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拓朴。。。。。。”
刘高飞鄙夷黄志棋看问题太简单:“是的,张拓朴是命令五营刘九龄明天早晨护送刘森一到司令部去接受委任。但是,刘森一,在北伐军攻打贺胜桥右翼高地所表现的军事才干,已经足以证明他不是糊涂蛋!他挺会出其不一!”
“那,张拓朴会同意他提前走吗?”
“他现在根本不需要张拓朴点头,直接调动刘九龄的五营,轻装出发连夜上路。张拓朴也许知道他已经走了,但是,多半,张拓朴现在还蒙在鼓里!”
黄志棋:“那,你找我是为告诉我这些?”
刘高飞这才亮出底牌:“黄镇长,风荷塘镇的农会及农民武装在我的明压暗护的保护下,到今天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农民武装自卫军有千人之上,编一个团没有问题,我要带走这些人!”
黄志棋心想,这个狗杂种,原来是想打风荷塘镇农民自卫军的主意,谁晓得他安的什么心肠?决不能上他的当!
“刘团长,你说的我全听不懂!你要找农民自卫军,你自己去找吧!“黄志棋冷冷说。
刘高飞显得有点着急:“黄镇长,我确实不知道你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是,我相信你也关心着风荷塘镇的农会及农民自卫军,我跟你一样,也非常关心。我希望你认请形势,动员这些人,让他们跟我走,才不会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镇压,否则,就会发生像上海四一二大屠杀的惨剧!”
黄志棋站起来:“刘团长,你说的这些我只能听一听,我没有扮演任何角色,也不知道风荷塘镇农民运动的任何情况。对于你们军队,我已经不知道哪个是正规的哪个是革命的,我都是一样的态度,恭敬不如从命!我可以走了吧?”
刘高飞见黄志棋完全不配合他,知道他抱定高度戒备心理,再多说也无用,也站起身,抓住黄志棋的手握了握:“那就拜托你听我一句话,在这两天之内,让农民自卫军进山,风荷峡的崇山峻岭可保他们的安全。一定要这样做!能答应我吗?”
黄志棋说:“如果我知道有你说的农民自卫军存在,我会把你的意见转告他们。我也祝刘团长寻找革命真理能取得成功!”说完,转身开门走到堂屋,钟道生还在等着,一言不发,轻轻打开大门,黄志棋头也不回离开。
第三章(一)
一
仲磊石在黄志棋下山后,就带着谷香从另一条小路下了山,把谷香藏在荷花塘池一间废弃的农舍里。身上揣了十多枚鹅卵石,悄悄来到东线七团设在风荷塘镇正街街口的团部附近。他攀上附近林子中的一棵粗大的柏树,藏身柏树枝叶之中,伸长脖子观察团部情况。
与白天相比,团部门前屋后增添了不少的岗哨,还有巡逻兵在周边巡逻。曾经用于私塾的青砖灰瓦的四层楼的房子,每层约有七八间,从一到四层每间的窗口都亮着灯光,但是全用窗帘遮着,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大门也关闭着,门口左右岗哨像两个石雕像,一动不动。
仲磊石怀着满腔的仇恨,一心要砸死强奸他小娘子谷香的刘森一。但是,他又没有亲眼见过刘森一,只是听谷香描述,此人个子中等偏上,表面上看去比较老实,因为他的脸部的表情始终比较呆板,一副苦瓜脸的模样,但是那双三角眼却显出他内心是有聚敛之人,人还有点偏胖,年龄在五十左右。穿的军装跟其他的军官士兵的军装不一样,是棕色尼子做的军褂军裤,脚上还是一双棕色的皮鞋。
仲磊石根据谷香的描述,心里基本有点数了。就连夜下山,他只想越早报仇就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谷香一直很害怕,宁可不活了也不能让仲磊石去冒这个险。但是,仲磊石说:“就是我不活了,也要把刘森一这个杂种打到阴曹地府去!”谷香劝阻不住,就要跟他一起来,说是给他指认刘森一。他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把谷香送到荷花田池废弃的农舍后,他咬着牙说:“谷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个罪当然该我去受。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就远走高飞,找个清静的地方重新嫁个人,但是,一定要把我们娃儿生下来,好好给我抚养大,传我仲某的血脉!”谷香知道仲磊石的脾气,跟他左手会击石一样,有些偏门的,那不仅是犟,而是不计后果的狂性,但是一个男人在妻子被强奸的情况下,他要出气,要雪洗耻辱,你又能说他是狂性吗?谷香只能点点头,低泣。
现在,藏在柏树上的仲磊石脑袋一片空白,左手不住捏摸着挂在胸前的布袋里鹅卵石,心里躁躁的。东线七团团部大门紧闭,窗口又被帘子遮严,看不见人影,怎么下手呢。不能老是在树上这样守着。仲磊石上过黄志棋的私塾,知道守株待兔是傻瓜,那刘森一现在肯定睡了觉,就是不睡觉,估计也不会出来,守一晚上也没有用!得想个法子让刘森一这头驴出来!
