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也就释怀了,当下略作思忖,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唯有放手一搏了。”
“那……世子意欲何为?”阮蕙听着他平静的语气,想象着即将开始的一场“大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心跳加速,突突跳得厉害。不论是兵变还是逼宫,都不可避免有血腥残杀之事发生,杀母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杨恪心意已决,绝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换作自己历经那样的致命的创伤,也不会轻易放过给自己创伤的人。自己现在虽然没有对李氏做过什么,却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不代表她已经遗忘了仇恨——柳妈妈在她心里,就如亲生母亲一样,她又怎么会放过那些致她母亲于死地的人呢?只不过是现在她力量有限,加上阮蒙还在受制于阮家,她绝不能因小失大,等阮蒙羽翼丰满脱离阮家,那时候,她决不会手软。
眼下,绝不能给杨恪任何压力和阻碍,哪怕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在湖面上,都可能会波及整个计划,这个时候,只有鼓足勇气面对即将发生的巨变,才是她这个做妻子的理智的选择。
“上回跟我比剑的冯参将,也参与了此次计划。那日我托词出去,就是为了跟他商议此事。”杨恪把江北发生哗变的事情跟阮蕙说了一遍,末了才道,“我得亲自去一趟江北,助诚王一臂之力。”
阮蕙看着他灼灼发光的眸子,只觉此刻的他,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就像一头蛰伏已久等待时机的雄狮,浑身都充满了令人不敢仰视的光芒。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他,她原本“突突”急跳的心脏就蓦然平缓了下来。她伸出手去,抚上他额头用白布包扎的伤口,语气里有着一种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痛得厉害吗?”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这些许伤痛又何足挂齿?”杨恪缓缓伸手,覆在她的手上,眸光骤然深沉起来,好半晌才拉她入怀,低低说道,“事不宜迟,今夜我便赶往江北,与诚王共商大计。”说罢,下巴轻轻在她发际边蹭了蹭,声音愈加低沉起来,“早则十天,迟则半月,便能尘埃落定了。”
“那……家里的长辈们,世子要不要跟他们露个口风?”阮蕙不由自主地想起黄姨太太那张精明的脸庞来,别人犹可,这个女人定然会来桃花源串门的。
“这个你放心,等我走后,你把姨太太请来商议,她自会想出法子来瞒过二老。”杨恪的手温柔地抚过阮蕙的脸庞,最后落在她丰满的红唇上,只觉触手柔软细腻,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冲动,遂轻轻扳过她的脸来,缓缓吻了下去。
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阮蕙伸手搂住杨恪的脖子,微仰着头,轻启朱唇,任他肆意掠夺。她知道,这一别,就宛如诀别一般,她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只一心一意地享受眼下这柔情蜜意的亲吻。
杨恪的吻,或深或浅,落在她的脸上,眉上,眼上,唇上,慢慢往下滑落,就像在亲吻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小心翼翼却又依依不舍,带着无尽的爱怜和无比的心疼。他的手,轻轻地褪去她的衣衫,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侗体完美无瑕。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起,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分开她的双腿,胯间的坚实就抵上她的湿?润的私?处,一阵温柔的摩挲之后,才缓缓探入那紧致之处。
阮蕙轻呼一声,双手情不自禁地勾住他脖子,脸上绯红一片,眼里似要漾出水来。
杨恪见状,便深了此许,再深些许,抵入最深处;再缓缓抽出,在花心中间徘徊良久,再抵入,深深浅浅,时急时缓,就如同一只留恋在花丛的蝴蝶。
阮蕙只觉体内一阵一阵的酥麻,身体就像在云彩上飘荡,那种美妙的滋味,让她忍不住轻轻低吟出声。
杨恪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慢慢加快了节奏。
这一刻,两人心无杂念,彼此放纵着内心的激情,燃烧着内心的爱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恪双唇含住阮蕙胸前饱满的蓓蕾,强有力地继续在她体内冲撞着,终于,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躬起,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失控了。
与此同时,阮蕙身体也一阵颤栗,就像飘到了云端,欲仙欲死。
杨恪这才抬起头来,一把含住她的唇,好一阵温柔长吻。许久,才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取过大红的锦褥为她盖好,又俯身在她脸上印上密密麻麻的亲吻。
阮蕙眼角泛红,强忍着涌上心头的不舍,伸手轻轻推开他的身子,“世子,时候不早了。”
杨恪这才伸手抚过她的眼角,为她揩去溢出来的一颗泪珠,柔声说道,“好蕙儿,往后无人处别再叫我世子,叫我恪,好吗?”
