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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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的枪-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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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九龄迅速布置清剿任务。东线七团加强团一分为二,一个团在风荷塘镇进行抓捕行动。首先从灯顺铁匠铺开始,然后是风荷塘小学等,必须抓到至少不低于三百个会员才能算完成任务,多多益善。

另一个团直赴风荷湾,就是民团团长吕庆林的家所在的那个大湾子,据吕庆林介绍,那里更是农会活动频繁的地方,四邻八乡的农会会员经常到他坐镇的风荷湾聚会,开展明明暗暗的农会活动,以示对他这个大富绅的渺视,同时也是警告他,打倒他的日子不会太久。那一段时间他在风荷湾的日子可谓胆战心惊,不得不天天关门闭户,甚至跑到省城去躲避一阵子。

吕庆林并向刘九龄提供了许多名单,称他们是农会的骨干分子。刘九龄给下达的指标是不能少于三百人。

吕庆林民团的任务是进攻西荷湾。西荷湾是地主余作仁的家所在的湾子,据吕庆林介绍,那儿也是农会会员活动的频繁的地点之一,他手上也掌握了一些会员情况,是他提出来由他负责解决西荷湾的农会组织。他向刘九龄保证抓获的农会会员绝不会少于一百五十人。

一开始,刘九龄不理解,为什么农民会员偏要在地主豪绅眼皮底下活动,这不是很容易暴露他们的秘密吗?吕庆林解释,农民协会就是以打土豪分田地为目的,地主豪绅越多的地方,就是农民协会越感兴趣的地方。风荷塘镇一带的农民协会早就把目标盯上了我吕庆林和他余作仁,只是因为军阀刘高飞驻守着,他们不敢公开向我们这些所谓土豪劣绅宣战,只是时不时的半明暗抖抖威风,偶现真容,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土豪劣绅知道“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再加上狗日的刘高飞不理农会组织的岔,看上去他像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哪是军阀留守团?这些农会组织在我们眼皮底下就敢明不明暗不暗进行串联,走动等,商量他们打土豪分田地的民生大计,只等北伐军到来,他们就开始行动,跟我们这些所谓的土豪劣绅进行秋后算帐。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北伐军刚刚打下风荷塘镇,赶走军阀团长刘高飞,局势就发生变化,国军开始了清党活动,并大规模进行镇压工会及农会组织,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来,风荷塘镇的农民协会及农民自卫军是有高人在指点,他们隐蔽得非常好,既有气势,又有策略,既能顺应潮流,又能适应变化。从表面上看,他们并不存在什么农会组织及农民自卫军等,实际上,他们已经形成气候,已经达到人和、地利条件,只等天时到来,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土豪劣绅的末日!吕庆林认为,风荷塘镇的农会及农民武装,恐怕不好对付。但是,刘九龄嘲笑着对吕庆林说:“他们不就是一群泥脚杆子吗?消灭他们就如踩死蚂蚁!”

整个清剿行动在开始前是秘密进行的,事先不能有任何消息走露。为了保持行动的保密性、统一性和高效性,刘九龄命令,留在镇上的东线七团加强团的一支,必须等到清剿风荷湾和西荷湾的队伍抵达并开始行动时,他们才能同时行动。也就是说,对三个地方的清剿行动,要同时进行,不能有先后。布署完毕,刘九龄就率领一个团秘赴风荷湾,吕庆林就率领民团秘赴西荷湾,两支队伍快到半夜时才到达各自地点。这就是整个清剿行动到半夜才开始的原因。

一向比较平静的风荷塘镇及周边的乡、湾,在半夜里突然响起了枪炮声,伴随着手雷、手榴弹的爆炸声,时而密集时而稀疏,时而村子里时而野外和山里,时而陷入暗沉,时而亮如白昼,一直到天亮。

三路清剿农会组织的军马事实上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到天亮时,他们才知道打出了什么结果。

第四章(四)



