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蜀山派掌门在自家后院发现了一处至阴之地,若是任由它吸收灵气,估计年再过千百年,这里便会滋生很多妖孽,所以就命山上弟子下山寻访辟妖石,以此铸建高塔一座,关押妖孽。
而这一小队,正是为此而出。
龙王不语,只是看着纠打在一起的小儿们,捋着胡子。
“天冥,别闹了!”带头的大师兄呵斥道。
少年郎回瞪了希凌一眼,向船头走去。
希凌不甘示弱,一脚把少年郎蹬进了大海。
“天冥!”大师兄还是很着急这个俗家小师弟的。但是还上风浪巨大,跳下去这孩子还不之地在哪呢。众师弟们都抱着大师兄的腰防止他的自杀行为……
“没用的孩子!”希凌鄙视了一声,纵身跳进了海里……
后来的故事,大抵是少年郎感激美女救英雄,决定以身相许。
希凌以闭气珠为定情信物,赠与了少年郎。
少年郎无以为报,拿起木刀将那硕大的珠子雕刻成了一块玉佩。少年郎望着希凌问:“你喜欢什么花?”
“为什么是花?”希凌反问。
“姑娘们不是都喜欢花么?”少年郎觉得很得意。
“我想我爹爹。”希凌低下头。
“那我刻一个爹爹给你……”
碧瀚在船舱内听得嘴角直抽搐。
少年郎没见过希凌的爹爹,希凌就用海水幻化出了一个爹爹的样子,看的众蜀山弟子举起了剑。碧瀚透过船舱上的纸糊的窗户上戳的小孔,看的清清楚楚,他轻咳一声,把架起剑的蜀山弟子都震落了在海里。
那一年,海中央起了海啸。西海龙王对此避而不谈,天帝也正是那个时候,才注意到了那个凡人少年郎。
昆仑镜前,天帝看着那汹涌澎湃的海啸,看着甲板上站着的希凌和那少年郎。
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人。
天帝挥了挥手,命人去查那少年郎的身世来历。
这一查,就是一场天劫。
那名少年后来走遍荒蛮之地,找到了一种石材,起名为镇妖石,并遵从师训在蜀山建了座镇妖塔。此时他道法已经小有所成,梦中有上仙前来点化,助他成仙。
他说:“我与人有约,师训已了,我要去西海寻妻。”
而此时的希凌,因为一手潜水的好本领,在西海倍受宠爱。每过一年,她遍亲自下深海取珠一次,珊瑚林中,已经有了十二颗夜明珠。十二年来,她等着她的少年郎。
碧瀚从未踏进过珊瑚林,因为于他而言,那里没有他的位置。
西海龙王在看眼里,也没有再提过婚约。
龙族无人提起,天帝却看在眼里。
那个立于海啸之中的少年郎,日后会是新的天帝。
那一世的希凌,并没有等到许她婚约的少年郎。
那个梦里,天帝一道圣谕,命少年郎转入轮回道,再做一世人。
忘川河边,彼岸花开,如火如荼。
一名女子,穿着麻布衣,身上系着一条蓝底白花的围裙,在凉茶摊前熬着一锅粥。
传说,忘川河边,凡是要过往投胎的人,都要饮一碗孟婆汤。
当年的少年郎已经是如今的美大叔,他立在那里,望着彼岸花开,一动不动。
那名女子递了碗汤水过来。
她见过很多人,很多张面孔。有人在这个凉茶摊做了十日,她换过几次汤水,终于有一日,相通了一饮而尽的。也有来到这里决绝的不肯回头,接过来就喝下的。还有痴情的女子哭的泪水混进了汤水,终于抵不过宿命含恨而饮的……
总之,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本来,心应该是麻木的。
天冥就站在那里,站了多久,连她都不记得。
甚至过往的差役,已经把这个男人当初了她找的姘头,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鬼差。
她也习惯了这样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她不再为他换一碗热腾腾的汤水。直到有一日,他站在河边,淡淡的笑了。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笑,那不是放弃的怅然,不是后悔的自嘲,那样的笑,不带一丝杂质,甚至不带一毫情感。
如此干净而透明的笑意。
苍冥看着手上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那段过去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明明经历过,却又像是轮回台上看到的他人,他千年以前,很喜欢轮回台,那里人生百态,作为旁观者,很羡慕。众仙只知道人世苦难多,却不知道只有苦难也有乐趣。他也就习惯了一个人快乐,一个人生活。
苍冥却对自己的这段过去再无喜悲,还不及一段他人过往。
他自嘲的笑了笑,闪着蓝光的仙诀与那条牵起的红线发出嘶嘶的响声。
“大殿下!”月老看着一阵心惊。
苍冥左手立了一道屏障,把月老隔在了一个四方的透明空间里,顺便做了消声处理。他闭上眼,想着九尾的样子,试图找到她的名牌。听到月老砸空气墙壁的声音,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牌子。
