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过去。
可不多不少,就是二百两,革职回家。
在场者皆是严党心腹,也不是白聊天的,傻子都能看出来,皇上的脾气已经过去了,消火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反击了。
还未来得及商议,突报内阁首辅徐阶携其子前来送行。
照理说,严党一倒,最大的受益者必然是搞严党的人,可徐阶实在不像。
诸位官员先行退避,让首辅看见自己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严嵩父子恭迎徐阶父子,坐下喝茶。
徐阶见面便是一片赤诚之像,道尽自己如何拼尽全力保严总督,如何在皇上面前求情,今日终于做到这一步了。不仅如此,他还明确表示,劾严世藩的邹应龙早晚会被自己抓到尾巴,足以胡乱搞死,只是此人深得皇上信任,刚刚劾成,荣升通政司参议,不宜动,要等一等,不过放心,小弟是一定会帮严首辅、严总督报仇的。
依照严世藩的智慧,早在第一时间就该推断出这一切必然是徐阶所作所为。
可他还是无法相信。
因为这位扮奴才扮的实在太入骨了。
十几年来,他马首是瞻惟命是从,根本就是严党的人。
对什么杨继盛张经王忬也是毫不留情。
一个人怎么能忍这么久?
心学难道是忍术么?
双方聊够了虚伪的客套话后,徐阶扼腕痛惜国之栋梁被革职后,才终于聊出了真东西。
“宫里,我已经打听过了。”徐阶逐渐放低音量,望向严嵩父子,“应该是那个道士干的。”
严嵩严世藩大惊。
“皇上遇难事,仙人指路,咱们都清楚。”
“不错。”严世藩点头道,“但具体如何,无从得知。”
“小太监透出话来,通常是皇上写几个字,包起来,谁都不能看,烧给仙人,之后蓝道行做法,鬼上身,亲在沙坛中做出回话。”
“如何回话?汉字么??之乎者也?”严世藩睁大眼睛惊道。
“具体如何,只有皇上和蓝道行知道了。”徐阶继而低声道,“这次小太监透露过来,就在劾严总督之前,蓝道行曾偷偷开过纸封,偷偷看过皇上写的字。”
“有意思……”
“仙人指路之后不久,便是皇上震怒了,这严首辅清楚。”
严嵩皮笑肉不笑:“该我称你为徐首辅才对。”
徐阶大慌起身:“不敢!不敢!徐某何德何能!无非是谨遵严首辅的吩咐,才苟得首辅之位!自从当了首辅,徐某没一天睡得好觉,徐某不配!天下,唯严首辅一人!待皇上再是心情大好的时候,我必求皇上召回严首辅!”
徐阶说着,几乎要哭出来:“徐某之心,天地可鉴!”
严嵩父子打量着徐阶。
这也太拼了。
都当上首辅了还这样么。
也许真的不是他。
也许真的只是那个鸟道士抽风。
那么下面的事就很简单了,徐阶已经找出了出问题的地方,那个鸟道士必然操纵了神仙的回话,欺君大罪,搞他。
搞了他,入了狱,咱们慢慢审,一根毛一根毛的拔,一寸肉一寸肉的割,不信他不招出是谁在暗中操纵的。
如此看来,必然不是徐阶了。
谈透后,严嵩父子送徐阶父子离去,刚刚关上门,便听外面一阵骂声传来。
“你在说什么话!没有严首辅,就没有我徐阶的今天!我如今既是首辅,更要念及严首辅的恩情!”
严嵩父子相视一笑。
好像真的不是他。(未完待续。)
213 吕宋国
时隔数百年,杨长帆再次来到了南海,还是那样的风和日丽,还是一只海鸥挺胸抬头站在船首。
借着三月的季风,船队航行一路舒适,按照既定目标,已经进入了菲律宾海域。当然,此时还没有菲律宾,此地名为吕宋国。
远远眺望着远处的大陆,此时吕宋国那边还是如此的平静安详,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多了。
几百年之间,发生了很多事。
西班牙人会横跨太平洋出现在这里,消灭这个王国,殖民这块土地,以此为枢纽,建立史上最暴利的【马尼拉——墨西哥】航线,将亚洲与美洲链接,打通全球航线,新大陆与中国的货物,以及成吨的白银将在这里频繁易手,坐拥暴利的西班牙也将正式进入霸主时代,无敌舰队叱咤四海。
揭开宏观的事实,下面是层层骸骨。
为了维持菲律宾的统治地位,为了垄断黄金航线的全部利润,西班牙将在此展开一次次屠杀,在这些尸骨中,至少有三万人是黑头发黄皮肤的。
在大航海时代伟大壮举与人类进步的背后,是侵略,屠杀,吸血,殖民者变得更加强大,进行更大规模的掠夺,史无前例的机遇给与了贪婪广袤的土壤,贪婪与野性的疯狂成长则开创了下一个时代。
眼前的马尼拉不可能意识到这些,非说的话,他们唯一惊恐的来源,恐怕正是杨长帆的舰队。并不怎么大的港口此时已集结十余艘“战舰”,跃跃欲试,战舰除一艘长过十丈外,其余怕是比普通渔船大不了多少,若真出海,杨长帆舰队撞都可以将它们撞没了。
赵光头站在杨长帆身侧,眯眼老远见到阵仗:“怎么?要打?”
