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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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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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蕙便恳求起来:“好妈妈,你就陪我去吧?”

姚妈妈便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

傍晚时分,苏家小厮茗儿领着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来到江家门前,身后还有一辆华盖马车,说是苏夫人请阮大小姐过去说话。

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没想到苏夫人的动作这么快。

江宗瑱闻讯赶来,想要叮嘱一些什么,却良久也没有张口。

阮蕙倒是神色如常,当着姚妈妈,竟还露出雀跃之态,似是难掩心中得意。

203、苏氏家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阮蕙那张宜喜宜嗔的清秀脸庞,令她原本淡雅的妆容变得浓俪起来,犹如一朵在阳光下盛放的夏花,令人目眩神驰。

虽然隔着轻薄的白纱,茗儿还是飞快地打量了一眼阮蕙,眸光落在她隐约可见的脸庞上,惊艳之色一闪即逝——上次遇险时曾有惊鸿一瞥,看起来不过是个平凡的清秀少女,没想到今天竟是这般的耀人眼目。也难怪二爷为了她的事那样热心了。

采青打起车帘,阮蕙踩着脚踏上了马车,一回头,瞥见江宗瑱由娟娘扶着站在院门处,知他担心自己,便脆声说道:“外祖父请回屋吧。天黑之前,您派个人去接我就是了。”

江宗瑱一愣,旋即明白她话中的意味。苏夫人是敌是友尚不明确,就算要请她吃饭,她也必不会久留——未出阁的少女,是不能留在外面过夜的。这样一忖,便应声点头。

眼看天色就要黑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么?采青心里嘀咕着。不过转念一想大小姐向来行事笃定,便也不以为意。

姚妈妈听在耳里,不免微笑着提醒:“若是苏夫人留饭,只怕还要耽搁些时候呢!”

“妈妈说的甚是,干娘的好意我断不能推辞。不过……”阮蕙扭头一笑,“我平生最怕喝酒,还望妈妈替我周旋。”

看着面前笑容恬淡眸光清澄的清丽脸庞。姚妈妈竟有片刻的失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小姐别担心,两杯水酒,也难不倒俺。”

“那就仰仗妈妈了。”阮蕙从容一笑,举手投足间,已多了几分庄严,少了几分天真。

姚妈妈心里一阵凛然——眼前的大小姐与那日在敦园时的不同之处,便是在这里了。她不由得想起老太太临别时的嘱咐:“……这孩子若是个好的,也是阮家之幸……若是个孬的。我也就不必为当年的疏忽愧疚了……”

阮蕙则转向采青,“……你记性好,务必把扬州城内的路记熟了。”

采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便伸手撩起车帘一角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扬州最大的鸿福客栈门前,便有等候多时的小丫头上前来打帘子,领阮蕙径直上了二楼雅间包房。

想是在楼上看到马车过来。苏容已迫不及待地迎至房门口来,看到阮蕙。便上前挽起她的胳膊,笑道:“娘亲非要等到这个时辰才派人去接你来,说天色太热怕你中了暑气……”说着已迈步进门。

阮蕙一眼看见端坐在东面上首的苏夫人,忙盈盈下拜:“蕙儿见过干娘。”

苏容不待她双膝着地已然拉她起来,“见就见呗,就不必跪了。”边说边朝旁边手拿红毡蒲团的丫头瞪了一眼,又吩咐传饭,“……都饿坏了。”

苏夫人不由得抚额笑道:“蕙儿知书达理,你莫带坏了她才好。”

苏容不以为意地扁了扁嘴:“知书达理没什么不好。可那都是显摆给外人看的,若在咱们面前还作兴这一套,未免太过迂腐拘谨了。”

苏夫人哭笑不得,冲阮蕙道:“你这姐姐,往后得有个厉害婆婆管着,要不然她这尖牙利嘴的可如何是好?”

