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头烂额的时候,林蔓菁还投缳自尽,简直添乱。
若不是长女顾惜发现,现在都晚了。
顾惜是最了解她母亲的,自从父亲顾辰之出事,顾惜就看着母亲林蔓菁。
林蔓菁被救了下来。
大夫人去了,自然把林蔓菁骂了一顿:“。。。。。。杀婢若是冤枉的,这杀妻倒坐实了。你这是盼着辰哥儿死啊?”
林蔓菁顿时就泪如滚珠。
进门十几年,婆婆第一次说这样的重话。
现在,林蔓菁是不闹自尽,却也没精神,茶饭不思。
大夫人让顾惜和顾怋姊妹俩时刻看着林蔓菁。
宋盼儿和顾瑾之刚刚进门,顾玥之自然不会先把这话告诉她们的。
大家一路说着话儿,就到了正院。
大夫人不在平常宴息起居处的东次间,而是在小书房。
她又在和门客们商量事情。
顾玥之招待顾瑾之母女坐了。
“。。。。。。辰哥儿那案子,如今怎样了?”宋盼儿坐下喝茶,目光往小书房瞟了瞟,关切问道。
顾玥之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宋盼儿:“昨夜不知是谁,闯了顺天府的大牢,把牢头杀了,又把水家那对夫妻弄走了,连水锦的尸身和验尸的仵作也不见了。侯长生那个畜生,一早到我们家,愣说是我们家做的,被我娘骂了回去。”
侯长生就是顺天府府尹。
当年,他能做到这个位置,是顾延韬周旋的。
顺天府是块跳板。若是政绩好,将来入六部不在话下。顾延韬通过把持顺天府,不知抬了多少门生进六部。不成想,如今被侯长生反咬。
昨日,大夫人还对侯长生心存几分幻想。
今早他登门,大夫人和诸位门客对侯长生就彻底绝望了。
侯长生是被人收买了。
可现在呢,原告者不见了,尸身也不见了,仵作也不见了。
“。。。。。。既这样,怎么还不放人?”宋盼儿一听这话。也是高兴不已。
“可到底出了事,顺天府大牢被劫持,咱们家动机最大。若不是畏罪,干嘛劫持大牢?如今,大理寺也搀和进来了。谁知道他们还要怎么陷害呢。娘让门客们去找爹的门生,大家都说,这桩案子,一时间结不了,太子已经亲自过问了。”顾玥之道。
宋盼儿一愣。
她下意识想到了什么。
顾瑾之也一愣。
太子这么快暴露?原告和仵作失踪,太子就慌了手脚?
他原来只有这点本事呢。
“太子过问?”宋盼儿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想那么深。“那水家,和太子相熟?”
顾玥之摇摇头:“不知道啊,三婶。”
她是不好妄议太子的。
虽然大夫人已经把事情告诉了顾玥之。
“怎么。。。。。。”宋盼儿一阵迷茫,突然就想明白了。
那水锦。是从小被卖到林蔓菁娘家的。她家怎么会认识太子?只是。太子和顾延韬不对付,这倒是真的。
太子是冲着顾家来的。
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太子策划的呢。
宋盼儿在心里恨恨的想。
如果真的,那太子着实卑鄙。大伯得罪了太子。等太子登基,他能不报复吗?想到戏文里,那些古往今来权倾朝野却被抄家灭族的大臣,宋盼儿心里一阵胆寒。
将来,他们肯定也要受大伯牵连。
拐来拐去,就想到了这些,宋盼儿情绪一落千丈。
哪怕他们躲回延陵府,也无济于事。
“二姐,娘,你们也别急。原告不见了,尸身也不见了,如今这案子还怎么查?劫持顺天府大牢的人,总能查出来,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放了大哥的。”顾瑾之道。
顾玥之点点头。
她听母亲和罗先生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如今,连水锦那婢子是否怀孕都成了迷,谁也不能肯定。大哥杀人或者不孝,都没有证据。
放出来是迟早的。
