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咋变这样啦?!”
低呵完,江源达气的原地转了两圈儿,随后才深吸口气,他又一脸纠结试图道理:
“男男,那是咱家流动资金,也是来回和厂家、和下面批发商打款用的,印的名片都是那个账号。
有时候下面让咱直接发货,钱就打卡里了,放你那,你让我怎么查账?我还能准时给人发货吗?
三次两次的没啥,耽误的次数多了会失去信用,那就影响生意了。
你看我都把这些交给你了,对不?你妈都不知道的秘密我也和你说了,我要是有别的想法,是不是?我能拿出来吗?
你笨寻思,给你个一百万就说是咱家全部收入,你能知道别的?
爸是实心实意的,这底子撩到这,你看看外面有谁家父母挣钱给孩子管的?
其实按理都不应该跟你说,更不能给你,你岁数还太小,不知道轻重,那你是不是得懂事儿点儿?
咱置气是置气,还得往大方面多顾虑顾虑,毕竟买卖的事儿你真不能掺和,那是咱家进钱道儿。”
江男直接伸手,摊开掌心伸到江源达面前。
江源达立即叹气叹出了声,算是白说了。
他一副认命的样子,放下水杯,掏裤兜里的钱夹。
就是这一刻、她爸听话不吱声那样,江男能感到自己的心似有针戳了一下,那颗心本就红肿不堪,一碰就流脓。
她鼻子微酸: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人让她理直气壮地伸手要钱?就是林迪那阵儿,她花自己钱还得顾及顾及对方的感受吧。
为了掩饰这份酸涩,江男一把抢过钱夹,打开一看,酸涩感全不见了,居然是两张卡不是一张卡?
真是小瞧她爸藏私房钱的本事了,抬眸横了江源达一眼。
江源达因这出其不意抢的动作,本能的“嗳?”一声,还想上手给拿回来呢。
而江男这边干脆连身份证都给扣下了,里面就给剩下驾驶证和十几张一百的。
然后看她爸一脸肉痛捡起床边的钱夹往裤兜里揣时,江男才小小声解释道:
“你有啥要买的,缺啥少啥和我说,我也可以给你买回来,进货需要钱就告诉我。
你想想,我连你在那年月给我孙大爷二十万,我一个孩子,那么多钱白给人我都能接受,还一点儿不奇怪,你就应该知道我和我妈不同,不会攥到手里问东问西磨磨唧唧。
哪怕是你和那些叔叔大爷们人情交往打水漂的钱,我也能理解,而且不会废话。
至于你这印名片上的卡,我明天取完就全还给你,我半个月一取,不耽误你平时用,行吧?”
江源达斜睨江男一眼,心话儿:行不行的你都拿走了。唉,大老李那两万五,再加上花三万买消停的钱,拿啥还?完了,都让孩子划拉走了。
江男一摆手:“不说话就是行,比起当时我和你谈的,我就够那什么的了。回屋吧,动静小点儿,别给我妈吵醒了。”
卧房门关上了。
江男拥着棉被重新躺好,她将三张存折三张卡放在枕头下面,头枕着手侧卧着想:
上辈子那秦老三,她儿子的房子和车,甭管是他爸缺孩子孝顺脑子一热主动给的,还是秦老三那些年、一年又一年在他手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就是攒,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总之,前前后后加在一起,秦老三得在他爸身上弄到近二百万。
一想到这些,一分钱花给外面的女人都堵得慌,真是不想再看她爸一眼。
可是……
江男又改趴的姿势,掀开枕头看了看那些存折。
上辈子她爸从妈妈去世后就不怎么做买卖了,成了包租公,穿的很一般。
