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钱婆子的罪算是定了，钱婆子不停的发着抖，一双混浊的老眼看向二夫人和老太太，颤着声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夫人…老祖宗…不是婢子…婢子没有啊！”
“钱婆子，你还敢不认，库房除了你就没别人进去过了，你也不想想，你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老小，你做出这样的事，他们该怎么办！”白氏说着暗暗盯向钱婆子，警告威胁之味十足。
钱婆子身子一摊，她那一家子的性命都还捏在二夫人的手里，事到如今，她只能替二夫人背了这黑锅，重重的嗑了个头，哭颤道：“二夫人，婢子认了，是婢子偷了东西，还请二夫人饶了婢子的家人，放过她们！”
老太太也是掌家了数十年，见钱婆子因白氏一句话便认了罪，自然瞧出了些端倪，却没有再查下去，喝道：“把钱婆子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八十大板！钱婆子有了年纪，这八十大板还不死绝了，老太太到底还是帮着自家侄女，免得钱婆子活着给白氏造着威胁，嘴角的讽刺愈发浓了，没关系，不管你老太太再怎么护着，我也会将白氏母女推入地狱的。
“祖母，今日您大寿，不如明日再处置钱婆子吧。”柔柔开口，一脸担忧的瞧向老太太，老太太自然会忌讳大寿出人命。
果然，老太太脸色一变，挥了挥手：“把她拉下去关在柴房里。”
白氏眼皮子一跳，心中顿感不安，拿眼瞧了眼顾明乐，依旧柔柔弱弱，丝毫没有主意的模样，眼光变了又变，最终拿定主意，让人偷偷处置了钱婆子。
“老二媳妇，大库房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偷窃，实属掌家不严，失了的东西就由你补上，这几日大库房就交由老大媳妇看管。”老太太沉沉的一句话下来，让白氏彻底白了脸面，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暗骂老太婆太过精明，脸上却还是恭顺万分的应下了。
顾明乐瞧着白氏，心中痛快，老太太护着侄女，也是为了顾着自己和顾家的颜面，可老太太却是个精明不吃亏的主，被白氏偷了的东西自然要拿回来，这回白氏可得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血本了。
秦氏偷偷瞧了眼自家女儿，见她乖顺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掩着鹅脸，尽是小女儿家的柔软娇态，暗自筹付，莫不是她的错觉？怎么感觉这件事好像是女儿一手推动的？
处理了失窃一案，天已大亮，秦氏，白氏，安氏和一干顾家女眷簇拥着老太太去了前院正厅，不一会儿，各府的宾客就来了，左正厅由顾侯爷等男主人招待男宾，右正厅由秦氏等女主人招待女眷。
顾明兰那嫉恨怨毒的目光时不时扫向顾明乐，刚才若不是她提起什么雨前龙井，娘亲就不会失了看管大库房的权利。
“兰妹妹，姐姐脸上有什么不对吗？”顾明乐突然抬头瞧向顾明兰，柔柔问道。
顾明兰一惊，急忙换上一副天真娇憨的笑容，靠近顾明乐：“乐姐姐，兰儿只是瞧着你今日太漂亮了，忍不住多瞧几眼。”
确实，今日顾明乐很漂亮，一袭淡绿轻纱罗裙，纹理斑驳，看起来淡雅脱俗，裙摆绣满珍珠的薄长纱，高雅飘逸，腰秀一条绣花腰带，系了一串银色小铃铛，乌黑的长发绾起，只插着紫玉簪，柳叶眉下，扇子似的睫毛微露出明亮的星眸，一双丹凤眼，口如含珠丹，肤如凝脂，又加了一分病态的柔弱，虽然鹅蛋般的小脸还未长开，却显有几分柔弱的美姿。顾明兰愈发嫉恨了，顾明兰外家是尚书，长房又占着安伯侯的位置，吃穿用度定是比她好了不止一倍，光看她耳边扑闪扑闪的晶耳钻便知。
