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番禺、新会、东莞等县都有童生把自己的籍贯挂在香山,以腾出自己县的秀才名额。每年香山不出秀才的重要因素,就是自己的名额,被这些教育强大的邻县考试移民给抢了。这回不但是名额他们要抢,店房也要抢。哪有这个道理?
大家先是言语冲突,接着就是推搡,最后顺利的发展到了斗殴。李炎卿本来和柳叶青正在讲着故事,听了喧哗声急忙跑出来。却见几十个人打成了一团。那梁满仓有一身拳脚功夫,过去做无本生意时也是个闯将,冲锋在前。所到之处无人可挡,将其他各县的寄籍者打的东倒西歪。
李炎卿对柳叶青道:“过去。打翻几个,把场子震住。”
柳叶青点点头。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跳将过去,对着那些依籍学子连敲黑砖。一口气放翻了五六个,又把一包石灰拍在了对面打的最凶的一个学子脸上,算是彻底奠定了香山学子大胜外地学子的大局。
那些被打翻的学子怒道:“这里是香山县的考点,我们籍贯就在香山,凭什么不能住?”
“笑话。”李炎卿冷哼一声“我们香山县的名额,就是被你们这些依籍的给占了。前任怎么样我不管,本官不喜欢依籍的,你们滚回自己的县里去考,再来占我们的名额,见一次打一次。”
梁满仓大喜道:“说的好。果然是咱们香山的父母官,知道给香山县的人出头。”
这些香山学子固然欢喜,那些依籍的学生,可没有一个高兴的。有人忍不住道:“家兄已经高中进士,正等着吏部选官,大老爷就不念一念这同僚情分么?”
“若是你兄长肯念同僚情分,就不会让你这个做兄弟的,到我们香山县抢饭吃了。叶青,找些棍棒来,不是我们香山县的,想要住这客栈,一律给我把腿打断了。”
他拿了张自己的片子,从广州守备营兵那借了一队兵守在门口,不让外籍考生进入。他把桌子下面的事摆到台面上,且彻底不讲邻县友谊的行为,收获了无数骂声,但同时也收获了香山县内学子的称赞。
这个时代,舆论是掌握在士绅读书人手里的,所谓民心,就是士绅的想法。读书人引导舆论,完全不成问题。
别看李炎卿平日里课税甚重,天高三尺。但只要掌握了这批书生学子,就算掌握了一半士绅,自己哪怕再把税定的高些,只要他们支持,自己就大可说,民心在手。
地域攻击,这个手段虽然下作,却是这个时代吸引民心最好用的手段之一。李炎卿通过柳叶青的黑砖加石灰,化身成了香山利益代言人,收获了这些学子之心,将来这些人,就是他的王牌吹鼓手。
等回了卧房,李炎卿笑道:“我们的柳女侠,你这打人的手法,可与我们衙门口的公人类似,与你女侠的身份不相符吧。”
柳叶青满不在乎的一摇头“这算什么?本来就是捕快的打法比江湖的打法有用的多,我为什么不学好的学坏的?要知道,江湖人动手讲个好看,那是为了赚钱。如果坏了名头,谁还雇你干活。没了金主,我们都饿死啊。我现在有你养,要什么有什么,还用的着在乎名声?”
李炎卿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娘子,这念头真通达。”
柳叶青问道:“你答应我师姐那事没忘吧。你说帮她找个男人的,这广州城里恁多官员,你可得帮着问问。不过人品你得选好了,我们江湖女子,都是被你们看轻的,总要找一个像你对我这么好的,我才放心。”
“那可就难了,你想想,这天下间能像我对你这么好的,还去哪找?”李炎卿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柳叶青叹息道:
“是啊,我也知道,像你这般对我的,怕是也难找第二个,不过总要找一个差不多的,否则就对不住师姐了。我们江湖上的女人就是命苦,要么找个跑江湖的,吃苦受罪。要么嫁给商人做侧室,能嫁个官宦人家,还要不受罪的,难啊。要不你看看,这帮赶考的人里要有不错的也成,将来他们要是做了官,我师姐不也跟着沾光么?”
