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赵文华转望戚继光,“戚将军这边也要多多支持一些!”
“一定!”
三支铳就这么被赵文华取走,杨长帆与戚继光这才告退,同行上车往南回自家地盘。
车上,二人又互相大大恭维了一番。杨长帆制铳也真是神速,这令戚继光也始料未及,如今一切条件一应俱全,一旦批量生产肯定优先配备给浙兵,实力比之前自不可同日而语。二人相谈甚欢,又聊到了后面的一应火器,不觉已行至绍兴。
临别之时,杨长帆终于忍不住扯出了沈悯芮。
“将军,已经是六月了……嫂夫人来的时间不短了,再加上……”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戚继光满面愁容,“我写过几封信,她也未回。”
“将军还是该亲自去一次。”
“……”戚继光叹了口气,“有何颜面……”
杨长帆强行道:“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我家人看着也奇怪。”
“悯芮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谜。”
“那就先这样吧。”
“等等……”
“还有军务!等杨参议的铳了!”
戚继光就这么开溜,难题还是扔给了杨长帆。
杨长帆也没回沥海,而是出城往东,直接进了山阴。
徐文长料事如神,张经垮了,李天宠完了,赵文华又回来了。
下面该怎么办?
他依稀记得当时徐文长慌忙来沥海,说是漏算了一件事,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也不相信徐文长会漏算。(未完待续。)
131 抢男人
山阴徐家院子,私塾的课也停了,见了徐文长儿子一问,原来先生在安心备考。转眼八月乡试即将开考,杨长帆送来的银子也够过活了,是时候冲刺一搏了。
杨长帆也不忍打扰,直至日落西山,徐文长才从书房出来,见杨长帆正在院子里逗鸡玩,连连上前迎接:“怎么不告诉我!”
“备考为先,我等等就是了。”杨长帆笑呵呵扔下母鸡,“别来无恙?”
“我能有什么,多亏了你给的策金,足够这半年过活了。”徐文长呵呵一笑,坐在杨长帆身侧,“怎样,严党的船坐的可舒服?”
“舒服过头了。”杨长帆微微一叹,“如今赵文华可是御史督军,工部尚书,长江以南,再没个敢跟他瞪眼的人,先生的预料一一应验。”
“只可惜张总督了。”徐文长叹道。
杨长帆摆手道:“张经功勋赫赫,罢官便是,总不至于大刑。”
徐文长立即摇头:“他这种罪名,可从来逃不过大刑。”
“……”杨长帆打了个寒颤,不忍去想,转变话题问道,“先生之前说漏算了一件事,还未告知。”
“也谈不上漏算,应该是担忧。”
“但说无妨。”
“张经,可是大大的功臣,良臣。”徐文长说着嗽了嗽嗓子,指向上苍,“你信不信天谴。”
杨长帆摇了摇头。
“你信不信公道?”
杨长帆又摇了摇头。
“你信不信民意?”
杨长帆点头。
“张经确是必死无疑,但沉冤终有得雪日,届时文华一脉,就算不被追罪问死,也要被百姓的吐沫淹死。”
杨长帆后脊一凉。
“严党的船,的确船大不怕浪。但大船,也会说沉就沉。”徐文长不紧不慢道,“不过这也是担忧过度了,除了严党的船,眼下也没别的船了。”
杨长帆却并不这么觉得。
一个人到了最得意的时候,也就离完蛋不远了。如今赵文华的排场快赶上皇上了,迎接的时候他能看出,包括胡宗宪和自己在内,没一个人是真心诚意的。
像自己这样,暗暗为张经哀叹的人,怕是少不了。
“先生再仔细琢磨琢磨。”
徐文长连连摇头:“你让我看下一只船?这我可看不到,我在山阴,又不在紫禁城。”
“那我有什么办法能不跟着沉船一起落水?”
“有啊,莫要当船首三五人。”
“此话怎讲?”
