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斗大的泪珠,倾注如下,可,即使再大的雨非但没有浇灭岩浆的火势,反倒促使的越来越迅猛,真真如火龙现世。
眼见火龙疯狂的吞噬所有,姬冥夜沉了沉眼色,便一手提起月浅飞身往瀚海城而去。
※※
清明夜雨鸦悲啼,从此阴阳两相隔。
黄花白酒纸成山,生时如梦死如醉。
※
八月二十五日,上邪山崩,火山岩浆来势汹汹,所到之处皆为灰烬,大地恍若是被炙烤的羔羊。
炎热的火红流进了贯连四洲的每一条海川,不遑三日,四洲水深火热,瘟疫横行,因岩浆冷却后,成了海中礁石,船只也无法运输交易,黎民怨声载道。
十日后。
“你们听说了没?南辕国的公主居然和太子有染!”
“不是吧,那邶姬王岂不是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那是那是,本来这件事是要被王宫里面的人压下来的,但是听说南辕国为了平息邶姬王的愤怒,居然把南部玉玺交了出来!还说什么两国友好合璧什么的!”
“这些表面功夫还不是做给我们这些外人看的吗?说到底,是因为南辕王听说了这件事,然后气得一下子嗝屁了,他的儿女又不多,有用的更没几个,最有希望的公主和太子都在邶姬手里,南部的藩国也趁机谋反,不交出来,南辕国一样玩完啊!”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听说四国的首脑人物早在半月前就被人干掉了,除了邶姬暴君还健在,现在的世道又这样,四国能不统一么?”
“统一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战争什么的了,倒是有件事非常奇怪,那个邶姬的王后居然无缘无故的病死了!真是红颜薄命啊,本来女皇的宝座坐的好好的,结果国破家亡,好不容易当个统一天下的王后,居然只做了一天就缠绵病榻,最后还是药石无灵,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就在小酒馆中的三五四人聊得兴致盎然时,一个再翻着桌上残羹的乞丐不小心将碗碟弄出了声响,着实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几个人闻声看向背对的桌上,正是一个简直像是被泥土包裹了的人舔着桌上他人吃剩的残羹,这人看不出是男是女,单单是他沾了烂泥溃烂的脸庞让人看上一眼都作呕非常!
喝酒的几个人立马有人干呕起来,不免纷纷怒骂道:“掌柜的!你的生意是不是不想做了!居然让这个染了瘟疫的乞丐跑了进来,是不是都想我们死啊!”
掌柜的听了,连忙讪笑着跑过来,还招呼上了几个小二拿着棍棒去殴打那个小乞丐。
“打啊,打死他!偷吃的狗杂种,打死活该!哈哈!”
几个喝酒的人趁着酒兴一脸戏谑的看着被小二打的爬来爬去如同癞皮狗一样的乞丐,恶言相向。
小二你一棍我一棍的打在乞丐的身上,声响很是大,几乎都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但,出奇的,那个乞丐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他们踩踏蹂躏。
旁观的两个戴着斗笠面纱的客官突然纷纷投了视线过来。
因时,那个黑衣人突然执了几根筷子,咻的几声扔了过来,十分有力迅速的将四五个小二手中的木棍击飞在地。
几个人登时愕然的握着自己发麻的手腕看了过去,几个喝酒之人也停了笑骂之声。
只见黑衣人起了身,步伐铿锵有力的朝着几人走去,众人吓得连连后退。
掌柜的抹着额角的冷汗讨好道:“这位侠士,不知是不是因为几个不识趣的小二吵到您用烦了,所以……”。
黑衣人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扫了掌柜的一眼。
只消一眼,掌柜的已经被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着实是动弹不得。
那是一双冷冽到如同冰琥珀的褐色双眸,那里面没有任何情感,只有凛冽的杀气,只有森冷的怒气!
恐怕连鬼看了都会退避三舍,怎的不会让人看上一眼便不自觉的害怕?
众人纷纷后退,做着防范姿势,而那还在原座上的白衣人却依旧置若罔闻的品酒。
黑衣人不动声色的直至走到了那个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乞丐面前才停下,大掌朝他伸出,竟是两个热乎乎的包子躺在他的手心。
不知道为什么,小乞丐看到那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愣了一瞬。
黑衣人沉声道:“是不是不够?”
说着,他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拎在了乞丐的面前。
黑衣人的一句问话语气中纵使透着冷气,却还是让小乞丐的心暖了一恍。
小乞丐摇了摇头,肮脏乌漆的手只拿过他手中的两个包子,便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黑衣人看着小乞丐落寞的背影,不知怎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说清的情绪。
这厢桌上的白衣人突然叹了一口气,“爵,难道你还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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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浅,吾必让你血债血偿!
更新时间:2013…6…18 20:52:19 本章字数:3535
这厢桌上的白衣人突然叹了一口气,“爵,难道你还没有放弃?”
黑衣人闻言,突然猛地转身,冷然道:“你让我放弃?你让我怎么放弃!你难道要我像你一样,利用完了沫儿就不论她的死活了?”