在她眼里,爸爸年轻时明明长的像朱亚文,等中年时,顶多“朱亚文”眼角和法令纹的褶子太深,可没想到后来老了,瘦的像根刺似的、还驼个背,一点儿也看不出年轻时也曾英俊过。其实她长的好,就是全随了父母的优点,只不过现在太胖,五官胖变型了。
听舅舅家的弟弟说,后来她爸也不抽好烟,爱钓鱼买个不咋好的破鱼杆还宝贝的不行。
要说唯一能暴露出他是有钱人的,那就是喝多会给她打电话很嚣张。
江男忽然无力地放下支撑自己的胳膊,脸枕在了那堆儿存折上,心情很怅然:
看来上辈子这时候,她爸就有好几百万了,而她是今天才知道原委。
现在她爸虽然形象高大挺拔,不像老了那背影真的只是个背影。
但是其实无论他年老年少、上辈子这一世,花出去的和积累的财富对比一下,都显得挺抠门的,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出来。
那时候妈妈没了,舅舅家的弟弟在杭州上班想买房,她爸和舅舅喝酒时听说因为房价太贵很犯愁,他倒是抱着钱主动去趟杭州,还指挥弟弟买多少平米又选择在哪买啥的,一顿瞎指挥,一副他才是亲爹的架势,却使大劲儿给扔下个首付钱,还让弟弟写张欠条,写上是欠她江男的。
就那样,弟弟还千恩万谢给她打电话道:“姐,我很感谢姑父。姑父说了,年轻人要靠自己闯,多拉些饥荒好,不当月光族有压力就有动力。”
再想想重生回来这阵,她家只给姥姥家盖个房、还是盖个仓房,搭个一万块两万块的,你瞅她爸那一言堂的样子就像付出老多了似的,她妈好话说尽。
你说你都三百多万了……
第五十章 我们不该这样的
江男就回忆上一世啊,她爸抠到什么程度?
这是姥姥家那头的亲属,按理说差一层是一层,那奶奶家这面亲属该行了吧,毕竟都是姓江的,并没有。
叔叔江源景,爸爸的亲弟弟,就在离这开车两个多小时的城市做生意。
上一世,叔叔曾上门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借钱,说要扩大规模买下旁边门市。
江男记得那时候妈妈都不好意思了,给应承下来说:“那得凑凑,咱自个儿家的事儿,等你哥回来商量商量的”,结果她爸到家就斩钉截铁告知:“我最近手头紧。”
为啥对这一幕印象深刻呢?
因为转头叔叔摔门很不高兴走了,屋里气氛尴尬的不行,她爸倒把妈妈骂哭了:“虎啊?谁不想扩大规模?借钱是救急不是救穷,我有那钱我自己买房好不好?咱家还挺困难!”
挺困难?那时应该就有三百多万了……
等唯一的姑姑江源芳,那就更不用说了。
姑姑和姑夫是在老家那面的县里上班。
姑夫在下岗前想调去啤酒厂,想再花些钱活动活动直接进领导班子,当时是管她家两万块借了四年,之后不提不念,就跟没这回事儿了似的。
这给她妈纠结的,挺到第四年终于耐不住了,很少说人坏话的母亲,背后跟她爸磨叽了几句,结果她爸又欺负妈妈骂道:“你咋不早提?我这以为给你了呢,该磨叽时不磨叽!”
江男仔细算了算,应该就是去年的事儿,上一世的九八年,好像是大正月的全家都来省城聚会,她爸就在饭桌上问她姑:“你俩那两万块钱攒出来没有?欠钱不琢磨抓紧还。”
她姑当即停下了筷儿,姑父也脸造通红连忙说攒出来了,关键还补了句:“哥,其实早就惦记给你了,后来瞎忙忙忘了。”
然后她爸说话夹枪带棒道:“忘了?你们咋那么好忘?为人处事少动小心思,尤其你现在是个厂领导了,贪小便宜容易吃大亏。”
江男记得姑姑家表姐在饭店卫生间那,拽着她哭,边哭边用食指戳她鼻尖骂:
“你爸咋那么不给我爸妈面子?你家都那么有钱了,就两万块钱至于吗?我家要换房子都换不起,帮帮我们怎么了?还亲大舅呢,狗屁!”
