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白绮唤了声一直盯着门口看的白玉。
“怎么了?”白玉回她的话时仍不忘看着那只死狼王什么时候滚进来。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白绮问。
白玉瞪大眼睛回过头,打量了一下这少言少语,平时呆若木鸡,少有思想活动的主子,生怕这是哪个妖孽变的,过了许久她才说:“出了什么事了?瞧把你愁的。”
白玉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白绮的。
这女人平时并不把什么人什么事放在心上,所以也不用思考,自然不会愁,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就是那该死的大殿下,可在找人这事上,白绮依然表现的异常淡定,用她的话说“他说过要我等他,寻到了,就是等的时日短些,寻不到,多等些日子就好了。”瞧人家这境界,通明!
此刻怎么就愁上心头了呢?
看到美人愁,白玉也心愁了。
“苍冥他,”白绮犹豫再三,说道,“好像对狼王,是有情意的。”
“你说什么?!”白玉倒抽一口气,她跟着白绮久了,知道她从不说谎,这话她倒是有几分相信了,莫名其妙的,怒火中烧,“小姐你等着,我把那只臭狼拎回来好好问问。”
他难道不知道妹子夫不可欺么?!
几只仙妖还在纠结着儿女情长,却不知道,蓝雨泽无意中祭出的锁妖绳,已经在蜀山派起了动荡。
蓝雨泽告别了法雨寺住持,和蓝夫人一起下山离开,心想着今日终于能吃到齐妈做的菜了,首先还是要盘红烧肉。
并不是所有的肉都能叫做红烧肉。陆小瑶拿着经人指点画出的地图,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这家店。
店面不大,深褐色的大门紧闭,叩门的圆环上面锈迹斑斑,应该是有些年岁了。她在门口转了两圈,实在是找不到从哪进去,索性退后两步,准备助跑跳进去。
“哎哎哎,这位姑娘。”深蓝色的后衣领被一只手拉住。陆小瑶看都没回头看,就那手去打掉它。“这是上哪儿?”
陆小瑶回过头,深吸一口气,从上到下打量着他。
藏青色的袍子,看上去很飘逸,衣角有泥巴,一看就是装的读书人,头发很黑很柔顺,就是束发的簪子斜了,向来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下巴很好看,看不出有长胡子的迹象,说不定是个太监。嘴巴好薄弧度恰到好处,一看就是个会讨主子欢喜的人。鼻子挺而不大,秀气的很,很适合他白嫩的脸,再往上看,是双纯真的等着回答的眼,以及长的可扇风的睫毛。眉峰斗而不戾,倒是多了几分柔和,额头饱满而不突兀,让这张脸显得尤其出尘。
“道士?”陆小瑶问道。
灰鸣不乐意的皱了皱眉,你才道士,你全家都道士。那臭道士差点勒断了我的腰!
陆小瑶看着这双眼睛由明转暗,飘忽不定,甚是好玩。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这鬼丫头跟苍冥一个德行,笑的他浑身不自在。
“笑这位道长长的好帅。”陆小瑶点头赞叹道,“长的真是犹如出水芙蓉,清新脱俗啊。”说着,右手划了一个兰花指,挑在了灰鸣的下巴上。
灰鸣看着这明亮闪烁的眼睛,笑弯的眉毛,不由得羞红了脸。
“哈哈,脸红了。”陆小瑶玩够了,又退了几步,打算翻墙进去。
“喂喂喂,你到底要干什么?”灰鸣又拉下了她。
这次陆小瑶不干了,一把甩开他:“你这道士,不要当着本小姐吃饭行不行?”
灰鸣看着眼前的宅院,分明是府衙后面。蓝府大院,她这样要翻墙进去,岂不是个小偷?小偷的命,总是不好的,灰鸣皱了皱眉,这对她升仙不好。怕是要历劫。
“你大白天的翻入府衙,就不怕被抓?”灰鸣皱着眉问道。
“什么?”陆小瑶转过身,看着他,“你说什么?!这是府衙?!”