黑衣人字字珠玑,即使那么冷的几句话,都让人分明的听清了里面的火气。
白衣人有一时的语塞,良久才讷讷道:“在你心里,她永远都是最完美的,所以,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在你眼里,都是不值一提,而每每关乎她时,你总是这么苛责我,到底,我要如何做,你才能不怨我?”
他的语气近乎乞求,旁听者闻言,都会不免动容孚。
然,就在这样极度混乱的场面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一黑一白应是男子的诡异二人身上,并没有人发现,当白衣人那个爵字落下时,那个丑陋乞丐的反应。
本来应该踏门而出的乞丐,脚下一滞,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的回首看向二人,眼见他的残破手臂有些木讷的伸在了半空,但,却蓦然又像碰到了灼热的火焰一般,颤抖着急忙缩了回去。
他捂着自己已经扭曲溃烂到不成人形的脸颊,一双灰蒙的绿瞳更添了黯然芈。
就在他颤栗着双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子时,那白衣人突然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眼睛透着死灰复燃般的光彩,朝着门外小乞丐喝道:“丝芜?!”
黑衣人闻言,全身巨震,身子几乎有些僵硬的转身看了出去。
而小乞丐却不怎的,一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居然不顾地上的包子连滚带爬的就冲到了大街上。
白衣人本来不信,但看到小乞丐的反应时,想也不想的冲了出来,拍醒还在怔忡间的黑衣人,焦急道:“她真的没死,还不快去追!”
黑衣人登时惊醒,仿若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街道。
可,因为很多流民的关系,满街都坐满了哀声载道的百姓,四周给人的感觉都是死气一片,显然,当初的东塍繁都曜阳城早已不复存在。
这样人山人海的街道上,找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黑衣人懊恼的捧起了脑袋,有些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认我?!”
白衣人走进了他,眼神复杂道:“你,不是没看见,她的脸已经毁了,虽然她裹了很多破衣,但我略略看了她的姿势,她几乎全身的骨骼筋脉都有被生生扭曲的痕迹,但却又不像断裂,也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想过吗,她曾经风华盖世的容颜没了便罢,甚至全身都扭曲的像个怪物,以她狂傲不可一世的性子,你觉得她会见我们吗?”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要见她,我相信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一定能比治好她的!”他几乎濒临抓狂。
然,就在一幢破烂的小楼楼底下,正有一双晦涩的绿瞳紧盯二人,那瞳底深处,没有诡异,只有悲伤。
迄今为止,她还能说什么呢?
温郁白说得没错,现在的她,就是个十足的怪物!
一个连死都没有资格的怪物!
若不是她失败,怎会让所有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不是她,又怎会有那么多的人无辜枉死,就连投胎转世的魂魄都化为了灰烬!
她是个罪人,一个千古罪人!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活的好好的?
变成怪物便是老天给她最好的惩罚!
不知怎的,就在这时,突然有大队的兵马驶来,兵马所到之处,人们无不纷纷惊恐的退避三舍。
温郁白连忙用双手禁锢住几近暴走的殷爵,耳语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士兵,有妖也有魔,现在看来,妖魔已经联盟,看来他们此番的巡视,有可能因为丝芜,有可能已经识破我们的假死计策,丝芜说过,月浅也许很早就知道我们二人的真实身份了。”
殷爵听罢,双手的挣扎也停了下来,郁白以为他已经明了,便支会他先回客栈再说。
哪知,待了郁白双手一松,殷爵竟然伸手甩了头上的黑纱斗笠,双足一蹬,便施施然落在了大队的兵马前,面目狰狞。
登时,乌云遮日,苍穹一暗,本来的清晨瞬间化为黑夜。
当所有人看到横空站在半空之巅的黑衣男子,纷纷吓得作鸟兽散,有些胆大的却在顶礼膜拜。
温郁白暗道不好,可现在阻止却已经太晚,便只能选择退避一旁,蓄势待发,凝神观战。
此时,风云大作,雷电交加,每一声雷鸣都让人心惊尖叫,可殷爵却双目赤红的任那眨眼便会消失如银蛇的闪电劈在身上。
立时,兵马们也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他们纷纷撕碎身上的衣物,不到眨眼间的功夫,他们或变成猿猴,或变成偌大的毒蛇蜘蛛,还有老虎猛狮,更甚者,居然还是连根带起的参天大树!
这样诡异骇人的一幕,几乎吓晕不少的围观百姓。
登时,天际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堪比金龙的闪电准确无误的击在殷爵身上,只见他漆黑的头发瞬间变成金色,且,当他伸出的右手朝天虚张时,一把金芒四射的长剑居然从他的掌心一寸寸长长!
不但眨眼间的功夫,他已紧握手中的三尺长剑,尖锐的剑尖直指蜂拥而至的妖魔,大声喝道:“穹极,灭!”
立时间,金剑的一道炙眼金光登时破剑而出,光芒将所有的妖魔围得水泻不通,霎时间,飞沙走石,房屋堪堪粉碎成渣,天地间只听见妖魔尖厉的嘶叫狂吼,金光熠熠中的妖魔不停的挥舞着尖长的四肢,却不到半刻竟被金芒一点点吞噬,还无招架之力!
