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蹲号子,凑巧里面的兄弟认识,还真提过一嘴。
说黎伟在大兴安岭混的也不行了,别看以前在这都尊称声老大,各种帮人摆平事,但是在那面,没什么人认,没有原来风光,和他一样,唉,一出来先抢个小孩子。
鬼使神差的,大黄牙大概是太想知道是不是他从前的老大黎伟,在电话第二遍响起时,他示意大家别出声,按了绿键。
里面立刻传出黎伟那很好辨认独特的烟嗓:
“嗳老妹子啊,是我,我知道你说话不方便,我说你听。
我听老土说,你让那头撤了?
这么的吧,原因我也不问,你对哥那是相当够意思,咱哥俩再别算了,我让兄弟们照常看着,你放心,动动腿脚的事儿,啊?
另外,哥这还有个事,那货有老毛子要……”
大黄牙激动打断:“大哥!”
“……你谁啊?”
“我飞虎啊。”
五分钟后,黎伟骂骂咧咧:“兔崽子,你特么谁都敢抢?找死是吧!行,赶紧回家看看你老娘,别说我不够意思没提醒你,再吃顿饱饭去局子报到吧。”
“大哥,大哥啊,她不就是个高中生吗?”
“大哥这些年,就总结出来一个经验,别惹中学生。
更何况我老妹子根本就不是普通学生,拿几万花不眨眼。
对我都够意思,我告诉你,这事,我妹子要说不行,我都不能饶你,削死你个兔崽子。
前段日子我住院,让人攮了三刀,老妹子二话不说给垫的小两万救我命,你想想她是我啥人,差你抢那点儿?
你都不如和她明说,她备不住交个朋友能扔给你两个。
她是差憋不了那口气,她要是翻脸了,那头一使钱,不出一宿时间,你等着再进去吧,你个傻吊。”
几万,这年月,只要不是人命,赶上太缺钱不要命的,人命上万备不住也会有人干,要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大黄牙脸色一变:“咋整啊?我可刚出来,大哥,给兄弟指条明路,我给她赔礼道歉,这些东西我都还给她,等手头宽裕了,我再赔那姑奶奶点儿还不行吗?妈了巴子的,我是听信了谗言!”
“去,游戏厅逮逮我弟弟去,看看能不能帮你说两句话,他俩以前是同学,我警告你,我妹子要是不松口,也别特么提我,老子跟你丢不起人。”
这头大黄牙几个人,挂了电话后就乱了。
红毛还想劝老大:别怂、硬刚、不信啥的,被大黄牙连踹了几脚,更恨张少诚。
几个人虽然说混社会混了几年,但十几岁开始,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包括黎伟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
游戏厅里,许山、那个被刘澈称呼许老二看场子的小子,叼着烟,提了提裤子,眯眼看向大黄牙几个里出外进的,他跟身边人耳语,让上前去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正和刘妈妈难得看回电视的刘澈,又离开家走了。
刘妈妈气的将遥控器摔在茶几上,儿子怎么比他老子还忙?
刘澈赶到时,心里很慌张,他有多紧张江男,多害怕抢的就是江男,在仓库见到大黄牙几人就有多狠厉。
他一手握着江男的手机,一手甩开胳膊,上前就是几个大耳刮子,气狠了拿起破旧的凳子要往大黄牙头上砸,是许二给拦下了,同时手上电话又响了。
刘澈一看,他强忍着气,示意身边人静音,接苏玉芹的电话,撒谎道:“阿姨,是,他们还玩呢,男男离我有点距离,嗯嗯,等会儿让她给你回哈。”
……
再看派出所这面,任子滔被单独叫进去问话去了,江男和苏天宇是坐在户籍办理等候区的椅子上。
江男无奈,上一世弟弟不这么大气性啊,天宇一直在她心里属于脾气挺好的,这怎么没干过还气哭了呢,哭一道。
“别哭了啊,你再给自己气过去。”
苏天宇气愤道:“姐,就那男的,是不是也追求你啊?”
“嗯?”江男一愣。
男的,任子滔啊?也?还有谁啊?
“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啊,我坚决反对!
他咋那么废物?和我澈哥一比,真是啥也不是。
要气死我了,人家我坐澈哥车回来,你知道啥样吗?”
“啥样?”
“进咱省高速有人查车,警车里人下来都和澈哥打招呼,把我牛坏了,不信你问我爸,他们还在头前给我们领了一会儿道。
这要是我澈哥在,能这样吗?
谁保护谁啊?
本来我看见他冲过来,我还寻思可下有人能帮帮你,姐姐不会挨欺负了,结果给我急的,气的我!
我着急姐,怕你挨打,急的不得了,我还使不上劲,你明不明白,我?我也废物!呜呜。”
苏天宇眼圈挂着泪,眼睛通红继续控诉道:“你看看吶,你看我这大腿,差点没让人掰折了,你看看你啊,颧骨这都青了,姐,呜呜。”
江男本能的赶紧捂自己颧骨,真青啦?那完了。
她麻麻本来就抑郁了,现在不能受太多刺激,这要是等会儿回家,看到她脸上带伤挨揍过,能不能更焦虑过渡啊?