李炎卿摇了摇头“就这些货色,哪个能做官?考个秀才就得算破天荒了,还是我慢慢在官场上找吧,他们,是没指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文必正
李炎卿此时也没想到,日后在大明官场上呼风唤雨,神憎鬼厌的香山系,就是自己一手缔造出来的怪物。他此时只想着,这些人才具平平,这次靠着张若兰的作弊,倒是能捧出几个秀才,举人的事,就连想都不必想了。
而这些被打的学子也不会那么就算了,他们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分别去见各家的父母官。由他们领着,往知府衙门告状。声称若是知府不解决,就到按察衙门去告。
知府衙门倒是十分积极,主动留了众人的姓名住址,表示殴打国朝童生,这确实是个恶劣的事件,一定要严肃处理。不过事实需要调查,一有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通知。等打发走了这些书生,林守正吩咐一声,这些告状者的姓名资料,就送到了李炎卿手里。
左右离开考还有几天时间,李炎卿一拉柳叶青“好娘子,咱们出去转转。你还没到广州玩过呢,咱们四处看看。你相公腰里有的是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咱们下馆子,我请你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
柳叶青俏皮的一吐舌头“这报菜名你以前说过了,不许重复。再说你还有脸说?广州卖东西的都在咱香山呢。连这些人赶考,都得让衙门往这送吃的。还羊羔,熊掌,上哪吃去。不过能跟你出去逛逛挺好的,上次蕊珠姐来,说是始终窝在店房里不敢出门呢。”
李炎卿上次带秦蕊珠来广州时,考虑漂亮女人是非多,不敢把她带出来抛头露面。只让她窝在客栈里。这回与上次那却是不同光景,没有可比之处。
论官方。他现在是吴桂芳一手打造的新星,官场上谁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他。上司看中爱妾的事,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说到地方上的武力冲突,柳叶青自己就有一身功夫,广州最强的武力是守备营兵,守备营兵的头目是李天梁,自己想要多少兵就有多少兵。任什么人物,能是自己的对手?
再者香山开市经营,这广州的地痞无赖,也大多跑到香山找饭吃。这广州的治安实际上大有好转,还有什么可怕的。道路萧条,也没多少行人,可是柳叶青情绪丝毫不受影响,与李炎卿把臂而行,于路上行人的奇怪眼光,也只当看不见。
好在广州也是沿海地区,风气远比内地开放,百姓倒也见怪不怪。反倒有人嘀咕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看柳叶青那喜笑颜开的模样,李炎卿道:“这广州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等回了香山。咱们再出去转。”
“热闹不热闹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要和你一起这样逛逛,我就高兴。至于看什么,买什么。我都不在乎。等回了香山,你是县太爷。要注意影响,注意舆论。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还得在内宅讲个平衡,我就没法和你出来了。”
李炎卿心中颇为愧疚,轻声道:“叶青,对不住。”
“没什么对不住的,我当初发誓不做侧室的,可是听了你那天和师姐的对话我就知道,遇到你是我的福气,我们江湖女人,谁能给做官的人当正室?而那高进忠不过一个太监,对水姐也算不错,可是跟你对我比起来,差的远了。就冲你那句你不在乎,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想甩都甩不掉。”说到这,她抱住李炎卿胳膊的手,又用了用力。
“叶青,你说江湖上的姑娘这么苦,你们为什么还要入江湖?”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希望呗。我们这出身的女人,能有什么属于自己的路呢?要么就是等着家里,给自己找一个农夫相公,然后嫁过去生儿育女,一辈子默默无闻。要么就是豁出去,搏一个希望。我是孤儿,被师门从小带走的,没的选了。很多有的选的姑娘,是看着江湖上那些成名女侠风光,有豪华马车坐,穿好衣服戴好首饰,却不知道她们要付出什么,就这么一头撞进去了。那些侠少不是一样?也是看到大侠吃好穿好,有美丽的侠女陪,就去学武功,当侠客。一入江湖难回头,再想撤出去,就难了。不过我比他们都幸运,因为我有了你啊。”
“是啊,你有了我啊,保证你今后比他们所有人过的都好。”柳叶青正在享受着这难得的二人时光,忽听旁边有人道:“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画张画么?”
寻声望去,路旁原来有一个画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向二人施了个礼。
见他生的身材高瘦面皮白净,五官周正。只是面有菜色,看来营养不良,皮肤泛出病态的苍白。那一身长衫已经浆洗的发白,有的地方还打了补丁,衣着寒酸,倒是十分整洁,在他身前放着纸笔等画具。
“你这摊子交税了么?”李炎卿问完这句才想起这不是在香山县,不是自己的收税范围,忙话锋一转,“怎么,你善于给人画像?”
“不敢说擅长二字,只是略懂。一副画只要五十文。”
柳叶青看了看几副成品,知此人画功确实不弱,只是她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画了。画完之后,这东西我又没地方放,难道裱起来啊,那也太不要脸了。算了相公,我们走吧。”
李炎卿从怀里拿了一把铜钱道:“你这书生看来是肚子里没食吧,去买点吃的。过几天就要府试了,你若是这科的学子,只要中了功名,就不怕没有钱花。”
哪知那书生却往外一推“晚生文必正虽然贫穷,但气节不改。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我是书生,不是乞丐,施舍的东西,我不要。”
柳叶青冷哼一声,一拉李炎卿“相公,咱们走。这种酸丁我最是看不上,明明都要饿死了,却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他受穷。”
李炎卿摇头叹息,难道自己就没有王霸之气,居然不能虎躯一震,对方立刻跪舔么?遗憾遗憾,走出老远之后,他回头看去,见文必正依旧是在路上等着给人画画,没有追上来投奔的意思,才算彻底死了心。
这几天时间,柳叶青被李炎卿拉着不是逛大街,就是坐船四处去逛,日子过的好不惬意,心里便如吃了蜜糖一般。只是心里想着:师姐想找一个像炎卿对我一样的男人,哪里那么容易,她的终身倒是难了。
眨眼之间府试之期已到,李炎卿冠带整齐,在科场里伺候着,望着如临大敌的胥吏和考生,他不由心生感慨,轻声唱道:我心中只把圣贤怨,平白无故造谣言,他说了短短一句话,叫我长长作一篇……。
那些负责搜检的胥吏早得了密令,对于香山学子并不搜检,可是对其他各县的学子搜检的格外仔细,翻出了几个人的夹带,闹了个小风波。而这考试的时间,倒是不算太长,到了傍晚时分,众人交了卷子,离院而去。李炎卿本来想要回店房与柳叶青逍遥,不想被赵学道叫住“刘大令不要走,这阅卷的事,你不能不管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头名案首梁满仓
李炎卿本以为跟着把这事忙过去就算了,居然还让自己阅卷?他拱手道:“大宗师,下官这点文才,阅卷合适么?”
