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泽不语。只是带着鼓励的笑看着他。
陆小瑶只觉得这个笑很欠扁。
“说吧,什么事?”陆小瑶坐在凳子上,眼神示意蓝雨泽伺候着。
蓝雨泽不动,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
“本姑娘身世清白,有爹有娘,你不是都知道了么?”陆小瑶瞪了他一眼。
“那你在遇见你爹娘之前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蓝雨泽再接再厉。
“遇见我爹娘之前,我在我娘肚子里。”陆小瑶颇为不耐烦的回答。
蓝雨泽被这个无懈可击的答案击溃了所以的得意。
他此刻深深的认识到,陆小瑶是不可战胜的。
“怎么,没话说了?”陆小瑶“一副天色很晚,我要就寝,你说完快滚”的表情。
蓝雨泽全当没看见。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厚脸皮的人。陆小瑶对蓝雨泽的厚脸皮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你有什么话倒是说啊,别像个女人似的。”陆小瑶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我今天发现了个秘密。”蓝雨泽被冷落的很受伤。
“什么秘密。”陆小瑶已经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她准备又一搭没一搭的和这个烦人精聊到睡着。
“其实你身世不凡。”收到鼓励的蓝雨泽再接再厉。
“嗯。”陆小瑶懒得搭理他。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蓝雨泽极度需要再被鼓励。
“你怎么知道的?”陆小瑶懒得过脑子。
“刚才,有个仙人落在我家院子里了。”蓝雨泽颇为得意的说。
刚才还有个仙女来敲我房门了。陆小瑶在心里回到。
“然后呢?”陆小瑶问。
“你怎么丝毫不关心仙人跟我说了什么?”蓝雨泽颇为不乐意了,直接跑到了床边,挨着陆小瑶坐了下来。
“他说了什么?”陆小瑶顺着他问,一个翻身,正好对上蓝雨泽漆黑的双眸。
好一双美丽的眼睛!
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曾经认识么?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冲撞了蓝雨泽的心,犹如洪水漫天,淹没了他赖以生存的空气,令他窒息。
这样的感情,悲壮而决绝。
这不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自己所拥有的。
深情至此,竟也是伤。
蓝雨泽突然有些失神。
“你没事吧?”陆小瑶看着脸色突然白了一截的蓝雨泽,极为关切的问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死在她房里,那她清白怎么办?!
蓝雨泽挥了挥说,算是说了没事。
他需要静一静。
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蓝雨泽知道,一定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自己忘记了。而这件事情,是一定要被想起来的。
“妖孽!”一声混重的吆喝,打断了蓝雨泽的沉思。
来人,又是一个道士。
蓝雨泽略微皱了皱眉。
陆小瑶踹了一觉蓝雨泽,示意他上前打探“敌情”。
来的人有五个,其中一个白衣弱冠的少年,蓝雨泽是认识的。不过这次为首的显然不是他,因为喊话的不是他。而是个有些年纪的中年道长。
“蓝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白衣道士先跟蓝雨泽打了个招呼,原因无他,主要是看到房里没有他们要找的,那个妖。
“他们在找什么?”陆小瑶踮起脚尖,附在蓝雨泽耳边飞速的问完,又若无其事的退到了他身后。
蓝雨泽嘴角抽搐的笑笑,不知道是要答还是不要答。
“师兄,他不在这里。”白衣道士上前凑了一步,与前面的道长说道。
为首的道长,正是去过华阴山的明凡。他略微沉思了下,侧头问道:“明净师弟,你可看清楚了?”
白衣道士点了点头,说道:“那日是两个男子,眼前这位蓝公子,是掌门师父亲自将锁妖绳赠给他的。定然不会是妖。”
明凡看了眼蓝雨泽,几番打量过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敢问这位蓝公子,那妖孽去哪儿了?”明凡问道。
“什么妖孽?”陆小瑶又快步上前,踮起脚尖,在蓝雨泽耳边问道。
“你那日见的……”蓝雨泽一把抓住陆小瑶,防止她再退回去,转过身贴在她脸颊说,“那个被女人拎回去的美男子。”
“啊!”陆小瑶想起来了,那日她就是被那个男人跟了两条街呢!“他真的是妖么?”
蓝雨泽只是笑着,已是默认。
“怪不得长的一副好皮囊。”说到好皮囊这几个字,陆小瑶突然想到了刚刚来过的白绮。那才是绝世的长相。
“蓝公子莫要助纣为虐。”明凡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呵呵”蓝雨泽充耳不闻。
回到白府的白绮,看着长明灯出了神。今日的火焰特别旺盛活跃,不知道希凌遇到了什么好事。
“白绮妹妹?”灰鸣在门外绕了两圈,看见她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犹豫再三开了口。
“狼王进来吧。”白绮淡淡的说。
“白绮妹妹打算什么时候把苍冥带回去?”灰鸣直入主题。
“怎么回事?”白绮问道。
“鲛人族送了两颗珍珠过来。”灰鸣目光闪烁,已经少了几分稳重,按耐不住的慌乱,“送来预言,说苍冥将死。”
白绮脑中一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长明灯。
灯火如龙,直冲云霄。
本是宁静的深夜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天,要下雨了。
空气急剧下降的气压让人躁动不安。白绮的脸被火红的长龙映的犹如彼岸花开,美而肃穆。
客栈这边,陆小瑶突然觉得胸口痛苦难当,被蓝雨泽拉住的手不住发抖,整个人都要被撕裂般,恐惧超越了疼痛,陆小瑶求助般的睁大了眼睛。
蓝雨泽只感觉他手中握的已经不再是手。他低头看去,只发现陆小瑶的手渐渐消失在他的手心。
突然闯入的几个道士已经慌了神色,就连涉世已久,除妖无数的明凡也变了脸色。陆小瑶的身形忽隐忽现,下半身已经盘旋如蛇尾,却布满金光闪闪的鳞片。上身也渐渐起了变化。
雨,突然之间,从天坠落!