“嗯。”阮蕙轻轻地点头。
“乖——那现在就叫一声让我听听?”杨恪支起胳膊望着阮蕙,像对待一个小孩,眼里满是宠溺。
阮蕙不由得破涕为笑,颇有些羞涩地低声叫道,“恪……”
“你的声音真好听,笑起来也特别好看……”杨恪这才展颜笑道,“往后,要多笑一笑。”说罢又撩起锦褥上了床。
阮蕙一惊,迅即领悟,略作整理后便唤了采青打来热水,说是要替杨恪擦身,命采青退下,又关好房门,杨恪便下床,非要亲手为她擦洗,阮蕙拗不过他,只得依了。杨恪看着她娇美的躯体,又是一阵悸动,想着来日方长才忍住冲动。换好衣衫,又细细叮嘱了阮蕙几句,末了在她脸上轻啄一下,这才打开后窗跳了出去。
081、休书一封
杨恪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幕之中,良久,阮蕙才收回投向窗外的眸光,转向床头的一块莹润碧绿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方才杨恪留下来的,说是杨家的传家之宝,非常时期,她可以持着这块玉佩代表杨恪说话。
非常时期?是血流成河天下大乱之时?还是兵围杨府满门抄斩之期?阮蕙摩挲着沁凉的玉佩,只觉心头也是一片沁凉。
夜已深沉,她全身疲倦,可却没有半分睡意。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如此之短的时间,策划一场兵变或是宫廷之变,又该具有何等的魄力和手腕?杨恪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这场巨变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室内灯火依旧,床上的人儿辗转反侧,及至天明之时才沉沉入睡。
日上树梢,房内安静无声。
采青采平几个候在门外,面面相觑。世子与少夫人新婚数日,时常起得晚些,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昨夜世子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少夫人怎么也像以往一样高卧不起?
芍药到底是跟过阮老太太的,思虑半晌,还是决定上前敲门。
房门应声而开,阮蕙睡眼惺松地站在门口,仪容庄重衣着齐整,扫了众丫头一眼,淡淡地吩咐芍药去请黄姨娘来,不可惊动旁人。
芍药不知何故,但见阮蕙面色沉静不似以往那般亲和,当下不敢怠慢,不多时就请黄姨娘到了桃花源。
阮蕙亲自将她接进门去,命采青上了茶,摒退众丫头,这才面色一整,向黄姨娘道,“世子一向视姨娘为亲母,此番世子出事,还请姨娘拿个主意。”
黄姨娘早从阮蕙肃然的面色看出蹊跷,当下往大红的帐幔扫了一眼,正色道,“莫非世子……伤得并不重?”
果然是个聪明人。阮蕙心里暗想,遂轻轻点头。“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倒让长辈们担心了……世子如今要去做一件大事……老侯爷和侯爷那里,还请您帮忙掩饰一二。”
“这孩子……当初我就断言,他绝非池中之物……既然他已作出决断,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没有不帮的道理。”黄姨娘面现惊愕之色,良久才道,“他……去了哪里?”
