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不好吧。”白玉边说着,边死死的抱着木琴走在那白衣姑娘身后,“咱不跟人家打声招呼,至少要留点现银给人家啊,这么直接抱走了……”
走在前面的女子停下了步子,白玉很不客气的撞了上去。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十分平静的说:“反正她此次出来,是再也不需要这琴了,我们抱走也未尝不是替她省去了麻烦。”
“小姐怎么就知道人家不要了?”白玉顶嘴。
“她要的是蓝家妾的身份,既然知道得不到,还拿着这琴有什么用。”白衣女子向朝堂的屏风看了一眼,上了马车。
程小小跟在差役身后,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紧张。想要上前大厅,却又觉得女子应该矜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眼睛四处观望。
“到了。”差役领到的地方,是蓝老爷的书房。
“敢问差大哥可知道是什么事?”程小小问。
差役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说:“大人的家事,小的不好乱猜。”
程小小一听,面色绯红,心里也就吃了定心丸,推开了书房的门。
等着他的,除了知府,还有生的十分俊美勾的万家女子春心荡漾的蓝雨泽。程小小娇媚的看了眼蓝雨泽,向蓝知府行了礼。
“我爹听说小小棋下的好,这一个月与小小姑娘以棋相交,深觉受益颇多,小小今日再陪我下一局如何?”
程小小这才发现,踏上还摆着一副棋盘。
想来这也是让蓝知府了解自己并非一般烟柳女子的好机会,程小小自然欣然应许了。
只是聪明一世的程小小,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却要被这盘棋逼的哭了出来。
蓝雨泽看着黑白分明的棋盘,收了子,问:“小小还下么?”
程小小咬了咬下唇,说:“公子棋艺高超,小小服了。”转身就走。
“小小姑娘!小小……”蓝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自家老爷咳嗽了两声,也不敢再喊了。
“爹要是中意,娶她做小,她也是乐意的。估计比做我的妾更合她意。”蓝雨泽没有抬头,只是一颗一颗的收着棋子。
蓝天阴着的那张脸,并不怎么好看。好在蓝雨泽也没抬头,所以大约也许是不知道。
“毕竟是个女孩子。”蓝知府想了想用词,“为自己谋个好出路也没什么不对的。”
“那爹迎她进门就好了。”蓝雨泽把棋子交给了蓝玉。
“胡闹!”
“爹既然都看不上,又何必塞给我呢?”
“还不是你先去惹的人家!”蓝天蓝大人被气的不清。
“只是碰巧在一家店里遇到了而已。”蓝雨泽说的轻描淡写。完全不提这一个月来日日拜访,半夜翻墙的追女之路。
收拾好了棋盘,蓝雨泽才抬起头看着蓝大人,玩世不恭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认真:“今日的事情,也算我表了的态度,若是大家闺秀,深闺才女各个都藏着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我是不喜欢的。也是不乐意见的。”
“你!”蓝大人听的明白,这是在明拒京城各大千金,“你爱玩,人家都没有说什么,怎么这些大家闺秀就配不上你了!”
“那爹又为何娶娘?”蓝雨泽问的狡黠,“我听说,爹正是因为娶了娘,得罪了朝中权贵,所以才窝在了这白帝城。我倒是觉得这白帝城好,山好,水好,景好,当然美人更好。”说着勾了勾手指,蓝玉凑了过来,“去,把琴给白小姐送去,约她明日去茶馆听曲。切磋琴艺。”
“你这臭小子,那白胖子的闺女岂是你能碰的。那女娃娃在京城只露过几次脸,多少人都把白家门槛踏烂了求这门亲事,亏这白胖子溜得快,民不与官斗,这才上个月搬来了白帝城。他这闺女这刚一出门就被你给瞄上了,你这臭小子,别老给我惹麻烦。”
蓝大人怕的是万一那白胖子又跑了,没人给白帝城创收了。
京城是不缺一个会赚钱的富商纳税,可这小小的白帝城,有了白胖子,却是可以让白帝城更美好。
“少爷。”蓝玉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话带到了?”
“没。”蓝玉说,“前面早没人了。”
“琴呢?”