灰鸣无奈的点点头。
“可是,我分明听说,这白帝城做的最好的红烧肉就是这家。”陆小瑶又往那宅子里眺望了一眼。
又是个吃货。灰鸣瞪了她一眼。
“你瞪什么瞪啊。”陆小瑶很爷们的推了他一把,“没见过美女啊,用的着瞪么?!”
“呵呵。”伴随着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那破烂的后面“吱啦”一声,开了。蓝雨泽抱着一碗红烧肉,倚在门框旁,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姑娘果然貌美。”
陆小瑶听到称赞,笑了笑。毫无愧疚的领受了。
她打量了下眼前人,头发好的不似男人,披散下来犹如瀑布,什么都好,肤色比起身后的道士要黑一些,可是人长得阳刚,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很是赏心悦目,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漩涡,要人深陷。
对上这双眼,陆小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陆小瑶,你走南闯北,阅人无数,怎么可能被一个帅哥给迷了心智。”她暗中警戒自己,又抬起头来,赔笑着。
“怎么,姑娘是来蹭饭的?”蓝雨泽眼中只有这朝气蓬勃,蓝衣闪动,目光灵动的陆小瑶,压根就没注意到,原来身后还站着他的老相好,亲兄弟。
“这个……”陆小瑶犹豫了一下,问道,“可以么?”
蓝雨泽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做了个请的动作。
完了,羊入虎口!
灰鸣叹了口气。
蓝雨泽这才看到,陆小瑶身后还站着他的小情人,于是暧昧不明的笑了:“美人可是想我了?”
灰鸣摇了摇拨浪鼓一样的脑袋,想你个头!
“那美人是要见我而来?”蓝雨泽已经缓缓的向他走了过来。
刚刚沐浴过,蓝雨泽的衣衫系的很松,若不是肚子饿的厉害,他定然会束发穿好再跑厨房来,只是吃了东西就忘了自己只穿了里衫,他每走一步,大腿健硕的肌肉就会露出来,□也在这件里衫下,若隐若现。
“哎呀,你别动!”陆小瑶赶忙捂住了眼睛。
蓝雨泽这才注意到,自己也算是衣衫不整。于是呵呵的笑了两声,丝毫没有窘促之感,把手里的碗筷放在陆小瑶手掌,低声魅语:“姑娘先吃着。”
灰鸣看到蓝雨泽看上去缓慢,实则健步如飞的步伐向他走来。
他,蓝雨泽,于灰鸣而言,此刻就是噩梦。
“哼。找到了。”白玉一把拉出灰鸣的衣领,把他向后拖了两步。刚要劈头就骂,就看见了站在她面前,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笑的淫,荡的蓝雨泽,她皱了皱眉,看来白绮担忧的确有其事。
“你,你听我说。”灰鸣此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希望这脾气大的白玉仙子千万别动怒。
“说?!还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说你怎么对的起你兄弟!怎么对得起白绮!怎么对的起希凌——”话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捧着一碗红烧肉,看着他们面带笑意的蓝衣少女。
“希——”灰鸣赶忙捂住了白玉的嘴。
蓝雨泽暧昧不明的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陆小瑶,又看了眼白玉,开口说到:“还没请教姑娘芳名。”这话,自然是对身后的陆小瑶说的。
“陆小瑶。”陆小瑶答道。
灰鸣一个劲的扯着白玉的衣袖,让她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瞪着要吃人的眼睛。白玉翻了个纯熟的白眼,灰鸣立马松开了手。
“小瑶姑娘。”灰鸣赶忙圆一下场。
白玉这才反应过来,说到:“原来是陆姑娘。”
陆小瑶眼光闪亮,抑制不住的兴奋,嘻嘻的笑了笑道:“你认得我?”