嗨!也怪自己,穿哪辈子裙子啊,还是褶皱裙,一转身带着裙摆,能走光,施展不开。
“天宇,少胡说八道,哪个都不是我对象,你澈哥有你澈哥的好,这是你子滔哥哥,你子滔哥哥也有……”
江男抬眼,尴尬地停下话头,她不知道任子滔已经听多长时间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落寞的出局(一更)
“叫你进去。”
“噢。”
江男看了眼任子滔的脸色,才慢慢站起身,顺了下裙摆走开。
她在进屋前,又再次回眸,看了看任子滔和苏天宇的位置。
只看那俩人,一大一小、脸上都带伤的青年和少年,全都腰板笔直地坐在那里,目视前方。
之前哭的直抽抽的,不哭了;
听了坏话的也没动气;
俩人是面无表情的状态,谁也没搭理谁。
任子滔余光看到江男进去了,嘴唇才动了动,平静说道:“我们见过,苏天宇,在你家。”
苏天宇眼睛闪烁了几下,可见也早就认出来了,那又如何?他继续气哼哼的。
任子滔又说:“你也没打赢,为什么要和你姐说我坏话。”
“哼!”
这回苏天宇是忍不了了,他斜了斜身体,一副你就看我后背吧,一副我和你直视同一个方向,都会很嫌弃的样子:
“我开学才初一,你呢?
快要上大学了,我就没听说过,你这么大了,也能这么笨?我们农村小娃娃都比你强。
一个大男生,不能保护女孩子,反过来,还得我姐保护你,真是、真是没用!
我又没编谎,你说,我哪句说的不是事实,哪句是坏话?”
任子滔轻点下头,像是认可了这理由。
他看向左手食指上勾着的近视镜,那眼镜现在只剩下一片镜片了,戴上就是独眼龙。
他又摊开右手掌,掌纹清晰的手心里,除了血迹,还有红宝石在白金链子的映射下,正熠熠发光。
可任子滔却合上了掌心,而且像是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紧紧地攥住了链子,从这之后,他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被叫进去的江男,在民警手中,意外地接到了刘澈的电话,她说:“我就颧骨青了,天宇也是小伤,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子滔哥他……”
那面电话已经挂了。
刘澈从听到江男颧骨被揍青了,在他这,就算定了性。
什么赔偿,什么多打几顿,滚他妈蛋,抢劫。
以至于许山对刘澈劝的那几句:飞虎,也就是大黄牙,他老妈眼睛哭个半瞎,正盼着飞虎回家,蹲一年好不容易才出来,抢江男可能是想张罗一桌好饭菜给亲娘吃,等等理由,在刘澈这,没起作用。
他现在是恨不得弄死人家,好不留后患。
刘澈很生气啊,感觉就一转头的功夫,江男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了,多没用,太没用了,自责。
埋怨自己以前都能很绅士地送女生回家,为什么到了江男这……很怨自己。
他当即找人押着这三个人,就要往分局送,派出所那过程都省略了,而且正在打电话叫车过来押送。
但还是出了茬头。
是四个人抢江男他们这伙人,其中磕巴那位,被大黄牙给先派回去安抚老妈去了,不能干等不回家吧?
结果不但没安抚住,倒是磕巴兄弟先对老妈说了实话。
然后就演变成,磕巴兄弟搀着这位大婶,急匆匆地来到了游戏厅的后仓库。
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妇女,却半白的头发跑的凌乱,一脑门的汗,见到刘澈就要下跪。
刘澈挥挥手,这戏码早见惯不惯了。
江男这是没受大伤,这要是被刀捅了,不省人事,他给这位跪下有用?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让人给拖走,还不停地打电话吼道:“车怎么还没来?办点事这么墨迹!”
有在道上混的,趁着往外拖女人的机会,就偷摸给这位大黄牙的老妈出主意,小声告诉:“你去出门左拐的派出所求求正主吧,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在正主一念之间。”
还别说,这片派出所离这游戏厅真不远。
江男他们笔录干脆也不用做了,前脚刚出来,后脚一名妇女,在磕巴男的比划下,离老远就噗通一声给江男跪下了,嘴上哭求喊道:
“活菩萨,好心肠的姑娘,飞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过他,我给你写保证书。他才出来,一天还不到,你好人有好报,我会天天向神仙祈祷的,我没有他会死,多少钱,我们家卖房子赔,只求你绕了他,我去给你家当保姆,对,当保姆,我免费干活。”
一名母亲,为了儿子,哭的老泪纵横,跪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给江男窝火的啊,她挨了打,一出门还被缠上了,还得被迫听飞虎大兄弟是为啥走上不归路的艰辛历程,什么爸死了,家里揭不开锅了啥的。
苏天宇忽然喊道:“澈哥?!”