大雨磅礴,激起无限水花,氤氲了白帝城。随着大雨坠落时那一声重响,众人视线被磅礴大雨吸引之时,陆小瑶破窗而出,已经不见了踪影。
华阴山上,万里晴空,只是隐隐的,林中动物不安的悸动起来。
玉姜折了片树叶,念了个仙诀,叶子立刻幻化成一匹白色的小马,向东方的天空狂奔而去。
☆、逆天劫
天空犹如窒息般的阴沉。明明是暴雨急下,却如耳聋一般,觉得白帝城死寂不似有人长居。
这压抑的气势,让突然站起身的白绮立在了门前,看着院内天空如白昼的安静的闪电。狼王灰鸣追了出来,看到外面的天色,也大有惊骇之色。
“你刚刚说什么?”白绮突然问道。
狼王这才想起来鲛人预言,又说道:“苍冥将死。”
当鲛人泪送到白府的时候,虎王百啸一眼不发,破门而出。狼王灰鸣左思右想,决定等先把这件事情告诉白绮。其实“苍冥将死”是他们早就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突然见到完好的蓝雨泽,总以为天劫已过,没什么好担心的。然而轮回台对于一个上仙而言,除了是灰飞烟灭的选择,就是从头来过的意思。哪有可能是历一世人间难就简简单单了事的。苍冥将死的意思,其实稍稍想想就是他将失去仙力,从此成为一个凡人,再入六道轮回。
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白绮看着如白昼的夜色又突然暗了下来。顿时雨声又起,白绮金瞳一闪,如火似阳。阴郁厚重的云层中,有一条银龙闪过。
龙尾如波光,扫过天际,气势如虹。
希凌!
此时蜀山派的道士以明凡为首已经严阵以待,必诛妖孽!追着天上那时隐时现的银色龙尾,跑到了大街上。由于天色异变,各家各户早已经紧闭门窗,街道犹如空城。
白绮和灰鸣感觉到了肃杀的剑气,一人起了一个诀,挡住了蜀山道士的去处。
白衣道士明净看到了灰色长袍的灰鸣,立马祭起身后的佩剑,一时间蓝光大盛。明凡见到师弟迎击,也停住了步子,正视来人。
“他们是妖?”明凡问。
明净点了点头,目光一直看着灰鸣,明明是妖,却要长出一副祸人的皮囊,上次见到他的时候,由于锁妖绳的神力,逼着灰鸣失去理智,狰狞可怖,如今再看,却是一片诚然,仙风道骨,比道家还有几分仙气。
明净还在愣神,明凡早已经命尾随的几个弟子摆出了剑阵。
灰鸣几日前在法雨寺吃过这剑阵的亏,此刻血热上涌,只想打开杀戒。甚至没有听到白绮的一声疑问。
明净却听见了。
同样是白衣胜雪,他自觉自己天资奇佳,日后必然会接替掌门之位,所以平日里格外注意形象。眼前的女人,白衣不染纤尘,明明美的不可方物,却总有一丝妖媚缠身。原来白衣还能穿出如此魅惑的气质。他不禁感叹道。
他看到对面的白衣女子皱了皱眉,然后目光凝望到了街角,他也随着看去,看到一名女子冒雨站立在屋檐下。
修仙问道的人,对这如海啸般的雨水并不介意,人人都像是隔离在雨水之位,个个都清爽无比,滴水未浸。
可是屋檐下的那个女子,鹅绒黄的长衫裙摆,抱着一把木琴,急切的望着七人,二五对峙的方向。
白绮的那声疑问,正是对雨下的女子。
“莫非她也是妖?”明净也顺着白绮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在雨中模糊不清,但是白绮火眼金睛看的十分明白,那女子她是见过的,只是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她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记忆的人,如今也不想去多想。
“鸣阳,是你吗明阳!”大雨中,鹅黄色的声音微微颤颤,却无比凄凉。
已经严阵以待的灰鸣凶狠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犹豫,狼的耳朵可辨千里,他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妖孽!”为首的明凡也发现了屋檐下的黄衣女子,剑锋一改,就向她劈去。
风雨中,程小小三生不变的容貌,突然就让狼王明白了。
一瞬间,本来放弃的狼王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苍冥所求。
明白了苍冥将死的真正意义。
怪不得天地要为他变色了。灰鸣冷笑一声,向程小小飞去。他不是那个傻子苍冥,没他的倔劲,没他的耐心,也没有他通天的上仙法力。
“我,灰鸣,不求逆天,只求不悔!”
