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善于找软骨头捏的倭寇重又选择来琉球喝粥。
虽日本诸侯幕府或者天皇并未下令侵略琉球,但这一批接一批的海盗,也已经搞得小小的琉球王国快亡国了。
其实不用说中国和日本,单是徽王府也足以能杀进尚氏王府,只是眼下没有利益罢了,徽王府拥九州、东番两地,不需要那霸作为贸易枢纽。
尚氏王朝倒也努力,眼见东番有不错的商机,王府船队也跟着活跃,想借此从中得利,只是努力的不是时候,正好撞见了饿急的倭寇,王府因此向徽王府求助,希望购入一些火炮手铳自卫。
若是两个大国较劲,杨长帆还真的会玩儿命卖军火,你们打的越凶老子赚的越多么。不过尚氏王朝榨干了也就那么点油水,与其说兜售武器,不如说是施舍。
但若是不施舍,眼下的局面怕是倭寇会在琉球王国建立新的据点,虽然目前倭寇还在控制中,不过这帮货色绝非是能长久控制得住的,拦在东番与九州航线中间有这么一个据点,杨长帆也不痛快。
在这种形势下,何心隐献借刀杀人之计,杨长帆虽然不确定能否成功,但绝对可以一试。
就此,他一面联系徐海,一面以徽王府船主的身份召集散寇头目。毫无疑问,这些头目十有**都是中国人,中日合作,一方指路一方拔刀已经成为了稳定的合作模式。
虽然杨长帆有威名在东海,但对于海寇也并非一呼百应,尤其是他现在与明廷关系暧昧,此前汪直又一心归顺,所以即便他尽力倡导,但包括徐海在内,谁也不愿,不敢来东番见面。
如此情景之下,杨长帆刚好约在中间地带那霸见面,由琉球王国国王尚元做掮谈和。
王府之中,东海龙蛇尽混迹于此。年轻的尚元王不禁有些后悔,说是议和,可这帮家伙若一个不满意拔了刀子,怕是尚氏王朝又要覆灭了。
海寇们自然也不讲规矩,有的带一个侍卫,有的带两个,徐海更是直接带着老婆,抓地方就坐,盘腿就聊,聊着聊着就要打。
“欢声笑语”中,杨长帆携特七、妮哈入场。
特七自然是威慑用的,妮哈纯粹是提高逼格用的,身边跟着这样一名西域南洋的仆从,让这些人看到自己与他们有本质的不同。
尚元王听过报来的名号,连连起身相迎,用福建话问好。
全场海寇渐渐收声,其中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少船主,毫无疑问首先被他过高的个头震慑到了。
虽在琉球,虽名为倭寇,在场者却几乎都是汉人。
杨长帆与尚元王行礼过后,扫视全场笑道:“我先问一下,是哪位抢的我家船队,敢不敢站出来?”
征南洋期间,徽王府曾有商船被劫,所谓狗急跳墙莫过于此。
杨长帆虽然年轻,但徽王府的实力摆在这里,一时之间无人敢应。
杨长帆突然一侧头,眯眼望向徐海身侧一人:“叶麻子,听说是你的人。”
麻子脸黝黑矮小男子强笑道:“这可不敢啊船主!你家的船咱们都避着走!”
“我手下可清清楚楚看见你了。”
“准是看错了!咱们出海的不都我这德性?”
杨长帆冷笑一声,毫不迟疑,自腰间抽出手铳,众目睽睽之下填弹上药。
尚元王大惊,要去阻拦,但特七挡在那里,任他如何用闽语相劝杨长帆也听不懂。
叶麻子也不是善辈,当即抽刀起身:“怎么个意思?船主真的当明廷的狗了??”
杨长帆并未作答,填弹完毕,只单手持枪,瞄着叶麻子,一步步逼上前去。
叶麻子提刀僵在当场,眼见杨长帆太过冷静,当下有些慌乱,冲四周道:“弟兄们!不管?”