苏容涨红了脸,不再搭理苏夫人,亲手替阮蕙除下帷帽。定眼看了好半晌,才笑嘻嘻地道:“蕙妹妹这一梳洗,竟如那画上走下来的人儿了。”

阮蕙忙低下头去:“姐姐谬奖……”

苏夫人已笑着向阮蕙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虽说苏容拦着不让行跪拜大礼,阮蕙还是恭恭敬敬地向苏夫人屈膝行了晚辈之礼,才在她身边侧着身子坐了。

苏夫人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微微地说道:“明日那些夫人们只怕个个都要羡慕我的你这样的干女儿了。”

“蕙儿何德何能,竟能得干娘这般夸赞?” 阮蕙天性内向。此时听到母女俩频繁的称赞,也不由得霞染双颊。

看着她娴静温婉的模样。苏夫人很觉满意,便向苏容招手:“莫不是看到我夸你蕙妹妹,你就不自在了?”

“我才不稀罕呢!”苏容向母亲撇了撇嘴,拉了阮蕙的手笑嘻嘻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母亲夸得我双耳都起了茧子呢!”说着自己也撑不住大笑起来。

苏夫人也忍不住笑了:“……她要束起发来,就是活脱脱一个大小子……”扭头看见阮蕙怔怔发呆,眼角竟有盈盈泪光,料想是心有所感,不由得伸手拉她入怀:“好孩子,往后我就是你亲娘,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我说就是了,我必为你主持公道。”

阮蕙看着母女俩嘻笑戏谑,竟突然想起家里挂着那幅母亲画像来,被苏夫人打断思绪,才蓦然惊觉——什么时候,她已经把江家当成自己的家,把江婉玉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她抬起双眸,正对上苏夫人真挚的目光,心里一暖,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看到干娘和姐姐这样,我……就想起我娘亲来了……对不起……”

苏夫人与苏容都显得有些黯然,屋里有片刻的寂静。

还是苏容打破了沉闷,“蕙妹妹别难过,要是往后有人欺侮你,你只管来找我,我自会为你讨回公道!”边说边作势挼了挼袖子,仿佛要跟人动武。

阮蕙忍不住破涕为笑:“有姐姐为我撑腰,料想再不会有人欺侮我了。”

一时气氛又轻松起来。

丫头们鱼贯而入,已摆桌安箸妥当,请了她们入席。

饭毕,苏夫人才正色向阮蕙道,“……今年十四岁了吧……府里可曾为你议过亲?”

这是敏感话题,形同于现在的“少儿不宜” 。阮蕙赶紧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前些天……薇姐姐倒是跟我说过什么衡州邵家的事,后来……您就来看我……也不知有没有正式议过……”

“衡州邵家?”苏夫人秀眉微颦,似是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便出言安慰阮蕙,“你别担心,不管这衡州邵家是什么人家,咱们也得先弄个清楚,若是不像样的门户,等咱们回了晋阳,我就找你们家老太太理论去!”

苏容却在旁边一本正经地道:“我倒有个两全美的法子。”

“哦?”苏夫人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

苏容瞅了瞅阮蕙,抚掌笑道:“若是母亲前去阮家为蕙妹妹说一门好亲,又不用与人大费口舌,岂不是两全齐美?”

阮蕙闻言,不免将头垂得更低,脑中却忽然闪过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待到想起那人是谁,已惊出一身冷汗。

“如此甚好。”苏夫人竟表示赞同,连连点头,随即又问了阮蒙的情况。

阮蕙心念急转,便决定坦诚相待,也就未加隐瞒,一切照实说了。

苏夫人面色凝重,不时点头,“……也是个好孩子,难为他了……”眼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沉,便向阮蕙笑道:“明日我再派人接你过来,若觉得不惯,不如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阮蕙婉言拒绝了,站起身来告辞。

苏夫人也站起身来,挽起她的胳膊,微微笑道,“你既打算在扬州多留些时日,我也不便拦你……正好定儿也在扬州办事,你们兄妹俩个……也认识一下,免得往后见了面,还不知道是自家兄妹……”

苏容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轻咳一声,打断母亲的话,“……二哥出去办事了,这会儿也不知回来没有……”

苏夫人佯作没有听见苏容的话,扭头吩咐候在门首的小丫头:“去请二爷过来……”