白玉一愣,她只是久仰希凌的大名而已。
“这个……”白玉脑子飞速的转着,“略有耳闻。”
陆小瑶很高兴,这话她很受用,笑嘻嘻的说:“想不到我陆小瑶的名声这么大,连白帝城都有人听过啦。”
蓝雨泽似笑非笑的看过白玉,白玉早年在冥河殿照顾这位大殿下万年有余,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笑过,也不知道这张和大殿下分毫不差的脸,一样的瞳,竟然可以如此深不见底,冰冷人心。
他看着白玉,却是说给陆小瑶听:“小瑶姑娘莫要太高兴,我想这白帝城知道姑娘的人,除了在下,怕是没有了,这位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听过陆小瑶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此话一出,灰鸣和白玉对望一眼:他们认识?!
心中各自有了算计,相互使了个颜色,转身就走。
蓝雨泽看着两人的背影,笑意更深。他倒要看看,这群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晨风义
陆小瑶自幼无父无母,被人卖去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却因为重病一场,被主人嫌弃,抛到了乱葬岗自生自灭,机缘巧合,被一只通体黑色的,毛如月夜湖面的豹子叼了起来。本以为自己要成了这只强大生物的一餐,却福大命大的被一个戏班子救起。
这是个走南闯北的戏班子。
班主是个唱青衣的绝美男子,陆晨风。人如晨风,天下之大,任他睥睨。他可以说是所有戏子的梦想,是天下青衣的灵魂。据说北方有一蓬莱之国,国王愿意倾尽一国财力将其留下。这么一个人,撩起了马车的珠帘,高高在上的看着那只黑色健美的雄壮豹子。只是对视,犹如春风,却又像是冰剑,那一刻,于陆小瑶而言,就是全部的人生。
陆小瑶倚在窗前,今日茶馆中的人很少,可以说是有些冷清,阳光极好,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街道两旁叫卖的小贩。
她如今已经是京城有名的花旦。若不是陆晨风那日叫她来白帝城,她应该一辈子也不会来这个地方。她一辈子只想跟在那个人身边而已。
“哎,晨风,你到底在想什么。”陆小瑶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想要感觉到窗外的微风。
“蓝公子,楼上……”
陆小瑶笑了笑,她听力是极好的,这个男人脚步也不收敛,踩在木质的楼梯上有着规律的声响,陆小瑶只是笑了笑,小酒窝就荡漾了开来。她假装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看着窗外。
“陆姑娘,好巧。”蓝雨泽上前行礼,一脸笑嘻嘻的不怀好意。
陆小瑶转过头,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故作天真的说:“哎?蓝公子,难道你不是派人打听了我在这儿,特意跑来的么?”
蓝雨泽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过了半晌,指了指陆小瑶旁边的位置,问道:“陆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可有幸请姑娘喝一杯?”
陆小瑶笑了笑,眼梢撇了眼那个位子,算是允许了。
“我可是第一次等人。”陆小瑶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子,也不去看蓝雨泽。
“嗯。”蓝雨泽点了点头。
“我可是很忙的。”陆小瑶说的很随意。
蓝雨泽欲饮一杯茶水润润喉咙,却被陆小瑶的小手掌按了下来:“蓝公子,这茶是我花的钱。”
蓝雨泽,白帝城人人都知道是通过看见他,才深刻理解了“纨绔子弟”四个字的含义。
此刻,他面临着人生中第一次尴尬。
尴尬的恨不得重新活一回。
“呵呵,陆姑娘。”蓝雨泽已经扯不出笑意了,“在下因为陪家母去礼佛,不在白帝城内,不想姑娘前几日便到了,实在是在下的错。”
陆小瑶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蓝雨泽赶紧给她奉上茶,继续说道:“在下久闻陆先生远名,只是姑娘也知道,要请的动陆先生,那非金银财宝,而是要勾起他的兴趣……”
“所以你就派人送了份红烧肉给他!所以他才会派我来这里!”陆小瑶啪的一声,放下了茶碗,茶水碰溅了一桌,晃了几圈,又归于平静。
蓝雨泽低着头,看着那茶碗中的涟漪,待到茶水波面如镜,才慢慢开了口:“陆姑娘息怒。”
“菜谱呢?”陆小瑶看都懒得看他,伸出手。不过仔细想想,昨日那碗红烧肉,却是非常好吃,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蓝雨泽恭恭敬敬的,想个小媳妇伺候大爷一般,将菜谱双手奉上。
陆小瑶看都没看,塞进了怀里:“既然没事了,那我走了。”
“陆姑娘……”蓝雨泽不知道何时已经抓住了她的衣角,果然是风流人有风流招,下手都是不着痕迹了,“三日后是家母寿辰,不知道陆姑娘可不可以赏脸为家母祝寿。”
陆小瑶看了眼他的咸猪手,没想到还是个孝子。
“行啊,只要你开的起价钱。”陆小瑶翻了个白眼。
“呵呵,好说好说。”蓝雨泽从身手解下一根细若无物的丝线,“姑娘觉得这,如何?”