“也没了。”蓝玉说,“估计是程小小抱走了吧。”
“不,是她。”蓝雨泽饶有兴致的说。
“总之少爷,人家是深闺大小姐,禁不起少爷玩乐,您还是高抬贵手把。”蓝玉说。
“可我就喜欢她,怎么办呢?”蓝雨泽颇为苦恼的样子。
“你别啊,你一会儿喜欢一个,刚才还是莹儿呢,这才几个时辰啊,一天还没过呢,少爷您爱好换的这么快,睡一觉就忘了。”蓝玉劝道。
“我要是忘不了她呢?”蓝雨泽问。
“总之先睡了再说。”蓝玉才不信这主子对女人的记性。
白府,白姑娘的闺阁建在了水中央,亭子周围还挖成了溪流,不知道是在哪引来的活水,总之一片桃源仙境,虚无漂泊。
白玉把琴扔进了水里,活动了下胳膊。
“沉死了,你是不是又长个了?”白玉白了眼水中琴。
那木琴静悄悄的飘在水面上。
“长了腿了,就跑的快了。”白衣女子叹了口气,向亭子内走去。
“姐姐,我知道错了。”木琴幻化成一抹灰烟,渐渐又聚拢成人形,那是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只是头发眉毛都是浅浅的灰色的。
“这已经是第六个地方了。”白衣女子淡淡的笑了笑,眉宇间竟披上了层疲惫。
“姑娘别着急。”白玉也坐了下来,“当日大公子跳轮回台的时候,封了周身仙气,此时我们也就只能一个一个的挨着找,只要长得像,就八九不离十了。反正都是凡人。”
白衣女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灰头灰脑的木琴男童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白玉瞪他。
“我可能见着咱姑爷了。”他说。
“就你?!”白玉显然不信,“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的,”小木琴显然也不乐意,“我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有什么错,我家小姐都没说我什么,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这么多,明明都几千岁了,还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你长身体的时候没吃好,发育成这样别来迁怒我啊,我万一长矮了,没姑娘跟我怎么办。”
“你!”白玉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伸着手指狠狠的指着他。
“姐姐,我真见着姑爷了。”小灰蹭了过来。
“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是。”白衣女子不以为然。
“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那些臭仙,都带着一股气味,散发着就我高尚的破味。”说着还不忘回瞪白玉一眼,“那公子身上就带着那么一股味。”
“那他在哪?”白衣女子问。
“哎,少爷,少爷,你小心点,我听说白府后院有里挖了条河,你万一爬的位置不对,一会儿跳下去的时候摔河里怎么办?”
墙外面,有人私语。
这边的白衣女子微微皱起了眉,白玉则趁机掐了一把小灰,小灰刚要还手,一个一袭蓝衣的公子,从墙上摔了下来。
蓝雨泽觉得,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管管蓝玉。
都是他乌鸦嘴,自己真掉沟里了。
刚要起身,看到了三双六只眼睛关注着他。
那女子的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份难以名状的感情。比起刚刚在府衙看到的时候,有了些许揪心的感觉。
“我就说吧。”小灰打破了沉默。
“不会这么巧吧。”白玉交头接耳。
“在下蓝雨……”蓝雨泽觉得,既然撞见了,就要有点礼数。
“我知道你是谁。”白衣女子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
蓝雨泽笑了笑,试图从小河里爬出来,却不想一个打滑,又摔了跟头。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似乎有点熟悉,蓝雨泽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袭红衣,亭亭而立。
女子走上前去,向他伸出了手。
“姑娘芳名?”蓝雨泽很不客气的接过了她递过的手。
“白绮。”
那一瞬间,仿佛满园梨花盛开,那笑,美的不似人间有。
☆、三人会
白帝城最大的赌坊此刻除了赌徒们,还多了一群看热闹的。
金钱赌坊一般来来说,是生人勿进的,今日偏偏就有了个生人,撒了大把黄金白银买了这么个入场铭牌。所以进不起的人都挤在外面,围堵着这位“豪杰”。然而当事人此刻却玩的风生水起,对此毫不知情。
“豪杰”此刻很上瘾,是兴奋。整张脸都是红的,死死的盯着荷官手中的骰子。这人皮肤偏黑,却又不是煤球色泽,所以脸兴奋的红起来,还是可以通过他的皮肤表现出来的。眼睛很亮很圆,虽然不排除此刻是瞪的可能。脸确是消瘦的很,和他偏黑的古铜肤色配在一起,完全不搭调。若是只看背影,或许还以为是翩翩公子,春心萌动的姑娘免不得又要托人上前询问一番。
不过,围坐在台子四周的赌客却并不喜欢他,从他们的角度看,这人眼睛瞪的太凶煞,有勇气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两只眼睛左大右小,差别十分明显。胡子已经连了腮,显然是不曾打理过的样子,任其四处发散生长,总之,这是张看了很倒胃的脸。
所以大家都刻意离他远了那么半人的距离。这让人挤人的台子前,他显得格外扎眼。
他的正前方是美的如花似玉的女荷官。玉手已经摇了几摇,看了全场,等着下注。
“我就不信老子压不对。”倒胃脸撸起袖子,青筋暴起的肌肉手臂让人不敢直视。他眯了眯眼,像是在审视,女荷官端庄的温和一笑,众人无不佩服这赌场姑娘的气魄。
倒胃脸双眸神光一闪,倒出了钱袋里所有的家当,压在了“大”上。
女荷官又一次摇起了骰子。
