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早已为今天出门没有预防万一地带着几个小婢女而悔青了肠子,十分不客气地对岳筝道:“轻抬下颔,若主子还无法吞咽,你就用嘴喂下去。”
052 枕肱()
其实这种情况,金鳞在府中是见过两次的。那两次都是主子病发的太厉害,当时喂水都喂不进了,太妃娘娘便令一个随侍在主子身旁的丫头将药嘴渡了下去。
紧急情况下,金鳞说出这句话,是没什么其他意思的。
但岳筝并不了解这些,一时气得脸红艳艳的要滴下血来。
尽管她经历了前世,对男人却依然是很陌生的,听金鳞这样的话,若非她已成熟很多,当下就被气哭了。
岳筝残留的意识却也知道,腿上的这个男子是王爷,他若有什么好歹,她跟儿子定会被牵连。便只好忍着羞恼,轻手抬起他的下颔,希望他快点把那丸药咽下。
看着他的喉结一动,岳筝终是轻舒了一口气。
一直严密观察着的金鳞,见此也抬手擦了擦汗。
他容易吗他?
主子身有这恶疾,想要出门时却总不想带着小婢女们。而他从十三岁负责保护主子起,就知道主子最不喜旁人的碰触。
主子病怪人也怪,就是发病不得以需人照顾时,也只有那豆蔻年华的女孩子的碰触还能稍忍。
就因为这,他们宫里的太医们,进宫前第一门要考的就是悬丝诊脉。
而今日饭毕,主子跟太妃说是回房看书,却转身就让他跟着从后门出来,来到这处前几天就命人清理的山岗处。
出门时,他心里还惴惴地想,万一主子在外犯了病,就他一人跟着,可怎么好?
谁想到他就是一乌鸦嘴,主子竟真的犯病了。
金鳞擦了擦脑门儿上的虚汗,看了眼那个满脸通红的护着主子躺在大腿上的女人,有些庆幸地想幸亏碰见了这个女人。
想必主子清醒了,知道是这名女子喂药照顾的,不会太生气吧。
毕竟刚才,他看得清楚,主子好像对这个女子是挺有好感的。
若不然,他也不敢这么冒失地就让这个女子给主子喂药。
男人躺在岳筝的大腿处,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岳筝放松下来,低头看了看他精致的容颜,这才发现了他的脖颈处竟有几处隐现的红斑。
这个王爷的病竟是如此的奇怪?
前一世里,借居在王府中,她也并没有对他的病情有多少了解。只知道他病发时,太妃娘娘常常是几天都闷闷不乐的。
她当然不敢问王爷是什么病地往太妃心口上戳,而王府里的人,或许是避讳吧,从不讨论王爷的病。
她也只是偶尔听到过太妃与相交甚好的贵妇提过几句王爷的病,却并不清楚,因此她也只知道王爷从小就有怪病。
但是没想到这怪病,发起来竟如此可怕。
金鳞见王爷恢复,才疑惑王爷如何会突然间病发。这一处山岗,是早就让府里的仆人过来清除过的。就连附近几丈远,都是确保没有花草的。
眼神扫动间,定在了那个竹篓上。
当金鳞看到竹篓边竟然还有一株罗香草时,眼神蓦地一利,两步过去就把那竹篓一脚踢飞很远。
岳筝瞪眼,气呼呼地质问:“你干什么?”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王府里的人是有精神病的?
她都依然帮他家主子喂药了,这侍卫又发的什么疯,竟把她的竹篓踢飞?
金鳞踱步回来,扳着脸道:“不是你那一篓子东西,主子的病如何能诱发?没有捉你们进大牢,已经是很宽大了。”
岳筝气结,“你,还讲不讲理?”
小莫曲这时站到娘亲的肩旁,生气地似蜂儿般龇了龇小白牙道:“坏人叔叔不讲理,我们又不是故意要这个叔叔病发的。而且我娘亲还给他吃药,抱着他睡觉,你为什么还踢了我们的篓子?”
儿子的话让岳筝一时哭笑不得地又红了脸颊。
金鳞冷哼一声,转步到旁边倚了棵树站定。
岳筝问他:“接下来只等着就可以了吗?”
金鳞倒是有问必答:“是,主子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会转醒了。”
说过却抱着剑苦个脸瞪着脚边,回去定是要受罚的了。主子每次病发,不得至少吃上三天的药汤才能确保无虞。
回府了,太妃娘娘会怎么处罚自己呢?
岳筝见那人一时愣住,双眼无处安放,便又落在了腿上双眸紧闭的男人脸上。
没想到,金川王,这个王爷竟然如此的俊美。
岳筝看着他的眉眼,禁不住想到。情思一时迷离,竟抬手顺着他的眉眼轻轻抚了下去。
小莫曲看着娘亲竟然对这个叔叔很爱惜的样子,一时不舒服地委屈地喊道:“娘,曲儿这里被蚊子叮了一个苞。”
岳筝这才抬头,眼中的迷离消去,看着儿子点着脸颊的小手指好笑地摇了摇头。“娘亲给揉揉”,说着伸手过去掐了掐他的小脸蛋儿。
然后才不经意地微侧了脸庞,脸上火烧无比。就连心口,也跳地如雷鸣一般。
稍微定了定,她才转过头来。
小莫曲却蹲在娘亲身边,看着叔叔的脑袋道:“娘,咱们要等叔叔睡醒了再回去吗?”