原来是她。
原来她在这里。
苍冥笑了笑,心头血像是一条斩断头的细蛇,疼痛的到处乱摆,他的红线,总是接不到那个人,哪怕如今和希凌的红线已经硬生生的被他扯断。苍冥一甩袖子,月老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他捡起那块名牌,手心渗出血来,硬生生的牵起了他们本不该相交的命运。
接口处是他鲜血凝成的朱砂结,红的太深,有些发紫,揪人心疼。
☆、弃牢
天帝命人呈上那两颗鲛人泪,看了许久。
想了很多过往,这个希凌,并不是以前的那个希凌,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总有那么些在意。他也不是要赶尽杀绝,只是要让他们再经历几世轮回,忘却这段过往。
明明他们二人不该有人记得。
希凌如今中意的是苍清,这几年,他也确实有意偏向这个懂事的孩子多一些。可是苍冥是长子,是他名正言顺的亲生儿子……
天界还戒备着千余年前西海来袭,要处死希凌的事情,还是有一部分上仙反对的。坚持的一方大多是妖界,毕竟,很多妖们修个千万年也不能成仙,可是龙族明明也是动物,一生下来就是仙胎。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总是很强烈的。
这本就是为了给妖界讨个公道。
九尾被狐王打晕了,关在了狐焰山里。
她倒也不是很介意,只是负责看守她的六尾狐很吵。吵的她睡不着。
此刻六尾白樱坐在九尾的闺房门口,倒了一壶茶,细细的品。把前些日子的喜事弄成今日的仇视,她是功不可没的。
没有人可以瞧不起她。
白樱在门外面,跟九尾细细道来她嫁入天宫的生活,那些本不招人待见的怨恨,如今在她嘴里说来,是众仙手中捧着的一颗星。
九尾在屋子里摆弄着前些日子苍冥给她刻的小人儿。
那日在湖边她捡了苍冥回来,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件合身的衣服,他又跑出去玩泥巴,这惹恼了狐王,念了个咒语,火烧了苍冥的屁股。自此苍冥再也没在河边玩过……
仙在河边玩,还能火烧屁股的,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事后狐王更生气了,因为苍冥那件衣服,是狐后亲手给他缝的。无奈狐后手艺不精,缝的瘦了些,自己穿不上,也就压了箱子底。却不想到这傻小子穿着正好,九尾也就把这件衣服给了他,而那个火咒,正好烧了狐后的一番心血。为此,狐王被关在屋外睡了十天……风餐露宿啊……血与泪的教训让狐王更讨厌苍冥。
比如苍冥跟着九尾去逛街,苍冥的衣服就会挂在摊贩的旗杆上,带倒一片,然后赔礼道歉;比如苍冥去吃点什么东西,不是太辣就是太闲要么就是凉水太烫……后来苍冥也学精了,跑到树上去摘果子,看了看四周没有狐王的身影,才下手去摘,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狐王听了下人来报,赶紧念了个咒语,折断了树枝子……
九尾实在看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哥哥欺负苍冥,而是狐王可以这么玩,却偏偏又要要求自己不许大笑,不许快跑,走路要仙,说话要飘,总之弄的自己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她本要去理论,在树上掉下来的苍冥捂着屁股,拿着比手臂还粗的树杈说:“给你做个好玩的。”
苍冥雕了一个她。狐王也不得不感叹,这傻小子很会哄女人,那么精明的狐狸都被他勾走了心思。只听过狐狸媚人的,没听过傻子也能媚人。后来一想,只要自己的妹妹喜欢就好了,也就不再多管他们二人。
九尾很是喜欢这个小木人儿。连平日服侍她的双胞胎小狐狸都说,这人儿就是笑起来的九尾。九尾不常笑,笑起来定然是这个样子的。其实他们不知道,九尾跟苍冥在一起,还是经常会笑的,当然也哭过……
很小的时候,他就惹哭过她。
也许他不记得了,他又怎么会记得呢?
九尾笑着摇了摇头,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试了个隔音咒,完全没有听见白樱后来说了什么……
如果听到了,会不会一切的错误都不会酿成?
事后,九尾曾站在轮回台上想过,如果那日她听了他人的口中的流言,会不会就不是今日的局面。
如果,也只能是如果。
二郎神派了哮天犬回禀了天帝,自己打丢了苍冥。苍冥立即把太上老君从炼丹炉里拉出来出谋划策,不一会儿就看见月老跌跌撞撞,神魂未定的跑了到了殿前。
“不好了!苍冥殿下乱了姻缘谱!”月老跪倒在那里,喘着粗气。
太上老君的拂尘不易察觉的离怀里近了一些……
天帝暗暗的捏紧了手中的鲛人泪……
二郎神的眉峰抽风的挑了挑……
天规戒律,天道有常,事有因果。苍冥的做法就是犯了大忌,货真价实,真真正正的蔑视了天规。一个龙族希凌都要坠入六道重新来过,那这知法犯法的大殿下呢?