“就是在人们议论赵文华的时候。谈到他的走狗,能说起胡宗宪,但想不起你。”
“这太玄妙了。”
“是了,很难把握。”徐文长就此问道,“你想想,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同样在整件事之中占了便宜,却没有被完全扣上赵文华一脉的帽子。”
“……”杨长帆第一时间想起了戚继光。此人迎接的时候潜藏于将领队伍中,深藏功与名。若不是赵文华突然想起来,他就这么混过去了。
看着杨长帆的神色,徐文长就此笑道:“多跟人家学学。”
“我说先生啊……”杨长帆长叹了一口气,“您就出山吧,何苦费力再考呢……”
徐文长闻言笑道:“诶!几天前也有人跟我说过这话!”
“何人?”
徐文长小声道:“说来有趣……上任首辅的侄孙!看着也是一表人才。”
杨长帆一拍大腿:“这孙子真来挖我家墙角!”
“……”
“先生如何答的?”
“让他该是谁家的回谁家去。”徐文长摇头道,“乡试在即。没功夫跟他们废话。”
“对对对!我跟你讲,胡宗宪那边给先生什么待遇,我这边双倍!”
徐文长笑问道:“他同席而坐呢?”
“我这边同床而寝!”
“哎呀……你这……”徐文长双颊羞红,“你我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
“对了!说到床!”杨长帆一拍脑袋,这便拉扯起来。“走走走!”
“啊……杨参议这是何意!”徐文长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东西。
“何永强的宅子,我给收了,正好送与先生。”
“那可是豪宅啊……”徐文长连连摇头,“那宅子,我可压不住……”
“没有的事,那边清静许多,刚好适合先生备考!”
“备考……”徐文长闻言还真有几分动容,“何府的确清静。”
“我这就找人,做徐府的牌匾!”杨长帆继而说道,“之前已说定,何永强先前家丁妾室也充为奴婢,全是先生的。”
“这就不必了……我可没那喜好。”
就这样,杨长帆强拉着徐文长一家老少三口,外加老仆奔赴会稽,又留下了数十两银子充徐文长的赶考盘缠,何府就此异姓。
拿人家的手短,杨长帆一定要得到他,万不能被其他男人抢走。
……
苏州城外,浒墅前线,虽七战七捷,大破倭贼,新任苏松巡抚曹邦辅却不敢冒进。倭寇战法灵活,追击从没什么好下场,唯与身在无锡的总督周疏两面夹击,步步为营,方可退敌。
浒墅关营帐,总兵俞大猷忙里偷闲刚刚小睡片刻,醒后便匆匆来到曹邦辅帐内:“曹巡抚,扛了两天了,歇歇吧。”
俞大猷这身板,除了杨长帆怕是找不到比他更高的了,他还比杨长帆要壮上许多,一身的腱子肉如同蛮牛,唯独面容憨厚,一副老实人的样子。
坐在营帐中的曹邦辅却是十足苦大仇深的样子,眉头紧锁,皱纹深陷,虽疲惫不堪却依然要瞪眼撑着:“俞总兵,倭人别的不行,蛮劲足得很,不识好歹,不知进退,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
“唉……”俞大猷长吁一声,也无处发泄,只好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把倭贼掐死,“若是张总督还在,按照他的战略,王江泾大胜之后,一关一关,一县一县平过去,倭寇早已杀尽!”