仲磊石虽说抱定必死的决心报仇,但是还是想把自己保护好,报仇后能脱身是最好的结果。那么,趁夜当儿就是最好的机会,报了仇,迅速窜入幽暗的夜色之中,溜进荷花田池,鬼都找不着了。然后再带着谷香远走高飞。
他可以远走高飞,因为他现在有刘高飞买他绝活击断北伐军张团长步枪的两根金条,不愁没有远走他乡的盘缠。
仲磊石两眼冒着青光,眼珠鼓鼓,紧盯着门口的一个哨兵。脑子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对了!打死他一个哨兵,让他们惊慌作乱,那么,刘森一肯定会出来查看情况,趁查看情况的当儿,再下他的手。仲磊石下了决心。
仲磊石左手摸出一块鹅卵石,往后扬起,赞足力气,只见左臂肌力扩张着,像有千钧之力待发,并且已经对准了门口左边哨兵的脑袋。这个角度打左边的哨兵比较顺手。
但是,他又犹豫了。那哨兵,跟他一无冤二无仇,干嘛打死他呢!冤有头债有主,跟谁有冤就找谁报仇,不能连累其他人!
仲磊石左手垂下来。
仲磊石眼里鼓丘丘出了泪水。
仲磊石右手袖子将泪水一擦,然后右手揪住树的枝干,双脚蹬住树枝的三叉桠,身体斜侧,左手往后一扬,突然划出一道弧线,只“呯”的一声,团部左侧的大门的上轴栓被击断了,接着又是一声“呯”,左侧大门的下轴栓也被击断了,只听轰的一声,厚重的木板门倒在地上。
门口一左一右的两个哨兵吓得魂飞魄散,同时趴在地上,平地举起枪,却不知道瞄准哪儿,只好把枪口对着街面。
巡逻兵迅速跑过来,看了门被砸倒的现场后,马上呈扇形趴地卧倒,像两个哨兵一样,枪口对着街面。
听得见咚咚咚的声音从楼上往楼下跑,紧接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卫兵冲出门外,各自选择角度趴地或是蹲身作好战斗准备。同时,一楼到四楼的部分窗口打开,从窗口伸出了枪管,对着街面。
做好战斗准备的士兵见街面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动静,便开始猫腰呈梯队状往街中心移动,要到街对面的巷道进行搜索。同时,几道强光从四楼的几个窗子射出来,直剌街对面,并且晃来晃去,以利于士兵搜索目标。
三十多个士兵对街面及附近巷道进行了搜索,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又慢慢退到了团部楼房前,继续警戒。
现在,团部终于有军官出现了,共有四五个人,他们察看被砸倒的大门,一时找不出原因。但是,看得出,他们个个都惊奇无比。
仲磊石睁大眼睛,在军官们中间寻找他的对象,军官们清一色银灰色的军服和银灰色的大盖帽,没有一个穿棕色军服,一律穿着那种大头厚底的皮靴,没有一个穿棕色的皮鞋。再看相貌特征,虽然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若有苦瓜脸的人,他还是可以分辨出来,可是没有一个人像苦瓜脸。
就在这时,街的北面急急走来一行人,原来是师长张拓朴接到团长吴侗生的电话报告后,带着警卫连赶过来了。
所有的士兵见张师长到来,全体起立,立正敬礼。
张拓朴问吴侗生:“吴团长,这是怎么回事?”