小少年那声音里,此时充满期待和希望,尤其在有人跪他、很麻爪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他见到刘澈才跟见到了菩萨似的。
刘澈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就将江男挡在身后,食指指向跪地妇女,浑身散发着寒意:
“少来这套。
怎么着,还想赖上谁?
我告诉你,跪死在这,我就给你上报民政局,直接拉火葬场。
现在这事,你跪她没用,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倒是你敢再骚扰她,我让你儿子在里面也没有好日子过,信不信?
我叫刘澈,记住了,是我要给你儿子送进去的,不是她,滚!”
大婶被磕巴男硬搀起来。
江男愕然地看向磕巴男,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吗?不知道在抓你们吗?
刘澈也忽然一眯眼:“四个人,还有你吧。”
“嗯、嗯、嗯那。”
刘澈烦了,比划着胳膊:“带走带走。”
随后就转过身,拧眉小声道:“来,抬脸,给我看看。”
江男倒很配合,真抬脸给刘澈看了。
刘澈看向矮自己一头的姑娘,看江男苹果肌脸蛋上的青肿:“害怕没?”
“我是谁。”
“怨我。”
“嗨,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事故体。”
闻言,刘澈这回勉强露出了点笑容:“别害怕,没事儿,啊?该回家回家,这头有我,到时候你就和阿姨说,骑自行车没看清路,摔壕沟里去了。”
江男回答的啥,苏天宇没注意听。
因为小少年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上。
是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任子滔默默离开了,而且是刘澈一出现,那个叫任子滔的就走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假如能重演,会明白重点(二更)
刘澈拍着苏天宇的肩膀骂道:“你小子,缺心眼是怎么着?”
苏天宇居然愿意让刘澈骂,还仰脸笑,像闹着玩似的抢过刘澈手里江男的手机,他拿着。
刘澈一看这嬉皮笑脸的样,气的接着教育:“看看被打的,下次记住喽,谁抢什么都给他,那才是保护你姐,别傻蛋一样往上冲,过后,有你澈哥做主,知道吗?”
江男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她打断道:“天宇啊,你子滔哥哥呢?”
这话一问完,刘澈也消音儿了,对,任子滔,他哥们呢?
他跟着望向远处。
而远处,除了昏黄的路灯,路灯下面的蚊子和小虫在嬉闹着,这条街现在除了他们这伙人,再没其他身影了。
苏天宇舔了下唇,看了眼他姐,才十分不情愿地告知道:“早走了,我澈哥一来,他就走了。”
不知为何,江男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刻,自己的心瞬间拧了一下。
她着急道:“不行,我和天宇先回家了,我得看看子滔哥去。”
“任子滔没事吧?”
苏天宇急着拽刘澈的手,告状道:“他打架可笨了,最后抢那链子,好像手还划了个大口子,进派出所一直没注意,我姐问他,他也不说,刚坐旁边,我看见了,右手紧着出血。”
江男一听,更着急了,她还懊恼地捂了下脸,埋怨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
——
任子滔拿钥匙拧开了家门。
吧嗒一声,按亮了客厅的灯。
家里此刻空无一人。
任建国告诉儿子,他在新盘下的厂子里,实际正在小旅店和江源达喝酒。
再忙,也得陪陪借给他钱的好兄弟不是?
林雅萍是和一大家子人,在任子滔离开时,还在长岭湖。
而且林雅萍今儿白天还千般阻拦来着,差点骂儿子,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坐大客车先回来。
你说家里人都在这,是来看谁的?当爹的忙,没办法,那儿子走了,还有啥意思?就非得差这一天嘛。
任子滔在进了屋后,连拖鞋都没穿。
光脚找到医药箱后,干脆盘腿直接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十九岁男孩子抿紧唇,将双氧水倒在了手心里,药水刚接触到掌心,他就疼的拧紧了眉,脑门冒汗。
随后胡乱地拿白纱布笨拙地系在右手上,又用牙给纱布打了个结。
忙完这些,他才像是忽然没了力气,仰躺在地板上,瞪着眼睛看棚顶的水晶灯。
电话哇啦哇啦地吵,似没听见,直到不吵闹了,脑中才转悠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任子滔觉得,他好像是做错了一道大题,得分很重的阅读理解题。
以前,他没尝过做错大题的滋味,现在终于知道同学们在考完后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会后悔,会暗恨自己,如果早复习能有今天吗?
会想,要是能重来一次,该多好。
假如,他为什么要戴眼镜去?
因为在此之前,他是兴冲冲去取生日礼物了,想看清楚宝石亮不亮,看清楚他亲自设计的礼物,漂不漂亮,会不会像江男一样耀眼。
不,任子滔,他提醒自己,这不是重点,不捡眼镜,就不会上来干架就很被动,不去一次次够拿珠宝盒子,也不会被人连踢几脚,直不起腰。
假如,他以前要是练过就好了。
他为什么每天除了学习,别的就不会了?怎么这么废物?
他才知道,学生会主席,在学校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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