顾明乐只是微微一笑：“兰妹妹今日也很漂亮，”一看就知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淡粉色曳地烟胧荷花百水裙，腰间挂了薰衣草荷包，不时散出阵阵幽香，细嫩的手腕间环着精致的玉镯，叮咚作响，梳了青云莺丝髻，头上斜斜饰以碧兰棱花双合玉簪，倍感清秀自然，鬓角缀以几朵闪烁珠花，气若幽兰，俨然一个羊脂美人。
顾明兰听顾明乐的夸奖，却是得意一笑，今日这身装扮是娘亲特意准备的，为的就是吸引子煜哥哥，而且稍后还会有联对比赛，她一定能引得众家公子的注意，反观顾明乐，哼，稍后定要你在众家公子面前出尽丑态。
顾明乐瞧着顾明兰眼中的得意与讽刺，忍不住狠狠自嘲一番，就是这样的目光，前世的她居然以为是友爱亲情，真真可笑至极啊！
很快，宾客们陆续来了，送上贺礼，便入了坐，或陪着老太太聊趣，或唤几个小辈到跟前瞧瞧。
顾明乐此时就站在了一位中年美妇面前，微掩着脸，满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顾大小姐可是十三了？”中年美妇似乎十分满意顾明乐的这份姿态。
顾明乐微微点头：“回夫人，正是。”声音清灵，娇羞中又带是不浮不燥。
几句问话下来，又有几位夫人围了过来，瞧着顾明乐有说有笑，似乎对顾明乐十分满意的模样。
白氏见状，心下一敛，往日在顾明乐都是躲在角落里，遇到别人问话软弱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好，今日怎么…眼光闪动，不行，兰儿的风头万不能被顾明乐抢了去，急忙寻找顾明兰的身影，见她正站在厅外东张西望，眼光一沉，快步走了过去。“兰儿，还不快去厅里，陪着老太太，陪着众位夫人说说话！”
顾明兰略微失望的收了眼光，她站了好久都没看到子煜哥哥，不知道子煜哥哥来了没。
白氏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思，当众不好教训她，只好压低了声音：“今日来祝贺之人有不少都是贵妇，儿子不一定比苏子煜那个半嫡子差，你若是讨了巧，指不定便能嫁个高门嫡子。”
白氏对苏子煜的称呼惹了顾明兰不满，但又想娘亲说得对，若是有比子煜哥哥更好的人选，那也不错。
“赶快进去，别让顾明乐那丫头抢了风头。”白氏又提醒道。
顾明兰这才瞧见被众家夫人转着的顾明乐，眼中冒出浓浓的忌恨，急忙朝白氏点点头，抬脚进了去。
“兰儿拜见众位夫人。”顾明兰的声音，引起了夫人们的注意。
“乐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姐姐大伤还未好，该好好歇息，莫不要冲撞了老太太和各位夫人才是。”顾明兰巧笑着道，走近顾明乐，满脸关切。
边上的夫人们却是顿了顿，看向顾明乐的眼光瞬间变了，贵妇们十分讲究避讳，今日老太太大寿，若是带着伤参加，难免有所冲撞，这顾大小姐竟还如今光明正大的坐在老太太跟前，多少有些不孝不懂事之嫌，连带着娘亲秦氏也带了罪。
顾明乐眼光抬起，依旧淡雅的站着，朝向顾明兰：“兰妹妹此话言重了，姐姐不过是被妹妹不小心推了一下，并未受什么大伤，何来冲撞一说。”
顾明乐的话一落，所有的目光又朝向了顾明兰。
“姐姐胡说什么，明明是姐姐不小心摔得，哪里是妹妹推的。”顾明兰心中大急，瞪着顾明乐，莫不是她知道了那日的事？
“妹妹，你何必如此着急，姐姐是在为妹妹倒茶的时候，感觉背后被推了一把，才撞上柱子的，还好是木柱子，没大碍，若是石桌子，那姐姐现在恐怕还躺在床上呢，当时只有妹妹和姐姐两个人，所以姐姐以为是妹妹不小心推撞了姐姐。”顾明乐一脸诚然，语气轻柔，并无半分责怪之意，心中却冷嗤，当日若非脚下突然被石子绊到，恐怕她真要撞到石桌子上了。