苏容略感尴尬,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却再没有出言阻止。

阮蕙眼角的余光从苏容脸上掠过,落在了自己捏着帕子的右手上,才感到手心已沁出丝丝冷汗。

不多时,那小丫头进来说二爷到了。苏夫人便笑道:“进来吧!都是自家兄妹,就不必拘礼了。”

话音才落,小丫头打起帘子,苏定已大步进来。先叫了“母亲”,才转向阮蕙,眸光略作停留就微微侧过脸去不敢再看,心里却不知为何生出几分欣喜。

阮蕙在听小丫头说“二爷来了”时,就垂下眼睑作眼观鼻鼻观心之状。

苏定微翘的唇线与眸光里一闪即逝的异彩却被苏夫人看在眼里,她暗忖自己所料不差,面色微沉,不动声色的为两人作了简短介绍,最后还意味深长地道:“……你们兄妹往后要多多亲近,言兴举止也要磊落大方,不可让人小瞧了去……”

说得阮蕙手心又沁出一层冷汗。

苏定心头一凛,连忙与阮蕙见礼,满脸肃然之色,礼毕方才正色向苏夫人道:“天色已晚,就让儿子送妹妹回去吧!”

阮蕙赶紧推辞说江家定会派人来接,不敢劳动大驾。

“蕙儿不用客气。”苏夫人目光闪烁,又向苏定说道:“蕙儿的外祖父是你祖父的结义兄弟,你们做晚辈的,理当前去拜见。”说罢便吩咐大丫头紫竹去取自己的百宝匣来。

紫竹却面带踌躇,低声说道:“夫人,这些都是您……”

不待她说完,苏夫人已经打断她的话:“蕙儿的外祖父,我自当视同亲父……还不赶紧去准备?”

紫竹这才应声去了。

苏夫人又细细叮嘱了阮蕙好好养息身体,便让苏定送她回去。

204、坦然对

次日一早,采青侍候阮蕙梳洗的时候,发现她眼圈青暗,显然是失眠所致,不免有些担心。

阮蕙经过一夜苦思,早已拿定主意。梳洗之后便去跟江宗瑱请安,之后祖孙俩促膝畅谈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苏家的马车来接,阮蕙才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给人以自信庄重之感,令采青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因苏夫人特别说明只让阮蕙携带一人前往,姚妈妈就主动留在江家——那样鬂香环绕的场合,还是年轻漂亮的采青比较合适随身侍候。

福永在阮蕙走后不久便骑马出门,回来已是正午时分,身后还跟着一顶四人小轿。娟娘出去迎了轿中人进门,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精神矍铄,步履稳健,竟是扬州以诊金高昂和医术精妙著称的肖郎中。

肖郎中为老太太诊脉之后,福永送他出门,竟到傍晚方归,归来时满脸喜色,步伐也比往日更显轻快。

福永前脚才到,阮蕙的后脚也进了门,一身盛装满脸疲惫,不过眼神清明、面色从容,与敦园时那个青涩怯懦的小姑娘已截然不同。

姚妈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向江家最小也最没有心机的洒扫丫头小红打听,小红却一问三不知。

接下来的两天,苏夫人都是坐着那辆翠盖朱缨八宝车亲自来接阮蕙,并让紫竹精心为她梳妆,愈发把阮蕙打扮得素雅得宜、潋滟动人。

苏定自那天送阮蕙回江家后,再不见其露面。

苏夫人依旧显得仪态万方,带着苏容和阮蕙每日接见扬州名流的内眷们,谈笑风生却又隐含威仪。令贵妇们肃然起敬,不免对她身边这一对姐妹花阿谀奉承,尽现攀附之心。

这样的结果,却并不是苏夫人想的。她的本意,是会一会丈夫旧时的同僚内眷,顺便在扬州看看能不能给阮蕙找到合适的婆家。不成想扬州终究比不得晋阳。那些所谓的贵妇,根本就入不得她的法眼。

阮蕙也觉得有些疲惫。她前世虽为演员,却不是十分开朗的性子,本就不惯与人应酬。加上这两日殚尽竭思谋划江家的事,更显力不从心。

苏定这几天的低沉,苏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眼下见了阮蕙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还道是两人已互生情愫,更是后悔自己当初的答应苏定的提议送阮蕙到扬州——要是自己一口拒绝了他。兴许就不会生出如今的麻烦来了。

这天宴罢,苏夫人推掉了一位林大人内眷同看花灯的盛情相邀,阮蕙这才惊觉——竟然已到七夕了!