按照团长刘九龄的安排,吕庆林本应该率民团去他家所在的风荷湾进行清剿,刘九龄认为吕庆林对家乡地熟人不生,这个优势要充分利用,对风荷湾农会组织的进攻和镇压应该是手到擒拿。但是吕庆林陈述了他不去攻打风荷湾的理由,兔子不吃窝边草,亲不亲都是家乡人,这个脸面真不好撕破呢。再说他若大的家财都在风荷湾,总不能把风荷湾的人赶尽杀绝吧?若是做不到斩草除根,就会留下泥脚腿子卷土重来的祸患,那他的家财到时候岂不是被泥脚杆子当成报复的对象,家人还可以逃,黑压压的房产可是搬不走啊!所以,风荷湾,最好是国军去打,要恨,就让他们恨国军,而不能恨他吕庆林。刘九龄对吕庆林坦陈他的想法倒是很欣赏:“你说的也是,假若你的家财被那些泥脚杆子给毁了,我们国军想沾点光也沾不到了。留着你那些家当,我们国军也可以适时享用一下嘛!行,攻打风荷湾,就由我刘某人亲自率军!”刘九龄征询吕庆林的意见,是留在风荷塘镇上进行清剿还是去攻打西荷湾?吕庆林有自己的算盘,要求去攻打西荷湾。刘九龄也没有问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就同意了。

吕庆林率领民团几百号人荷枪实弹在半夜时抵达西荷湾。

半夜的西荷湾,在沉睡之中,连一颗火星子都看不见。偶尔有几声狗叫,有时呢,狗又突然爆出连片的叫声。狗的这种怪叫现象在乡村常见,有时不一定是冲着什么人或是什么动静而叫,乡人有一种迷信说法,说是狗的眼睛在夜间可以看见游神鬼,看见游神鬼时狗就会群叫,或是怪号等。所以,吕庆林率民团抵达西荷湾后,根本不用担心狗发现他们而狂叫,因为老百姓已经习惯认为狗在夜间的叫声是因为看见了游神鬼,而决不会怀疑有官兵进了村子。吕庆林也向刘九龄陈说了这一现象,叫刘九龄不用担心狗叫声,只管大胆带队伍进湾子。

西荷湾也是一个大湾子,有一百多户人家,房屋沿着山坡而建造,房子前后高低错落,排与排之间也不成形,或前或后,或上或下。房子看上去很古旧,大多数都做有奇形怪装的房檐,有棱有角。整个湾子都是用青石板压的简陋的台阶,石级比较多,没有很规则的路。

吕庆林带着民团既是悄悄的、也是大摇大摆的进了村子,而且,在进村的主要路段都布置了警戒,防止有人往外逃。他们按照他手里的名单和平日明察暗访掌握的情况,基本上是五人一户,守住重点农会会员的大门,其他的是二人一户把守。等把守人员全部到位后,他命令:“举火!”霎那间,民团团丁点燃了几百只松油火把,整个村子立即被照亮。接着,吕庆林向天开了一枪,敲门砸窗声就跟着响成一片。

西荷湾立即被噩梦惊醒。一户一户的门或是主人主动打开,或是被团丁砸开,大人小孩子一个一个被从屋里赶出来。哭的喊的叫的惊慌一片。

人们三五成群,被团丁们押到了村子东面的大稻场上。那是西荷湾农民打碾农副产品的公共场子。场子四周都有团丁端枪警戒。

吕庆林带着他的狗腿子副团长魏向志、还有若干团丁来到地主余作仁的家,三拳两脚揣开余作仁的大门,余作仁和老婆常庆嫂一边扣扣子一边躲在第二道门柱后偷偷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十几个长工都是向着余作仁夫妇的,以为是土匪打劫来了,个个操起家伙,有大刀,也有锄头镰刀斧子等,作好拚打准备。

但是,当他们在火把的照明下看清楚是吕庆林和他的团丁时,他们个个都不敢动了。

吕庆林走上前,从门后拉出余作仁,常庆嫂,将他们推到正堂屋里。若干团丁则看住那些持家伙的长工。

“这是,这是,吕团长,你大驾光临啊!”余作仁满脸堆笑道。

吕庆林一屁股坐在堂屋正上方的主人座椅上,高翘起二郎腿,也不知是吐词不清还是故意装成的嗡声嗡气:“叫你他妈的在你这个破湾子里选送一些身强力壮的人到我的民团里当团丁,你推三阻四,说是选不出人。现在,我的民团还是成立了,几百号人!今晚来让你看看,我的队伍有多么强大!”