海匪头目面面相觑,毕竟是同行,一时间先后起身。
此时,黑袍和尚终于发话:“都给我坐下!谁让他抢船主的货?!”
徐海喝令之后,还有一些头目不服。
“什么话!咱们出来跑,谁知道哪个船是谁家的?”
“叶麻子也没承认不是?”
此时,王翠翘起身呼喝道:“海上想来有海上的规矩,你们是信船主还是信叶麻?这么闹下去,谁也好不了。照着规矩来,这是船主与叶麻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未曾想到,王翠翘一言过后,头目们确实老老实实,尽皆坐下。
这下子,叶麻可着实进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即便是在海匪汉奸之中,他也属奸诈贪婪,见利忘义之徒,眼下把船主惹急了,别人顶多帮他说一句话,徐海王翠翘都这个态度了,断然再没人会为他出头。
看着越来越近的枪口,叶麻干咽了口吐沫:“真不是我,船主误会了。”
杨长帆抬起左手摆了摆:“旁边的人让一让,这铳没准头。”
王翠翘要拉徐海让开,徐海岿然不动,她也只好留下,其余海匪倒是让出了老远。
叶麻颤颤提着刀:“怎么个意思?就是吃定老子了?有种提刀来砍!”
“麻子,认栽吧。”徐海在旁镇定道,“该认错认错,该赔赔,船主会原谅你的。”
叶麻子狠狠瞪了眼徐海,又转望杨长帆,终是扔下刀子:“我……我也不知是船主的货,都搞完了才知道……得罪了。”
“好,那我不冤你。”杨长帆笑着卸铳,错开一步,“给你个机会,砍得过他饶你一命。”
特七提刀上前,眯眼看着叶麻子:“这脑袋可值钱,我记得朝廷赏千两的。”
叶麻大慌,转而骂道:“要多少,我赔就是了!”
“晚了。”杨长帆哼了一声,“你当时既知是我家的货,当时就该送还。我早说过,你们想怎么抢就怎么抢,不要进我家的海碰我家的船就是了。提刀吧。”
叶麻恨得牙痒,看了眼特七,心中发虚,转而指向尚元王骂道:“你说过,这里绝对安全的!今后还想不想出海了?”
尚元王欲哭无泪,但怎么解释都没用了。(未完待续。)
223 退场
“我不谈了!谁爱谈谁谈!”叶麻子就此怒吼一声,心中发虚,回身快步绕开杨长帆,猛走开溜。
杨长帆也不追,只轻轻拍了拍特七。
特七低调点头,回身快速走出。
杨长帆转而挥臂四望:“没事了,大家都坐吧。”
尚元王擦了把冷汗,请杨长帆做到了次席,与徐海分庭抗礼。
杨长帆刚落坐,外面便传来了一声惨叫。
不多时,特七大步归来至杨长帆席前,右手一拂,满是血凝的舌头就此甩在杨长帆桌上,:“船主,下酒菜。”
全场唏嘘,尚元王已经要尿了,这是我的王国,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有胆大的海寇当即有些看不下去了,都是出来杀人越货、通倭卖国的海匪,可找不出善男信女,许朝光更不例外,此人三十出头,与杨长帆相同,都是继承父业,而且也是义父的业,不同的是,他是亲手弑父杀母,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何况面对杨长帆。
许朝光就此面露狠色,起身怒道:“叫你声船主,是敬重当年的五峰船主,便是老船主在的时候,也从未做出这样的事。叶麻坏规矩,可以赔,可以教训,但就这么杀了,杨长帆,你当咱们出海的都是孬人么?”
他说着亮出兵刃,踹翻椅子:“叫你船主是敬你,可不是怕你!我也不谈了,有种咱们出去。”
随着许朝光摆明立场,海匪也渐渐分派,三五人依次起身,怒视杨长帆。
“我设此宴,可是为了让大家共同发财的。”杨长帆不紧不慢道,“谁若走了,今后便是徽王府的敌人。许朝光,我可知道你在南澳学我“抽分买水”的事,怎么,在这里翻脸,回头来澎湖么?”