这天,苏夫人竟亲自送阮蕙回来,还进屋跟江老太爷请了安,当着阮蕙,有意无意地就与他谈起了阮蕙的婚姻大事:“……我原有意把她许给定儿。可定儿这孩子打小被他祖母宠溺惯了,性子骄纵不说。还不爱读书,终究成不了大器……恐委屈了蕙儿……所以才会认她做了干女儿,以全我爱护之心……等将来到了晋阳,我再为她找个才貌俱佳门庭相当的……”

阮蕙深知苏夫人之心,当下就鼓起勇气说道:“能得干娘爱护,已是蕙儿之大幸……如今外祖父与外祖母两人疾病缠身,蒙儿也有旧疾未愈,蕙儿心急如焚,又怎敢谈及婚嫁?”

江宗瑱此时已绝了与苏家攀亲的念头,不过还是客气地表示了感谢之意,末了还言辞恳切地说:“蕙儿的亲娘死得早,年幼时又曾患过重病,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有苏夫人疼她,老朽也就放心了……”

阮蕙的头也就轻轻垂了下去,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苏夫人又哪里不明白江宗瑱的心思,当下爽快地答应下来:“您老人家放心,我膝下就只有定儿和容儿两个,蕙儿与容儿也甚是相亲,必以亲女礼之……”此行目的达到,又闲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大半月。

在阮蕙的坚持下,江宗瑱终于同意动用阮老太太那张永庆楼的银票。随后,福永请了工匠对江家的残垣断壁进行了大规模的修缮,娟娘也买了新出的罗绢绸缎,为江家上下人等都做了两身新衣,当然,伙食也有了很好的改善。

而原本门可罗雀的江家门前,竟也开始出现各色的小轿——都是阮蕙在扬州新结识的一些年轻贵妇,各怀心思,有想攀亲的;有想巴结讨好的;当然,也有真心想与阮蕙结交的。

就连江家以前连影儿也见不着的族亲也蜂拥而至,纷纷来给江老宗深道喜。

阮蕙来者不拒,一律客气相待。

一时间,江家这个从晋阳来的外孙女在扬州声名鹊起,有说其貌美的,有说其娴淑的,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津津乐道的对象了。

这正是阮蕙想要达到的效果。她要让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江家曾有女儿嫁到晋阳阮家,并且还生了一双优秀的儿女。这样,自己离开扬州后,江家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无人问津了。

此时,江老太太的病在肖郎中的精心诊治下,已经大有起色,虽不能起身下床,却也较之前神清目明了许多

江宗瑱自是喜上眉梢,待阮蕙更是不同。

苏夫人自那日跟江宗深谈过阮蕙的婚姻大事之后,对阮蕙更加亲近了,苏容也更是热情倍至。

苏定却悄无声息地回了晋阳。

不知为什么,虽然只与苏定见过两面,没有过多的交谈,那张似笑非笑的英俊面孔却已深深烙入她的脑海,再也抹之不去。

事实上,阮蕙从没对苏定动过心。可自打苏夫人流露出阻挠两人交往的想法后,却令她倍受打击——难道自己当真就配不上这个看起来还略显青涩的少年?又想到当初他随罗贤志进府、护送她到扬州的情景,反而让她对他的印象更深了。

十四岁,若是贫寒人家的女儿,只怕早为人母。阮蕙虽是千金小姐。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再过两年,便要嫁为人妻了。

每每想到这里,阮蕙便自我安慰——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你的,终究都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这一日,江家居然同时收到苏启明与阮老太太的两封信笺。

苏启明在信中请他前往晋阳做苏家的西席先生;阮老太太竟也不约而同地请他等江老太太病愈后北上晋阳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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