顾明兰气极，红着脸道：“姐姐一定是错觉，姐姐为妹妹倒茶时，妹妹正在另一边石椅上歇息，怎么可能不小心推撞了姐姐。”
顾明乐嘴角微微一勾，淡淡应道：“哦…也许真是姐姐的错觉。”
顾明兰没想到顾明乐就这样接了她的话，察觉到夫人们怪异的眼光时，突然恍然大悟，一双美眸瞪向顾明乐，夫人们一定认为她是个不懂尊卑的女子，竟要长姐为自己倒茶，恨方才情急说出的话，更恨顾明乐，一定是顾明乐故意设计她这么说的！
顾明乐似乎没有察觉到顾明兰的眼光，朝着众夫人屈了屈身：“让各位夫人瞧笑话了，宴席快开始了，夫人们可以落坐了。”
众夫人纷纷满意的瞧了眼顾明乐，点点头，散了开去。
一直坐在上首的老太太自然注意到了，看向顾明乐老眼中多了一抹深思。秦氏和白氏忙着在正厅外接客，倒没注意到这一幕。
☆、005 联对比试
中午的宴席人不太多，大家说了些许吉祥话，并不算热闹。
晚宴前。
“楚夫人到。”
下人们刚刚布置好席面，端上饭菜，外面传来了小厮的高声。
厅里的夫人小姐纷纷起了身，楚夫人是从一品京城总督夫人，比厅里的夫人们都要高贵些。
“老太太，您快坐下，今日您是大寿星，只管坐着收礼才对。”楚夫人说着，身后的丫环便奉上了贺礼，一座精巧的玉珊瑚。
老太太眉开眼笑：“楚夫人快请坐，席面刚开，来得正巧。”
顾明乐偷偷打量着这位总督夫人，一袭浅色碧荷高腰儒裙，梳了个盘桓髻，虽近四十岁，却风韵犹存，保养极好，皮肤和三十余岁的白氏差不多。顾明乐记得，前世这总督夫人在老太太的寿宴上相中了一位温婉少女做独子的媳妇，三日后去提亲了，可惜没多久，那少女便得病死了，京城传闻，总督府楚公子有克妻相，因此没人再敢和总督府攀亲，不知今世会如何？
顾明兰正襟围坐，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暗想，子煜哥哥虽然是南阳王的儿子，可是南阳王只是一个封王，子煜哥哥还是个半嫡半庶的，若是坐不上世子之位，还不如这总督夫人的儿子，而且听闻楚公子相貌俊朗，才情横溢…想着眼中冒出桃花，仿佛见到了一个俊逸的男子正对着自己笑呢。
“老太太，今日难得您大寿，不如让把中间的墙移了，隔道帘子，和他们一起吃，也好让年轻的来做做联对。”楚夫人突然提议道。
老太太自然兴高采烈的应下了，让人动了机关，左右两边的正厅只一墙之隔，中间的墙是机关，一动就可往地下隐去，两个正厅也就变成了一个正厅，下人们很快装上帘子。
“天祥（顾明乐的父亲顾侯爷），总督夫人提议让年轻人做联对，你跟公子们说一下，开席后便开始，也好热闹热闹。”老太太朝帘子另一边道。
“是，母亲。”顾侯爷恭敬的声音传来。
顾明兰眼光发亮，满是雀跃，可惜帘子装得太快，她都没瞧清对面有没有子煜哥哥和什么俊逸的男子，楚夫人也是帮了大忙，倒省得娘亲提做联对了。
厅外一阵鞭炮声过后，便开席了，顾明乐却显得有些兴致怏怏，一边的小青急忙偷问道：“小姐是不是哪不舒服？”
顾明乐摇了摇头，眼光四处淡淡瞧着，突然瞧见二房的沈嬷嬷正鬼鬼祟祟的从正厅侧门走了出去，眼光一敛，朝着小青低声吩咐了几句。小青很快点点头，出去了。
小青回来的时候，联对已经开始了，联对即是对对联，男子或女子先出一联，让对方接上。
顾明乐听着小青俯耳的禀报，嘴角微微一勾，又轻声吩咐了几句，小青眼光一亮，笑着应了，往正厅外去了。
联对进行的很热闹，顾明兰抢足了风头，惹得众家千金小姐十分不悦，皆是嫉恨的瞧向了顾明兰，顾明兰一脸骄傲的站着，联对可是她的强项，这里定然没人能比得过她。
顾明乐淡淡瞧了眼顾明兰，眼光回转间，一顿，见角落一名少女正静静坐着，温婉恬静，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由让人心生亲近。
少女似乎感受到顾明乐的眼光，亦瞧向顾明乐，四目相对间，皆是微微一笑。顾明乐收回眼光，心下思索，那是谁家的小姐？这份恬然的气息，让人亲近欢喜。