吴侗生报告:“报告师长,团部的门被不明的东西砸倒了。”
张拓朴上前弯下腰看看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刘副团长走多久了?”张拓朴故意问。
吴侗生回答:“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是五营护送的吗?”张拓朴还是有意问。
“是五营营长刘九龄带领五营亲自护送。”
“走的什么线路?”
“走的风荷峡!”
张拓朴有意朝仲磊石藏身的树林里看了看,仲磊石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张拓朴发现了他,准备跳树逃跑。
张拓朴扭过头对吴侗生说:“现在情况不是很明朗,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是敌人的进攻,可能是出于报复性的破坏。以此人的手段,打死我们站岗的哨兵是不成问题,但是此人没有动这个手,而是击倒了门。我不说大家心里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吧!”张拓朴又瞄瞄其他的军官。
军官们心里也清楚了,因为刘副团长强奸了一个民女,而传闻这个民女的丈夫左手能击石,肯定是他搞的鬼。但是,他也是冲着刘森一副团长来。但是刘森一副团长已经离开了风荷塘镇。
张拓朴说:“好了,大家休息吧。门口,多布置哨兵警戒!”说罢,张拓朴转身走开,警卫连很快跟上。
吴侗生也朝树林方向瞄瞄,然后挥挥手:“都上楼休息吧,没什么大事,岗哨巡逻兵不增也不减,门,就这样敞着。明天,给我找个木匠来把门修好。陆七吧,你明天带几个人,给我好好找找那个会左手击石的人!能找到最好!”
“是!”门口左边的哨兵立正敬礼。
然后,所有紧张过的士兵也好,军官也好,该站岗就站岗,该巡罗的还去巡逻,该进屋的进屋,该上楼的上楼,楼上楼下开着的窗子,枪枝收进去,窗帘扯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只是,大门只有一扇了。
第三章(二)
二
仲磊石回到了废弃的农舍。
谷香一下子将仲磊石紧紧抱住。
两人都不做声,只是相互紧抱,以驱除彼此心头笼罩的失落、焦虑、恐惧感。
过了很久,谷香声音有点颤动:“成了吗?”
“没有!”仲磊石嗡声嗡气说。
“那,他们找你麻烦吗?”谷香轻声的。
“没有!”
“你,动手?他们,都没有找你麻烦?”谷香相信仲磊石肯定是动了手,只是没有成功。谷香知道仲磊石还会干下去,谷香想知道,仲磊石动手时,那些官兵是什么态度,以便推测仲磊石再次去干时,会有多大危险。
仲磊石摸摸谷香的脸腮:“谷香,他们不会找我的麻烦,黄志棋镇长说了,那个张师长巴不得姓刘的副团长死,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让我杀死姓刘的。”
“可是、可是为啥没成功呢?”谷香一想到仲磊石要去杀一个当军官的,心紧,情绪紧,一身上下都紧着,就像被钢绳紧紧缠身。
“他走了,我要去追他!”仲磊石站起身,拉起谷香往外走。
“去哪?”
“上风荷洞!”
仲磊石搀扶着谷香上了风荷洞,进洞后,仲磊石点燃松油火把,又一直往深处走着。洞里地面比较平整,而左右上下或直立或倒垂着各种形态的钟乳石。有的地方很宽,有的地方又很窄。走了约一两公里深后,旁边又出现了一个支洞,仲磊石将谷香拉进支洞里,支洞呈坡形,一直往上,也不知通向哪里,仲磊石牵着她,沿着七弯八拐的洞往深处一声不吭往上走着。
谷香心里恐惧愈来愈浓,她知道,仲磊石肯定会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然后,仲磊石会去追赶刘森一。但是此时此刻她又不敢多说什么,仲磊石已经是失去理智的雄狮,还有张拓朴、吴侗生他们背后阴一句阳一句的烧,仲磊石是什么也不会顾忌了,谷香只能听任仲磊石摆布。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深,仲磊石总算停住脚步。借着火把的光亮,谷香看见前面有一个出口。但是被厚厚的杂树枝叶挡得严严实实。
“你来过这里?”谷香问。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里也不要去。办完事,我就回来接你。要是到明天晚上,我还不回来,你就从这儿出去!”