那细若无物的银丝线,在阳光下异常刺眼明亮。
陆小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又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
本要走的她,又缓缓的坐了回来。
“你确定?”陆小瑶并没有去碰那跟线。
“姑娘要带走它,在下自然愿意双手奉上。”蓝雨泽又找回了自己的得意之气。
陆小瑶看着他,她这才发现,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里,是没有光亮的。她,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隐约觉得,她懂得这双眸子。
沉默之后,陆小瑶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蓝雨泽黑眸一闪,说道:“这正是我拜托陆先生的事情。”
“你知道我师父的事情?”陆小瑶少了几分戒心。
蓝雨泽没有否认,说道:“我出生之前,白帝城下了很久的大雨,整个城都要去祭奠龙王了。可是偏偏在我出生的那天,放晴了。我爹很高兴,觉得我一定不一般。我确实很不一样,自我懂事起,就不停的做噩梦。有的时候是脸烧焦了的女人在我眼前悲鸣,有时候的无数的手不断的拉扯我,有的时候,有个满身伤疤,上身□的男人拿着刀剑向我砍来……我见过被人割去舌头的人在呜咽,他满眼怨恨的看着我,我见到有人被人唾弃,扔进粪池,死也不得瞑目……这些景象每天都在折磨我。”蓝雨泽抬起头,目光直视陆小瑶,如果你觉得你能懂得,那就接受我,“我爹为我四处求医,后来听说,西街区有一户人家,和我同一日出生的女孩子,也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家人本是不愿意说的,但是白帝城这么小,总是有街坊相传,我爹找到了那家人。那个时候,那家人为了怕遭人闲言碎语,已经趁那孩子睡着的时候,将她卖了。我爹本以为,能在那户人家那里知道点什么,可那户人家顶不住外面的闲言碎语,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再后来……”蓝雨泽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条银线上。
陆小瑶叹了口气,说道:“再后来你遇见了蜀山的道士,若是我料的不错,他们将你的梦封住了。”
蓝雨泽脸上浮出一个笑意:“陆姑娘果然是知己。”
陆小瑶也不想跟他绕圈子,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蓝雨泽笑了笑说:“不难,我找了当年买走姑娘的人,在下并不相信,如你,我这般命格的人,会葬身乱葬岗。”
“只是陆晨风捡我回去的时候,你又不在,如何知道?”陆小瑶才不会被他几句话给忽悠进去,走南闯北的多了,什么样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没见过,她必须承认,眼前这个,很会攻心战术,可是不要忘了,她,陆小瑶,是跟着天下第一青衣出来的京城第一花旦,见的男人比他摸过的女人还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一个纨绔的子弟拉拢过去。
蓝雨泽倒也不慌,反而是很高兴,说道:“这么说,陆姑娘是承认了?”
“难得你编的这么用心,我承认一下又何妨?”陆小瑶也不甘示弱。
“陆姑娘说的是。”蓝雨泽笑着顺着她答道。“只是陆姑娘忘了,并非在下要与陆姑娘说这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