宋盼儿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她们正说着,大夫人进来了。
她穿了件宝蓝色五福捧寿状花褙子,还是昨晚顾瑾之来看到的那身。足见,她也是愁了一晚未睡。
她再走近,顾瑾之和宋盼儿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两人惊讶得不知所措。
一夜的功夫,大伯母白了大半头的头发。
她今年已经五十六,平日就有些白发。但不仔细看,也不那么明显。如今,看得真真切切,那银丝泛出清冷的光。
那光,似刃,能刺痛人的眼。
顾瑾之心里大痛。
宋盼儿也是母亲,舍身处境一想,更是心痛难忍,眼泪就湿了,哽咽叫了声:“大嫂。。。。。。”
大夫人知道她们母女的心思,轻轻抚了抚鬓角,笑道:“我这头发,也不知什么缘故,眼瞧着就白了。”
她说得这般轻松。
宋盼儿素日敬佩大夫人,听着她这语气,更是心疼,眼泪簌簌。
常来常往的人,突然见她白了头,是触目惊心的。
宋盼儿是性情中人,不会克制自己的喜怒。她这么一哭,顾玥之和顾瑾之姊妹俩,原本就极力忍着,也带下泪来。
她们都是母亲,都能体会到大伯母当时的绝望吧?
她只有顾辰之一个儿子。
而顾辰之自己,没有儿子。
他要是有个闪失,大伯就要断后。
平日里不少人骂大伯党同伐异的手段丧尽天良,活该断后。若是大哥有个三长两短,就验证了这话。大伯母是既担心儿子,又担心丈夫和家族的声望。
她也是看得开的人,若出事不是大哥,她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个份上。
“你们这么着,我心里也不好受。”大夫人哪怕再淡然,被她们一哭,心也乱了,声音就有点暗哑,也有几分湿意,“我这头发,早就白了。平日里还能遮着。如今不过是添了些。因日积月累,到如今却像是一夜白头的。我这么大年纪,还不该白头?快别如此,都别如此。”
大家抹了泪。
宋盼儿收敛情绪,问大夫人:“辰哥儿什么时候回家?”
“已经派了罗先生去周旋,今日不回,明日也该回了。”大夫人道,“真是老天爷保佑,昨夜顺天府的大牢,不知怎么丢失了人。。。。。。”
她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瞟了瞟顾瑾之。
第503节撒泼
大夫人说着话儿,就看向了顾瑾之。
顾瑾之低垂了眼帘,不和她对视。
“这也是祖宗保佑。”宋盼儿道。
她以为是大夫人派人做的。
但此刻,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哪怕是自家人,也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人命关天的时候,宋盼儿知晓轻重。
宋盼儿也不打算深问。
顾辰之能出来就行。
听到这个消息,宋盼儿很开心,泪意也彻底敛去,笑容轻快起来。
“原告和仵作、尸身都不见了,还查什么?”宋盼儿又道,“今天就该回来了。”
她说得很乐观,主要是为了安慰大夫人,尽量说些好听的。
顾辰之今天能不能回来,其实宋盼儿心里也是没底的。
“大理寺接手了,又要重头查一遍。辰哥儿一概否认了,吃了点苦头,却什么也没说。”大夫人道。
说到儿子吃的苦,她心里也是万针齐攒的疼。
现在要查的,就是昨晚闯顺天府的人。
“大伯母,这是有人存心害顾家。那昨晚闯顺天府的人,只怕也要栽赃到顾家头上,咱们不得不防。”顾瑾之道,“您需得让人,今晚之前,就把大哥救出来。。。。。。”
这话说得众人一愣,包括大夫人。
她们觉得顾瑾之太着急了。
而顾瑾之,却觉得大夫人和众位门客。还是把朝廷争斗想得有点简单。她们是不明白那刀光血影的残酷、
“。。。。。。”大夫人沉默了下,不知该接什么。
她也想赶紧把顾辰之救出来。
但不能无视法令。
况且太子已经插手。
顾延韬的那些门生,最高的官也只是个侍郎,怎么和太子斗?