“世子只说出去办一件大事,并未告知我他去哪里,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追问。”阮蕙苦笑一声,“世子走前,只让我请姨娘过来相商,先瞒着府里两位老人家。”
“这个并不难。我就说世子依然未醒,经不得人吵闹,请老少两位侯爷不要过来打扰就是。”黄姨娘冷静地道,“恪儿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说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就会尘埃落定了。”阮蕙有意杨恪所说的时间延长一些。一则不将具体时间透露出去,二则,若杨恪提前回来,到时候岂不是让长辈们有个惊喜?
黄姨娘就点了点头,揭了茶盖,轻轻抿了口茶,这才低叹一声,“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心怀大志……老侯爷和侯爷,竟是看错了他,就是我,也一直以为他……希望这次他能过关斩将,一举成功!”说到这里,却突然话锋一转,“恪儿他,可曾跟你提过退路?”
退路?杨恪走的,本就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不成功则成仁的路,又何来“退路”之说?阮蕙默然。
“恪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以他的心性,必会将退路安排妥当。”黄姨娘遂站起身来,“他,可有书信留于你?”
杨恪说事出仓促临时起意,便是有心留下书信只怕也来不及,何况昨夜缠绵良久……阮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恍惚记得杨恪在与她亲热之前塞了什么东西在枕头下面,当下疾步冲到床边掀起枕头,赫然看见一封白色书笺。顾不得黄姨娘在场,她展开书笺,从中飘落出一张白纸,不过寥寥数语,她只看了一眼,顿时怔在当场。
蕙儿吾妻,见字如面。此番行事,忧患叵测,若吾不幸身死,汝即可持休书避开祸事,只是累及家中几位长辈,吾死不瞑目矣!唯愿上天佑吾,一举成功!
这就是杨恪的“退路”?!这根本就是绝路!阮蕙想起他临行前脉脉含情的微笑,只觉心里一阵刺痛。
黄姨娘看她面色惨白,不由得往那书笺上瞟了几眼,依稀看清几个字,便明白了杨恪的用意,当下正色道,“世子是至情至性之人,行事又一向沉稳,上天必定佑他成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明知这是宽慰之语,阮蕙还是轻轻点头。事到如今,她除了正视事实,勇敢面对,又能怎样?沉吟片刻,她才将信收入袖中,又捡起落在地上的休书,递到黄姨娘手里,“这休书,我是万万不能要的,世子遭遇不幸,我又岂能独活?”她虽不是什么贞节烈妇,不过想要从杨家这场夺位之战中全身而退,已不太可能,与其胆怯退缩,倒不如从容面对。
“世子吉人天相,天必佑之,即便是没有成事,世子也必能逃脱厄运,蕙儿你就放心吧!”黄姨娘接过休书,只扫了一眼,就握住她的手道,“今早秦表舅来过,是我见的,他说立刻带次女秦秋水进宫……这也是恪儿计划的一部分?”
“诚王志在必得,不惜动用一切资源……这个秦秋水长得貌美如花,若能迷惑梁王,自然对形势大大有利。”阮蕙点了点头。“只是我们身处内宅,不能帮世子做些什么,唯有做好最坏的准备,以防后患。”
黄姨娘微微沉吟,目光投在阮蕙的脸上,“你说的甚是。咱们不能让恪儿有后顾之忧。老侯爷和侯爷那里,我会阻止他们前来桃花源探望恪儿,你可将金银细软悄悄打包整理,以备不时之需。”
阮蕙想起杨恪说出那句“尘埃落定”时笃定的神情,心里倒是安稳不少,不过还是认真听取了黄姨娘的意见。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阵,黄姨娘担心两位老少侯爷,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黄姨娘,阮蕙返身坐到窗前,又细细看了一遍杨恪留下的那封书笺,泪花渐渐盈满眼眶,最后凝成水珠,一滴一滴缓缓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前襟。
曾几何时,她开始如此担心和挂念这个男人?