“田小姐，别一直闷着不说话啊，你可是京城才女，来对上几对。”那少女身边的一位小姐突然大声道，成功的将所有人的眼光聚集到少女身上。
少女温婉的脸色微微一红，却是摇了摇头：“香芸不才，便不献丑了。”
顾明乐眼光一佻，田香芸，就是前世被总督夫人相中的女子，不觉惋惜不已，如此温婉宁静的女子，竟然会不久与世！
“田小姐莫要谦虚，既然来了顾老太太的寿宴，怎么能不对上几联呢。”
“是啊…是啊…”小姐们纷纷应合，之所以推出田香芸是因为她们都瞧不惯让顾明兰一个人独占风光，她们比不上顾明兰，可是有人比得上啊。
顾明兰见目光都落在田香芸身上，满是气愤不悦，挑衅的瞧向田香芸：“田小姐，她们说得对，既然来了不如比上一比。”
田香芸依旧温婉，却是点了点头：“既然顾小姐相邀，那香芸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一来，变成了两位小姐的比试，所有夫人小姐都认真等了起来，另一边男子们也停了声音，颇有兴趣的等着两位姑娘比试，顾明乐敛下了心中的怜惜，静静听了起来。
“即色即空，即心即佛。”“亦诗亦酒，亦儒亦仙。”
“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境。”“痴声痴色痴梦痴情，几辈痴情。”
“高高下下树，叮叮咚咚泉。”“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一翻联对下来，顾明兰出一上联，田香芸很快对出，田香芸出一上联，顾明兰略想片刻才对出，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片刻后，“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田香芸恬静的声音落下，众人又看向顾明兰。
顾明兰喉咙一噎，想了半晌，通红了脸，挤破了脑袋，又吱吱咽咽了大半晌，却还是没有接出下联。
“看样子是田小姐赢了。”一小姐大声道，十分愉快的模样。
此话一出，立即得了其她小姐的配合，纷纷鄙视的瞧向顾明兰，包括白氏的娘家，那几位嫡庶白小姐，顾明乐心下了然，顾明兰往日对白家的几位表姐妹们面儿上亲切，可是总有一些趾高气扬，方才又几次拦了几位白小姐出彩的机会，白小姐们此时自然不顾忌亲戚关系，落井下石了。
白氏脸上大急，哪里想到女儿会被人比下去，恨恨的瞧了眼田香芸，却又无可奈何。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男声。
“楚公子好才华。”“楚公子对得好。”“真是好联！”
顾明乐佻眸，原本是总督公子，想来前世楚公子和田小姐是这般定下亲事的。
“楚某这还有一联，不知小姐能否对出。”
“公子说来就是。”田香芸脸色微红，对这位对上她对联的公子已有了倾慕之心。
“凤落梧桐梧落凤。”悦耳的声音又传来。
田香芸一阵筹付，随后道：“难否容小女子思量片刻。”
“自然可以，若有小姐能对出，说来即可。”
众小姐纷纷陷入苦思之中，顾明兰想了又想，都没能想出来，眼光突然瞄到神情淡然的顾明乐，闪过一丝阴狠，大声道：“乐姐姐，你的才学在兰儿之上，定能对出楚公子的联子。”
顾明乐淡睨了顾明兰一眼，果真是处处想置她于难堪啊，脸上却是娇羞朦胧：“妹妹说笑了，妹妹向来精通联对，姐姐怎能比得过。”
“姐姐莫要自谦了，姐姐可是尚书大人的嫡亲外孙女，怎么会对不上楚公子的联子。”顾明兰继续笑道，眼底尽是嘲讽。
顾明乐脸色不变，心底却泛起冷意，顾明兰此话一出，她若不对出联子，定会连累外祖父的名声，今日外祖母重病，因此两老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