反正上辈子损她江男一个个都可有本事了,欺负她是一个囔囔不喘的孩子。
印象清楚是因为那次她破例了,转头就对爸爸告状表姐把她骂了,她很生气,因为骂她就算了,还骂爸爸您是狗屁。
她爸好像说的是:人事不懂,挺大个丫头被你姑给教育歪了,借钱装忘了的最磕碜。
唉,总之,此时江男想起这些两世人情往来,有些她都替江源达臊得慌,不是做的不对,是别扭。
你说一个大男人长那么高,心太细,家长里短比她妈整的都明白。
不过再一想到后来她爸还开台破捷达也就释然了。
人家任大爷是一有钱,连任大娘的车都给换成本田,还有刘行亮那小崽子,他也开好车,而她爸是十多年后啊,还在开捷达,而且是二手的。
也是那位被爸爸骂人事不懂的表姐说的:“难道我大舅是因为不开二手的,就不是那手感啦?”
这就是她父亲,就是这么个人,跟家人都能算的很清楚。
你都说她母亲能不勤俭持家吗?估计妈妈常常感觉家里钱不够用……
也是这么个人,小气吧啦的口碑居然意外的不错。
姥姥家那面儿凡是老人花销,尤其是生病,她爸不但不摆谱了,还让妈妈赶紧给寄去。
爷爷在叔叔家呢,包括已经去世的奶奶,曾经吃个药片的钱也都是她家包了,就是姑姑现在给爷爷买衣服买鞋啥的,她爸听说了都给报销。
谁逮谁不赞句大孝子,姑姑和叔叔更是完全没有怕老人生病的经济压力。
而爸爸的交友圈儿,老家那面都传省城江老大非常讲究够义气,江男想到这,品了品,咋说呢?
那无论是镇上的、县里的,还是下面谁来,他们咋不想想,她爸咋只对那些当个小官有点儿权利的够意思呢。
……
江男屋里的那盏台灯,在江源达离开后,过了好久才熄灭。
因为在这个夜晚,她零七八碎的琢磨、回忆,越想越深,想着想着就直击自己的内心了。
她双手枕在脑后,不知为何,在此情此景下,也有了勇气审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一面。
以前,婆婆骂她娘家没人,耿耿于怀亲爸没在结婚现场出现,她从不屑搭理。
一是心明镜婆婆早听说了她有个富爸爸,恨不得希望她赶紧抓住了,这样林迪也有好日子过。
她就不,婆婆就闹心巴拉老拿话刺激她,像是盼着能给她骂醒、像是希望她能小孩儿似的把父亲拽来证明给婆婆看。
后来随着年头变长,婆婆蹬鼻子上脸,骂的越来越难听,有时候编谎骂。
其实结婚时,叔叔姑姑舅舅全去了好嘛,只有她爸是她强烈要求要是敢来、她就不结了,咋就没有娘家人了?
不过她不反驳婆婆,三观不同,一句话都嫌多,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副越来越平静的架势,就真跟婆婆骂的对、没娘家人。
这么直戳人短处,按理说如果换别人会被气疯了,可她为啥没生气?