以那蜀山道士的剑气,程小小是抵不住的。然而自己刚刚一瞬间的闪神,也不一定能赶上,只求能用身体替她挡一剑。
他欠她的。
或许,永远都还不清。
为什么三世情缘都尽了,还会再遇到呢?
灰鸣突然想效仿百啸仰天长吼,却猛然发现天边有一抹亮影,速度之快之逼道士明凡手中宝剑。
明凡剑气通体如火龙,那抹亮影看不出是什么来历,却如青色幽冥,直击而去。
明凡的剑气被青色的幽冥火焰弹开。一身鹅黄色的程小小被那个身影包裹在怀里,那个白衣身影,和程小小差不多高,却有着说不出的倔强。后背已经殷红一片。
“白玉?”已经是百分确定,却仍用了疑问的口气。灰鸣凑上前去。
白玉将怀里的程小小丢给灰鸣,不耐烦的说道:“把你的女人看好,别在这是时候添乱子。”
已经年过半百的明凡被自己的剑气反击的直退数步,待到被身后的几个弟子扶住,他才厉声喝道:“何方妖孽!”
白玉早已经抹掉了嘴边的血迹,本想说几句恶毒的话,却觉得喉咙甘甜,容不得她再破口大骂,于是大笑几声,咽下口中血气,朗声喊道:“臭道士,你蜀山派眼中可还有仙界,还有神明!连神仙都敢打,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几句话本是极有威慑力的。但不知道为何,被白玉说出来,就多了几分地皮流氓耍无赖的感觉。
一直和白绮对视,未曾动手的白衣道士明净看了眼白绮,似是寻一个答案。
在这样的天气,所有的人不正常了。
最像仙人的却是妖。人打着斩妖除魔的口号一剑斩下的是活生生的人,前来救场的神仙却如妖般戾气。唯一一个从未开口,也未曾动手的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虎王呢?”白玉被灰鸣护在了身后。
“不知道,收了鲛人泪之后,他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灰鸣略微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丝毫没去看怀里的程小小。
此刻他有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会记得呢?
她怎么会记得呢?
每一世的孟婆汤,她不是都有喝吗?
“不用想了。”白玉突然推开他,离开了灰鸣的保护,说道,“是她接触了大殿下。大殿下曾经还在人间当道士的时候,那一世和孟姑姑在奈何桥过了三百年。估计不知道带回了什么东西,能带回孟婆汤的记忆。”
灰鸣澄空的眼睛里闪出金光,那不同于仙家飘渺之气,反倒是有了妖的戾气。
“你要干什么!”白玉感觉到他情况不对,就身手去拉他。
“不是孟婆汤有解,而是幽都易主!”灰鸣记起百啸看到鲛人泪就夺门而出,定然是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鬼王已经长眠,东海龙王将要归位,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仙妖两届逼的跳了轮回台,凭龙族之力,怕是三界要易主了!”
“那……”白玉一时间想不明白幽都易主,怎么就变成了三界易主。
天碑诫文中曾有记载,鬼王长眠之时,鬼界大乱,执念太深的感情,会在锁魂台易主之时,全都记起。这也就是为什么,程小小会记得灰鸣在人间界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那年昆仑山下,她执意修道,拉着游荡人间的灰鸣入她师门时,灰鸣随口胡诌的名字。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暗语,伴随了这个女人三生三世。
第一世,她拉下灰鸣的手,说:“我们门派人数最多,掌门力可通天,昆仑山必是我们囊中之物,看你根骨奇佳,不如现在入门,等到我们压下其他门派,入住昆仑山,你也算是开山功臣……不入门没关心,见面就是缘分,兄台至少留个名字……”
“鸣阳。”灰鸣不耐烦的甩开她。
第二世,她被卖去做人家的十四房妻室,后来又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入青楼。姿色清丽,不出三年,已经是人尽皆知的花魁。
那时灰鸣被她迷离而空洞的眼神迷住了眼,嘲讽而又空洞,他每日来,品几杯酒,并不过夜。
他问:“你可有所求?”
她的目光飘渺而深远,说道:“如是这样,不如你每日来我这坐一坐如何?”
他不知道,她的这个愿望,是她的,还是他所求的。
“叫我鸣阳。”他始终不喜欢她以客官相称。
第三世的时候,他本已经放弃了。人妖殊途,人的一生转瞬即逝,可他,还是当年的模样。时间带不走他。回忆也留给了他。
这一世,灰鸣和狼王在虎虎生威客栈喝酒,突然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抓住,说是求仙丹救她爹爹。
她说:“这位仙人我求求你,救救我爹爹,他快不行了。”
狼王本是飘渺的瞳突然有了焦距,他认得她,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度了二十年的道行给那垂死的男人,算是在鬼王那里延了十年的阳寿,少女很是感激,问道:“敢问仙人名讳?”
狼王看了着夜色将近,村庄里炊烟袅袅,不禁想起了昆仑山上的雾气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