岳筝抬头看了看那边抱剑而立的侍卫,对着儿子苦着脸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其实那个侍卫,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小莫曲托着下巴颏,左右看了看容成独,突然笑眯了小眼睛看着他娘道:“娘,这个叔叔好漂亮。”
岳筝噗嗤笑了,瞥见那侍卫朝她们瞪了一眼,便按住了嘴唇轻轻“嘘”了一声。
小莫曲见了,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又蹲着把漂亮叔叔看了一会,才抱着娘亲的一个胳膊坐了下来。
岳筝笑了笑,低头看腿上的男人,呼吸已经十分平稳。
直到她家儿子都挂着她的胳膊点着脑袋睡着了,腿上的男人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转头看那侍卫,抱着剑,低着脑袋竟也一副睡着的模样。
岳筝双腿已经麻木了,她不禁满心地抱怨。
为什么他家主子犯病了,就得睡在她的腿上?
看着腿上现下已经是睡得很香的男人,岳筝一阵把他掀到地上好好揉揉已经麻木的大腿的冲动。
想起这男人的身份,终究没敢动手。
心中一急,却突然想起玉竹花蜜在定咳平喘方面有奇效。他如今依然不行,不若给他一杯玉竹花蜜水?
这么决定,岳筝便轻轻把手从儿子怀中抽出,将他在身侧揽了揽。才调动意念,使出一盅玉竹花蜜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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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二更
053 而卧()
她轻轻抬起了他的下颔,微微掰开了他的嘴唇。心跳剧烈地把一盅蜂蜜水放到了他泛着淡青色的唇边,或许是他恢复了些意识,一杯水很快喂完。
感觉身侧那侍卫动了动,岳筝忙收起了瓷盅。
金鳞抬头看了看天色,却见主子还未醒来,不禁心慌地踱步过来。
以往主子犯病,也常是隔这么长时间就会醒转,今日却怎么?
若非是以前主子犯病时,有个别院的婢女遇见,慌张之下,或许又为了邀功,瘦弱的女子便背了比她高出许多的主子大呼太医。而主子醒来,却不管那瘦弱的女子是为了救他,清冷的一句话就让人把那婢女给转卖了。
当时因为婢女在主子昏迷之下背着他走了那么远,倒又使的主子的病重了些。
那次太医才发现,主子这病一旦诱发,只需静卧,很快便会醒转了。
可是今日怎么?
金鳞忐忑不安地走近,正看见那女子为他家主子系胸前的衣襟。
张口想提醒这女子,你别妄动了,主子醒来不定怎么处罚你呢。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岳筝瞥见这侍卫走过来,疑惑道:“他怎么还不醒,我们还急着回家呢?”
她话音才落,便听见下面一道清冷的声音:“怎么,本王不过靠在你身上睡会儿,就这么不耐烦了?”
他说着,缓缓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波光粼粼,岳筝仿似看到了宝石出匣时的摄人心魄的光芒。
她失却了一时的心神。
“既然你醒了,快点起来,我要回家了。”岳筝急急转开眼眸,轻声道。
容成独不发一言,清冷从容地从她腿上起身。
竟然,在她面前,犯病了。
他的一双大手无声地收紧,如玉的因晶莹而有些透明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时没有半分的血色。
他枉有人间富贵,却连平常农夫都拥有的——健康的身体——他都没有。
而这个女人,只第二面相见的女人,她是那样美好,那样的备受自然恩宠。面对她,他古井般的心底起了波澜,他不可抑制地喜爱她带笑的眼睛,桃花一样的面庞,甚至那肌肤下面散发出的诱人的气味。
他却又自卑、嫉妒、恼恨,自己这贫弱的身体,如何,配得上她?
容成独垂眸看了眼轻轻捶打着他刚刚躺过的那双大腿的女子,神情清冷傲然,苏世独立,目无下尘。
她轻轻喊了声身旁的那个小娃儿,是那么温柔。
小娃儿揉着眼睛醒来,软糯地喊了她一声:“娘亲。”
她扶着小娃儿站起,却没有站稳。
他伸出了双手,显示出力量的,可以依赖的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岳筝看向手的主人,点头道谢:“谢谢。”
容成独心情突然间奇好,他的眼中一时涌动出醉人的笑意。
岳筝有些不敢看这个男人,忙收回手,“告辞了。”
眼看都要中午了,瞎婆婆眼睛上的药也该换了。
岳筝想起瞎婆婆已经开始治疗的眼睛,只怕误了换药的时辰,回家的心情更急切了几分。小家伙儿却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显然还没有睡醒。
岳筝笑了笑,便低身背了小家伙在背上。
容成独眼中的笑意还来不及完全释放,就被她这样不在乎的神态给全部逼了回去。
他说,他叫容成独;
他说,本王……
无一不在刻意地暗示自己的身份,她却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
他一个富贵已极的金川王,不足以让她看在眼中吗?