众仙都估计着这事的结果无异于苍冥本来就没有开化(是个傻子),办了错事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这是名正言顺的大殿下,谁能跟他较真,又不是落寞了的西海龙族……
众仙都在肚子里打好腹稿,等着仙帝抛出话头,抢着表明苍冥犯事,再大的事那也不是个事……
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把大殿下犯事当成个事。除了二郎神,他还心心念念着那天牢的钥匙,他慢条斯理的掏了掏耳朵,清理一下耳屎,等着天兵天将继续跟进新一步战况。
自从月老跑来报信,天帝虽然没发话,但是天兵天将都非常尽忠职守的出去逮人了,本以为一个傻子么,很好抓的。然而显然在天界以智商评价一个人怎么样是不靠谱的,大家都有阶品,苍冥再怎么百无一用,那也是历过仙劫的上仙,说白了,等级不一样,这就好比一级的战士脑子再怎么好用,遇到一百级的兵也只有被秒的份,哪怕一百级的那只是个傻子……
天界嘛,大家混的是个资质。
二郎神心知肚明,这些天兵天将们显然达不到苍冥那个等级。
接二连三的最新战况响彻九重天。上仙们自然都知道这是意料之中,御宝阁的甚至开了赌局,猜天帝会派哪位上仙去把大殿下抓回来。
目前压住前三名是:二郎神,托塔李天王李靖,斗战胜佛。
天宫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哮天犬得了消息,也跑到了御宝阁,压了自家主子。一时间,二郎神的筹码遥遥领先,简直就是呼之欲出。
苍冥却觉得这一路十分辛苦,天宫说大不大,从南天门到如来礼佛的西天净土,腾云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好在他少时把天宫踏了一个遍,此刻绕开围追堵截的天兵天将也路熟的很。只是胸口很疼,非常疼。血还流的哗哗的,天兵天将倒是没有伤他分毫,他就已经一身血衣了。捂住胸口的手也黏黏的,苍冥看了眼这大片的鲜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到了。
天牢。
“怎么是你?!”希凌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尤其是看到苍冥全是是血,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血呢,龙族是不怎么流血的……希凌仔细想了想,自己一共也就见过他三面,一次是在下界百羽山,一次是他来送饭,再有就是这次了。自己也实在没做过什么值得他如此舍身的事……
苍冥咧嘴一笑,在希凌眼里,那笑太傻气,哪有人留了这么多血还笑的出来的。
“你没事吧。”希凌见他只傻笑,不说话,伸着五指在他面前晃啊晃。
苍冥摸了半天,忘了把二郎神给的钥匙放哪了……
天牢外面隐隐传来的细碎的步子,又有擂鼓阵阵,这是大将要出的阵势。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大将。
希凌见他找东西找的认真,也就不再烦他,越看他的样子就觉得他傻的可爱,问道:“傻子,你为什么来呢?”
苍冥终于找到了钥匙,开了牢门。
他叹了口气,第一次褪去眼中的朦胧与呆滞,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凌儿,你还记得我么?”
西海龙宫,海底摇晃不止。碧瀚面色凝重,西海深处,有一直乌黑蚌,里面封印着一段前尘过往。
那年得知天冥死讯,希凌做在珊瑚林中不吃不喝不语三十余天,终于走出了林子,她拉起碧瀚的手,问:“他是人,我是仙。我可以等,却依旧没有等到他。”
碧瀚不语。
他不想说,你可以等下一个他,等他转世,我们再踏遍三界去寻他。
因为他知道,转世为草,为木,为猪,为狗又或是再世为人,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不再是他,不记得前尘过往,那个人,是新生的,更是陌生的。
希凌凄婉的一笑,用平静的让人心疼的声调说道:“既然他忘了,我也不会再记得。”
两人都重新活一次,未尝不是件好事。碧瀚施法,将她的记忆封在了蚌中。
“凌儿,忘记他,你也忘记了我,忘记了西海,忘记了东海,忘记了父皇。这是多么决绝的心灰意冷。”
碧瀚坐在龙椅上,轻敲着坐榻,淡淡的评论的下往事。整个龙宫还在因那只蚌的不安而晃动不已。
希凌对苍冥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此刻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苍冥看着泪人儿,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转身便走。希凌抚过脸上的泪水,隐约中她记得,曾经有双温暖的,附着厚茧的手捧住她到了脸,擦干她的泪,那份甜蜜的忧伤,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唯有感觉,也只剩感觉。
希凌跟在苍冥身后,想了半天,犹豫了下问:“我们以前见过么?”
碧瀚施下的禁咒,又怎么那么轻易能破除,就算希凌与他仙力相当,就算西海晃动,那也不过只是一时间,他要封住的东西,任谁都开不启。西海又回复了平静。一切安好,只是天宫,不怎么好。
苍冥始终没有牵起希凌的手,他只是走在前面,用平稳的口气提了个建议:“碰巧我今日犯了天规。你也被罚坠入六道,不如我们一起去跳轮回台如何?”
希凌一愣,心想,大殿下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啥子。
于仙而言,坠入六道轮回就是仙寿已尽。说白了跟人死是一个道理。
死还有个作伴的,希凌想到这里,望了望里三层外三层的天兵天将。
能不能到轮回台还另说吧。大殿下,你想陪我死,估计也挺难。
☆、上仙
狐焰山上,狐王也得到战报,据说这事的起因是苍冥乱了姻缘谱。他毁了自己的姻缘?他看不上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