“一二三,小。”女子笑的温和坦荡,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是第三十四局了,从坐到尾的赌徒看的明白,每次这男子压大,她就开小,男子压小,她就开大。
“女人,你敢耍我。”男子踏上桌台,要去拎那美女荷官的衣领。前脚还没踩实赌桌,后脚就被两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架了下来,往门口托去。
“玩色子耍大爷,真是个孙子!”倒胃男还不忘对那个渐渐消失的美女荷官蹬几下腿,表示愤怒。
“客官,赌博这事,靠的是运气,客官若是有兴致,净身沐浴诚信拜佛,再来一次如何?”女荷官悠然道。
那男子闻言,周身戾气像是散了些,刚刚还眦目欲裂的面庞露出一丝嘲讽笑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已经腾空而起,下一刻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只能看到无数拳脚悉数落在自己身上。
不一会儿周身就轻了,男子眯起眼,看到好大一片阴凉。一个面容爽朗,硬汉气息的男子正低头看着他。
倒胃男子从地上翻了个身爬了起来,倚在赌坊的石阶上,也没去看那硬汉。
“他们再打下去,岂不是要折了寿命。”硬汉不满的看着他。
那男子整了整衣衫,上面脚印清晰,干脆他就脱掉了这脏兮兮的外套。里衫不整,露出的结实的胸膛却没有丝毫的淤青伤痕。
“走吧,九尾妹子找咱了。”硬汉拍了拍他肩膀,“苍冥找到了。”
走到布坊门前,只穿了里衫的男子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下拉住了走在前面的硬汉,道:“等会儿,我要先找件衣服穿。”说着顺了硬汉的钱袋,走近了布坊。
“小小姑娘你来了,”掌柜的是个身材发福的矮胖中年妇女,正给打杂的小哥使眼色,那打杂的小哥眼疾手快,抱着一匹上好的白绸缎到了那两名女子旁边。
“小小姑娘,这是昨天才从京城运来的料子,您看看,多合您的身哪,这能把白衣穿的这么仙儿的,也就是小小姑娘这样标志的人儿。”
程小小脸色微微一变。
推销的掌柜马上住了嘴,等着程小小发话。
“白衣穿久了,也就旧了,倒是想换换别的样子了。”程小小的话虽柔,但绝不容人反驳。
那女子忙忙点头,带着程小小看起了各家的料子。
除了白色,还有那么多种选择,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非要等那么一个样样都比自己好的女人出现,才自知不足,程小小根本没有去听她天花乱坠的推销,只是看着在五颜六色的料子,有些失神。
“小小姑娘,您看您选哪个?”
“啊?”程小小这才回过神来。
“黄色的,那匹鹅黄的最配你。”只穿着里衫的倒胃男插话说。
程小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掌柜这才注意到这长得十分狂野的男人,陪了个笑脸,又继续围着程小小转。
硬汉在门外,看到程小小回头的那一刻,先是一惊,后是释然,拉着衣衫不整的倒胃男混入了人群中,直奔白府。
“姐姐,姐姐,狼王虎王来了。”小灰奔进了九尾的庭院。
身后,一名硬汉拎着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正在品着满园花开的景色。
白绮站起身,眼中竟莹莹含泪,硬汉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席白衣,皱了皱眉,一个瞬间,就落到了庭院之中。
“妹子这是怎么了?”硬汉开口问道。
“百啸几十年不见,没想到再见已经不敢认了。”白绮笑了笑。
“妹子你就别寒碜我了,”百啸一把扔开手上提的男人,换了一副模样,于千百年前一样,还是那威风凛凛的虎王,“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妹子一出山就找到的速度快啊,真是惭愧了。”
“百啸说笑了。”白绮看着那衣衫不整的男人,“不知道狼王灰鸣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男子一听,嘿嘿一笑,转而又是一副仙风道骨:“这样子太扎眼,我们又不是什么姑娘家,长太漂亮了,老有人会高攀我们,我跟虎哥哥都受不了。”说着妩媚的看了眼百啸,百啸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虎哥哥。”白绮身后的小灰笑的肚子都快裂了,“虎哥哥,虎哥哥,哈哈哈哈哈……”
“臭小子,你笑什么。”狼王灰鸣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爆栗。
“苍冥殿下侍从白玉,见过狼王虎王。”行礼的时候,白玉还不忘白一眼小灰。
“就会装。”小灰不满。
白玉装的不亦乐乎。
这下人倒是都齐了。
“苍冥呢?”百啸问道,“怎么不见那臭小子。”
小灰嘿嘿的凑上前:“我家姑爷,贪恋我家小姐美色,不小心跳进了沟里面,凡人肉体承不起这一池清潭,估计这会儿患了风寒,在家歇着呢。”
“那也要怪某些人,住庭院也就罢了,非要在庭院里挖出一条河来。”白玉反击。
“那你家那笨蛋,不摔在河里,摔到地上,屁股开花就好了么?”小灰也上瘾。
白绮看着那他翻下来的墙头,久久不语。
“妹子。”百啸犹豫了下,“妹子你别着急。”
白绮笑了笑,摇了摇头:“苍冥只要这一世肉体不灭,应该就可以升仙了,只是这一世,真君说他有天劫。”
“我们这不都来了么。”灰鸣的目光没有焦距,立于桃花林中,反倒是有种仙家道长的错觉,“区区一个劫,大不了兄弟们帮他承了。”
白绮点了点头。
“只是至今没有找到希凌妹妹。”白绮显得颇为忧愁。
这倒是难为了百啸和灰鸣了,当年的事,多多少少都算大家心里的一个禁忌,谁都没想到,苍冥飞升成仙的劫竟然是和东海公主的一段姻缘。
当年苍冥为了救希凌,竟然不惜与整个天宫为敌,最后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心甘