怎么救出来?大夫人觉得顾瑾之说话很轻巧。
“。。。。。。证人和仵作能失踪,在太子看来,是咱们在耍赖。”顾瑾之道,“既然咱们能耍赖,太子为什么不行?太子一旦以为顾家想弄笔糊涂账,他也可以的。原告、证人和仵作能失踪,大哥就不能畏罪自尽?只要大哥一死。什么罪名不能安在他头上?”
这话。似弹药在大夫人身边炸开了,她被炸的面目模糊,五官都变了形,豁然站起身。
她几乎撞到了炕几。
宋盼儿和顾玥之也同时变脸。
“瑾姐儿。你别危言耸听。”宋盼儿捂着胸口道。
刚刚有点好消息。现在又回到了原点。
顾辰之还是很凶险。
“白天下手杀人灭口。总有点忌讳。”顾瑾之道,“一旦入夜,就是杀人放火的好机会。昨晚有人闯入。今晚也可以。到时候,大哥怎么死的,说不清楚,还要被栽赃。”
大夫人脸色惨白。
她把顾瑾之的话听了进去,身子摇摇欲坠。
顾玥之上前搀扶住了她。
“瑾姐儿,你来。。。。。。”好半晌,大夫人回神,不再理会宋盼儿和顾玥之,起身往外走,让顾瑾之跟着她。
宋盼儿让女儿快去。
顾瑾之就起身,跟上了大伯母。
大夫人把她领到了小书房。
几位门客已经回去,小书房里只有她们娘俩。
“瑾姐儿,你府上有护卫军,昨晚是不是你动手把人弄走了?”大夫人直言不讳问顾瑾之。
顾瑾之也很干脆点点头,道:“大伯母,您别怪我多事。只是,我昨晚来这里,听您和几位先生的口气,是以为事情还有缓转的余地,还想等大伯出来。大伯母,圣上快不行了,太子想要弄倒顾家,已经到了仓促迫不及待的地步,咱们等不起了。
那个水锦,一个月的身子就自尽,这是很有风险的。若是仵作愣说肚子里没有孩子,谁有说得清?毕竟那一个月的孩子,没有黄豆粒大小,说起来也麻烦。
等孩子到了三个月再闹,大哥的罪名就铁证如山,岂不是更好?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太子是狗急跳墙,事情办得急促。我就连夜叫了侍卫去办。你放心,我这边不会露馅。。。。。。”
“你怎么。。。。。。你怎么不把你大哥一起接出来?”大夫人听了顾瑾之的话,更加心烦意乱,已经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
“大伯母,那是畏罪潜逃啊。”顾瑾之道,“岂不是更加坐实了大哥的罪名。”
大夫人直打转。
她问完顾瑾之,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现在,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比前天刚刚发生事的乱还要甚。
乱起来的时候,什么心思都白费,根本想不起来,脑子里跟抽搐一样,不受她的控制。她失态在书房来回踱步。
直到刚刚,顾瑾之告诉她,大夫人才知道皇帝快不行了。
这些天,顾延韬不回家,大夫人也有这样的猜测。
可到底不敢肯定。
顾瑾之也这么说,就是十有**了。
太子果然狗急跳墙,今晚一定会在牢里下手的。太子昨晚没有下手,乃是因为人证物证俱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给顾家抹黑、杀了顾辰之,又告顾延韬教子不严,让顾延韬从首辅的位置下来。
一切,他都是计划得好好的。
若是牢里杀顾辰之,不够名正言顺。
可现在,名正言顺已经来不及了。
哪怕是掩耳盗铃,也要盗了。这铃,太子势在必得。
顾辰之熬不过今晚。
耽误一刻,顾辰之就危险一刻。
“怎么办,怎么办。。。。。。”大夫人失措。
顾瑾之上前。拉住了她,大声喊她:“大伯母,大伯母!”
这声音很有穿透力,大夫人被惊了下。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也起了些作用。
“瑾姐儿,多谢你提醒我。”大夫人道,“咱们如今怎么办?”