只能说明心里是有底气的,她甚至比那些父亲就在身边的底气还足。
因为她知道,她只要跟江源达说一句:爸,婆家欺负我,她爸马上就敢提刀干上门,别看那时候都成了驼背老头了。
还有她从不向钱低头,拿着刚毕业的工资这个月置办窗帘、下个月才能买得起床,可却从不眼热跟她一样入职的女孩儿开大奔。
那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她爸没那天,钱指定全是她的,老多老多了。
所以她一边恨着,骂着那秦老三是个啥,跟父亲几十年也就混二百万,二百万就当买个伺候吃喝拉撒的奴才,那奴才都不定是怎么跪地跪舔来的呢。
更高傲于拿刘行亮当空气,因为她爸根本不会再娶,她明白江家门从不为秦老三他们打开,但她江男却是想推开哪个门就能推开哪个门,只要她迈出那一步,只要她叫句爸,她爸就能夹着行李跟她一块过日子,秦老三马上就能甩到脑后。
甚至,就算她想要更多的钱、更大的数目,或许她爸都能重出江湖接着做买卖给她攒下,能累的一直干到死,把她需要的数目捧到面前。
她江男,看似啥啥不要,其实啥啥都想要,贪着呢。
她要心、要钱、要爸爸对妈妈的无限悔恨、要他过的不好才能配上地底下冰凉的母亲、要自己折磨父亲才能心安、要全部。
凭的是啥?了解。
因为很早之前她就知道:江源达很爱女儿江男。
江男用两掌心堵住眼睛,眼泪却顺着手腕往下流,她似乎很嫌弃此时的自己,自言自语道:
“其实他不欠她的,欠的是妈妈,怎么那么明白还要接着伤他?明明都又是一辈子的事儿了,可以做的更好的,却找不到方式迈过心里那道带疤的坎儿。”
第五十一章 让老江差点儿得心脏病的梦
而出了女儿房间的江源达,他第一站先是摸黑摸进了厨房,在橱柜里摸到个饭碗,也不管凉水闹不闹肚子了,接着水龙头咕噜噜干了一大碗,抹了抹嘴。
然后就坐在客厅将相框重新安装上,蹑手蹑脚夹着又回房间。
江源达发现苏玉芹还是之前那姿势,睡的挺熟,他松了一口气,一条大长腿跪在床上,放轻动作将相框挂上,还在黑暗中看着全家福照片满意的点点头,用手扑落扑落,这才卸下一身的疲惫。
他脱了外裤放在地上,把两只袜子东一只西一只往地上一扔,直接穿着绒衣绒裤躺在了床上。
躺下后,江源达也和他闺女是一样的姿势,两手枕在脑后,在黑暗中睁眼看着棚顶,只不过思考的问题不同。
他是一心想着他那五万五千块的饥荒可怎么整,二十年没欠过人钱了,你说咋就能被闺女那句暖着了全上交了呢?
就怪男男太会说话。
还整个:爸,你缺啥少啥我也可以给你买。
唉,或许等将来他老了没本事了,闺女真能给他缺啥买啥。
多好。
快打住,饥荒,从哪蹿蹿钱呢?
大老李那倒是不着急,主要是说出去磕碜,谁家孩子掌管当爹的经济命脉,要说手头没有,人家也不信,太丢人。
“嗝。”正琢磨来钱道呢,酒饱加水饱,江源达那饱嗝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清晰传出,紧接着又是两声:
“嗝,嗝!”
这给装睡的苏玉芹气的啊,她肚子胀气,忍不住了,身体动了动。
江源达马上侧眸,摒心静气观察妻子的后背,看到棉被,还不忘在床上也四处摸摸,他被子呢?嗳?奇怪,被子呢,不能就这么冻一宿吧。
江源达上手小心翼翼去拽苏玉芹被角,苏玉芹使劲一回拽,江源达立刻愣了,愣了十几秒后小小声打听道:
“是吵醒你了还是一直没睡?”
苏玉芹没答他话,江源达接着试探地拽棉被,苏玉芹这回用劲儿更大了,差点儿把棉被扔地上,自个儿也没啥盖的了,同一时间,江源达已经啪的一声、按亮了台灯。
男人坐起身微拧眉头,眼神中有些疑惑。
而女人也气的呼哧带喘的起来了,眼里哪有半丝睡意,倒是满满的恨意。
“你都听见了?一直没睡。”
女人就运着气,也不吭声,一脸嫌恶的表情。
江源达有点儿怕这样的妻子,叫了句“玉芹”,说话的功夫又要拽人被子,拽被要干啥他自个儿也不清楚。
苏玉芹这回整个人都是一躲,这一拉一扯间,江源达语调忽然冷了声:“你身上哪出血了?啊?!”
话落,男人强制性一把掀开了棉被,半跪的姿势一手捉住苏玉芹要胡乱挠他脸的两手,一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