“别急,不会的。”徐文长站在另一侧,“先礼后兵的规矩,吕宋国也该懂。”
“光头,你脾气怎么还这样?”杨长帆在旁敲打道,“你是徽王府第一舰队提督,能不能不要这样。”
“提督不就是打仗的么?”
“那只是合格的提督。出色的提督会避免战争,同样能达到目的。”杨长帆不得不再次重申原则,“我等此征南洋,高举和平与解放之旗,救万国于水火之中,你上来先把吕宋烧了后面还怎么搞?”
“船主这口号,这心术,我实在搞不明白,就说打不打吧!”
“此行,我们的起点是马尼拉,终点是马六甲。我们不能一上来就打,要逐步一点一点打,最终在马六甲打个昏天黑地,明白了么?”
“那不是要打上十年?”
“就算是十年也要打,十年之内必须要打完。”
“那说到底,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赵光头如果有头发的话,一定已经很凌乱了。
“谈。”徐文长笑道,“谈不妥再打。”
“谈什么?拿什么谈?”
徐文长再次呵呵一笑:“我等携大明国书,嘉靖忧南海之危,防夷人之暴,特遣我等赴南洋,解救诸属国,坚固南海防务。”
“好……好……你们有本事,国书都有了。”
徐文长圣旨都写过了,国书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这也是没到信息化时代的最大好处,别人没法确定你文书的真假,唯一验证的方式就是派个使者去北京问,去仨月回仨月,搞不好回来的时候已经国之不存了。
自弗朗机入南洋后,宗主国大明并未对此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救援行动,外加海禁如此,所谓宗主与属国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早已断了交,因此杨长帆在此便是大明的嘴,大明的脸,郑和有多虎,他就有多虎。
“可有一点说不清啊。”赵光头很快发现了徐文长的漏洞,“此处,并未被弗朗机滋扰啊?”
赵光头所言非虚,由于马尼拉并无大量香料、胡椒出产,葡萄牙人对这里也便没有产生什么兴趣,外加吕宋国地处东南亚东北部,亦非去澳门、泉州、苔湾等地的必经之路,因而此地幸免于难。
在这种情况下,杨长帆强行来解救,未免有些强词夺理。
徐文长解释道:“南洋万国同属同宗,我等南下驱贼,势必需要靠港补给,不得不再次安设据点,通商路物资补给。”
“就这?他们会配合么?”
“我们有丰厚的礼品。”
“就够了?”
“不够的话。”徐文长点头道,“就要辛苦赵提督了。”
赵光头眯眼道:“拿吕宋小试牛刀倒也可以,只是……咱们抢过劫,杀过人……还从没灭过国……这马尼拉咱们上岸一杀一烧,抓了皇帝砍了,此后怕是再无吕宋了吧?”
谈笑间,舰队逐渐逼近港口,五十战舰威压不小,八千军士也跃跃欲试,搞不好出海十几天就要来一场大仗了。
吕宋港中,那些简陋的舰船最终也没敢迎击,只派一艘小船出港接近舰队,询问来意。杨长帆也下令抛锚停驶,六十艘战舰抛锚是一个漫长且壮观的过程,缓缓减速停泊,终于让对面松了口气。
使者三人就此登上旗舰郑和号。
其中两人难免奇装异服,身着裙裤,带着圆帽,另一人却是汉人服饰。
杨长帆也召来相对熟悉这里的马老板共同会面。
前来的汉人自父辈起便定居马尼拉,搞些买卖,精通两国语言,此番吕宋国面临灭国之危,他愣是被临时抓来当了翻译。
在他翻译下,杨长帆得知吕宋国国王苏莱曼非常震惊,只想搞清楚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徐文长递上国书,说明来意,并且送上了金银布帛礼品的十分之一,以及在苔湾备好的西域产的宗教毯子、服饰。
为表诚意,马老板穿戴上了早已预备好的宗教服饰,扣上帽子,随来使上船归港,顺便送去杨长帆对于吕宋国信仰的敬畏。
接下来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之时,杨长帆也不遗余力地将情况向左右亲信说清楚,儒家治国聊不清楚这个时代,占山为王的作风也掌控不了这个时代,要站在更高的角度,去俯视这个时代。(未完待续。)
214 以彼还彼
大航海时代是一场投机者的盛宴,也是故步自封老牌强国、古国的末日,土耳其彻底步下神坛,埃及印度先后陷落,传说中的几位西方列强先后崛起,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法国、英国展开了殖民全球的旅程。
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始终是个异类。
他并未像同样古老的印度那样被立刻殖民,他扛了很久很久,扛过了葡萄牙的滋扰,荷兰的侵略,至大航海时代的尾声,才终被英国轰开国门。
沉睡雄狮是好听的说法,东亚病夫则是难听的那个。
可以说,沉睡是一种态度,病夫则是这个态度产生的结果。
要醒来,要比谁都清醒,要健康,要比谁都强大,先于一切的就是纠正这个态度,让人们看清这个世界,讲明白真正的游戏规则。
首先要说清的一点是,弗朗机是强盗没错,但绝不是咱们大伙这样的强盗,更不是倭寇那样的强盗,而是全球化贸易化的强盗,他不洗劫你的家舍,而是吃干净你的未来。
只论南洋,葡萄牙最重的心血投在马六甲,便是曾经大明的属国满刺加,捏住欧亚航路的必经之地也没什么高深的想法,只为垄断整条航线。
天下舰船数以万计,谁不知东方满地皆黄金?谁不知搞几艘船就可以贩货?