顾瑾之想了想,道:“大伯母,咱们豁出去了,去闹一闹吧。”
大夫人有了点兴趣。问:“怎么闹?”
闹。是女人的法子,男人只怕想不到。
“大哥入了狱,案子不审?咱们带着一家老小,去顺天府。让他们现在就审。再找个厉害的状师。今天不结案咱们就不回来。。。。。。”顾瑾之道。
这是泼妇策略。
不仅仅要抛头露脸。还需要撒泼。
那些门生和门客老爷们别说想不到,哪怕想到了,也不敢提。
谁敢让首辅家的女眷去顺天府撒泼?
“这样行吗?”大夫人问。“若是顺天府的衙役说咱们咆哮公堂,将咱们都抓起来,可怎么示好?到时候不仅仅丢了你大伯的脸,也救不了你大哥。”
“还有我啊。”顾瑾之道,“我带着侍卫和彦颖、彦绍那那里一站,看谁敢动手。我告诉您,水锦的尸身已经烧了,她兄嫂和那仵作这辈子大约是不会再出现了。您先把大嫂那屋子里的下人都收拾收拾,别叫她们也被人收买了,去做污证。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咱们不告他们乱抓人就不错了。。。。。。”
去闹,不管成功不成功,都要丢顾家的脸。
顾延韬以后也要被人笑话。
若是不去闹,儿子就死定了。
名声可以慢慢挽回,人死去不能复生。
孰轻孰重,大夫人还是能明白的。
她紧紧攥住了顾瑾之的手,道:“好,瑾姐儿,大伯母就靠你了。你带着些侍卫,若是有人问,你出门带侍卫防身,也是情理之中,他们挑不出错。你大嫂那里,我要再去安顿安顿。”
“那我也先回去安排。”顾瑾之道。
大夫人点点头。
她们俩重新回到了东次间。
大夫人把这件事,简单和宋盼儿、顾玥之说了说。
顾玥之眉头不经意蹙了蹙。但是为了哥哥的命,也豁出去了。
宋盼儿则觉得,这是此前唯一的法子了。
幸好大伯在宫里,要不然他也有不阻拦之罪。
现在,大伯反而摘清了。
闹得再大,也是家里的女人不懂事。
光脚不怕穿鞋的。
“娘,您就在这里,帮大伯母料理吧。”顾瑾之道,“我先趟元宝胡同。”
宋盼儿是不可能带着邹双兰去的。
家里的男人不要出现,就她们女人和孩子去闹。
宋盼儿点点头。
顾瑾之回了家,把睡得正香的陈鼎文叫了起来。
她把事情和陈鼎文简单说了说。
陈鼎文吓了一大跳,道:“王妃,这样闹下去,到时候以咆哮公堂把你们抓起来,你们可怎么办?”
“怎么抓?”顾瑾之反问,“用亲卫,还是三营?哪一样不要经过皇帝?皇帝问起来,就最好不过了。比起咱们,背后指使那人,更怕皇帝过问。。。。。。”
“皇帝已经睁不开眼,他管不了。”陈鼎文道。
“既是这样,那亲卫和三营就更加动不了。太子难道敢请示就擅用亲卫和三营?”顾瑾之道,“你去叫十个功夫好的侍卫,带着刀剑,咱们这就去了。”
陈鼎文违拗不过她,只得道是。
等他召集好了人马,却发现顾瑾之带了彦颖和彦绍。
陈鼎文大惊:那么乱哄哄的,怎么带孩子去?
“没事,让他们见见世面。”顾瑾之一手牵了一个孩子,对上陈鼎文的目光,她解释道,“以后,这个家业就靠他们撑着。早早见识人情冷暖,见识点动乱,对他们有好处。。。。。。”
彦颖和彦绍则不知道何事。
他们只知道,跟着母亲出门,所以眼睛都亮晶晶的,很兴奋!
第504节纸上谈兵
乾清宫皇帝的寝殿,守了好些人。
皇帝前天半夜突然发病,不省人事。
他在之前就交代过向梁和刘术,若他有事,就把朱仲钧、内阁五人、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