许朝光嘴角一咧:“怎么,天下姓汪还是姓杨?你比姓朱的管得还宽?”
徐海眼见要失控,就此起身道:“好了,听过船主要说的事再走不迟。若船主不公,我带头反他。”
在老一代海匪中,徐海几乎是仅存的硕果,外加其与倭人关系紧密,大战都是他带的头,众海匪对视之下,还是暂咽下这口气,重新落座。
许朝光不然,只冷冷瞪向徐海:“你出狱后,不一样了。”
徐海反观许朝光,也不言语。
“没了野性,咱们就什么都没了。”许朝光四望道,“我只说一句话,杨长帆不过是在收买势力,以增加其归顺朝廷的价码,诸位切莫被他卖了。”
话罢,许朝光扬长而去。
特七在杨长帆身旁问道:“追么?”
杨长帆摇头。
静默之中,徐海开口。
“船主与叶麻有私仇,这我不管,许朝光不认船主,这我也不管。”徐海说着声色渐厉,“但若船主也要走老船主的路,这跟咱们可就是两家人了。”
虽然徐海是杨长帆所救,但这一别已是数年,眼见杨长帆与明廷的关系越来越不清不楚,二人之间产生裂隙也是必然的。换句话说,就算没有裂隙,也要演变出一个裂隙。
“我义父为明廷所杀,我又火烧扬州祭父,跟明廷,我还有个毛卵的路?”杨长帆抬手举杯,忽而话锋一转,“出海拼杀,不吵两句砍两刀还像话?刚刚的事过去了,我在此先敬诸位兄弟,我征南洋难顾东海,致明军水师势强,是我这个船主没关照好弟兄们。”
海匪再次面面相觑,没人举杯。
徐海轻哼一声,同王翠翘率先举杯。
余下头目这才纷纷举杯,尚元王也茫然举杯,干了这杯苦酒。
杨长帆放下杯子继续说道:“我去南洋,不为别的,这东南是越来越难活了,弟兄们要生路,我也要。”
他说着,一把抓过身旁的妮哈,颇为粗暴地按在怀中,吓得妮哈一声惊叫。
杨长帆面露邪笑:“这个怎么样,够味吧?”
众海匪见状大笑,见美貌西域少女被杨长帆这么欺负,气氛立刻回暖,臭味相投,各路轻贱之言,喷薄而出。
显摆过后,杨长帆又扔下妮哈,再次举杯:“南洋,远比东海要富裕得多,无数船只往来,每船必有胡椒千斤,白银千两,黄金遍地,美女如云。至于南洋人,弱得像鸡子一样,咱们任何一位首领都足以夷平南洋一国。除此之外,南洋还有无数西洋船只,往来运送西洋货品美女,有这样的地方,弟兄们何苦蜗居东海?”
搞了半天,终于说出主题了,原来是撺掇大家奔着南洋去抢。
“南洋的确是个好地方……”一老首领接茬问道,“只是弗朗机势强,船坚炮利,咱们可没什么炮能对着轰。”
“弗朗机军舰,我来对付,硬仗,我来打。”杨长帆淡笑道,“诸位只需要在南洋肆意劫掠中国以外的商船,抢劫弗朗机的据点就好了。诸位想怎么打怎么抢都行,想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打,想打哪里打哪里,我绝不强求,也绝不下令。”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听上去不错。
若下南洋,他们最怕的,就是被杨长帆当枪使,当炮灰用,他们太清楚这个套路了,只因在他们的队伍中,倭人正是这样的存在。
可杨长帆承诺你们随便来,我不管。
这就舒服多了。
挑软柿子捏,找肥羊宰,硬的交给徽王府,这买卖划算。
当然,他们不会这么轻易上钩。
老首领稍作思索后问道:“既然如此,那船主为何不独揽南洋之利?”