原来,吕庆林成立民团后,令余作仁选十几个青年小伙子到民团当团丁,余作仁千难万难推脱。问他有什么难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个劲儿说他不晓得办这样的事,没有丝毫能力,还说就因为他是个地主,一湾子的人差不多都想喝他的血,哪个会听他的话?并且说他是一个老实的地主,对当今时局漠不关心,只知道种田种地为生等等,这种打马虎眼的态度,使吕庆林窝了一肚子火,直到现在。

余作仁点头哈腰说:“是是,是是,吕团长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事,吕团长就是了不起!”

余作仁的老婆赶紧给吕庆林上茶递烟,同时奉承道:“吕团长,您可是当今风荷塘镇名绅名流高辈份的人,我那口子,当您的儿子都不配,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恕了他对您的不周全吧!”

吕庆林话锋突然一转:“你们两个,是农会会员,我就是来抓你们的!”

余作仁、常庆嫂两口子惊愕地张大嘴,看着吕庆林。

吕庆林霍地站起身,大声说:“奉国军二十八军军长刘森一的指示,今晚要血洗西荷湾,你们两个,明为地主,实是农会组织的重量级的人,捆起来!”

副团长魏向志对几个团丁手一挥,几个团丁就冲上前,扭住余作仁、常庆嫂,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进行捆绑。

“这是这是这是。。。。。。”余作仁结结巴巴。

常庆嫂脸吓得煞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一个长工走上前来,大声问:“你们凭什么捆人?”

魏向志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驳壳枪指着长工的鼻尖:“咦,你了不起哟?那就拿你第一个开刀,给我们新成立的民团祭旗!”叭的一枪,长工脸上开了花,血水喷了魏向志一脸,魏向志手一松,'Zei8。Com电子书下载:。 '长工就倒在地上。然后用衣角把脸上的血一抹,用枪指着其他的长工,问:“还有谁想上来冒头的?啊?”

余作仁不顾团丁的拉扯,强跪下来,跟吕庆林磕头:“吕团长,我可没有得罪您呀,您怎么能这样呢!”

常庆嫂哭道:“天啦,这是那门子的祸掉下来了哟。。。。。。”

吕庆林说:“你勾结风荷峡的土匪帮,给他们提供资助,而风荷峡的土匪有通共之嫌,那么你就有通共之嫌,这是你的罪状之一;你作为共党分子革命的对象,却不思与共党分子作斗争,叫你挑选青壮年加入民团,你却借故推托,实则是对抗清剿工会农会与清除共党活动,这是你的罪状之二!你将你的一双儿女一个送到北平闹革命,一个送到上海从事反国民政府活动,纵恿儿女跟国军和国民政府作对,是你的罪状之三,就冲着你三大罪状,立即枪毙你,没收你全部家财,都是你罪该应得!”

余作仁哀求说:“吕团长,我哪里是给土匪提供资助啊,他们分明是威胁我全家人的生命,我是迫不得已才给他们提供了一点大洋,您老人家如果不信,可以叫我的长工小六六作证;您叫我挑选青壮年加入民团,您老人家是知道的,这西荷湾的人,个个对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哪个肯听我的话?我一直在寻思要搬起走,惹不起他们我还躲不起他们吗?长住下去,我生家性命怕是难保。。。。。。”

“废话!”吕庆林喝道,“你知道我民团的人,有没有你西荷湾的人吗?”