赵学道和颜悦色道:“刘大令不必太谦,您是吴军门青眼有加的高才,这卷子如何阅不得?这一科的卷子若是刘大令阅不得,依我看,也就没人阅得。”
他心道:这卷子若是不把你拉下来,将来万一出了问题,我又找谁背锅啊。只是表面上却道:“这朝廷抡才大典,非得朝廷栋梁不能为,这事离开刘大令,我绝不能答应。来人啊,准备点心,咱们挑灯夜战。”
这府试的卷子,并不糊名。赵学道、林守正两人将学子的卷子按着人名籍贯,依县分好。其中香山县那一叠墨卷递到李炎卿面前“这些卷子,就请刘老爷来阅吧。”
这种阅卷自然不符合规定,不过这是在科场院内,是否符合规定,全由赵学道做主,别人自然无从开口。不单是香山县那些卷子,就连告李炎卿的那些学子的卷子,也全由他审阅。李炎卿向来公正,恩怨分明,决无偏私。那些学子全军尽没,悉数折戟。
等到将卷子初审完成,几人挑选的卷子放到一处,赵学道看了看李炎卿的选拔结果,不住点头道:“过去人说香山县百姓未奉教化,本官就说是一派胡言。今天你看一看,这篇文章做的好啊。这样的文章若是拿去考个举人也是绰绰有余,此子……叫梁满仓是吧,当为本科案首。”
李炎卿心知那是张若兰的功劳。以她的才学,若是做不成案首。那才叫奇怪。他又看了看那些落选的卷子,却无意中看到文必正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卖画的穷书生,忍不住道:“这文生的文字,我看也不错啊。”
“哦?也许是老夫方才看漏了,拿来再看看。”赵学道反复看了几次,点头道:“这人的文字么,第一次看时只觉平常,第二次看时就觉得颇为不俗,第三次看时,可称字字珠玑。若非刘大令慧眼识英才。险些让朝廷失了位栋梁啊。怪不得刘大令到任后大兴文教,设立县学,果然是我辈中人。我现在对贵县的县学可是大有兴趣,定要去看一看。我还有个好朋友,是咱们广东有名的笔杆子,有他为贵县宣传宣传,保证让刘大令名满两广。”
梁满仓高中案首的消息传来,让这些香山学子兴奋的大喊大叫,把广州城内一家最大的酒楼包了。足足喝了一天的酒,又命人从香山弄了几个姑娘来,胡天胡地,折腾了一晚上。
柳叶青也兴奋道:“相公。你居然能弄一个头名案首出来,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再遇到过去江湖上的姐妹,我也有的吹了。我的相公。可是能左右头名案首人选的人物,看她们谁敢看不起我。”
等到大家返回香山时。梁瑞民已经带了自家父老守在码头,见了船来。二话不说只吩咐一声,鞭炮之声并着锣鼓声响起,热闹的如同过年。见李炎卿下船,梁瑞民二话不说,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多谢刘老爷栽培,才让我梁家出了一个头名案首,这份大恩大德,梁某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等大家回去路上,梁瑞民道:“我家的房子门窗已经被砸烂了,我听人说了,这叫改换门庭。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啊。”
“梁老,您搞错了吧。只有中了举人的人家,才去改换门庭,梁实兄现在还不是秀才,这砸门窗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一点都不早。现在先砸了门窗,等到将来正式中了秀才,就再砸一回。等中了举人,我就再砸一回。老夫有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他们谁敢管我?”
“好吧,您有钱任性,这个我不管。不过梁世兄这次中了案首,秀才是跑不掉了。今后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金榜提名。”
梁满仓却道:“那书谁看的懂?还是使枪弄棒对我心思,举起兵器一路打过去才过瘾。这考秀才的事,还是得大老爷做主,否则万难得中。”话刚说完,就被梁瑞民兜头几拐杖过去,打的落荒而走。
这科举的事应付过去,下面要应付的,就是参观香山县县学的检查组。吴桂芳不可能亲自来,但是林守正依旧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有几位广州有名的笔杆子,若是这事闹不好,怕是也要惹麻烦。
回到县衙之后,李炎卿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