可大多数人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因为马六甲在弗朗机手中,他们远比收过路费的新加坡要贪婪,除本国指定人外,其余舰船想都甭想,皆为走私。
所谓的指定人,包括但不限于皇亲国戚,宗教首脑,拿沙加路来说,他自己在欧洲也是有爵位的,跟某某都是沾亲的。
葡萄牙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航线关键的枢纽港口,控制重要货品的原产地,总而垄断整条航线,整个大洋的利益。
顺便的,他们会传递天主的福音,打压甚至屠杀异教徒,这个比利亚半岛的小国,人口面积均不及浙江的地方,就此一跃成为世界的轴心。
要与属下说清楚的一点就是,我们的确是来抢弗朗机的,但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抢,我们来此是要取而代之,解放航路、港口与城市,让我们的船只可以自由安全的通行。我们有这样的武力,我们才是真正的无敌舰队,为什么不这么做?
建立真正的秩序,以武治海,从被我们保护的商队身上抽成,光明正大赚取利润。我们不再是贼寇,而是海军,我们不再是秩序的破坏者,而是秩序的制定和维护者,是和平的使者,我们的子孙可以坐地收钱,不必再打家劫舍,为什么不这么做?
杨长帆说了很久,有人懂了,有人不愿意懂,有人一个字都没听懂。
没关系,慢慢的,都会懂的,只要有收益,自然会有更多的支持者。
长篇大论之后,马老板终于返回,苏莱曼国王请杨长帆上岸,要亲自接见并商议事宜。按照马老板的观察,国王虽然很抵触它国船队在自家地盘上晃悠这件事,但相比于尊重他们信仰的郑和号,国王显然更抵触以天主名义搞侵略的弗朗机。
可不管怎么说,总不可能就这么让舰队靠岸,具体怎么搞还是要聊的。
杨长帆倒也不怕,就此携亲信登岸,国王不可能,也不敢有丝毫的敌意,只因徽王府第一舰队是可以让他们灭国的存在。更何况,你不认识我,总该知道郑和与大明吧。
……
京城严府,老严,严嵩,大严,严世藩已收拾好行囊,整装待发回老家。这么走自然是不甘的,要交代好后面的事。
于是,他们叫来了小严,严世藩长子严鸿亟。严鸿亟年方二十五,无论相貌神色都更像严嵩一些,外加与父亲聚少离多,与祖父朝夕相处,因而虽身处大富大贵之家,性格上却也没那么张狂,就连老婆也只有一房。
嘉靖一言不和废了严嵩严世藩,却从未牵扯过严鸿亟。小严幸免于难,本该低调混事,但严嵩倒了,并不意味着严党没了,严党只要在,就要有个主心骨,就像徽王府在,就必须有个徽王,不管他在九州还是东番,只要姓汪就可以。
因此,党系重任,压到了吏部右侍郎严鸿亟的肩膀上。
祖孙三代聚于一堂,依旧严世藩主事,短短几天,他已将一切计划妥当。
党斗心术,他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但他现在认怂了。
“徐阶,不在我之下。”严世藩这次身边不再有歌姬与美酒,神色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凝重与严肃。他经过太多的大风大浪,每次都只略施小计便得风平浪静,管他什么尚书总督,我该享乐享乐,该喝酒喝酒,他一度认为,除了那位喜怒不定的神仙,他不畏惧任何人。
但这一次他真的被麻痹了,一个活得比自家的柴狗还要卑躬屈膝的人,酝酿了整件事情。
事出之后,严世藩八方运作,抽丝剥茧,一层一层把事情拨开。
要搞自己,是神仙的主意。
神仙是谁请来的呢?是蓝道行。
那么继续,蓝道行是谁请来的呢?
查问打听,翻看典籍,走访老臣过后,终于确定,是很久以前一个叫何心隐的人介绍进宫的。
何心隐是什么人呢?心学****泰斗,泰州学派传人,左到要烧孔庙的人物,人称何狂。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科举的,相反,他甚至还死结党派,这当然是不允许的,理所应当入狱,而且这人入狱不止一次,只是每次都有人保他出来,不了了之,其在心学内部还有相当的地位。就是这样,他坚强活了下来,而且越活越好,越活越左,
这样左的人,恨不得把皇上都砍了,更何况一任首辅。
那么最后一次保他出来,给他饭吃让他在北京厮混的人又是谁呢?
徐阶。
另外一条线,亲操弹劾重任的邹应龙,心学江右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