“着实不知道,吕团长, 我着实不知道呀!”余作仁不住地磕着头。余作仁深知,如今的吕庆林,不是昨天的豪绅地主了,现在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民团团长,杀个人是太容易的事情,不用任何理由,不用办任何手续,就安一个通共通匪的名头,手指头一勾,看哪个倒霉。也绝没有一个人说他个不是。所以千万不能跟他抗,只管给他装孙子,说好话,喊冤叫屈都可以。

吕庆林忽然笑道:“我说呢,余作仁,你也犯不着跟我一个劲的磕头,我知道你是个滑头,处处搞明哲保身。在西荷湾,你说一湾子人都恨你,据我所知,你一不欺压西荷湾的人,二不薄待跟你打长短工的人,三不讹诈别人的钱财,四你还帮一些困难的人过活,西荷湾的农会组织把你作为可以团结争取的对象,要帮助你认请形势,站到他们所谓的革命的阵营里去。同作为地主豪绅,你的名声,在农会眼里,在泥脚杆子的眼里,你可比我好得多!西荷湾的人恨你,你骗谁呢?”

余作仁不住地磕头:“冤枉冤枉啊!”

常庆嫂也磕头:“就是呀就是呀,吕团长,我们可是处处遭人恨啊,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

“得了!别他妈的一个个装龟孙子!”吕庆林哗啦一声,将手枪子弹上膛,吓得余作仁身子一抖,两眼惊恐无比。吕庆林走到余作仁跟前,枪口顶住余作仁的前额。余作仁两眼愣直,魂儿也不在身上,尿儿将裤子的淋湿一片。却听吕庆林说:“先把你这颗驴头寄在你的头上,明日中午以前,送一千大洋,五千斤粮食到风荷塘镇我的民团总部,超过了十二点,这颗子弹就该你吃了。”

余作仁吓得比杀他还恐惧,一下子瘫在地上,呐呐问:“不不不杀我吗?”

“老爷我刚才的话,你听清楚了?”吕庆林也不过是三十五六岁,有财有狠有枪有人,还有官,更有军队在跟他肩并肩站在一起,现在,除了他的靠山国军外,他在任何人面前,称一声老爷,没有谁不敢应承。

“是是,老爷,您的话,我们全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常庆嫂替余作仁答话,只是要钱粮,不要命,她听清楚了,她也放下心来。

吕庆林手一挥,带着人马一阵风一样出门而去。

常庆嫂吩咐长工小六六给他们解开绳子。

绳子被解开后,两个人怔怔坐在地上,惊魂噩梦一场,两个人就像两只曲着身的蔫了神的猴子,半天一动不动。小六六一会喊一声余大爷,一会儿喊一声常奶奶,其他几个长工也上前来喊的喊劝的劝,他们两个人全然不理睬。

良久,常庆嫂叹了一口气,看看那个被打死的长工,常庆嫂泪流满面。

余作仁忽然嚎陶大哭,只是一个劲的哭,什么苦话也没有,嗓子扯着,脸上的筋凸着,哭,干嚎,猛哭。

第四章(五)



吕庆林带着副团长魏向志及随从从余作仁家出来后,径直来到了西荷湾西头的稻场。稻场上挤站着二三百号人,团丁们围在四周,用轻重武器逼着他们。稻场东侧的一棵巨型皂夹树下,架了一堆干柴;西侧,则摆了一只铡刀。

吕庆林来到团丁们用砖码好的方方正正的台子上,看看场子上二三百号老老少少,老老少少也看着他,吕庆林看过后眉头紧皱着,脸皮拉歪。

在一旁的副团长魏向志看出吕庆林的不满的表情,立即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团长,有什么不对劲吗?”

吕庆林没有理会魏向志,而是对一个歪截着礼帽,身着黑色绸缎衣服的病猴子样的人喊道:“马条子,这就是你抓来的人吗?”指指场地上的老老少少。

马条子扶正礼帽,做了个报告姿势,但是难看极了,因为人太瘦,身子又有点长,看上去就像扭了几道弯似的,再加上又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举到眉头的手掌掌心差不多对着了吕庆林:“报告吕团长,就、就是抓来这么多、多人,呢!”好半天,他才崩出个“呢”。马条子平时有点口吃。

马条子目前是民团一营的营长,实际上就是第三号人物,魏向志副团长兼任二营营长,但魏向志目前跟着吕庆林的时候多,相当于吕庆林的警卫长官和贴身保镖,所以一营、二营冲锋陷阵时基本上都是马条子直接指挥。

“呢?你妈的个头呢!这西荷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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