“这类话万不可乱说。”曹邦辅沉声道,“俞总兵本就是负罪之身,唯有靠眼前的战事戴罪立功,若是这种时候再怀念张总督,传到一些人耳朵里,谁也保不了你!”(未完待续。)
132 心血
“唉!”俞大猷又是一声怒叹,“咱们领兵打仗,舍命杀敌!明明打了胜仗!却落了一身的罪名!!只怪那该死的……”
“嘘……”曹邦辅做出收声的手势,“骂皇上都可以,骂不得他。”
“呼。”俞大猷没了脾气,一屁股坐在曹邦辅身侧,不怒反笑,“罢了!我也习惯了!潮起潮落的!只要刀口永远朝向敌人,准没错。”
“唉……”这下换曹邦辅叹息了,“也就是有俞总兵这样的忠良之士,这苏杭才保得住啊。”
“过奖,咱们就是领兵打仗的,还是要靠总督、巡抚运筹帷幄。”俞大猷苦中作乐笑道,“曹巡抚亲上前线,苏州补给又跟得上,咱们当兵的岂有打败仗的道理?”
“不得不说,狼兵的确骁勇。”曹邦辅跟着点头道,“万幸,狼兵留下了,硬仗都是他们冲前面与倭寇血战,咱们的兵这才敢随着往前冲。”
“张总督,总算没白来浙江啊。”
“多希望走的不是张总督……”
二人正说着,传令兵着急忙慌奔到帐外道:“曹巡抚、俞总兵,浙江巡抚领四千精兵前来助战!”
曹邦辅俞大猷一个对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领功的时候,严党的人倒是来了。
这类事倒也习惯了,关键的是,还远未到领功的时候啊!
未等二人作答,胡宗宪一行已掀帘而入。
来者以胡宗宪为首,浙江都司指挥使参将在侧,三人微笑进账,胡宗宪也不等对方起身,便自行找了位子坐下。二将倒没敢落座,只站在胡宗宪身后。
浒墅关,横看竖看都是苏州的地盘,苏州怎么聊都是南直隶曹邦辅巡抚的辖区,浙兵浙将就这么进来了。
胡宗宪也不客套,直接作揖道:“恭祝曹巡抚七战七捷!”
“……”曹邦辅咽了口吐沫。看看四周,他也不客套,直接说道,“胡巡抚,咱们都是明白人,我只说一句——现在还远不是追击的时候。”
胡宗宪眉头微皱:“可赵御史有令,速速追击,血刃倭寇。”
“赵御史?”曹邦辅一惊,“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胡宗宪笑道:“皇上有旨。由赵御史督军东南。曹巡抚身在前线,得到消息是要慢一些。”
曹邦辅眉头锁得更深,皱纹也陷得更多:“可有文书?”
“我来得急,御史下令也急,后面再补就是了。”胡宗宪这便要起身,“倭寇盘踞何处,曹巡抚快快下令,速速追击。”
曹邦辅眼色一沉:“胡巡抚。按规矩,我还没收到任命文书。这军令我是不该从的。”
胡宗宪眼睛一眯:“我还会骗你不成?”
“不敢。”曹邦辅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赵御史毕竟未来前线,也从未见过拼杀,现在,绝不是追击的时候。我军七战七捷之时,更应谨慎作战。若草率出兵,稍有不慎战败,此前的战略难免付诸东流。未有御史亲令,曹某担待不起。”
“我明白了。”胡宗宪微微点头,转望俞大猷。“这位威风堂堂,必是俞总兵吧?”
“末将在。”俞大猷行礼。
“张经在时,赵御史久催出兵,张经说是令俞总兵去拓林讨贼,俞总兵却按兵不动,可有此事?”
“胡大人……”俞大猷满脸都是一个“冤”字,“咱们是上阵打仗的,不懂别的,我当时手上只有三百人,拓林倭寇两万人,就是天兵天将也没法出兵啊!”
“总之,你拒令不从,可有此事?”
“哎呀……”俞大猷一个大汉,就差哭出来了,“胡巡抚,此事已经给末将降罪了,末将现在是戴罪立功,你说个痛快话,是要砍了我还是怎地?”
“你看,你很清楚,你是在戴罪立功!”胡宗宪继而笑道,“如今本官率兵追击倭寇,你去不去?”