小娃儿不是说,爹爹不要我们了?她不就是一个弃妇?
看着她已背着那小娃儿走出几步,他移动步伐,追上了她。
他抬手解下了腰间唯一的佩戴了十几年的一块玉,低头系在了她的腰间:“这是本王的玉,见玉如见人。本王不喜欠人,你若有什么要求的,拿着这块玉到金川王府,可以要求你任何想要的。”
他的语气高贵伐人。
岳筝一瞬间有种被侮辱的感觉,“我帮你也是被你的侍卫逼的,不是为了向你要东西。”
容成独瞳孔一缩,面上却无波,清冷而又高洁,似不染半点尘埃:“我以为容成二字,足以让你清楚我的身份。”
就是这样苏世独立的神情,比嘲讽还让人觉得嘲讽。
岳筝抿紧嘴唇,眉头也不觉皱起,直视着他道:“你在说出名字时,我确实猜到了你的身份,可并不是……”
容成独一时笑地慵懒,打断她道:“不必如此强调,你这村姑,姓甚名谁?”
你这村姑,姓甚名谁?
岳筝听得心头一火,这是一对什么主仆啊?
金川王?
传说中如谪仙般的男人,怎么如此肤浅。
岳筝冷笑一声:“我这村姑的名字,不敢污了王爷的玉耳。”
他又笑出声来,今天第二次了。这笑声透露出了他愉悦的心情,笑颜如天岸畔盛开的红花。
他又说,依然地那样清冷,洁尘,命令式的:“本王的话也是旨意,你这村姑是要抗旨吗?”
岳筝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扔下硬邦邦的一句话道:“民妇岳筝。”
然后女人便背着儿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容成独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眉眼间的笑意更加放肆。
女人,只能怪你偏偏要第二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你的人和心,本王都要定了。
就算这副贫弱的身躯配不上你的美好,本王,也绝不放手。
容成独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拳,回头看到跪在身后的金鳞,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金鳞,想要什么赏赐?”
金鳞抬头:……
这样清冷的带着淡然的声音,骗了所有人。
所有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以为,金川王飘逸洒脱,清高洁尘,谪仙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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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试医()
这天一大早,岳筝给瞎婆婆的眼睛换了药,照顾着儿子吃过早饭,便进房间从异园中取出了那支经过无极水浸泡,又在异园内晾晒了十几天的人参。
不知为何,人参经无极水浸泡之后,无论她怎么晾晒烘干都是水灵灵的样子。
岳筝便以为这是无极水造成的神奇效果,但是她昨天拿着人参进了城,几乎跑遍了金川所有的药店,从最高档的到平民街上的一个小药馆。
所有的坐堂大夫都一口咬定,这不过是一棵才从土里刨出的,很常见的,不过二十年的一株山参。而那些大夫给出的最高的捡钱,才是十两银子。
岳筝一是知晓异园的神奇,觉得经过无极水浸泡的,就是山参也绝对不一般的山参要好上十倍不止;另一方面就是她曾经便是想着用这参换的银子带着儿子去金川定居的,本以为这参她在异园处理的,怎么也得买个一二百两,现在却最高只能卖上十两。
这样的差距,岳筝一时间还真是接受不了。
她找袱,将参包好,准备去十几里外的落雁村,找那个怪医月无人一观。
小曲儿听娘亲要他跟瞎婆婆待在家里,娘亲要单独出门一趟,便十分不情愿地拉住她的上衣衫摆。
“娘亲,我要跟你一起去。”小家伙低着头,别别扭扭的撒娇。
这段日子以来,岳筝不论去哪里都是带着他一起的。
可想起前两天带着他出门,他一个人跑到山岗上拉住人家要骑马而她们不知怎么就招惹到那个王爷的事,岳筝却是不放心带着小家伙出门了。
昨天她去金川城里,也是没有带着小家伙的。
真怕她一个看不见,自己这儿子看见有牵马的人就跟人家走了。
低头顺了顺小家伙的额角,岳筝笑哄道:“娘亲很快就回来了,乖乖待在家里陪着婆婆。”
小莫曲低头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岳筝低头亲了小家伙一口,又道:“过两天娘亲专门带着你去城里玩怎么样?”
只要有可能,小家伙的要求,她都不要拂的。
但是这次去落雁村,一没脚力可借,二来她又有事情要办,只怕一时顾不上他。
小莫曲也掂起脚尖抱着娘亲的脸回亲了一口,颇为懂事道:“那娘你要早去早回。”
这时院儿里又传来瞎婆婆有些担心地声音:“曲儿,快回来,别缠着你娘。拿剪子来,婆婆给你剪个纸老鼠。”
小莫曲大声应了一声,又对娘亲交代道:“娘,你快走吧。”
岳筝笑着拨了拨他的小脑袋,转身抬步走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感觉很幸福。那次卖蜜的银子还有二百两,又有异园,可保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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