殷爵眼中的金芒冷漠嗜血的看着眼下垂死挣扎的妖魔,冷喝,“蝼蚁之力,不堪一击,吾必让月浅血债血偿!”
围困在穹极阵中的妖魔只得苦苦叫嚣着,等待着魂飞魄散的来临。
诚然,看着这一切的温郁白却变了脸色。
这样的爵,两个人相知的十万年里,他从未见过,从未。
他从来都是对任何都漠不关心的,除了她,除了那个女人!自从他遇上那个女人,一切都变了。
两人的友谊变了,他的脾性变了,甚至,他本该有的那抹天真善良也荡然无存,他,再也不是当年无叶山中,那个无知的男子,再也不是师父口中那个万年难遇的没有七情六欲的上神之才,再也不是那耿直的白纸,他,有了爱,也有了恶。
妖魔尽数毁灭,整个曜阳城几乎三分之一也跟着尽数毁灭。
金芒殆尽,在地上留下无数纵横交错的炽热凹陷,仿若魔鬼的狰狞笑靥。
这样的殷爵是疯狂可怕的!
没有了遮掩的小楼,还依旧做着趴在地上的姿势的丝芜,有些怔愣。
他的一击不但让所有妖魔灭顶,更让所有的百姓遭受了灭顶之灾!
他们何其无辜?!
温郁白讶异的看着唯一幸存者的丝芜,“你为什么……”。
诚然,殷爵也是看见了的。
一霎那的闪身,殷爵满含心疼悲悸的站在了还趴在地上没有起身的丝芜,手,几乎是颤抖的触向她溃烂无比的脸。
郁白见状,闭了双眼,沉痛的将头转开。
就在他即将抚上她的脸庞时,醒悟的丝芜当即一挥手,用力挥开了他的大掌,在空洞的空间里,随即还传来一声清脆的响亮之声。
温郁白闻言睁开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还保持着掌掴姿势一个还愣在当场的两人。
可,良久,却没有听到愤怒的她半句说词。
温郁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便踱步到了二人跟前,单手扶起丝芜的臂弯,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若非如此,曾经巧舌如簧的她,这么生气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一字一句!
丝芜挣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殷爵闻言,紧张的看着丝芜,但双手却不敢去触碰她,只能停滞在半空,颇为尴尬晦涩,“沫儿,我……我,对不起,是我不对。”
丝芜突然眼色一冷,不顾两人疑惑的神色,半跪在地,将耳附在地面,闭目凝神起来。
殷爵以为她不肯原谅自己,随后又张了张嘴,却被温郁白一手捂了住,他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温郁白轻声道:“没看见吗,她似乎在听着什么。”
待他话一落,丝芜立即以指为笔,在厚厚的尘埃上写了几个字。
‘月浅独身而来,跟我走!’
两人一看,便不再迟疑,当即跟着一瘸一拐的丝芜拐进了一幢已经残破的义庄之中。
瞧着眼前一片废墟,丝芜带着责怪意味的瞥了一眼始作俑者的殷爵,使得本来就心痛她的爵更添了几分难辞其咎。
她也不再多说,立即着手翻起了倒塌的房顶残瓦。
郁白见状,问道:“这下面莫非是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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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地心,九死一生遇神兽
更新时间:2013…6…19 21:23:04 本章字数:3709
郁白见状,问道:“这下面莫非是地道?”
丝芜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很聪明。
殷爵见了心里冒了些酸气,用了神力将粗重的横梁墙块浮了起来。
丝芜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当双瞳瞧见一副残破的棺椁时,眼里露出了幸好的表情。
殷爵见她晦暗的眼中有了一丝光彩,当即又用神力想要将整个义庄重新拼起缡。
不料却突的被郁白立马制止,遂然,他再次不耐的看向他。
岂料,郁白却投给他一记你真是个笨蛋的眼神,“你是不是嫌月浅找不到我们,所以好心给他一个提示?”
爵冷哼道:“何以见得?胫”
郁白一副被你打败的表情道:“第一,重铸义庄需要一些神力,丝芜既然让我们快走,想必月浅离我们已经不远了,第二,四处都被你弄的哀鸿遍野,如果偏偏这个义庄还完好无损,你觉得月浅有那么傻,会瞧不出端倪?”
“我……”。听他这般分析,爵着实张口结舌。
这时,已经将那棺椁打开的丝芜拍了拍手掌,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两人也不多话,便走了过去。
郁白见那棺椁中的别有洞天,便带了赞赏意味的看向丝芜道:“鬼谷丝芜果然是鬼谷丝芜,不论做什么都留有不少后手,难怪,不论哪个与你为敌的人,都对你又爱又恨。”
丝芜扯了扯有些歪曲的嘴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两人便再也不多说什么,立即委身跳了进去。
待三人都下了去,丝芜才让爵收了神力,此时此刻毫无人烟甚至鬼烟时,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横梁碎瓦又悉悉索索的掉了落在了棺椁的上面,一切回到最初,就好似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