“这是哪儿呀?”谷香几乎要哭了。
“这儿的下面,就是风荷峡的南口,再往前,是石埠市,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就到石埠市南宋街十全野味店去找曾何子老板,他是我的朋友。他会留你在他店里住上一些日子,直到你把孩子生下来!”
谷香哭道:“你真要抛下我不管吧?仲子,算了吧,你不要去报仇了!如果你嫌我身子脏,等我把你的娃儿生下来,我就离开你,你再去找一个干净的女子过日子,带好娃儿!”
仲磊石抚抚谷香的头顶,喃喃说:“此仇不报,非我仲磊石男儿汉!”
拔腿就往洞口走去。
谷香冲上前,从仲磊石的后腰搂住,“仲子,求求你!不要去了!”
谷香知道,仲磊石此去非同先前在风荷塘镇,在那个张师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仲磊石胡来,就算打死了刘森一,也正合张师长的心愿。此去则不同了,刘森一心然挑选了他信任的而且是忠于他的官兵护送,仲磊石若是下刘森一的手,不管得手不得手,那些官兵都不会饶过他的。此行必是凶多吉少啊!
仲磊石两手抚摸搂在腹部的谷香的双手,轻声说:“谷香,你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人,我们两个形为一体,我决不会轻易抛下你,相信我!”
仲磊石掰开谷香的手,身体往前一纵,钻进了洞口的杂树丛枝里。
仲磊石听见谷香哇的大哭声,呀一咬,心一横,继续往林子深处连走带跑,把谷香的哭声甩到了遥远的身后。
一路上,他回想着跟谷香的相遇到相知。仲磊石十一岁跟着董依的父亲董灯顺学打铁,同时也断断续续上黄志棋办的私塾。到现在,从学打铁到成为铁匠师一共八年,断断续续上私塾四年。打铁的生涯,不管多坚硬的钢火在他手里铁锤里都变成了他想要的形状,使他磨成了一副刚强的性格,加上天生的犟性,他年轻气旺的气性就更加突出。念私塾四年,他没有学到更多的知识,却学得了做人要有尊严。黄志棋先生在给他们一帮孩子讲课时,更多的是讲国家、民族、人的尊严。黄志棋先生常对他们一帮孩子说,人首先要树立自己尊严,把自己的尊严树立了,才能树立民族尊严,民族的尊严树立了,才能树立国家的尊严!中国现在是满目疮痍,遍体鳞伤,外国列强视中国人如狗,国内的当权者也视老百姓如草芥,人的尊严,民族的尊严,国家的尊严都遭到无情的扼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奋起要抗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孩子们,你们这一代人,就要好好地担起挽回中国人做人的尊严,树立民族的尊严,树立国家尊严的重任。国家的希望,就在你们这一代人的身上!
董依、孙逸刚、朱泰安都当过黄志棋的学生。
黄志棋的私塾停办是因为军阀混战。同时,黄志棋似乎也没有精力再办私塾,因为无论是哪支军队来到风荷塘镇,都要让他当镇长,他成了军队与镇上老百姓相处军民关系的联络人。
两年前,谷香逃难逃到了风荷塘镇,善心的黄志棋见谷香身段姣好,就把孤苦伶仃的她介绍到荷花舞会的秋海棠,叫秋海棠收下她,教她学跳荷花舞,以维持生计。
但是谷香对跳舞一点悟性都没有,半年过去了,她基本的舞步都不会走,甭谈扭腰丽姿,堆秀弄情。没奈何,秋海棠只好叫她跑跑龙套儿。她倒也乐意,毕竟,她结束了颠佩流漓的生活。
有一天,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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