杨长帆笑答:“我的确要独揽南洋之利。”
见众人不解,杨长帆只好解释道:“自我承义父基业,统领船队以来,大家可曾见我抢过任何船队,劫过任何港口?”
众人纷纷摇头,这倒真没有,徽王府的经营与这里的大多数人不是一个路子。
杨长帆接着说道:“可我家船队有挨过一天饿么?日子还不是越过越好?”
一人讽笑道:“船主的日子是好过了,我们可就……”
杨长帆反问:“是我断了你们的财路?”
无人应答。(未完待续。)
224 发证
杨长帆再次反问:“你们见我日子好,可以来投我,你们来么?说白了,诸位都是有血性的人,都不会干什么善事。我虽处置了叶麻,但我也清楚,再不管你们,你们就要打我家船队的主意了,就要抢到徽王府抽成保护的船队头上了。”
他说着,又引出了一直以来很无辜很路人的尚元王:“琉球一向与我们为善,不抵触我们登港上岸,你们就这么反过来抢人家,让人家怎么活?”
尚元王又是欲哭无泪,咱们好歹是个国王。
杨长帆很快又抛下他:“再者说,东海这些年来,被劫得也千疮百孔了。我说明白,现在有油水,能抢得动的,无非福建、广东两地。”
“福建是我徽王府的,广东是刚刚走的许朝光的。许朝光我先不与他论,再来坏我事的,下场只会比叶麻更惨。你们不要生气,我也是首领,我要照顾东番澎湖的吃喝拉撒,我与闽人有协议,要保他们安全抽他们成。你们不妨想想现在这局势,是要生存还是要打?”
全场静默,顶撞那人又问道:“船主在此设宴,难不成也要保琉球了?”
“琉球我不保。直言不讳,此地与我徽王府无利。”
尚元王再次哭晕在墙角。
杨长帆跟着又说道:“但我劝一句,我劝你们也不要搞琉球,此地你们也吃不到多少油水。尚氏王朝百年根基,下重金找我买铳,我是会卖的,下重金求我庇护,我也是会来的,因为这就有利了。到时候鱼死网破,你们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场面静默下来,杨长帆言下之意,其实还是在保琉球了。
“最后我再说两句,我是在浙江当过官的,对官府朝廷比你们了解一些。”杨长帆就此计划起长远,“明廷看似好欺负,可你越欺负他,他越厉害,他人多,他地大,他钱多,你欺负着欺负着,就出来一个俞大猷,出来一个戚继光,打着打着那边就十万水师了。如今咱们抢东南也抢了十多年了,就算是种田,还要闲个一两年养地不是?就算是养鱼还要等着鱼苗繁殖不是?大家再这么抢,谁都没肉吃。对付明廷,最好的办法就是晾着他,晾他个一两年,他们窝里就开始斗了,戚继光俞大猷该完的都要完,没完的一看东南安稳,也会被调到北方抗虏。抗虏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被治罪了,就完了,一种是离不开他了,他就再也不会来东南了。到时候,东南又会回到军纪涣散的局面,沿海村镇也富裕起来了,那时候再去抢不迟。”
杨长帆长篇大论,将如今的局面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有几分唬人。不过如今生存越来越难,也不全是明军强盛,难免还有海匪不团结的因素在里面。徐海被俘,汪直身死后,除徽王府外,海匪几乎各自为战,再无几年前那种像样的战役,明军没有总督,各巡抚将领反而愈挫愈勇,私兵逐渐壮大,外加有当年杨长帆留下的燧发铳和抗倭战术,打起来也是越来越难。
正说着,酒菜上桌,边吃边谈,首领们开始三三两两分头议论,徐海却始终没表达自己的意思。
妮哈在旁伺候杨长帆吃酒,一杯接一杯,首领们各自前来敬酒,最后连尚元王都来敬了一盅,场面愈发热烈起来,已经开始有首领有所动摇,亮出了想去南洋试水的想法。
杨长帆酒过半酣,为表现出臭味相投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