“这……”俞大猷瞪着两眼睛看了看胡宗宪,又看了看曹邦辅。
再怎么样,自己也是苏松的总兵,不是浙江的,怎么看都该听曹邦辅的命令才对。
可另一方面,胡宗宪才是赵文华的亲信,赵文华已经搞过自己了,所谓的戴罪立功,不一定杀多少倭寇才算立功,只要赵文华认为你立功了,这才算立功了。
曹邦辅与胡宗宪都没说话,都屏息看着俞大猷。
俞大猷几乎已经哭了。
“胡巡抚!要不你赏我一顿棍子吧!”俞大猷想来想去,终是拒绝,苦苦哀求道,“现在真不是追击的时候。要不我陪胡巡抚先看一圈情况,说一说为什么不能追击?”
“总之,不去对吧?”胡宗宪冷冷问道。
“我一个戴罪的苏松总兵,胡巡抚网开一面啊!”俞大猷就差下跪了。杀敌再狠,面对这么一个胡宗宪也是没一点脾气。
“好!你是好样的!”胡宗宪微微一笑,起身出帐,“他们不去,咱们自己去!”
三人就这么离去,领着数千浙兵出关,准备痛打流水狗。
胡宗宪骑马行在中军,具体领兵事宜由指挥使和参将负责,自己只要在这里督战,沾到一些军功就好了。
在他身旁,一身着灰色锦袍的青年并排骑行,正是胡宗宪如今的首席幕僚夏正。
夏正轻声轻语说道:“汝贞,咱们再靠后些吧。”
若是有旁人听见必然惊讶,一介布衣幕僚,竟然直呼巡抚的字号。
可胡宗宪丝毫不以为意,口气反倒相当尊重。
“不过千余战败的倭寇,没这个必要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夏正坚持道,“浙兵逃跑时的样子我是见过的,毫无预兆,无须道理,由最前面的人开始。大喊逃命,然后一排一排,像海啸一样四散奔逃,没人拦得住。”
胡宗宪忍俊不禁:“若是冲锋的时候有这般威猛就好了。”
他随后轻轻拉了拉缰绳,不声不响地降速,还是从了夏正的建议。
兵士从他们身旁不断超越。
胡宗宪慢悠悠骑在马上淡然问道:“那个曹邦辅和俞大猷。君意如何?”
“曹邦辅我也不太了解,俞大猷却是成名已久,与倭寇数得上来的作战中皆有他的名字。只是此人运势实在差劲,每次都在不该胜的时候胜了。”
“哈哈哈。”胡宗宪大笑道,“别看我刚刚冷言冷语,心下却十分欣赏这人。”
“是个直性子,不动歪脑筋。”夏正点头道,“关键,谁都可以用。是真的做事打仗的人,这类人还是要留的。”
“这个自然。”胡宗宪接着问道,“你说这人运势奇差无比,那我问你,他是该盼着咱们胜呢,还是败呢?”
“一定是要胜的。”夏正叹道,“浙兵若胜了,这二人相安无事。最多被御史骂两句,浙兵若是败了……他们想活都难。”
二人正说着。突闻前方远处传来了一句极其洪亮响彻山野的浙江话。
“逃啊!!!”
未及反应,远远望去,根本没有一排一排转身的情况,而是全体转身,互相推扶着急呼四散。
胡宗宪见状又惊又怒:“怎么还没打就逃了?!!!”
前方不远处,几位随军将领挥舞刀鞘抢柄敲打怒斥逃兵。却哪里有半点效果,被打的兵打个滚接着逃,任谁说什么都没用。
再看前方,百余倭人持刀喊着什么杀来,怒气汹汹。明明还有距离,明明就是小股部队,还未交战便将浙兵吓得亡命而逃。
夏正冲周围吼道:“敌人只有一百!为何狼狈要逃?!”
没人理他,逃命要紧。
此时,指挥使也没了半分办法,策马奔到胡宗宪身侧:“刀剑无眼……胡巡抚先行归营……”
胡宗宪老远望了眼两里地之外的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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