082、静观其变
午后的阳光透过糊着软烟罗纱的窗槅透进来,斜斜地映在阮蕙的脸上,微风从微掩的房门穿过,给屋内增添了些许凉意。
五月的天气,温暖而舒适,这样的午后,更让人倦意丛生。阮蕙闲闲地坐在窗前,满脸倦怠,脸上犹有泪痕。
采青与采平自黄姨娘满脸肃然出门后就察觉到有些异样。芍药更是悄悄探头往屋里睃了一眼,看见阮蕙面有泪痕时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缩回身去小声跟采青她们说了。
采青到底是跟在阮蕙身边最久的人,知道自家小姐向来谨慎,今天如此失态,一定事关重大。她素知阮蕙脾性,也就佯作不知异样,一如往日地进来侍候。
阮蕙静坐在窗前想着心事,忽听采青问她要不要茶,这才惊觉过来,想起黄姨娘的话来,便沉声说道,“你支开她们几个,我有话对你说。”
采青一怔。旋即应声出去,也不知跟芍药芙蓉几个说了什么,她们低声嘀咕了几句就先后出了院门。采青这才疾步进屋,垂手侍立在阮蕙身侧,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阮蕙瞧着芍药几个离去的背影,简略地把杨恪的计划说了一遍。
采青只惊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嚅动双唇说出一句话来,“那……大小姐打算怎么办?”
“我既嫁入杨家,自当以杨家荣辱为己身荣辱,唯今之计,除了尽力瞒住杨府上下,还须想好退路,以防万一。”阮蕙慢慢站起身来,打开窗户,耀眼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投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眼里一片宁静。“你若害怕,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和芍药她们一起回晋阳。”
这样的眼神,与那天在广绵跳车时又何其相似!采青不知为何就心里一定,“奴婢既随小姐陪嫁到杨家,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决不敢弃小姐于不顾!”
“如此甚好。你让小丫头去买些香烛回来,我要拜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为伤重的世子祈福。”阮蕙回过头来,对上采青无比坚决的眼神,绽颜一笑,“你快去快回,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采青应声去了,片刻便回了桃花源,按照阮蕙的吩咐换了杨恪的衣裳依言躺到床上。
不多时老侯爷陪同昨夜为杨恪诊脉的郎中前来探视,黄姨娘与老郭姨娘一左一右地随在后头,老郭姨娘依旧是平静如水,黄姨娘眼里却透出几分焦虑。
阮蕙忙掩上房门迎了出去,一脸肃然地跟老侯爷见了礼,向老侯爷才缓缓说道,“祖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侯爷便道,“我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瞧瞧……恪儿怎么样了?”
“世子呼吸平稳,比昨日已好了许多……”阮蕙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说来也怪,昨夜孙媳竟梦见观音大士托梦与我,说世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只需孙媳诚心向佛,食素二十一日,往北焚香十二日,便能保世子此劫无恙……孙媳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私下让丫头们置办香烛去了……还请祖父莫怪孙媳轻信梦中观音大士之言……”这个时代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相信菩萨,即便尊贵如王侯将相,应该也不会例外,阮蕙没有其他的办法阻止老侯爷入内,只能出此下策赌一赌了。
郎中干瘦的脸上肌肉微微一动,看向老侯爷。
老侯爷显然也觉意外,扫了半掩的房门一眼,又沉吟片刻,这才拈须说道,“……哦,既然是观音大士托梦,必是灵验的……你只管按梦中所说去办。”说着面色一凝,话锋一转,“那……我在窗外瞧他一眼吧!”
黄姨娘那双精明的眸子顿时睃向阮蕙。
阮蕙依旧面带浅笑不慌不忙地应道,“也好……孙媳方才刚给世子喂了汤药,这会儿正睡得安稳呢!”说着上前搀起老人的胳膊来到窗前。
透过支起的窗槅,老侯爷能清楚地看到大红的帐幔里平躺着的人以及脚踏板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葛色千层底布鞋。他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这才招呼郎中随他回去。老郭姨娘忙上前搀起他的胳膊,一边把手中的龙头拐杖递到他手里。
阮蕙恭恭敬敬地送他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