首先保护好自己,尽量减少损失;努力保护好人民群众,尽全力避免人民群众遭受敌人“宁可错杀一千”的迫害。
保护好自己,过去在工农运动中已经有所暴露的农会会员、自卫军队员等,一律向山里转移,不能留在家里,待在村里或是镇上,在当前形势下,只能暂时舍弃小家,忍受生死离别的痛苦,再说不舍弃小家也保不住小家,还有可能使小家受到更多的牵连,甚至给革命造成更大的损失,要跟家人做好工作,决不能卿卿我我眷顾小家之暖而误大事。
没有暴露的会员及队员,可以不向山里转移,但是必须停止一切激进的革命活动。同时,隐蔽下来的农会会员及队员,还要开展地下工作,在不暴露身份、不暴露组织、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寻机剌探敌人的情报,及时向组织报告敌人最新动向,以便组织有针对性地开展对敌斗争。
在与敌人开展斗争中,不管是在战斗中被俘还是被敌人秘密逮捕,都不得向敌人投降,要坚定不移保守革命秘密,宁死不屈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
避免无辜的人民群众受到敌人的屠杀,就是要跟敌人开展面对面的战斗,制止、破坏敌人的行动计划,扰乱敌人的进攻阵线,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使敌人的整个清剿行动受到重创,从而达到拖延、拖住、拖垮、拖死敌人的清剿行动的目的。
凡是转移到山里的农会会员,全部参加风荷塘农民自卫军总队,农民自卫军总队长由董依担任,农民自卫军总队分成三个大队,一大队由董依兼任大队长,二大队由孙逸刚任大队长,三大队由朱泰安任大队长。因为农民卫军只有从吕庆林当时的家丁手里夺来的一百多条枪支,每个大队只能分三十多条,其他的队员,全部持大刀、梭镖、长矛、戟等,这些格斗拚剌用的武器,灯顺铁匠铺早就打好了一批,基本能保证每个会员有一件武器。
战斗部署,董依的一大队负责对付在风荷塘镇的敌人,孙逸刚二大队负责对付进攻西荷湾的敌人,朱泰安三大队负责对付进攻风荷湾的敌人。
战斗策略,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尽量把敌人往山里引,借地形优势,跟敌人周旋,寻机歼灭敌人。
会议邀请了镇长黄志棋参加。
会议各项工作讨论和布置完毕后,黄志棋对其他的决定没有提看法,并且肯定董依作为风荷塘镇农民运动的领导人,对当前对敌斗争的形势估计很充分,意见很成熟,作为局外人,他很欣慰。但是,对三个大队的农民自卫军分担三个地方的抵抗敌人的任务,他表示反对。他认为,一个大队只有三十多条步枪,而且农民自卫军从来没有打过正规的仗,武器装备落后,人员力量不够,作战经验没有,要跟成团建制的正规化的军队面对面的进行战斗,均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他建议,农民自卫军不应该跟敌人正面发生冲突,最好的办法是集中行动,选择一个点,行敲山震虎之计,让敌人内部首先产生分歧,从而拖住敌人的进攻速度,迫使敌人延缓清剿行动。黄志棋镇长分析了敌人的可能采取的清剿动作,东线七团加强团,一个团留在风荷塘镇,负责抓捕风荷塘镇的革命者,一个团会进攻风荷湾,而吕庆林的民团,会负责进攻西荷湾。黄志棋特别强调吕庆林的民团不会攻打他的老家风荷湾,因为他不想给家乡人留下太不好的印象,而且,他在风荷湾规模庞大的园林住宅,已经布有重兵把守,以守为攻配合国军进攻,把进攻风荷湾的罪责推给东线七团,让国军承担老百姓的情仇愤恨。
那么,敌人在风荷塘镇的行动,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风荷塘镇主要是周边农会组织活动的中心地带,他们本身不在风荷塘镇,敌人只会抓去一些他们认为涉嫌农会组织的居民,有可能屠杀,有可能拷打追查农会组织成员,也有可能做做样子后都放掉。而且,师长张拓朴对这个清剿行动持消极态度,他可能会尽量抑制过度的行动。因此,风荷塘镇应该弃守,随敌人怎么行动,要发生的牺牲,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制止住的。
风荷湾,西荷湾,是敌人重点进攻地点,大部分农会会员、农民武装队员都发自这两地,西荷湾有一百户人家,风荷湾有五百多户人家,我们不可能将这六百多户人家全部拉到山里去,而且,老老少少,也不可能到山里去,只能转移走主要骨干。那么,留下来的农会会员、自卫队员的家庭成员,就会成为敌人打击的对象,甚至可能发生集体屠杀事件。因此,农民自卫军的对敌斗争的重点,就应该放在风荷湾、西荷湾两个地点,尽量保护这两个湾老百姓受到最小的迫害。
至于其他的小村子,小湾子,也有农会组织的成员,自卫军队员,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暂时还顾不上。除了能转移的就转移外,留下来的加强自保。
黄志棋建议,在吕庆林家人身上做文章,吕庆林的家人就是反动派的山,国军就是反动派的虎,敲吕庆林这座土山,震国军这只恶虎!
第四章(七)
七
董依采纳了黄志棋镇长建议,重新调整了作战方案,三个大队共一千多号人,全部迂回到了风荷湾附近的大山里。在那里,分发了武器。然后,朱泰安带着三大队离开,往西荷湾方向去了。董依命令他在那儿待命。孙逸刚领着二大队潜伏到离风荷湾最近的山坡上,在哪儿待命。董依的一大队原地待命。然后董依带着二十多个队员,避开吕家大院哨楼子的视线,潜进了风荷湾。
风荷湾东头有一家风荷湾茶楼,离吕家大院有三里多地,所在地点也是出入风荷湾的要道之口,一条白玉带似的沙土路向东而去可抵风荷塘镇,向西进了风荷湾,再向西去,便是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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